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像极了被阿娘抛弃的某种小兽。晏琳琅心一软,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妙妙真乖,要不要吃鸡腿?”
最后还是请傀儡宗的小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午膳,才将小姑娘哄开心。
桎心花的力?量依旧有些凶猛不可控,晏琳琅于房中?闭关时,殷无渡留下的小纸人便一直护在身侧。
晏琳琅与玄溟神主相处久了,渐渐就能区分出他几个纸人分-身的特性——
黑色的小纸人最像殷无渡的本性,桀骜张扬,强悍可靠,做什么事都仿佛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白色的小纸人有着神明的矜贵淡漠,专注于刺探跑腿,看似精明高?冷,实则是个一被戳穿就手脚慌乱的纯情小可爱;
红色小纸人最缠人,看似慵懒颓丧,实则麻烦精一个。它喜欢摊手摊脚地躺在任何有晏琳琅存在的地方,晏琳琅应酬时它躺在袖纱中?,晏琳琅休憩时它躺在案几上,就连夜间睡觉时亦要躺在晏琳琅的掌心里,偶尔还会顺着袖袍爬到她的肩头,戳一戳她的脸颊,扯一扯她的头发,碰一碰她卷翘的眼睫……
晏琳琅被它闹得直痒痒,索性一把?捞过来压在枕边。
翌日晨间醒来,红纸人被压出了褶皱,变得不那么笔挺漂亮了,它似乎有些不高?兴,直到墨昭昭前来送修好的骨簪时,它仍恹恹藏在晏琳琅的袖袍里,捋平那些细碎的褶痕。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绿浓花淡,晏琳琅闲来无事,便随着墨昭昭一同顺着游廊赏景漫步。
她捻着那根接好的骨簪瞧了许久,满意?道:“手艺真不错,都看不出半点修补的痕迹。”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我?墨昭昭可是甲级炼器师,补一支簪子不在话下。”
墨昭昭背着双手走路,颇为自豪地抬了抬下颌,“不过这支骨簪并非凡物,上面附带的防御术法我?从?未见过,无从?修补,以后多半只能是支普通的骨簪了。”
“无妨,这样便足矣。”
晏琳琅反手将簪子插于髻中?,侧首见墨昭昭身后只跟了两个傀儡侍从?,便问?,“钟离寂呢?
一听到钟离寂的名字,墨昭昭飞扬的脸色便垮了下来。
晏琳琅问?:“吵架啦?”
“也不算吵,就是吧他总喜欢劝我?放弃炼制尸傀,说什么此乃逆天之举,易遭反噬、招天谴,叽叽歪歪念叨不停,我?炼制尸傀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
墨昭昭一口气憋在胸腔中?,又无力?地泄出,“因我?炼制的尸傀中?混入了妖物,给宗门?招来祸事,我?爹将我?狠狠责罚了一顿,还要将我?发落去?奉天谷磨炼三年?。我?心情本来就很?差嘛,他还一直那样说,所以我?生气了,不想理他。”
“听起来是很?让人委屈。”
“是吧?还是尊主懂我?。”
“只是不知道他将来成了尸傀或是别的什么,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絮叨呢?”
晏琳琅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墨昭昭驻足陷入了沉默。
是啊,钟离寂已经?二十二岁,还有多少?日子能自在絮叨呢?
墨昭昭早就不生气了,但又不想拉下脸主动去?找对方,纠结了片刻,挥挥手道:“不管他了!我?此番来见尊主,是想邀请尊主参加七日后的庆功宴,反正?那把?灵剑还要几天才炼好,尊主不妨多待几日嘛!”
“庆功宴?”
晏琳琅问?,“贵宗近来有喜事?”
“双喜临门?。”
墨昭昭伸出两根手指,脆声笑道,“一则那残害少?女的妖物已死?,当然啦,这都是尊主的功劳,届时我?爹会在宴上将尊主的光辉战绩告之于众人,绝不抢功;二则嘛,霸占奉天谷界门?的那位傀儡王身陨,本宗再无掣肘,自然是喜上加喜咯。”
“奉天谷傀儡王?”
晏琳琅隐约听说过,奉天谷乃傀儡宗的力?量来源,却不知那里面还住着一只什么妖王。
“尊主有所不知,傀儡宗每年?都有无数报废损耗的傀儡人偶,这些人偶被遗弃后生出了浓重的怨气,我?宗只能派人定期净化镇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这些怨气傀儡偶然间得到了一颗可炼化万物的灵枢金魄,渐渐凝成一尊极为庞大可怖的傀儡王。”
“创世神女补天时,漏下的那粒尘?”
