第45章
君为臣纲,何解?镇北王府设有长史、司马、中郎、祭酒、典签、主簿、寻事、六曹参军等职司,属官众多。
曾跟着邵沉锋去京城的公羊先生,便挂着功曹从事的官职。
长史是众官之首,掌王府政令,总管王府事务,金氏、彭氏名义上执掌内宅,大笔银钱进出也t?要经过长史之手。
说得直接点,邵府内宅的账,只是长史账目的一部分。
贺芳亭不想接中馈,就有这方面的原因,芝麻绿豆般的权力,她看不上。
这一任长史姓范,是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者,处事精明强干,为人也很圆润灵活,贺芳亭第一次跟邵沉锋去前院时,别的属官还在呆愣中,他已经恭恭敬敬地上前参拜。
仿佛王妃娘娘插手政务是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因此贺芳亭对他印象极好,与他打交道也最多。
然而范长史能接受她参政,不代表别的属官也能接受,私下里颇有微词,她也知道。
不过,只要他们不说到她面前,那她就当不知道。
从京城到朔北,非议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几个。
她正事都还忙不过来,哪有空一一争辩。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某些人忍了这么久,感觉已到极限,今日趁邵沉锋有事外出,一起劝诫她。
是的,在他们自己看来,这是劝诫,不是刁难。
他们也没胆子刁难王妃娘娘。
贺芳亭正在花厅与范长史聊春耕,王中郎进来深施一礼,“王妃娘娘,下官有一言,不吐不快!”
范长史听着不对,皱眉道,“王中郎,慎言!”
贺芳亭笑道,“无妨,请讲!”
王中郎:“敢问王妃娘娘,夫为妻纲,何解?”
随后柳司马、姚祭酒、康典签等人也进来,不发一言,齐齐施礼。
王中郎又道,“世人皆知王妃娘娘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定能知晓,还请为下官等解惑!”
范长史怒道,“你们要干什么?好大的胆子,来人......”
贺芳亭打断他,笑吟吟地道,“物不平则鸣,挡不住的。”
暗想他们还挺客气,说的是夫为妻纲,而非牝鸡司晨。
顿了顿,反问道,“君为臣纲,何解?”
王中郎、柳司马、姚祭酒、康典签等人怔住,哑口无言。
范长史哈哈大笑,“诸位兄台,说话啊,怎么哑巴啦?”
心想王妃娘娘回得真是巧妙。
王中郎说夫为妻纲,表面上是让王妃顺从王爷,实际上是让她明白自己妻子的身份,安分守己地回到内宅。
王妃回以君为臣纲,则是在点明她为君,无论做什么,臣属都没有资格质疑。
妙就妙在她真的是君,公主之尊,除了在皇帝、皇后面前称臣,对谁都能称而她还是镇北王妃,在朔北如同皇后。
“夫为妻纲”这句话,能压别的主母,却压不住她。
更让他佩服的是,她压根不去分辩,也不为自己找理由,直接回以君为臣纲。
犀利干脆,直击要害。
贺芳亭给他们台阶下,温声道,“诸位若不明白,不妨回去仔细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告知本宫。”
王中郎咬了咬牙,苦口婆心地道,“王妃娘娘,下官等人今日冒犯,也是为了您好!男主外,女主内,此为天理!违逆天理,阴阳失秩,没有好下场!”
柳司马:“譬如晋时贾南风!”
贺芳亭忍不住想笑,你是来逗趣的么?
这几人管得挺宽,就是史书读得不怎么样,声音愈发和蔼,“柳大人以为,王爷是惠帝司马衷?天生痴愚,何不食肉糜的那位?”
柳司马:“......下官失言,绝无此意!”
贺芳亭悠悠道,“自然是失言。若不是,可就麻烦了。”
范长史跟她一唱一和,“王爷若是知道,必定勃然大怒!柳大人的胆量,老夫甘拜下风!”
他觉得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王爷自己都愿意,王妃也没有胡乱下命令,你们跳出来做什么?
姚祭酒心想既然开了口,就不能无功而返,沉声道,“历代镇北王妃,都不曾管过政务。”
贺芳亭平静地道,“这么说,你们以前没见过参理政务的镇北王妃?”
姚祭酒斩钉截铁地道,“没见过!”
以前的镇北王妃,或许也会干涉政务,但都是吹吹枕头风,没像她一样走到台前。
贺芳亭微微昂首,气定神闲地道,“如今你们见到了。”
姚祭酒:......
