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也不怕和你说,唐楼的另外几层是我做主卖的,当时?若是不卖出去,家中无力支撑这么多?张吃饭的口,孩子们全数退学,铠同立即就要被债主逼死。至于你原先?存在汇丰银行的二十万港币,这笔钱我从未告知?铠同,一直在我手上,我私下做了另外的投资,目前拿不出来,大哥,你就当是我欠你的,小妹我虽贪财,但并非不懂事理?,时?来运转,我会全数还清给?你。另,二哥在美?国听说你已经返回广州,不知?道你状况如?何,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托我给?你转寄五百美?金,连带此信,一同转汇给?你,请注意?查收。
大哥,你我皆到中年,钱财重要,但子女和血亲更重要,请你保重身体,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都是桂家子女,钱财的事,给?我时?间,我会尽力分辨清楚给?你听。
“这…”万云读完桂裴清的这封信,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人人都有苦楚,人人都有立场,桂裴清和赵心乔这对姑嫂,既有相帮的情分,又有积年的争执,一两封信似乎也很难讲清楚。
周长城也叹了口气,没想到桂老师的过去竟是这样?复杂,难怪他从来不讲,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讲,尤其是涉及到前面妻子的隐私,让他一个自诩为君子的男人,要如?何跟小辈诉诸于口呢?
“继续看吧。”周长城说。
1981年,桂世?基和桂世?明?来信。
爸爸,
听清姑说,您的肩膀一到天?冷就要发痛,我买了五盒虎皮壮骨药膏,寄回广州去,如?还有其他需要,请在信中一并与我说。
这是我和世?明?在海边玩乐时?拍的照,他胆子大,敢爬树,敢打架,人缘好,也不大听劝。妈妈说,因为我们兄弟硬颈的性格都像您。如?果是,我则感觉到亲切。
爸爸,我听妈妈说,您把离婚证寄出,说明?你们二人缘分已尽,再无瓜葛,尽管我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大人,可听到这样?的消息,仍然觉得?心碎。你迟迟不肯出来,只愿待在广州,不知?我们一家人,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您和清姑的争执,我也听说了,当初她?和妈妈争吵,具体事情我不清楚,因为她?们总把我当孩子,许多?事都避开我和世?明?。有时?候我觉得?挣扎,因为清姑对我和世?明?的的确确是好,甚至堪比表弟妹们,可和妈妈关系不好也是事实。
至今我仍感激在困顿时?,清姑对我们三人的收留,当初我和妈妈弟弟都很惶恐,生怕被再次抓回去,即使已经在香港上学,也不敢轻举妄动,和从广州来的人很少打交道,直至到了马来,妈妈才能睡得?一次好觉。
钱财的事,长辈都在,我不敢妄自评判,如?今我能自己挣钱,欧阳世?叔给?的分红尚可,我准备储蓄在香港买屋居住,香港毕竟还是我们华人的地方,马来很好,但我想,我迟早是要回去的。爸爸,无论如?何,我总是站在你和妈妈这头的,只待你们一声令下。
爸爸,妈妈劝说我该成立家庭,并积极为我物色女友,我还未想清楚,只觉得?茫然,可也认同妈妈说的男人成家立业有一定的道理?,我想得?到您的意?见,盼您早日回复我。
世?明?懒得?另外写信,与我的混在一起,他的信在这页纸的后头,记得?翻看。
(周长城和万云把这张纸反过来,后头果然有字,不过显然笔力不如?桂世?基。)
爸爸,
对不住,拖拉到现在才给?您写信,您好吗?哥哥说您是天?下最好的爸爸,您包容一切,我想也是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您带着我和哥哥在中秋夜游车河的事,夜晚里,盏盏花灯都很美?丽,您还给?我和哥哥买了大灯笼。祝您身体健康。
前阵子,我已经收到您寄来的钢笔,多?谢爸爸,我会每日都拿来写字的。
妈妈总说我写字不好看,没有筋骨,可我已经在努力练字了。
我在学校很好,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也有很多?朋友,有时?候会和同学们一起出海捞鱼。爸爸,您在海里游泳过吗?浪头打来,奔涌向前,浪花再来,又被冲回岸上,真的很过瘾!等再长大一些,我要游遍全世?界的海!(妈妈和哥哥成日说我还是小孩,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今年我十七岁了,后年就要申请大学,我准备申请美?国的学校,二叔来信说可以替我搜罗有奖学金的学校和专业,我自信自己可以录取到名校,到时?再给?您报信。
