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纯良人容易被欺负,厉害人容易被忌惮,相较而言,她愿做后者。青蒿似懂非懂,眼带迷茫。
贺芳亭又道,“其实,王爷说过由他来处理,但我自告奋勇,替他揽下此事,你们可知为何?”
青蒿和其他侍女都摇头。
贺芳亭微笑,“简家是自己撞上来的小鸡仔。”
青蒿:“......正好杀鸡儆猴,拿来立威?”
贺芳亭夸赞她,“孺子可教。”
侍女们只看到她被简家扰了清静,却看不到,她与简家的每一次过招,都让她在北安城威望上升。
总之,感谢简家主动当了她的垫脚石,就如同京城的云山书院。
当然了,简家要是不跳出来,相信也会有别家。
反正但凡有事发生,最终都利于她!
第213章
卫所屯田,以兵养兵
随着冰雪消融,枝桠新发,北安城像是渐渐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各行各业都更活跃了。
唯一例外的只有冰嬉场,已关门收业,冬日再开。
路上行人,也换下厚重的冬衣,穿上轻薄的春装。
叶老王妃去了梅山游仙庵,还把贺容璎带去住了一阵子,这一老一小颇为投契。
田地解冻,农人春耕,贺芳亭也开始频繁外出。
她说要劝课农桑,并非空话,而是用心研读了所有能搜罗的农书,结合朔北风物志,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并且,冰雪还没化的时候,就吩咐外管事菘蓝、木蓝组了商队,贩北地货物回中原,再从中原购回茶叶、布匹、各色粮食等等,同时寻找种田的好手,以及会制作农具的能工巧匠,重金请到北安,传授朔北农人更为先进的耕种技巧。
因是跟着商队走,人数又不多,并未引起沿途官府的注意。
也许是强敌北蛮虎视眈眈的原因,朔北民风彪悍,男女老少普遍能提刀上马,对敌厮杀,邵静姝以女子之身当将军,无人明着反对,一是因为她的身份,二就是因为朔北独特的环境。
但论起耕田种地,朔北落后于中原,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
邵沉锋十分支持,还特意新建了一个官衙,名为农正司,给了中原这些人官职,又从朔北本地也找了一些填充进去,专门负责教导、改良农耕。
农正司令,由贺芳亭兼任。
但她显然不能每日到职,又设了两名郎中,一人原是镇北王府属官,另一人提拔她的陪嫁。
如此大费周折,是因为贺芳亭、邵沉锋都很明白一件事,造反的基础是粮草。
粮草如果供应不上,大军必然扰民,这不是他们的初衷。
更严重的是,扰民会造成失道寡助的局面,最终导致失败,成为史书上的乱臣贼子。
所以必须及早备出粮草,老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且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想造反也不是振臂一呼就能成的,事先得做多少准备。
贺芳亭又向邵沉锋提出一个重要建议,卫所屯田,以兵养兵。
为什么镇北王府截留七成税赋,还常有不凑手之感?就是因为要养近十万将士,这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可以说,养兵是世上最费钱的事儿。
费钱到什么程度呢?贺芳亭这么大方的人,都没想过投入自己的嫁妆,因为就算投进去,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屯田也不是贺芳亭的首创,先秦赵国、魏武曹操,都曾屯田养兵,自给自足。
邵沉锋并不想反驳妻子,但是,“邵家祖上也曾试过屯田,效果却并不好,还险些引得军纪涣散。”
贺芳亭已经看过那一段记载,找出了症结,微微笑道,“那是因为他们用错了方法。”
邵沉锋虚心请教,“错在何处?”
贺芳亭:“其一,并未当成正事去做。其二,有公无私。”
邵家屯田,是所有产出都上交,士卒手中留不下一点。
产出多无奖励,产出少也无惩罚,从上到下都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情,只当做上面的突发奇想,敷衍了事。
将军、士卒都觉得,打仗就打仗,还种什么田?
