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顾迎清二话不说,撑着床起身,三两下连跪带走,上前就要去夺他手里手机。在她如愿拿到手机的瞬间,程越生一把扣紧她手腕。
顾迎清还没站稳,被他的力道一拽,整个人以栽倒的姿势再度往床沿跪下去,半个身子往他身上扑。
程越生及时握住她的腰,稳住她的重心。
顾迎清愤怒之际,感到一种被玩弄的羞辱。
“滚开!”她推他不动,便动脚,哪怕姿势别扭,也要往他身上踹,一脚蹬在他大腿根上。
要不是程越生及时闪了一下,还真不料会踹到哪儿。
程越生手上使了巧劲,将人控在身前,“冷静点,这两件事我跟你解释。”
顾迎清咬住牙关,紧抿双唇用力瞪着他,睫毛颤抖,眼睛却一眨不眨。
程越生看着她的样子,冷硬的表情有所松动。
察觉她身体僵硬,有意无意地抚着他的背。
顾迎清感觉得到一阵安抚,她鼻尖一酸,快速眨了两下眼,“不需要,有的是别人告诉我真相。”
话是这么说,但她动作上却停止了和他的对抗。
一瞬间,许多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遍。
顾迎清在犹豫要不要听他讲,她不知道自己处于混乱中的自己有没有办法跟他冷静对话,尤其是如果听到一些她不能接受的内容。
第491章
所以
程越生从她的肢体与神态洞穿她的想法,沉声说:“你可以听听我说的,在别人告诉你的时候,也好做个比对,这并不冲突。”
顾迎清用面无表情营造出冷漠的距离感,六神无主的神态又难掩内心的动摇,静了一下,低声讽刺:“现在说得那么好听。”
程越生心有不快,“你父母的事查出来时,你的心理状况并不好,人在不理智的情况下更容易做出错误决断,尤其是你这种被逼急了能豁出一切的性子。”
程越生自觉有理,考虑得也充分,对方非但不领情还揪着不放,一时感到不值。
顾迎清眼底流露出一种“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的震惊。
程越生对上她视线,一下子想到她心理出问题跟他有很大干系,各种愧疚怜爱、理亏心虚的情绪重又占上风。
他停了一下,说:“反正对付赵缙我有法子,事成之后再跟你说,对你更有利。”
“你总是觉得对我有利,对我好,即便告诉我,我也做不了什么。是啊,你一切都为我考虑到了,我竟然还这么不知好歹。”
顾迎清无力地自嘲一笑,拂开他的手。
“我父母的死,我没必要知道真相,错认孩子,也不需要知道真相。因为我不配上桌,就只配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猴子,在你们的争权夺利的阴谋里被玩弄,还要转头来看我笑话,说:看看,这人多蠢。明明我才是那个当事人!我才是受害人!我不仅没知情权,我还没选择原谅或报复的权利!”
程越生别开脸,并不做声。
顾迎清没哭,只是因为愤慨而眼圈发红。
“你一定在想,你都为我做这么多了,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你可是程越生!你一辈子都要赢,你任何事都尽在掌握,你都低头说了sorry,说了爱,给足虚荣与浪漫,替我解决所有难题了,我还想怎样呢?施施浪漫手段,把我变成沉浸在物质与爱情里昏头转向的傻女人,我就该满足于此,不计前嫌,将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就该全心服从你依赖你信任你,做只听话顺从的金丝雀最好!”
程越生眼神逼人,眸里跳动着怒气,“有你这样动不动咬人的金丝雀?你当有钱人都是傻逼,有钱没处花,花钱买气受?”
顾迎清气得胸膛起伏,涨红了脸反驳:“你说得对,你就是傻逼,有钱没处花,花钱买气受,你最好及时止损!”
程越生被她气得头顶冒烟,“你别扯远。”
顾迎清吸了口气,“行,不扯远,其他的不提,就说回那两件和我有关的事,事关我父母的,我知道你隐瞒的用意了。关于沈纾纭,你和她之间的事我不想提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程越生在她说他和沈纾纭的事她不想知道时,倏地抬眸紧盯着她。
顾迎清曾经无数个夜里,既好奇又不敢深想,在最初那场阴差阳错的陷阱里,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当初你说过,不是和沈纾纭合谋故意跟我上床。那……实际情况呢?”
