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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可是晏琳琅死了,再也?不会醒来?。

    是他的?自负害了她。

    意识到这个问题,一口鲜血终于喷出,星星点点溅落在地。

    众目睽睽之下,奚长离的?鬓角出现了一缕银丝。

    继而那白发?不住扩散,从发?根到发?尾,俱是褪成了霜雪一般的?银白。

    他竟是瞬间白了头,额间黑纹若隐若现!

    “不好!他要入魔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喝,所有人纷纷拔剑,看向冰台边冷雾缭绕、满头白发?的?青年。

    正此时?,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飘然现身,白鹤大?氅随风摆动。

    看不出年纪的?清贵男子?抬指在奚长离的?眉心一点,使其灵府清明,执念消散,只用?了蜻蜓点水的?一招,便将爱徒从堕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众人如见?救星,立即纷纷下跪。

    “弟子?拜见?师尊。”

    “恭迎元清道君出关。”

    第40章

    第四十章

    苏醒

    通天塔底层,

    孤灯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间或传来铁索窸窣的细响。

    奚长?离在这跪了一天一夜。

    他?白色的长?发垂于腰际,苍白的唇瓣亦是?紧抿着,

    整个人的气质越发寡淡,

    呈现出一种?风雪俱灭的清寂。

    其实这缚身的仙链着实没必要,

    他?现在很冷静,

    神智很清明。

    昨日他?只是?一时激动,行岔了气。

    即便他?真走向了堕魔的那?一步,

    他?也会立即自裁谢罪,

    保全?昆仑弟子的尊严,

    绝不会给自己、给宗门留下半点污迹。

    可有两个问题,他?想不明白:

    如果晏琳琅真的已死,

    那?陪他?在幻境中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女子是?谁?

    如果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元神中的剑伤又是?从何而来?那?柄消失的情?无恨又去了哪里?

    一个猜想在脑中反复打磨成型,

    奚长?离的心绪起了波澜,

    周身凝固的血液开始恢复流动,

    仿佛绝望之中窥见一线天光。

    他?睁开了眼,

    琉璃色的眸子恢复镇定。

    察觉到他?的意图,

    散发莹白流光的困仙链如蛇绞紧,几乎勒进他?的皮肉中,

    是?惩罚也是?警告。

    那?道肃穆飘忽的男音从头顶传来,

    低沉道:“奚长?离,休要执迷不悟!”

    “师尊。”

    奚长?离仰首看向虚空处,

    昏暗的火光打在他?瘦削清正的脸上,

    好似阳光下一捧即将?消融的春雪,

    “您曾教诲弟子:‘修行之人,当?无愧于心,

    有过则改。’今弟子愧对一人,实属有过,若不改之,必成心魔。”

    “你若舍下宗门责任一意孤行,才是?错上加错。”

    “对不住,师尊。弟子要去求一个答案。”

    铁索微微颤鸣,奚长?离以掌撑地?,伏身跪拜,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待弟子归来,再向师尊和?诸位同门请罪。”

    说罢他?撑膝起身,手腕一抖。

    本命剑碎星应声飞来,稳稳落在他?的掌心,周身剑光如雪——

    自他?昨日冒犯诸位师叔伯后,这柄碎星剑便被没收,封存于剑阁之中。可昆仑第一剑君的灵剑,岂是?轻易就能困住的?

    几道碎雪清寒的剑光闪过,困仙链应声而裂,奚长?离在守塔弟子诧异的目光中负剑而出,向东飞去。

    他?要回去沧浪地?界,找到那?个拿走情?无恨的、幻境中的女子。

    去求一个结果,补一个错误。

    ……

    晏琳琅觉得?,自从幻境中出来,殷无渡好似粘人了许多。

    每当?她打坐调息亦或是?休憩之时,殷无渡总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眯睎着眼看她,带着淡淡的探究之意。