范长史笑得前仰后合,“长见识了罢?哈哈!”
众人都瞪着他,王中郎不解地道,“范大人,您为何,为何......”
为何能接受这么荒谬的事儿?
王妃娘娘,她是女子啊!她应该留在后院,管理内宅家务,相夫教子......没子就努力生一个,怎能走到人前?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范长史意味深长地道,“因为,才德不分男女!”
这几人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王妃娘娘能轻松碾压云山书院,莫非还会被他们难倒?真是自不量力!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老脸送上去让她打,没这爱好。
况且,王爷早就明明白白地嘱咐过,他与王妃夫妻一体,不分彼此,要众属官将领视王妃如视他。
那为什么还要指手画脚?有病!
贺芳亭莞尔一笑,心平气和地道,“本宫是个讲道理的人,若有一日,你们的道理能说服本宫,本宫退回内院又何妨?现在么,退下!”
王中郎等人脸红脖子粗,施礼告退。
第219章
贺王妃是最省心的孕妇,什么问题都没有
贺芳亭令侍女给范长史添茶,微笑道,“范大人乃宽厚长者。”
事实上,反对她参与镇北王府政务是正常的,真心接受才是特例。
范长史很谦虚,“王妃娘娘过奖!”
王中郎、姚祭酒等人可不会觉得他宽厚,只会觉得他奴颜婢膝,为了讨好王爷王妃,不顾体统,不管原则。
呵,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
他纵然不敢自称俊杰英豪,也不与看不清形势的傻瓜为伍。
从王爷首次带王妃到前院那日起,镇北王府的天就变了。
而且,贺王妃已经通过之前的很多事情,证明了自己的才干,他自叹弗如,为什么要与她作对?
他可不想当第二个方山长,范家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简家。
何况,朝中沈阁老、韦阁老的垮台,明面上跟贺王妃没关系,是被唐御史参倒的,但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有些事不能想细,越想越觉得贺王妃深不可测。
说句大实话,贺王妃脚下已经踩着很多石头,他不愿成为其中一块,只想舒舒服服做好王府长史。
又拱手道,“未能提早察觉,是下官失职,请王妃责罚!”
贺芳亭笑道,“大人言重了。你又不是他们爹娘,管不了那么多。”
迟早会有这么一出,在她预料中。
以后可能也还会有,想开天下之先,就得受天下之难,这很公道,她不觉得烦恼,也不觉得委屈。
范长史踌躇数息,压低声音道,“王中郎性子急躁,此番怕是被人当了刀使。”
贺芳亭凝神,“谁是捉刀人?”
范长史含糊道,“王中郎的岳父宋老爷,曾任过功曹,为人最是方正迂腐,据说他夫人至今不能与他同桌用饭。”
还曾找过他,让他劝谏王爷,他没理会。
贺芳亭明白了,笑道,“原来是看不惯。”
她还以为背后藏着什么惊人的阴谋诡计。
但话说回来,她身为王妃却参理政务,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违背了常理,他们自然会反对,还会认为自己出于大义,而非私利。
这比阴谋诡计还可怕。
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兵为将挡,水来土掩。
范长史喝了口茶,斟酌道,“王妃娘娘,下官说句僭越的话,子嗣才是重中之重。否则,便如空中楼阁。”
今日他已得罪了王中郎、姚祭酒等人,贺王妃若是倒下,他们肯定趁机踩他几脚。
为着自己,他也希望贺王妃一直保有如今的权势地位。
而要做到这一点,光靠王爷的宠爱有点悬,最好有子嗣。
男人就算见异思迁,也不会不顾孩儿。
贺芳亭笑道,“确实如此,多谢范大人提醒。”
她身后侍女心中暗笑,范大人多虑了,王妃娘娘已身怀六甲。
当晚邵沉锋回来,贺芳亭并未告状,但次日他还是知道了此事,并未训斥那几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们遣往五尧山卫所,那是十三个卫所中离北蛮最近的。
官职倒还保留,允许他们想清楚再回北安城。
又跟贺芳亭说,“不是我心慈手软,是想为孩儿积福。”
贺芳亭微笑,“我明白。”
反对她理事的可不只那几个,还有很多,只是他们最先说出来而已,总不能把大部分属官都赶走或者杀了罢?
就算能,也无法保证新进的属官赞同她,所以这事儿只能慢慢来。
不过,他们若失了分寸,她也不会容忍,自有雷霆手段。
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才能更好地达成目的。
一味示弱或一味强压都是下策。
王中郎、柳司马、姚祭酒、康典签在家人的埋怨中收拾好行李,沮丧地前往五尧山。
后悔么?当然后悔!