这么久来,她不敢问,因为害怕。
害怕真相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程越生一怔,看了她一眼,又徐徐转开视线,伸手抹了把下颌。
他的反应就已经告诉顾迎清,他在犹豫,在措辞。
顾迎清心深处升起浓浓的恐惧,忽然想阻止他开口。
她曾经以为,只要他不是与沈纾纭合谋,直接伤害她,那她都能接受,至少可以找“命运捉弄”的理由说服自己。
但越接近真相的那一刻,她越害怕和他之间的一切化为乌有。
连她自己都担心,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定。
程越生声线微紧,“实际情况是沈纾纭提前知道了赵缙的计划,就是你知道的,要利用你接近赵南川,让你生个赵南川的孩子,跻身赵家。沈纾纭想在赵缙不知道的情况下,破坏他的计划,以免之后赵缙不死心,再故技重施,直到你生下赵家的孩子为止。”
懂了,计中计。
顾迎清脑中有瞬间长长的嗡鸣,她觉得自己理解了,但好像又没理解,想细究,但觉得十分恶心。
“意思是,”她试着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无论是在赵缙还是沈纾纭的计划里,我必须要……”
她哽咽,皱起眉头和鼻子,扬起嘴角,笑不像笑,按捺住想吐的欲望说下去,“不管早晚,我必须要怀孕生子是吗?但沈纾纭不想让我怀上赵南川的孩子……”
如果程越生又不是故意来上她,那……
“所以原本进我房间的既不会是赵南川,也不会是你?”
程越生不忍看她,也不忍再说。
顾迎清有时候痛恨自己每每情绪攀至某种极端的时候,反而会刺激她的应急反应,身体紧绷到了极致,条理却格外清晰。
见他视线回避,顾迎清反而视线更加笔直地盯着他。
“原本是谁?”
程越生下颌紧绷,“你永远都不用知道。”
顾迎清感觉一阵恶心,生理性想吐,她果然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伸手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皮肤,仿佛自己那晚真的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碰过。
“为什么不用知道呢?”顾迎清反问,“如果后来我没有再遇见你,你对我而言,跟原本该出现的男人并没有差别。”
顾迎清轻声:“你又是为什么跟我上了床呢?”
程越生见她手在无意识地进行一种无意识的机械动作,反复搓着抠着自己的手。
他将她手腕控制住。
心想这事始终是个雷,就像当初避不开她一样,该说的始终逃不掉。
“我提前不知沈纾纭另有安排,她将我支开托我弄晕赵缙盯住他,就在你隔壁房间,期间发现有人进了你房间,我才去查看。”
当时事情隐秘,赵缙提前包了那家类似名宿的偏远小酒店,他不好带太多人进入,身边就跟着蒋骁,蒋岳带人守外。
他守着昏迷的赵缙,让蒋岳去查看。
蒋骁刷了卡进门,刚好撞见脱了上衣裤头欲行不轨的男的。
那男的是当地的混混,当即意识到来者不善,两人动了手。
结果当然是蒋骁胜。
那小子当时年纪不大,只觉得这间房味道不对,再看到床上神智迷离地剥自己衣服的顾迎清,忽然没了主意,立刻将人打昏拖回了隔壁房间。
程越生心中有了个大概,再去隔壁房查看情况。
“沈纾纭在房间里点了一种类似催情的玩意儿。”程越生收回思绪,后来的语气有几分仓促:“你很主动,我也着了道。”
“原来是这样。”顾迎清笑了下,绷不住松了眼眶,眼泪像破了闸。
她应该觉得庆幸吗?
她该感谢这些阴差阳错,让上她的人变成了程越生吗?
可是……可是从一开始这种事就不该发生!
无论是赵南川,程越生,还是那个陌生男人……
赵缙想设计她,威胁她,操控她,可是他最后也没有阻止。
是了,当时他有他的目的,为什么要管她这个“意外”的死活。
顾迎清眼神空洞,泪水隔绝,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忍不住犯蠢追问:“你之后就没想过,看看我的情况吗?”
她问出这句话,觉得可笑,但想想这么多年她经历的一切,再看着程越生的脸,多少次温柔缠绵……一代入,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程越生想抱着她,但触及她空洞质问的眼神,伸不出手。
他嗓音低哑艰涩,实话说:“我没想过你会怀孕,我戴了套。”
顾迎清捂着嘴,顺便用手背擦了下眼泪,“所以这晚之后,我的命怎么样都跟你无关?哪怕沈纾纭再设计我一次两次十次,都是我的命,是吧?”
所以,在他眼里,她就跟那种送上门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才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她的眼神,陌生得就像他看那位前女友。
第492章
一辈子最好
不反驳即是承认。
主要是她说得并没有错。
那酒店一层就几个房间,总共两个监控探头。
没有意外地,全都“意外”地坏了。
沈纾纭在计划此事时就有所隐瞒。
她情真意切地求程越生帮忙,要为了她心爱的赵南川,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赵缙的陷阱。
经此一事,就算赵缙等待一段时间之后,顾迎清并没有怀孕,再想要故技重施,赵南川也能多长个心眼,防着赵缙。
而她这一晚也能达成夙愿,从今以后放下对赵南川的执念。
她故意隐去,她要让赵缙的贼心彻底被粉碎的计策——
她要生个和赵南川的孩子。
将来孩子送进赵家,她和赵南川的事迟早瞒不住。
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即便到时候沈进友剥夺她在沈家一切,她也能在赵家重新立足。
做不了沈家大小姐又如何?