就连主导此事的那一任镇北王,也有些犹豫,未曾下定决心,实施了两三年便下令取消。
好好一件事儿,就这么做坏了。
邵沉锋握着她的手,诚恳道,“该当如何,还请芳亭教我。”
贺芳亭早已深思熟虑过,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邵沉锋和她必须态度坚定,要让各卫所知道,此事乃是要务,势在必行,不得搪塞。
其次,屯田并非个人单干,也非整个卫所笼统在一起,而是以平日里训练、作战的一什为整体,一什就如一家。
第三,屯田所得,三七划分,上缴卫所七成,剩下三成,由这一什平分,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发军饷粮食,该发还是发。
屯田需要的粮种、农具等,由镇北王府拨给卫所,再由卫所下发。
邵沉锋眼中异彩连连,“这样一来,士卒能为自己多挣一份家当,只要不是懒汉,定然勤奋出力。”
就算天生是懒汉,同一什的兄弟们也不会让他偷懒。
贺芳亭点头,“没错!”
人都是有私心的,此乃天性,与对错无关,若用得好,能起奇效。
虽然种田很累,但她相信,在利益的驱使下,士卒们会很乐意。
邵沉锋:“还能让每一什更为紧密!”
贺芳亭再次点头。
邵沉锋忍不住抱她在怀,叹道,“芳亭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
他想屠龙想了很多年,却只有些大而化之的布置,并未这般具体,这般有条有理。
打个比方,他想造船出海,船有了,也能看见大海,却迟迟找不到入海的路。
等芳亭一到,路就在他脚下。
贺芳亭又道,“为求稳妥,先选一卫所试行,选离北安最近的。”
离远了,不方便他们随时盯着。
邵沉锋眼里满是笑意,“就依芳亭!”
屯田若见成效,大业成功一半。
他也读过史书,知道曹操能创下偌大基业,便是因为用屯田之法解决了粮草难题。
之前没往屯田上想,纯粹是因为祖上做过,还失败了。
但现在不同,他有芳亭,芳亭还胸有成竹,那就可以再试一次!
贺芳亭见他听得进去,也很高兴,边说自己的详细构思,边看远方落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景色苍茫瑰丽,美不胜收。
第214章
你我互补,完美无缺
邵沉锋忽然道,“那恶鬼的记忆里,我一直没起兵。或许便是因为未曾屯田,粮草始终不足。”
贺芳亭赞同,“有可能。”
若是粮草不足还强行起兵,就得劫掠百姓,以她这些时日对邵沉锋的了解,他做不出这种事,宁愿先压住自己的野心。
邵沉锋自嘲,“我真笨。”
贺芳亭正色道,“守宁不必妄自菲薄。古人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她早已发现,邵沉锋擅长的是军事,而不是民政......他根本就没耐性看那些繁文累牍,也没兴趣处理民间琐事,只想着操练士卒,驰骋疆场。
历代镇北王,大概都如此,这是由镇北王府的职责所决定的。
但没关系,他不耐烦的,她可以。
邵沉锋抱紧她,口中发出谓叹,“你我互补,完美无缺,真乃天作之合!”
他不会的芳亭会,芳亭不会的他会,两人同心协力,还有什么事不能成?上天待他不薄。
贺芳亭能感受到他的激动心情,依在他臂弯中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微弯,眉目舒畅。
她也觉得,自己与邵沉锋相辅相成,极为奇妙。
——
邵沉锋行动力很强,决定屯田的次日,就带着贺芳亭去了离北安城最近的黑鸨山卫所,t?正式向卫所守将邵不寒下达了屯田的命令。
还给他加了个军职,屯田都尉。
邵不寒是邵氏族人,邵沉锋未出五服的族弟,对邵沉锋极为崇拜,连带着也尊敬贺芳亭。
没多问一句,立时按照贺芳亭的指令,一条条安排下去。
贺芳亭很满意,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么顺利,半点儿阻力都没遇上。
夜晚在卫所歇息时,对邵沉锋笑道,“王爷极有威望。”
邵沉锋微笑,“多谢王妃娘娘夸赞!”
总算让她看到一项长处了,甚好,甚好。
贺芳亭沉吟道,“别的卫所守将,也这般唯命是从么?”
邵沉锋:“军令如山,谁敢不从?”