指出王妃有错,维护传统是很重要,但又哪有他们自己t?重要呢?
可后悔也来不及,王爷根本不听他们解释。
其他属官看在眼里,各有思量,面上倒是对贺芳亭更为敬重,她吩咐下来的事儿,也是尽力去完成,不质疑、不反驳。
贺芳亭很舒心,“早这样多好!”
邵沉锋打趣,“王妃娘娘越来越得人心了。”
贺芳亭笑道,“都是托王爷的福!”
什么得人心,分明是权势凌驾于规矩之上,畏她而不是敬她,但没关系,总有一日,她会真正得人心。
邵沉锋大掌轻抚她的腰腹,轻声道,“辛苦芳亭!”
还是很平,如果不是应大夫一再确定,芳亭也很有把握,他都不信里面有孩子。
贺芳亭神情温柔,“我愿意的。”
将一个新的生命带到这世上,怎能不辛苦呢。
因孕吐反应越来越强烈,她逐渐减少了去前院的次数,大多数时候都在巍山院待着。
她和邵沉锋对巍山院、前院的掌控力很强,金氏、彭氏甚至不知道她在家,时常以为她出去了,或者去了前院。
怀孕的消息,更是半点儿没传出。
连补品都没往外买过,因为嫁妆里有,还用不完。
这日请完平安脉,应大夫笑道,“一切安好,王妃娘娘身子康健,胎儿也安然无恙!”
他十日诊一次,开始还提心吊胆,后来就平常心了,因为贺王妃是最省心的孕妇,什么问题都没有。
邵沉锋松了口气,“以后会越来越稳?”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已满三月之期,芳亭也停止了呕吐,没有之前劳累。
应大夫肯定地道,“没错!”
孕妇三月胎稳,这是他徒弟都知道的常识。
邵沉锋大喜,“赏!”
重赏应大夫、孔嬷嬷,以及巍山院所有下人。
同时令人告知金氏,合府多发三个月的月例,庆祝王妃有孕。
第220章
你认为王爷是傻子?
“什么?王妃怀孕了?!”
彭氏差点惊掉了下巴。
巍山院的婆子杨嬷嬷喜气洋洋地道,“是,怀孕了,已经三个月,稳当着呢!”
她做的一道酸汤颇合王妃娘娘口味,王爷知道后,另外给了赏,这一日得的赏赐,足够她给两个儿子娶媳妇。
彭氏结结巴巴,“可是,可是,王妃不是伤了身子么?”
杨嬷嬷:“谁乱嚼舌根,咱们王妃娘娘好着呢!”
她被分到巍山院,就是王爷、王妃的人,自然向着他们。
彭氏:“......大家都这么说!”
杨嬷嬷不以为然,“都说错了呗,王妃娘娘自己可从没说过!”
是的,王妃从没说过自己不能生,也没有哪个大夫说她伤了身,都是大家的猜测,但彭氏心里还是很难受,“王爷不是也,也......”
杨嬷嬷看着她,微笑道,“也什么?”
彭氏不敢说,也说不出。
杨嬷嬷笑吟吟地道,“三夫人,老奴倚老卖老,大胆说句犯上的话,大伯子的房里事,当弟媳妇的可不该问,不该管。”
整日想着过继,现在鸡飞蛋打了罢?哈哈!
王爷那身板,一看就没毛病啊,也不知谁传出来的胡话。
彭氏羞红了脸,强撑着道,“老刁才,我问什么管什么了!”
杨嬷嬷心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呵呵,三夫人知礼守礼,老奴会错了意,给您赔不是。”
金氏怔怔在一旁听着,这会儿听不下去,挥手道,“你下去罢!”
杨嬷嬷不放心,提醒道,“二夫人,三个月的月例?”
虽然她已经领了王爷、王妃的赏,但也不能不要多发的月例,谁会嫌自个儿钱财多呢。
金氏面无表情地道,“记下了,忘不了,晚上就发。”
杨嬷嬷笑着施礼,“多谢二夫人!”