对了,哥哥开始去相亲了,妈妈找的女孩子们都很漂亮,他一个都没看上,妈妈很发愁,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我以后可不要妈妈跟挑裙子似得?帮我选妻子。
爸爸,我要出去游泳了,下回再给?您写信!再见。
这对兄弟的来信,是难得?的温馨,不再诉说从前的困难,讲的只是平常生活之事。
里头应该有一张照片,估计让桂老师给?带走了。
周长城和万云都没有再说话,而是装信,继续拆信。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还在探索桂老师留下的那个庞大的旧日世?界。
1982年7月,桂世?基来信。
爸爸,
之前我们讨论过是否要继续我的大学学业,我想,还是算了,机会已经错过,不是钱财的问题,而是我自己很难克服心里头的躁动,我享受工作,也享受工作带来的经济掌控感。
爸爸,我要准备结婚了,对象是欧阳世?叔的侄女欧阳淑薇,和您说这些,也挺不好意?思的,我对淑薇是一见钟情,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心灵的归属。这样?肉麻的话,我和谁都不敢说,只能在信里悄悄告诉您,请您不要笑话我这个情窦初开的愣头小子。
淑薇自小在香港长大,中学毕业后和家人一同去了南非,前阵子到槟城来探亲,这是我们第一回见面,我们年龄相当,对彼此很有好感,于是妈妈鼓励我们多?多?接触。爸爸,淑薇是个良善的女孩子,笑起来有几分妈妈的影子,您若是见着,也会喜欢她?的。
她?和家人均是虔诚的基督徒,我是无所谓信不信教的,但是我愿意?为了她?拜入基督门下。走在槟城的海岸上,说起从前的事情,我有无限怨恨和遗憾,她?与我说“人生,平常有时?,失落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背起石头有时?,抛弃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也有时?”,那个下午,海风十分温柔,我决定向她?求婚,她?征得?家人同意?后,答应了我,您收到信之时?,我们应该已经完成订婚了。
爸爸,我和淑薇都不愿意?铺张,因此只在槟城举行小型婚礼,仅邀双方家人和至交参加。
爸爸,如?果婚礼上,您也在有多?好。爸爸,我想念您。
我会拍许多?照片,到时?候寄回去给?您。
(信到了这里,便断了,但又另外有一张纸,应该是另一封信拆补过来的)
(前头是一番描述婚礼的情况,后头有一段这样?的话)
爸爸,您让清姑转交给?我的十万港币作为结婚礼金,我已经收到,当儿子的诚惶诚恐,我已成人,有自己的双手可挣钱,妈妈劝我收下,多?谢爸爸,我将会拿来一起在香港买屋,盼望哪一日您到香港,我们一家可住同一屋檐下。
爸爸,淑薇在旁问候您好,请保重自己,希望哪一日能给?您敬上新妇茶。
后面的信,时?间跳得?很快。
1985年2月,桂裴清来信。
大哥,
之前世?基结婚,你在我这里保管的二十万港币,我已经给?他十万,剩余十万,现在全数转回给?你,另有两万,是作为妹妹支付的利息。对不住,擅自动用你的存款拿去买股票,所幸挣回一些钱,请你千万千万体谅我在中间的为难。
世?基和淑薇生下之仪后,已回香港定居,在湾仔附近买了楼,不是为了向你邀功,我瞒着铠同,私下给?了他们小夫妻一万元,日后等世?明?完成学业后成家,我也照例给?这个红包数额。
我刚从他处回来,淑薇再次有孕,再过一年,我们桂家将继续开枝散叶,你又要当爷爷,我又要当姑婆了,真高兴。
大哥,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铠同和我准备带着孩子们到新加坡定居,证件和手续已经找中人在办理?,下半年就要全家离港了。
这两年,铠同的生意?有所好转,债务还清,手上有盈余,说起来也是多?亏了淑薇的娘家,铠同跟他们去了一趟南非,拿回一批钻石,打磨后出售,我们经济缓解不少。
去年12月,大陆中央政府和港英政府谈判,签了联合声明?,要在1997年收回香港的主权。全港人都时?刻关注这个轰动的大新闻,不少人已经开始拿其他外国护照,准备移民?和转移资产。我和铠同亦有此担忧,因此决定退到新加坡,此处好歹华人多?一些,要返港探亲也比欧美?要便利。(大哥,我写这些,会对你有影响吗?若是影响,我往后就不提了。)
香港的越南难民?越来越多?,也是促成我们离开的一个因素,港府没有管理?的能力,接收了这些人,又不能安顿他们,街头现在治安也不好,我都不敢让孩子们独自外出。
裴雯前些日子给?我写信,想让她?的小儿子来港,与我一起住,我拒绝了。
原先?赵心乔和我说过,七四年,世?基坐火车到港,就是裴雯生怕自己被下放到乡下,于是
“大义灭亲”把世?基揭发出来,保全自己,以至于你和赵心乔世?明?才要继续下放,后又分开。
想到这些,我就恨她?恨得?咬牙!