“正?是呢!那傀儡王用灵枢金魄炼化出了一道可自由穿梭于阴阳两界的界门?,领着那些怨气傀儡在奉天谷中?占山为王。尊主应该知晓,奉天谷中?有一种灵力?充沛的玄金石,珍奇无比,只需指甲大小的一块,便可保傀儡机关数十年?运行,眼下被傀儡王这么一占,宗门?就仿佛被切断了命脉,一度落魄到要为人族皇帝打工维持生计的地步。”
“几千年?来,就无人能降服它吗?”
“它有能穿梭于阴阳两界的界门?,一有风吹草动,就藏起来了,界门?不开,谁也找不到它。唯有阴气浓重的弦月之时,它才会用界门?连通奉天谷,接受宗门?的供奉。若是不给它供奉,它就要作妖,占着玄金石不给,没有玄金石,傀儡宗的机关便要尽数瘫痪。”
墨昭昭像个说书先生似的,抑扬顿挫道,“所以说呀,只有将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被人扼住喉管。虽不知是哪位善人为我?宗门?除去?此害,但总归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晏琳琅盈盈笑道:“能除去?几千年?的遗害,看来这位善人本事不小。”
墨昭昭耸耸肩:“逍遥境内的修士恐怕连界门?都进?不去?,说不定是哪位神明看不下去?了,替天行道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晏琳琅想起潜伏在傀儡宗多日的某神主,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殷无渡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鲜少?与人交心,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有着清晰的目的。若傀儡王真是他所灭,那他管这桩闲事则必定另有图谋……
或许,与他飞升正?神的“别的法子”有关。
想起正?事,晏琳琅问?:“墨小姐潜研傀儡机关已久,想必对诸般稀世金器颇为了解。”
“不敢当!只是炼制傀儡难免要用到各种精细机括,傀儡宗内亦是有专司冶铁锻造的工坊,久而久之,便也略知些许皮毛。”
墨昭昭好奇道,“莫非尊主也对淬炼金器之事感兴趣?”
“那倒不是。”
晏琳琅挽着烟霞般瑰丽的绫罗,寻了个合适借口,“本尊近来对五行之术颇有兴趣,想搜集世间具有五行效力?的神器汇编成册,还差一件金系神器未有头绪,想到墨小姐应精通此道,故而特来请教。”
“我?也没有很?精通啦!具有五行效力?的神器嘛,我?确实不知,稀世金石倒能为尊主列出几种来……”
被晏琳琅笑吟吟地看着,墨昭昭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想了想又道,“不过灵宝门?擅铸兵器,对古今神兵利器颇有研究,或许能有金系神器的消息。灵宝门?的二小姐是我?的手帕交,素与我?知无不言,可要我?替尊主传信问?问??”
晏琳琅委婉道:“若有需要,本尊定亲自登门?请教这位二小姐,到时再烦请墨小姐引荐。”
“也好。”
两人以前一后转过长廊,墨昭昭想起什么似的,忽而道,“对了,我?想起来了。灵宝门?有提到过一把?阴灵剑,不知是否为尊主想要的金系神器?”
“阴灵剑?”
“绝世大凶剑!据说是八百年?前‘破仙之战’遗留下来的一柄利器,被封在无妄河源头的古战场中?,吸收了无数亡魂的怨气,渐渐变成了食人不吐骨的阴煞魔物。”
墨昭昭压低声音道,“灵宝门?一直想得到阴灵剑的力?量,先后派了不少?人前去?镇压降服,可那些修士刚迈入古战场就被吃了,无一例外!”
破仙之战,晏琳琅还是很?小的时候在古籍上见过这场战役的记载。
八百年?前,最后一个人族皇朝荒淫无道、残暴无良,上不敬天地鬼神,下不悯黎民苍生,其暴君更是剑指苍穹,扬言要破天斩仙、做天地共主,是为“破仙之战”。
最终此举引发天怒,各家仙门?遵循供奉的神明之意?合力?围剿乱党,鏖战月余,血流漂橹。
此战以暴君的惨败告终,自此人族皇朝覆灭,九州格局大变,以昆仑为首的仙门?百家划地而治,开启了“仙门?治世”的修真时代。
吸收了破仙之战亡魂怨气的阴灵剑,听起来的确有些玄乎。
可若它是第五件神器,为何天机卷会感应不出来?