顿了顿又道,“芳亭放心,不听话的都被我收拾了。”
他少年时便入军伍,在军中花费了极大心力,不敢说近十万将士每一个都能令行禁止,至少将领没问题,唯他马首是瞻。
......若连卫所守将都不听他的,那他得失败无能成什么样。
贺芳亭笑着恭维,“王爷威武!”
是她想差了,军伍不同于内宅,也不同于庄子、铺面,细微之处没那么复杂,只要得将士们拥戴,便会事半功倍。
而邵沉锋,就是被将士们拥戴的那个人。
她到朔北之后接触过的所有将士,都对他万分敬仰。
倒也不是说其他官员、百姓不敬他,只是跟将士们的敬仰不是一回事儿。
就说今日这族弟邵不寒,只要邵沉锋下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估计他也敢闯。
两人本是并排躺着,但美人在侧,邵沉锋哪忍得住,一手挑开寝衣往里探,“王爷再威武,也不如王妃娘娘威武!”
贺芳亭抓着他的手臂,娇美的脸庞宛如明珠生晕,“你正经些!”
这又不是在家里。
不过,不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从不收敛,许多回她想着都脸红。
邵沉锋:“我怎么不正经了?”
贺芳亭不说话,只横他一眼,凤眸生辉,万种风情。
邵沉锋被她看得心中酥麻,气息粗重,低声道,“夫妇敦伦,礼之所在,乃是天下第一正经事!”
像被勾了魂,摄了魄,不管不顾亲上她的唇,抚过起伏的峰峦。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贺芳亭微微张着嘴,大口呼吸,浑身没一点儿力气,软得不可思议。
邵沉锋更是意乱情迷,胡作非为。
窗外明月高挂,没一会儿羞得躲进云层里不敢偷看。
最欢愉的那一刻,贺芳亭忽然有种奇妙的预感,她与邵沉锋的孩子,好像来了。
没有任何理由,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算算日期,她所服避子汤的药效也该过了,邵沉锋又如此重欲,除了她来小日子,几乎每晚都缠着欢好,有孩子也不奇怪。
事实上,以他们同房的次数来看,她早应该怀孕。
这么想着,右手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
......真的要有一个孩子了么?她又要当母亲了?
邵沉锋大掌随之覆上,柔情蜜意地叹了一声,“心肝儿!”
他与芳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贺芳亭张了张口,想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又觉得有些荒谬,也担心自己猜错了让他白欢喜一场,嗔道,“不许乱喊!”
邵沉锋低笑,“没有旁人,乱喊也无妨。”
再一次用力抱住她。
第215章
回禀王爷,王妃有了身孕
从黑鸨山卫所回来,贺芳亭便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平日也注意身体,不让邵沉锋过于放肆。
不出她所料,向来准时的小日子没来,侍女们暗暗欢喜,她压着不让声张,连孔嬷嬷也不告诉。
并非不信任,是孔嬷嬷性子直,心里藏不住事,而且她早就热切地盼着贺芳亭有孕,要是弄错,会很失望。
因此贺芳亭想等确定了再告知,瞒着邵沉锋也是一样的道理。
......男人粗心,根本没发现她小日子不对。
又过半个多月,某日晨起时忽然一阵恶心,呕吐不止。
当时邵沉锋还没出去,吓了一跳,连忙让人传府中应大夫。
应大夫把脉良久,心里有了谱,如珠滚玉盘,分明是滑脉。
但鉴于这两位暗疾不育的传闻,还是谨慎地问了贺芳亭小日子,以及近期有无其它病症,最后才微笑道,“恭喜王爷、王妃,虽时日尚浅,也有七八分把握。”
邵沉锋满脑子都是芳亭吐得脸色苍白,又担忧又焦急,不耐烦地道,“什么把握?说清楚!”
这应大夫以前还算实诚,现在怎么也染上了油滑的毛病。
芳亭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应大夫:“......回禀王爷,王妃有了身孕。”
暗想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他都已经说了恭喜,又说了时日尚浅,正常丈夫都能想到罢?王爷怎么想不到呢?
是了,王爷只当过一次父亲,还是很多年前,没经验。
“什么?!”
邵沉锋先是一怔,随后惊喜交加,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应大夫的手,“你再说一次!”