裴雯自小就与我们不亲,做事阴湿,唯有能得?利之事才会表示亲热,家中对她?的教导全数喂到珠江里去了!大家虽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可她?这样?狠心,揭发自己的亲大哥亲侄子,也不怕遭雷劈!
我都不知?她?是如?何知?道我在香港的地址,但我绝不会给?她?回信!想来二哥肯定也收到了她?的请求,等会儿我就给?二哥去信,让他也不准与裴雯有联系。
最可惜的是我们在荔湾的大屋,你不过是迟回广州两个月,她?便带着自己夫家一家老小住了进?去。大哥,若是有精力,便与她?争上一争!
写到这里,心是乱的,字也是乱的,我真是吞不下这口气!
后来的事情,周长城和万云都知?道了,桂老师并未和桂裴雯争荔湾的大房子,而是自己住进?了学校的家属楼里,后又搬到珠贝村的小院子里。
难怪裘阿姨在桂老师住院时?,不愿意?将桂老师生病的事告知?桂裴雯,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桩不可原谅的事,桂老师嘴可真紧啊,什么委屈都不吐露。
“光是看这几封信,我都觉得?自己精气神被抽光了。”万云扶着摇椅坐下来,半躺在上头,“也不知?道桂老师这些年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桂老师真是倔啊,这么多?年,竟一直都没有动摇过要出去和他们团圆吗?。”周长城也是佩服桂春生的硬心肠,“还有两封,看吗?”
“都看到这儿了,还能半途而废吗?看!”万云被信中的情绪引导得?有点疲惫,还是坐起来,继续看。
1986年,桂裴清来信。
大哥,
抱歉这么久才给?你来信,我到新加坡安已经安顿有一个月了。中年换地方,实在是苦不堪言,我再不敢轻易喊你离开广州,到香港生活。走到外头,虽然看见的大多?都是华人面孔,可适应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此地和香港相像,小而闹,却又有许多?不同的地方,别说制度食物交通,就是女佣,也要重新培训,一日一日之间,适应得?不可谓不艰辛。
说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到新加坡来,没想到赵心乔竟过来看我,送上新居礼品,不与她?做姑嫂,我们两人倒是能说得?上话了。她?现在生活富足平静,脸上都是祥和,毕竟是当人祖母了,说起在香港的两个小豆丁之仪和之齐,我们话题都很多?。
大哥,你的眼光还是好,当初不顾家中长辈反对,定要与她?结婚,今日我才看得?见赵心乔的好处,在历经风霜后仍能保持仁善,太是难得?。
铠同和那头的家断开了,大概是付了一大笔钱,但是我没有去追查细节,他愿意?回归家庭,我不会计较。或许也是因为我自己手头上有了一笔小钱,不像之前,担心他离去后我养不活孩子。钱的好处真大,若是让阿娘知?道我如?今如?此市侩,恐怕要打我手心。
有时?候半夜做梦醒来,会不知?道身在何处,究竟是在广州老屋,还是在香港唐楼,其实已经搬到了新加坡。偶尔会梦到爹娘健在和我们一起开蒙的事,醒来只觉得?苍茫。
哥哥,我离家是越来越远了。
大哥,还有一事,本?不该我来提,因为担心自己对裘松龄,和我之前对赵心乔一样?,有先?入为主的坏习惯。
你来信说这两年与裘松龄走得?近,我此前在香港就已经听过这号人物,怎么说呢?名声非常响亮。一个女人的名声这样?响亮,他人对她?的评价就会两极分化。
我是个保守的人,对有这样?名声的女人,自然不会太有好感。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裘松龄欧洲结过三次婚,生过两个孩子。
她?十八岁时?跟着一个大了她?十五岁的男人跑到欧洲,诞下一子,后这个孩子归了男方,她?拿到一笔钱,继续在法国读书,交了不少男朋友。
第二次结婚是三十岁,跟法国一个有贵族头衔的艺术家在一起,不到一年又离婚,分了对方在巴黎的一栋楼。
第三次是和英国一个画商结的婚,再次诞下一子,这个孩子如?今留在伦敦读书,不到五年,再次离婚,分了那个英国人的半个画廊产权,再后来她?就回国了。
当然这些都是笼统听来的,中间细节我统统不清楚,但并不影响认识的人流传她?的事迹,甚至刻薄地称她?为华女常胜将军。