其实该感谢的是王爷和王妃,可说好话又不要钱。
金氏又叫住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缓慢道,“劳烦嬷嬷回去跟王妃娘娘说,恭喜她身怀麟儿,今日想必巍山院里事儿也多,我们就不过去添乱了,明日再去看望。”
她知道自己应该现在就去,带着合适的礼物,高高兴兴的恭喜他们,方显出妯娌间的情谊,以及对于王爷添丁加口的欣喜,但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勉强扯着嘴角笑,自己也觉得假。
还是平静一晚再说罢,现在去了,怕会出丑。
杨嬷嬷答应着退下。
金氏也不耽搁,当即派人去找内院账房,让他们核算合府主子、下人三个月的月例是多少,核算好了来禀告,她再让人开库房取钱。
倒也不心疼,反正这钱又不是她的,不发也轮不到给她。
对了,自己一家能多三个月的月例,呵呵。
彭氏兀自怀疑,喃喃道,“怎么就怀了呢?哪这么容易?会不会是假孕?到时候悄悄从外面抱一个,装作是她生的。”
戏文里就有这种故事,大户人家的主母没孩子,为了巩固地位,假装怀孕,早早找好民间的孕妇,一生下来就抱到家里,当亲生子养大,多年后才被拆穿。
别怪她想得多,主要是贺芳亭这身孕,来得蹊跷啊!
大家都觉得她不能生,觉得王爷有暗疾,怎么忽然就有了!
金氏闭了闭眼,“你认为王爷是傻子?”
彭氏忿忿不平,口无遮拦,“别的事情上不敢说,这些事儿上,还真不怎么聪明。”
被简诗语和简家拿捏得死死的,瞻前顾后、妇人之仁、宽宏大量、信守承诺,她看着都来气。
......她的夫君邵三爷,为何不是这种人呢?她想拿捏也拿捏不了。
金氏心累得很,深深叹了口气,“三弟妹,今日事毕,散了罢。”
假孕?她宁愿相信贺芳亭给王爷纳妾,或者给静姝招赘,或者过继,也不相信贺芳亭会做出这种蠢事。
王爷也不可能允许。
三弟妹只看到他对简家的优待,认为他被简家拿捏,却没看到他给简家划的线,那条线以内,简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线以外,简家什么都不是。
彭氏不想走,气愤地道,“瞒了咱们三个月,足足三个月!你说她什么意思?哼,就这么怕咱们害她?把咱们当成什么人了!”
金氏心想你我要是她,只怕瞒的时间更长,就算肚子显怀,也要穿宽大的衣裳遮挡住,实在瞒不住那一日,才会往外宣扬。
懒得跟彭氏多说,起身想要离开议事厅。
彭氏一把拉住她,“二嫂,咱们怎么办?”
金氏声音淡淡,“什么怎么办?”
彭氏:“......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听之任之?”
金氏冷笑,“那三弟妹想做什么?”
彭氏无言,暗骂二嫂又装傻。
金氏拽开她的手,无情无绪地道,“无论三弟妹想做什么,都别带上我,我可不敢。”
回到二房,古嬷嬷小心地道,“未必是男丁,两人上一个孩子都是女儿。”
金氏幽幽道,“她能生一个,就能生两个三个,一直生到儿子。”
只要她能怀,这一胎就算是女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古嬷嬷沉默了会儿,又道,“二夫人,您得稳住。”
金氏扯了扯嘴角,“嬷嬷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儿。”
但彭氏会不会,她可就不敢保证了。
第221章
比送子娘娘还灵验
“娘亲,里面真的有个小娃娃?”
贺容璎依着母亲坐在罗汉床上,敬畏地盯着她的肚子。
一大早,娘就叫了她来,告诉她这件大喜事儿。
“有!”
贺芳亭微笑道,“再过几个月就能降生,璎儿,你要当姐姐了!”
贺容璎很高兴,她在哪儿都是最小的那个,到了邵家,虽有几个小兄弟小妹妹,也知道不是亲的,只是堂的。
兴致勃勃地道,“娘,我想要弟弟,弟弟能陪我打雪仗,妹妹娇气。不,妹妹也很好,我能带她扑蝴蝶,放风筝!要不,你生两个,弟弟妹妹都有!还要好看的,丑的我不喜欢。”
目光里满是期盼,仿佛母亲立时就能给她一双漂亮弟妹。
贺芳亭哭笑不得,“傻孩子,你当这是买布娃娃呢?想要哪个买哪个?弟弟还是妹妹,娘说了可不算。也不是双胞胎,只有一个。”
是男是女无法确定,至于单胎,应大夫早就已经诊出。
她这个年纪,若是怀了双胞胎,危险至极,还是单胎为好。
贺容璎懂事地道,“那就先生弟弟,再生妹妹!我和弟弟长大,带着妹妹一起玩!”