应大夫手腕生疼,龇牙咧嘴地道,“王妃怀孕了!”
倒也理解王爷为何如此激动。
其实不只王爷,他也很激动,镇北王府迫切需要一位小世子,否则以后必定生乱!
无储不稳,镇北王府的世子,对于朔北而言就如朝廷的太子。
他们这些依附镇北王府的人,往日里提起此事都是担心不已,可能比王爷本人还盼着他有子。
真希望王妃娘娘一举得男,稳住大家的心。
是女儿也没关系,王妃娘娘能生这一个,就能生两个、三个,总能生到男丁。
而且他发现,王妃娘娘脉象强健,身体好得很。
“贺王妃生长乐郡主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这分明是谣言!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居心叵测!
邵沉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妃怀孕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暗疾,也知道芳亭没伤过身子,但也没想到,孩子会来得这么快。
在他印象中,这是件十分艰难、漫长的事情,没有几年的功夫成不了。
况且两人都是中年,能不能有孩子,光靠自己不够,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
......所以老天爷现在这么大方?说给就给?
“怀了怀了!”
应大夫吸气,“王爷,您,您松松手!”
他只是一个文弱的大夫,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
邵沉锋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应大夫,连忙松开,改去抓贺芳亭,这回力道小得多,紧张地道,“芳亭,你哪里难受?”
贺芳亭微笑着看他冒傻气,“除了偶尔想吐,没别的。”
邵沉锋转头看应大夫,不等他开口,应大夫就赶紧道,“这个治不了,真治不了,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贺芳亭无语,这镇北王府也真奇怪,王爷傻,大夫也傻。
对邵沉锋轻声道,“不用担心,三个月左右,就不会再吐。”
“那,那,要不要喝安胎药?”
邵沉锋小心翼翼扶着她,难得地手足无措。
贺芳亭摇头,“是药三分毒,我好端端的,用不着,有事再喝。”
邵沉锋:“不不不,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说着一双厉目扫向应大夫。
应大夫:“......老夫竭尽所能!”
正说着孔嬷嬷冲进来,颤巍巍地道,“芳姐儿,你怎地了?”
贺芳亭没说话,拉她的手去抚自己的肚子。
孔嬷嬷立时明白,喜上眉梢,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跑去小厨房给她炖补品。
应大夫:“这位嬷嬷,等老夫开方!”
孔嬷嬷回头,霸气地道,“用不着,这事儿,老身比你懂得多!”
而且她也有很多方子,皇家的!
第216章
眼下最大的事儿,就是陪你
孔嬷嬷还没跑到小厨房,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扶着小侍女的手快步回来,“不满三个月,可别让外人知道,免得吓着孩儿!”
贺芳亭赞同,“京城确实有这样的习俗。”
她也想坐稳胎之后,再对外公布。
偏头问邵沉锋和应大夫,“朔北有么?”
邵沉锋哪知道有没有,果断点头,“有!”
说着瞪视应大夫,应大夫心想瞪我干什么,这又不用撒谎,“有。”
确实有,这习俗应该是天下皆通的,因为,三个月之前胎儿不稳,若引来许多关注,无疑会加重母亲的忐忑紧张,于胎儿不利。
邵沉锋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传到巍山院之外。
孔嬷嬷也正颜厉色地交待下去,谁敢外传,先打五十大板,再提脚拖出去发卖。
应大夫暗想这老嬷嬷好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
邵沉锋倒没说这么具体,只补充了一句,“若敢违令,军法从事!”
贺芳亭的陪房们听了,感触不深,因为她们本来就是贺芳亭的人,追随贺芳亭多年,自然不会做损害她的事儿。
巍山院原来服侍的下人们,却都听得心中悚然,“军法从事”这四个字,在她们的认知里只代表一件事,死。
各自提t?起精神,想着一定要谨慎,在外绝不能多话。
应大夫也赌咒发誓,绝对会管好自己的嘴,连妻儿都不告知,也要瞒着府里别的大夫,王妃娘娘这三个月的平安脉,便由他来请。
邵沉锋点头应允,贺芳亭也无意见。
等应大夫和孔嬷嬷离开,邵沉锋挥退侍女仆妇们,小心翼翼地扶贺芳亭躺下,像捧着易碎的瓷器,声音也极为轻柔,“芳亭安稳歇着,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告诉我就成,你不要动!”