自然,我们已经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每个人都有往事,你也有过往,若是能和她?说得?来,互相有个伴,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心里有数即可。(写到这里,发现我实在不该多?嘴)
大哥,在广州如?果寂寞,或许可以考虑结婚,甚至再生子。我是姑姑,顾着世?基和世?明?的感受,可更是你的妹妹,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你应该更甚,若是能有人可以照顾你,我在外也放心许多?。
这封信,对周长城和万云的冲击来说,不可谓不大,裘阿姨的人生故事竟这样?曲折,甚至有些惨烈,独身女人在国外,结了三次婚,又离了三次婚,哪儿是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言明?中间苦楚的。
难怪桂老师和裘阿姨能说得?到一起去。
看来桂老师也没有听桂裴清的,这些年一直都跟裘阿姨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裘阿姨真是个勇敢的人。在外国人的地盘上,还能跟他们争到属于自己的财产。”周长城跟国外客户打过交道,晓得?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很难缠的。
万云顿时?明?白了裘阿姨身上的那种距离感是哪里来的,也明?白了为什么裘阿姨不开口留住桂老师,她?就是一匹独来独往的狼。
“城哥,还有吗?”万云把这封信折好,眼看着后头都没有信了。
“还有一封。”周长城拿了出来。
1990年2月,桂世?基来信。
爸爸,
去年底,我和淑薇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槟城去出席欧阳世?叔的葬礼,他是患癌过世?的,愿他安息。世?明?也从美?国回来了,这些年世?明?读书,除了您和我给?的钱,欧阳世?叔也出了力,所以他特意?回来一趟,当然主要是陪伴妈妈。
欧阳世?叔财产多?,前头子女多?,争执也多?,妈妈的状态不是太好,葬礼过后,她?在槟城再待不下去,我和淑薇将其接回香港长居,她?不愿与我们同住,所幸欧阳世?叔给?她?留了一套小房子和若干现金,距离我们家也不太远,我们不时?可以去看她?。
爸爸,这么说或许有些自私混乱,但我仍期待您能来港,妈妈现在不爱说话,只是一个人长久地待在家,很少下楼,我平日要到处跑生意?,淑薇要顾着两个孩子,世?明?则还是当他那个世?界仔,若您能来港与她?陪伴,或许她?能好一些。
为生计故,不能常伴父母身边,使我惭愧。
妈妈在返港的飞机上和我说,让我成家后,说话做事一定要考虑淑薇和两个孩子,不可擅自妄为,不然长此以往,妻儿定然要离开我。这是我第一回听见妈妈抱怨过去。
爸爸,我说这些话,不是要责怪您原先?写的那些抗议信,引发了后头一系列的下放关押之事,过去已经过去,可这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我真心不知?道要和谁说,即使世?明?也不会懂当初的恐怖。我们的过去如?此复杂,那种伤痛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出口,只能是在我们之间回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五岁,第一次离开广州到内蒙下乡的少年,对着前途一无所知?,需要有人替我解惑。
爸爸,人生痕迹真是残忍,留在心上,便一直抹不去。
即使不是为了妈妈,我依旧盼您能港一聚,之仪和之齐的名字是您取的,他们还未当面喊过您一声爷爷。孩子们长大许多?,不知?不觉我已经抱不住,而自己也成了三十岁的男人了,时?间飞逝,空余感叹。
爸爸,不用给?我们汇款来,香港一切都好,我有能力养家。
祝身体健康。