晏琳琅正?暗自忖度,忽闻一墙之隔的院落传来几声嬉笑,一道略显尖利的男音道:“没想到啊,如今仙门?百家还能看到这等青砖黛瓦的房舍,嗯……倒也别有一番古朴之意?。”
长公子墨曜约莫听出了男客话中?的暗贬之意?,明显是被刺激到了,干笑两声道:“家父念旧,故而保留了此处园林。我?最是不喜的,待将来我?做家主,第一件事便要推翻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重新修缮宗门?。”
先前那道尖利的男音附和道:“不错,仙门?就要有仙门?的气派才行,非高?贵的灵玉不能与我?等相配。”
晏琳琅微微拧眉。
她的六欲仙都就居住着不少?没有根骨的凡人,大多都是聪敏热忱、脚踏实地的普通百姓,正?是有他们?的存在,仙都才会如此富庶热闹,怎么在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嘴里,就成了可随意?践踏的卑贱之物?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就知道攀比炫耀。”
墨昭昭暗自腹诽,随即想起什么,有些紧张地看向晏琳琅,踟蹰道,“尊主,我?们?去?那边赏花吧?那里移栽的天河繁星乃是曦朝留下的孤品,可好看了!”
墙那边还在贬低凡族抬高?仙门?,晏琳琅按住墨昭昭的手,没忍住开口道:“公子这话,未免有些数典忘祖了,若非天生仙胎,谁修仙之前不是凡人?再者人族有人族的智慧,他们?创造的东西没那么不堪,本尊曾于日月台上见过人族留下的浑天仪,可洞悉星辰,观测天象,历经?八百年?风雷而不锈不腐,纵观仙门?百家,又有几人能造出这般精妙之物?”
“尊主,别过去?!”
墨昭昭阻拦不及,晏琳琅已转过游廊,行至月门?之下。
隔着油绿的一丛芭蕉叶,她瞧见了众人眼里的惊讶与惊艳,也一眼就瞧见了立在人群最前端的、一身白鹤仙衣的奚长离。
晏琳琅算是明白,方才墨昭昭为何会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试图将她带离此地了。可惜,她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番好意?,还是撞上了最不该撞上的人。
很?明显,奚长离也是为傀儡宗的庆功宴而来。
昆仑仙宗元气大伤,权势财力?都一落千丈,他身为少?宗主,自然要肩负起联络各家感情的重任。若放在以前,傀儡宗这样的二等门?派,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前来道贺?
“尊主。”
墨曜忙整理仪容,昂首向众人介绍,“这位便是仙都之主,客居寒舍数日,令我?宗门?蓬荜生辉啊。”
“尊主。”
“尊主果然是女中?豪杰,仙姿佚貌。”
众人纷纷行礼寒暄,一片折腰赔笑的热闹中?,唯有奚长离长身而立,琉璃色的淡漠眼睛一眨不眨地、几近怔然地望向晏琳琅,仿若凝成一座冰雕。
然冰层之下,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情绪在翻涌。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有所奢望,可他控制不住。那些明知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清醒的理智,全在见到晏琳琅的一刻荡然无存。
“既然尊主也在这里,不如来与各位仙友一同论道?”
人群中?有人相邀道。
奚长离不自觉微蜷五指,心中?竟生出一丝期许。
晏琳琅当然知道,这些盛情相邀论道的人是在等着看热闹,遂慢悠悠道:“此处大煞风景,本尊不喜,改日吧。”
此言一出,墨曜和那群仙门?弟子的面色都僵了僵。
奚长离袖中?轻握的指节,也随之慢慢松开。
先前那个声音尖利的天阵门?弟子站出来,阴阳怪气道:“俗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我?们?中?间有谁得罪过尊主,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也该摈弃前嫌才是。”
晏琳琅还是那副慢悠悠的语气:“那我?现在抽你?两巴掌,你?可否能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不计前嫌?”
霎时,那人的脸色真是五光十色的好看。
墨昭昭暗自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满脸佩服。
晏琳琅心情舒畅了,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克制的清冷男音:“尊主,借一步说话。”
奚长离会唤她,俨然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他自己。
晏琳琅微微蹙眉,心口残留的那一瓣情花咒隐隐生烫,如一根丝线拉扯着她的心脏。
牵扯的疼痛很?轻,不足以致命,却令人烦心。
在她眉间的冷色愈凝愈深之时,身后一道高?大的影子罩下,随即有人俯身,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了她灵力?溢出的指尖。
“尊主怎么跑这里来了,叫我?好等。”
一袭红衣的诡艳青年?不动声色地向前,恹恹半垂的眼睫,看渣滓的眼神,睨向人群中?心的白鹤剑修,“他是谁?”