刚才他头脑飘忽,现在方有真实的感觉,芳亭孕育了他的骨肉。
巨大的喜悦,与巨大的恐慌,同时袭上他的心头,令他无所适从,表情显出几分奇异。
他与芳亭生下的孩儿,必然又健壮又聪明,他盼望了很久。
但又害怕惨剧重现。
简诗语那一盆盆血水,还有冰冷青紫的小婴孩,是他前半生最为可怕的噩梦,每每想起,就陷入愧疚自责当中。
贺芳亭明白他的心结,温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孩子也没事,都好好的!”
邵沉锋整只手臂绷紧,轻轻抚了抚,“嗯,你们都会好好的!”
芳亭腹部依然平坦,可里面有了他的孩子!
语气忽然急促起来,“芳亭,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们!不会让你,不会让你......”
不会让你像简诗语那样。
贺芳亭抱住他的手臂,“嗯,我相信你!”
但相信并不等于全然依靠,她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顿了顿,又道,“今日不是有事么?去忙你的罢!”
邵沉锋为她盖好被子,温柔地道,“眼下最大的事儿,就是陪你。”
贺芳亭:“......那咱们说点正事。”
邵沉锋:“你说。”
她现在就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他也觉得没错就是那样。
贺芳亭看他一眼,慢慢道,“我有了孕,身子不大方便。往后你是住外院,还是回来?”
邵沉锋目测了一下这张紫檀雕花架子床的尺寸,恳求道,“芳亭,还让我回来罢,我尽量睡外侧,不会扰到你。”
他一时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更不放心她夜里一人独眠。
贺芳亭怔了怔,把话挑明,“你要另外找人伺候么?”
妻子受着怀孕之苦,做丈夫的光明正大与小妾通房纵情享乐,她觉得这件事很不公平。
诞育子嗣,于妻子是生死鬼门关,丈夫却连一时之欲都不愿忍,半点儿委屈都不愿受,夫妻感情不好也就罢了,若是夫妻感情好还如此,那真的更让人恶心欲呕。
但没办法,世情如此。
远的不说,就说她前夫江止修,出身寒门,娶的又是郡主,还发过不纳妾的毒誓,都在她孕期偷偷纳了通房,虽然后来打发了,也只能代表他畏于权势,而不是他认为这事儿是错的。
相反,他大概觉得,不纳妾才是错误。
她又怎能指望邵沉锋为自己守身?
虽说她有公主的封号,邵沉锋同样贵为镇北王,而且还是那般重欲的男子。
目前,邵沉锋似乎爱她入骨,极为眷恋,可江止修当年,也对她情意绵绵。
男儿的情爱,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是可以管着邵沉锋,不让他沾花惹草,但怀孕本就辛苦,还要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么?何况,她管得再严,也有看不见的时候。
最主要的是,这样严管下来的忠贞,她难道真的稀罕?
那还不如把事情说开,问清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彼此都少些猜疑,往后也少些争执。
第217章
怎么办?来者不拒!
邵沉锋:“......芳亭,我不是禽兽!”
见她目光中流露出不信,叹道,“我更不想失去你!”
他很明确地知道,一旦他沾染了别的女子,芳亭表面上还会是他的妻,心却不会在他身上,只会待他如宾。
客气,疏离,不交心。
与芳亭心意相通的感觉太过美好,他不敢冒一丝风险。
贺芳亭:“你忍得住?”
邵沉锋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前几年守孝都忍得住,现在为何忍不住?”
贺芳亭一想也对,几乎每个人都会守孝,守孝就得禁欲,否则损害自己的名声或仕途。
那么,既然守孝能忍,为何妻子孕期就不能忍呢?
只怕不是不能,是不愿、不值。
定定看着邵沉锋,“守宁,你说的话,我会当真。”
邵沉锋亲了亲她,郑重道,“你可以当真!”
他愿意发誓,但芳亭不会信缥缈的誓言,她只会信事实。
贺芳亭又道,“等我怀孕的喜讯传出,必然有人怕你孤枕难眠,急你所急,忧你所忧。怎么办呢?”