“桂老师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万云不由发问,桂世?明?上学他出了钱,桂世?基养孩子他也要出钱,还能给?他们两个留下一万八的国债券,平常看他并不是露财的人。
“我们对桂老师的认知?,真是冰山一角。”周长城也同意?,把这最后一封信折好放回去。
忽而,周长城又把那封信拿出来看,1990年2月。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吃完彭双的周岁酒,回来撞见桂老师和裘阿姨吵架的事吗?”周长城想到这件事,那时?候他们谁也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位长辈也不说。
“记得?记得?!”万云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眯着眼回想,“桂老师当时?好像特别生气,吼了裘阿姨,说什么‘你很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不会和她?共处一室’。”
“难不成是裘阿姨劝桂老师出去和她?团聚?”周长城猜测。
万云本?想点头,想想又摇头:“我倒是觉得?裘阿姨不会说让桂老师去香港团聚的话,有可能…”她?不负责任地猜想,“有可能就是裘阿姨多?说两句试探了桂老师的态度,桂老师认为受到了挑战,才开始不耐烦的。”
而中间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两位向来理?智的长辈红脸,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173章
第
173
章
看完桂老师留下?来的信,
他那被?掩盖的过去,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周长城和万云的面前,弄得他们这个年都过得恍恍惚惚的,
时?不时?还会把信件拿出来再看一遍。
不知道是第几回,
他们讨论这个问题。
“城哥,你说桂老师为什?么会把信留给我们啊?”万云问,“照他这样强烈的个性,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解释。”
周长城也是瘫坐在沙发上,
和万云一样,把腿放在桌上,眼睛盯着电视,里头男男女女,
爱来爱去的,
却心不在焉:“真想不清楚,
每回我感觉可以?理解桂老师的想法,
但他时?不时?就会来一记出其不意。”
万云看看他,顺便撩撩周长城的下?巴:“那我们问问?”
周长城微微挑眉:“怎么问?谁问?”
万云坏笑?:“你问,
你们都是男的,好说话?。”
周长城也坏笑?:“你问,桂老师欣赏你,对你有耐心。”
夫妻两个,
其实谁都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问,中间那样多的细节和问题,怎么问都是人家的过往隐私,
这些话?都只?能是他们夫妻自己悄然去消化。
“跟桂老师的这种?跨越时?空、波澜起伏的人生比起来,我们两人的经历过往简直可以?用‘贫瘠’二字来形容。”万云感慨说道,
“难怪他总是处事不惊,又总有乐观的劲头,因为最好的和最坏的,他都遇见过了。”
面对万云这样略带了羡慕的感叹,周长城却有另外的看法:“我看桂老师的过去,跟看电视剧似的,作为外人,好像听?着很有瘾头,可换成我,我是不愿意经历他那样的人生的。”看万云在认真听?,他微微苦笑?,“小云,周家庄的牛棚真的很冷,就只?是用木头搭了个架子,在四壁挂了几层草皮而已,棉被?床蓐都是没有的,桂老师那几年没冻死,完全是命大。而且桂老师从周家庄回来后,工作上还坐了近三年的冷板凳,所以?才?从大学转去报社上班的,我要是在昌江坐三年冷板凳,恐怕就要造反了。”
说的也是,万云默然,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若是心性不坚定之人,但凡再受点刺激,出了门?可就是没盖盖子的珠江:“那我们这种?小人物,活着也有小人物的乐趣。”
“珍惜我们所拥有的吧。”周长城颇为老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