    更有一次,晏琳琅正准备去泡灵水池调养体内神力?,刚将?外袍搭在紫檀衣桁上,转身便见鲛绡垂帘外站着一道缥缈的黑影,险些将?她骇得?尖叫出声。

    殷无渡也不说话,搴帘看了她几息,便复又转身离去。

    晏琳琅不知他?在研究些什么,亦或是?怀疑些什么。但女子的直觉告诉她,殷无渡藏了心事,或许还?与那?幻境有关。

    神明心,海底针。

    晏琳琅询问他?几遍未果,只好由着他?去,继续专心调养灵脉,研究新的术法。

    水宫里不辨日夜,晏琳琅例行泡完灵水,散着半潮的发丝披衣回房,纤白的手指轻拢在唇上,打了个倦怠的哈欠。

    她寻思着碧海琉璃珠的神力?吸收得?差不多了,也该找个日子向小师兄辞行,心不在焉地?推开门,便见自己那?张贝壳制成的红绡软榻上正侧躺着一位黑衣美人。

    晏琳琅对殷无渡神出鬼没的行径习以为?常了,只顿了一息,便神色如常地?掩上房门,撩开珍珠帘子进去,笑?问道:“我的床是?有何蛊惑之力?吗?还?是?说,神主有在别人床上睡觉的癖好?”

    六欲仙都那?张靡丽的软床被他?霸占也就罢了,现在连沈青罗为?她精心准备的客房水床也不能幸免。

    她认床,换来换去容易影响睡养颜觉。

    “本座方才回了九天之上,找人打了一架。”

    殷无渡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晏琳琅于榻边拢了拢潮湿的发丝,见他?迟迟未有下文,便应和?道:“嗯嗯,打架。然?后呢?”

    殷无渡挑开轻纱帐帘,探手将?晏琳琅拉上榻沿坐着,掌心施了个术法,化出温暖宜人的气流慢慢蒸干少女湿凉的发丝,拖着慵懒的语调道:“可无论对手多强大,斗法有多酣畅淋漓,本座都觉无趣至极,远比不上那?日与你唇舌相接所带来的刺激。”

    “噗!”

    晏琳琅险些呛着,回眸望向神情?淡淡的少年,“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方才好像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感悟呢。”

    殷无渡敛目看她,又露出了那?种?探究般的复杂眼神。

    “有些疑惑,本座必须要搞明白。”

    少年似笑?非笑?,俯身凑近,“晏琳琅,你是不是给本座下蛊了?”

    “谁能给神明下蛊!”

    “那就是有别的原因,比如……”

    残雪断剑的画面一闪而过,殷无渡压了压唇线,眸色变得?幽深起来,“总之,确认一下便知。”

    晏琳琅总觉得?他?嘴里的“确认”,必定又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她挪开视线,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你该回房歇息。”

    殷无渡定定望着她,熏蒸她发丝的掌心缓缓上移,若即若离地?蹭过她的耳垂:“给你渡气的感觉很奇妙,能听到心跳声。你知道吗,神明心如止水,是?不该有那?般心跳的。”

    “你再不走,我就要去找小师兄睡啦。”

    “每次靠近你,本座都会难受。若是?见不到你,本座亦会难受。是?病了吗?可是?神明怎么会生病?”

    “你腕上这条红绳挺好看,哪买的?”

    “所以,再试一下吧。”

    一阵鸡同鸭讲,说话间,殷无渡已经托起她的下颌,垂眸凑近。

    晏琳琅眼疾手快地?抬掌覆于唇上,于是?下一刻,少年神明温凉的唇瓣便印在了那?片柔软的掌心。

    殷无渡极慢地?眨了下眼睫,挑眉看她。

    半是?疑惑,半是?不解。

    晏琳琅望着他?那?双极具少年气的深邃眼眸,心中亦有些突突打鼓。

    她可是?合欢修啊,殷无渡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有多危险吗?

    思绪交叠间,不死心的少年一把拉开她碍事的腕子,重新凑了过来,大有不得?逞不罢休的气势。

    她堂堂仙都少主,合欢圣体,岂有被别人占据上风的理?

    晏琳琅遂将?头一仰,唇瓣擦过他?的鼻尖,率先将?轻柔的吻落在少年的眉心。

    一触即分,出奇制胜。

    殷无渡的眼睫明显一颤,顿在原处,额间红纹一闪而逝。

    半晌,他?睨过眼来,回味片刻,一本正经地?耍赖:“没感觉到,再来。”

    “还?来?”