她可以做赵家将来的女主人,依然享有地位与富贵。
事后,沈纾纭有些困惑地问过程越生:“你真的喜欢我?”
程越生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沈纾纭说:“要么不爱,要么爱到心理病态的男人,才会为了满足心爱的人的要求,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程越生盯着她脖子上残留的吻痕,眼神深不可测,笑容耐人寻味:“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沈纾纭想继续利用他,因此不想把话说死。
而程越生那晚也只是私下另外安装了一个监控,以为沈纾纭多一个秘密,他就可以多一个她的把柄。
如果那晚没有监控,自然无法发现陌生男人出入顾迎清的房间。
那么一切都能按照沈纾纭的计划实现:赵缙以为目的达成,她有了和赵南川的孩子,顾迎清怀上陌生人的野种,将来换子那一日,就是赵缙阴谋粉碎之时,她与赵南川生米煮成熟饭。
就算当晚她或顾迎清任何一人没能怀孕,之后她也会想办法继续促成。
直到程越生发现沈纾纭在产后没多久,在他眼皮子底下,由赵南川帮着偷偷带孩子回国,才后知后觉。
你算计人时,何尝不是走入了别人的圈套。
看到鉴定结果表明他是从沈纾纭手下救下的男婴的生物学父亲时,一切就都能说通。
既然房间里有诡异的催情助兴物质,那么套被做了手脚也不意外。
时间空间转瞬流转,程越生思绪从那晚回到现在,双眼布满红血丝。
顾迎清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有些恍惚,强撑理智问他:“那兖兖为什么会到你手上?”
程越生说:“我并不知道你是那晚怀孕,尤其沈纾纭那之后又去找了赵南川几次,我以为你也……”
顾迎清呼吸猛地一窒,别开头,身体僵硬地微微打筛。
“沈纾纭后来得知你生了孩子,也进行人工干预早产。她生下孩子没几天,我派去她身边的人说她人不见,我查遍监控,追查信息,重新获得她行踪时,她人已经在国内。”
程越生停了下,观察她神情。
顾迎清六神无主,他的话钻入耳中,她茫然思索着。
程越生说:“她怀孕的事瞒着所有人,哪怕是她的挚友家人,孩子是偷偷生下来的。但是我回国时,她已经把孩子交给了赵南川。”
顾迎清心头一震,猛地看向程越生,那一刻心跳几乎停止。
“赵南川?”
程越生声线压抑克制,一气说完:“而原本被赵缙作假了亲子鉴定的程之兖,也已经先一步被送到了赵家。事后赵南川接手了赵星淮,把程之兖给了沈纾纭。”
顾迎清掌心捂着额头,流着泪笑出声,哑声自言自语:“赵南川……?赵南川!”
太可笑了。
赵南川早就知道,她的孩子不是他亲生,早知赵缙做了手脚,早就……早就与沈纾纭暗中合谋。
结婚,婚前协议,股份,换掉孩子……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反击赵缙。
而她这颗棋子,最后将会是什么结果呢?
她居然想相信赵南川!
她居然把赵南川当做摆脱赵缙的浮木!
赵南川死的时候,希望破灭,她像是又变成无依的浮萍。
她无助颤抖,躲去无人的角落痛苦。
为接下来彻底沦为赵缙的傀儡而恐惧,更因为事发后赵缙打给她的电话而内心惶惶。
她以为自己被迫沦为了帮凶。
以为赵南川从始至终就是个无辜的冤大头,被人因为一次意外捆绑了婚姻和人生。
他们同样都是被人算计,同病相怜,她以为说出真相时,赵南川能理解她的苦衷,看清赵缙的真面目,给予她帮助。
谁知,谁知……
赵南川从小到大,被家族寄予厚望,年轻轻轻接受庞大的商业版图,焉能是池中之物?
赵南川啊赵南川。
这个男人模糊的面孔,忽然在她脑中清晰起来,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那额头,鼻眼,与她眼前的男人,竟有一两分重叠。
只是那人温润绅士,看人时的眼神充满安慰,让人信任。
犹记得结婚那晚他离席,他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
他还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用再这么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说,我会尽量去做。
顾迎清笑着擦拭哭笑不得的泪涕。
这叫她怎么分辨眼前的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