姐姐只有她这个妹妹,肯定也喜欢弟弟。
而且孔嬷嬷也说,娘最好生个弟弟,这样才能保护她们娘俩儿。
贺芳亭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好!”
刚嫁给邵沉锋,还不知道镇北王府情形的时候,她就想过,必须得再生个孩子。
璎儿不知何时才能长大,她却总有一日会老去。
万一到时璎儿还不识事,该托付给谁呢?江家靠不住,贺家、邵家也是隔了一层,唯有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或姐妹,才能真正互相照应。
......宇儿是个例外,又长了江家人的性情,不提他。
贺容璎畅想着t?带弟弟或妹妹玩耍的场景,傻笑了一会儿,恳求道,“娘,我能不能摸一摸?”
贺芳亭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当然可以。”
贺容璎张着五指,轻轻触碰,凑过去小声道,“你要乖乖的,听娘的话,不然姐姐揍你!”
也许是因为在孕期,慈母心更为柔软,贺芳亭听得想落泪,搂着女儿郑重道,“璎儿,这孩子出生,你依然是娘的掌上明珠!永远都是,绝不会改变!”
贺容璎蹭蹭她的脸,亲昵地道,“我知道啊!”
娘对她有多好,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母女俩正头挨着头,亲密地拥在一起说话,青蒿来报,二夫人、三夫人求见。
贺芳亭想着她们也该来了,让女儿自己去玩。
贺容璎嘟嘴,“娘,我不想玩,想陪弟弟妹妹!”
贺芳亭拍拍她的小脸,笑道,“璎儿听话,娘要跟你两位婶婶说正事儿。”
贺容璎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是乖孩子,娘有正事的时候不能打扰。
金氏、彭氏笑容满面地进来,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像是为贺芳亭的怀孕而欢喜。
身后的侍女嬷嬷,手里捧了各色物件,都是送给贺芳亭的礼。
贺芳亭心想她们总算缓过来了,也是笑意盈盈,谢过两人的礼物,请两人落座。
孔嬷嬷带着几个侍女上前接礼,从后面绕一圈,全拿到自己屋里,锁进一只大立柜中,怕有什么害人的气味,还先用油布包了几层。
并非她多疑,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彭氏捏着帕子,迫不及待地笑道,“今春与往年不同,园子里来了许多喜鹊,每日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还想着啊,咱们家必有喜事儿!原来是应在了大嫂身上!恭喜大嫂,贺喜大嫂!”
贺芳亭笑道,“同喜同喜!”
金氏也微笑道,“以前我就说,大嫂春秋鼎盛,指日便能诞下嫡子,何需别人代劳?果真被我说中了!”
她确实说过。
但当时说这话,想的是贺芳亭伤了身子,不能再孕育孩儿。
谁知她还真能,这可真是一语成谶。
贺芳亭看着金氏,恳切地道,“自从怀上,我就想着要多谢二弟妹吉言。之前,好几个大夫都诊断我怀孕不易,没想到二弟妹说了那吉言不久,我就怀上了!谢谢你!”
金氏笑容有几分僵硬,“不客气。”
如果知道自己的话那么灵验,她绝不胡乱开口。
彭氏掩唇而笑,“这么说,二嫂比送子娘娘还灵?”
叫你爱说漂亮话,现在悔断肠子了罢?
贺芳亭言之凿凿,“在我这儿,确实比送子娘娘灵!”
两人说说笑笑,金氏也只得陪着,别提心里多郁闷。
第222章
不教而诛谓之虐
闲聊片刻,贺芳亭右手抚着肚子,轻叹一声,“说笑归说笑,我也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能怀,都是祖宗保佑,上天恩赐!”
金氏和彭氏都点头,“没错,正是这个理儿!”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及时有孩子。
贺芳亭看着她们,目光极为诚恳,“不瞒两位弟妹,来北安城的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担心与你们相处不睦。到了才发现,你们都是贤淑善良的好女子,柔嘉宽厚,磊落大方,我能顺利怀孕,也多亏了你们的照料!在我心里,两位弟妹不只是妯娌,也是自家姐妹。”
金氏听得动容,“大嫂谬赞!”
彭氏也心中熨帖,“大嫂夸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贤淑善良、柔嘉宽厚、磊落大方?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
大嫂可真会说话,难怪人家能当王妃,能勾住王爷的魂。
金氏还没说完,“我与大嫂也是一见如故,视您如自家姐姐!往后您有事儿尽管吩咐,我想什么法子都得办成!”