    晏琳琅旋身一扭,灵活地?自他?掌心逃离,倚于珍珠门帘旁道,“你要试,找别人去试。”

    “别人不配。”

    “你可是?神明,殷无渡。你不怕堕凡尘,我还?怕招天谴呢。”

    珠帘晃荡,明灭不定的光影落在少年眼中,颇有几分暧昧之色。

    晏琳琅觉得?,再聊下去,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得?出去透透气,醒醒神。

    ……

    今夜是?满月,月辉荡碎在万顷碧波中,宛若银鳞点点。

    一星在水,渔火浮天,水天的界线变得?十分模糊。

    晏琳琅沿着堤岸行了片刻,在先前采莲的水榭中捡到了熟睡的白妙。

    她在水宫调息的这几日,小姑娘便每日守在岸边等?她归来,简直都快成为?一块“望师石”了。

    “师父?”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白妙睁开迷蒙的双眼,直愣愣看了半晌,砸吧嘴道,“真好,又梦见师父了……”

    晏琳琅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柔声笑?道:“怎么不回客栈睡?此处风大,当?心着凉。”

    白妙这才猛然?惊醒,捏着那?件软香恬淡的外袍半晌,确定不是?梦,惺忪的睡眼瞬间晶亮,起身道:“师父的事情?办完了?想妙妙了吗?”

    说着,又宝贝似的捧出一衣兜的莲蓬:“徒儿给师父摘了好多莲子,可甜了!”

    晏琳琅低头一看,哪还?有什么莲子?

    衣兜里只剩下几只挖空的莲蓬壳,里头的莲子早被小馋猫吃光了。晏琳琅也不拆穿她,极其配合地?惊叹了一声:“唔,闻着味便知很香甜!”

    白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倏地?起身道:“那?边有许多,我再去给师父摘!”

    说罢殷切地?小跑出去,踏着田田荷叶飞远了,像是?月色下一只轻快的乳燕。

    夜沉如水,凉风习习。

    晏琳琅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倚坐在美人靠上,手搭红漆雕栏,下颌抵在手背上,披散的鬓发丝丝缕缕垂落耳畔,几缕黏在唇上,被她不耐烦轻轻吹去。

    她的头发很多,乌黑柔亮,绾起如绿云,垂下似乌瀑,世间罕见的漂亮。

    晏琳琅忽而想起,殷无渡似乎很喜欢玩她的头发。

    他?喜欢用骨相优美的指节插-入她的发丝中,捞起一捧发丝,再让其如流水般慢慢从指缝溢下,乐此不疲。

    晏琳琅弹指燃了水榭中的八角琉璃灯,下意识想要取簪绾起碍事的长?发,然?而却在食指上摸了个空——

    方才她沐浴灵水,取了所有钗饰,那?枚储物的灵戒亦搁在妆台上忘了带走。

    正思索着随风飘飞的乌发该如何处理,忽觉脚步靠近。

    继而颀长?的身影笼罩下来,替她捞起了那?捧浓墨般流泻的青丝。

    “殷无渡?”

    晏琳琅只微微一顿,便放松了身形,不用回头看也知是?谁。

    殷无渡似乎取了一个细长?的硬物,在替她绾头发。

    “什么东西?”

    晏琳琅下意识反手去摸,却只摸到少年玉质般温润清晰的指节。

    漫不经心绾发的动作,微微一顿。

    晏琳琅只得?若无其事地?挪开指腹,朝下摸了摸,这次摸到了那?绾发的硬物,便问:“簪子?”

    “骨簪。”

    “哪儿来的?”

    “取吞天兽的护心骨,现做的。”

    殷无渡调整了一番簪子的位置,凭空捏出一面水镜,自信悬于晏琳琅面前供她查看。

    暖光浅淡,晏琳琅睁目看着水镜中的自己,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没说话。

    好的,可以看出殷无渡没有什么绾发的天赋了。

    也就她这副皮囊捏得?好看,侧绾的发髻鸟窝般松散低垂,反显出几分出水芙蓉的自然?雅致。

    发髻一侧斜斜插着一支镂花的暖白长?簪,顶部錾刻几朵小小的紫羽金合欢,似玉非玉,质朴柔和?,与她平时华美的钗饰大不相同,却异常优雅耐看。

    “吞天兽灵气充沛,勉强算是?个防身法器。况且,上面附带了本座的神力?,只要戴上它,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本座都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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