殷无渡的声音如清泉涤荡燥郁。
晏琳琅心中?安定,便也配合他演戏:“不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看我?就够了。”
殷无渡抬指蹭了蹭她的眼睫,亲昵而轻淡的语气,“少?看烂人,别脏了尊主的眼。”
晏琳琅没忍住被他逗笑,顿感快意?,将“昏君”之态演绎到底:“都依你?。”
殷无渡这才心满意?足地翘了翘唇线,牵着晏琳琅的手,旁若无人地离去?。
两人一走,院中?呆若木鸡的十数人这才如梦初醒,炸开锅来。
“这男子是谁?”
“还能是谁?堂堂仙都之主有几个侍君宠夫抑或炉鼎,再正?常不过了。”
“可这男的也妖冶了些,不像是良家子啊。仙门?子弟那么多,仙都之主怎么不挑个贤惠些的……”
说到最后,这群男修一个个眼红牙酸,已不知是唾弃更多还是嫉妒更多。
墨曜心碎一地,只觉自己情路坎坷。六十年?前他对仙都少?主晏琳琅一见倾心,结果晏琳琅与奚长离定了亲,入魔而死?尸骨无存;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眼睛和晏琳琅相像的仙都之主师晚晚,还未在她面前刷个眼熟,就又被人捷足先登……
同样静默心碎的,可不止他一人。
奚长离并未等到七日后的庆功宴,放下贺礼,与宗主墨淳风走了个过场,便启程离开了傀儡宗。
奚长离将剑御得极快,仿佛要逃离那片窒息之地,可心境不稳,心神恍惚间竟然险些撞上一处陡峭的山石,脚下碎星晃了几晃,便落下云头。
自他五岁能御剑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受多重的伤,都从?未于剑上跌落过。
这是头一遭。
“少?宗主!”
随侍的两名灰鹤弟子立即跟着落下云头,俱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立于山顶孤松下的奚长离。
渊清玉絜的青年?,背影孤寂得仿佛要消散在茫茫云海之中?。
“你?们?先归去?,容我?在此静一静神。”
两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抱拳应允道:“是。”
奚长离在山顶吹了一会儿冷风,仍觉得心口烧得难受,满脑子都是晏琳琅与那红衣男子卿卿我?我?的画面。
那男子的举手投足与气质,与那叫“阿渡”的野神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还是说,晏琳琅单单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
也是,她那样有趣又明艳的女子,自然要有趣又桀骜的男子来配她,又怎会喜欢上他这种古板迟钝又无情的男人?
“师尊,为何让弟子与仙都少?主结亲?”
六十年?前,他这样问?师尊,“我?不喜欢她,我?……不知道何为喜欢。”
师尊只是回答:“你?不需要喜欢她,你?只要站在她面前,她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
只要他站在那儿,晏琳琅就会爱他。这是奚长离前六十年?对男女之情的唯一理解。
他错了,错得离谱,可是已经?晚了。
晏琳琅已毁了婚契,他不该再生出非分之想,可他控制不住去?想,想犯下的错能否挽回,想自己是否还有一丝赎罪的机会……
然今日亲眼看到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看着她对别人言笑晏晏,奚长离心中?那点卑劣的希冀方彻底破碎。
晏琳琅是天之骄女,她身边本就该簇拥着各色优异的、会讨人欢心的男子——意?识到这个问?题,奚长离那颗淡漠的心脏泛起尖锐的疼痛,比被剑刃穿心、被当众毁契更为疼痛。
从?前晏琳琅满心满眼都是他时,他弃如敝履。如今换他追着她的背影眺望,却换不来她一个回眸……
什么高?山之雪,真是笑话。
烂泥不如。
奚长离并不懂得如何宣泄这种情绪,没人教过他。
他只能在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时,缓缓闭目,强行将其压回五脏六腑中?,换回一阵绵密的绞痛。
……
殷无渡牵着晏琳琅的手,直至回到客房中?仍未松开。
他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晏琳琅仍往前走,猝不及防被他拽住,便后退一步跌坐在他腿间。
“呀,疼不疼?”
男人的大腿结实修长,晏琳琅硌得不舒服,刚想起身,便被他耍赖似的以长臂圈住腰肢。
下一刻,男人艳丽瘦削的脸颊贴了上来,下巴从?后搁在她的肩上,沉沉的压得有些疼。
他没说话,晏琳琅却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一点极淡的血腥味。
“你?怎么了?”
晏琳琅努力?扭过脸看他,却只看到殷无渡半阖的浓黑眼睫,以及眼睫落下的淡淡阴翳。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