彭氏:“......我也一样!”
二嫂也会说话,妯娌三个在一起,她才是嘴巴最笨拙的那个,虽然她话最多。
贺芳亭示意她们坐到自己身旁,一手拉一个,开诚布公地道,“王爷此前无子,我知道,两位弟妹想将自家幼子过继给王爷......”
金氏、彭氏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吓了一跳,连忙否认。
“没有,绝无此念!”
“从没这么想过,大嫂别冤枉我!”
贺芳亭笑着安抚,“你们别紧张,这又不是什么过错。”
金氏:“......不是过错?”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过错,可贺芳亭说这种话,感觉就很奇怪......她应该觉得被算计才对。
贺芳亭肯定地道,“自然不是过错!长兄若无子,为着香火传承,过继侄儿本是寻常。兄弟媳妇为长兄子嗣着想,何错之有?”
彭氏空闲的那只手一拍大腿,“对啊,大嫂知我心!”
她想把儿子过继给王爷,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是为了王爷!
贺芳亭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王爷与我从来没有过继之念。以前没有机会说,这会儿跟你们说个明白。”
彭氏:“......为何?”
眼下怀了孩子,不想过继是正常的,为何以前也没有?
贺芳亭:“因为我们有姝儿。”
金氏:“......让姝儿招赘?”
贺芳亭点头,“没错,生下世孙,继承镇北王府。”
金氏沉声道,“万不能招赘简家儿郎!”
一个简诗语,已经让邵家人仰马翻,再来一个姓简的,谁受得了?
贺芳亭:“二弟妹放心,咱们再不与简家结亲!”
停顿一下笑道,“如今有了这孩儿,就更不可能过继了,若是男丁,便是小世子,若是女儿,同样也能招赘。”
金氏脸色变幻,最终化为坦然,“大嫂不把我们当外人,跟我们说了肺腑之言,那我也不怕告诉大嫂,确实曾想过继。但如今您有了身孕,这糊涂念头再无半点!您放心养胎,不该伸的手,我绝不会伸,不该做的事儿,我绝不会做!”
彭氏也忙着道,“我亦如此!”
说完感觉自己拾人牙慧,又找补道,“咱们不是简王妃,也不是陈、刘两位侧妃,不敢伤天害理!”
贺芳亭拉紧她们的手,感动地道,“我信你们!简王妃对姝儿不上心,两位侧妃也没孩子,才会无所顾忌。两位弟妹与她们不同,有好几个孩儿,还是慈母!为着孩儿,你们也不会行差踏错!”
她的手很柔软,金氏、彭氏却感觉似有千斤重,纷纷附和。
“是啊,除了幼子景岳,我还有长子、次子!”
“我也有三个儿子,三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干啥都得想着他们。”
贺芳亭叹道,“为母则刚。当娘的心都一样,我为了腹中这孩儿,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谁敢伤害我们母子,但凡有口气在,我都得报仇!还有王爷,也视这孩儿如珠如宝。我们母子若有闪失,镇北王府的天就塌了一半,害我们的人,必然血流成河,曝尸荒野!连同她们的夫君和孩子!”
金氏、彭氏被她描述的景象吓着,一时说不出话。
贺芳亭又是一笑,把她们的手拉在一起,合起来拍了拍,“两位弟妹不会害我,我真的相信!”
金氏和彭氏异口同声道,“多谢大嫂!”
贺芳亭感慨道,“咱们妯娌一场,我盼着能善始善终,亲如手足!你们说,能不能?”
金氏、彭氏:“能!”
贺芳亭微笑,“我也觉得能。”
这才放开她们的手,令侍女们上点心。
两人如坐针毡,没一会儿就告退了。
等她们离开,青蒿疑惑不解地道,“王妃娘娘,您为何要跟她们说得这么清楚明白?”
最主要的是,有用么?
如果两位夫人真的心存歹念,会因为王妃娘娘的坦诚而放弃么?她觉得不会,坏人哪那么容易变好?只会藏得更深。
贺芳亭略一沉吟,“因为,不教而诛谓之虐。”
教了不听,就能光明正大地诛了。
......也可以不那么光明正大,反正得诛。
她也真心希望她们听得进好人言,当个好妯娌,彼此都省事儿。
第223章
舟儿,你两位哥哥,都被你娘喂狼了!
出了巍山院,金氏、彭氏对视一眼,目光都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