就是这么怪,哪家妻子有孕,大家首先想到的是给她丈夫安排人,仿佛她丈夫离了女人一日就会死。
小门小户不安排,是亲眷们没那能力。
邵沉锋眉飞色舞,“怎么办?来者不拒!”
贺芳亭表情一滞,就听他接着道,“通通都写卖身契,先在府里干上几年的活儿。手脚勤快的,发往边境婚配将士,贪吃懒惰的,继续为奴为婢!”
这还是芳亭对付简家的法子,他觉得很好用。
边境多少将士没有娶妻,正好两全其美。
贺芳亭大乐,“好!”
邵沉锋补充道,“对了,卖身契必须得写,但咱们不给钱,一文也不给,得让他们白送。”
给钱就亏了,不给钱,才是无本的买卖。
贺芳亭笑得花枝乱颤,“王爷英明!”
这小气劲儿,跟老王妃一模一样,她真喜欢。
邵沉锋看她身子抖动,吓得连忙扶住她双肩,“你别笑这么用力!”
贺芳亭:“......不至于!”
她理解邵沉锋有多看重这个孩子,她自己何尝不是呢?但这么草木皆兵的,有点过了。
邵沉锋皱眉,“还是谨慎些!”
又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我能继续回来住了么?”
贺芳亭:“能!”
也不娇娇弱弱地躺着了,掀开被子利索下床,要与他同去前院看公文,由于她经常去,镇北王府属官都快习惯了。
邵沉锋:“......你不是应该好好养胎?”
贺芳亭笑道,“你不懂,适量走动,会让胎儿更强壮。”
这事儿邵沉锋确实不懂,只能由着她,行动间更多呵护。
孔嬷嬷炖好补品回来,没看见贺芳亭,得知去了前院,嘀咕道,“也不知像了谁,怀着身孕也闲不住!”
亲自送去看着她喝下,又慢慢悠悠回到巍山院。
细思一回,把年轻美貌的侍女们都叫到屋里,严肃地道,“王妃娘娘有孕,是天大的喜事儿,都仔细着伺候!”
侍女们也很雀跃,纷纷应答,“是!”
“嬷嬷放心,我等必定伺候好王妃!”
“绝不敢粗心大意!”
孔嬷嬷意在敲打,板着脸道,“不该有的糊涂心思,就不能有!谁若敢在王爷面前卖俏耍花招,就别怪老身手段毒辣,不讲情份!都安安分分的,才不枉咱们相处一场,往后也有好前程!”
又举白薇的例子,“你们白薇姐姐一心为主,王妃娘娘也不亏待她,如今两口子在京城享福呢!你们可别打错了主意!”
侍女们都有些脸红,“嬷嬷瞎说什么呢!”
“王妃娘娘早就说过了,不让我们当通房妾室,要么聘出去,要么配家生子,都由得我们!”
“还会给我们嫁妆!”
“白薇姐姐的嫁妆,比官家小姐的还多,我们都看见了!”
“我才不想当小妾呢,我要当正头娘子!”
“王妃娘娘对我们这么好,怎敢背叛?”
还有人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王爷哪有王妃可靠......”
孔嬷嬷听得露出笑容,“都明白就好!”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其实也相信她们,只是丑话得说在前头。
青蒿站在她身旁,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不准单独为王爷奉茶,不准单独伺候王爷洗漱穿衣,不准擅入卧房,不准在王爷面前妖妖娆娆!都听见没?”
侍女们:“听见了听见了!”
白苓小声道,“青蒿姐姐,咱们之中,就属你最好看!”
青蒿:“......明日我就求王妃娘娘指门婚事!”
孔嬷嬷笑着劝阻,“这倒不用。”
青蒿很感动,“我就知道,嬷嬷必定信我!”
孔嬷嬷说得很实诚,“王爷眼里没你。”
看向白苓,“也没你。”
青蒿、白苓最出众,她也担着心,早就仔细观察过了。
然后发现,王爷看她们跟看别的下人没有任何不同。
实际上,有芳姐儿在的地方,王爷满心满眼都是她。
这才是有情郎呢。
第2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