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嗯,是前些日子程越生告诉我的,”顾迎清答着,抬眸似哭似笑望向金玉吟的瞬间,溢出一声无助的苦笑,“他一直都知道……”顾迎清将那些自己都不够清楚的过程讲明。
金玉吟深知这种情况下语言的苍白无力,唇翕合两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唯一能做的只有痛骂程越生,不是人不做人事,以为给了仨瓜俩枣好处就得让人对他处处服从!
“你对他还有感情是吗?”金玉吟凭对顾迎清的了解,猜测她虽然是主动提分手的人,但用情至深到患得患失了,并不会轻易放下,因此更严重的话她刚才都没有骂出口。
顾迎清避重就轻地答:“他并不需要我的感情,感情对他来说只是另一种束缚,他这个人厌倦任何会令他束手束脚的人或事。当初他跟我在一起,本来就是因为我在州港被被绑架,他觉得愧疚。从一开始他就想避开我,他觉得后来给了我回应,让我对他产生了感情,他有责任,他这人勇于担责,但又讨厌束缚……何况当年的事我跨不过去,又成了这副样子……”
她轻轻自嘲,“给不了他任何帮助,只会时时烦他,给他拖后腿。”
“可你这幅样子,他难道没有责任吗?”
顾迎清说:“他是有责任,但如果赵缙没有筹谋这一切,他和沈纾纭也不会参与其中。”她惘然地看向窗外,“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怪谁,真要怪的话,难道要怪我妈妈跟赵缙她妈妈是同事吗?如果我是程越生,被仇家所害,一家几口没了性命,我也会不择手段复仇,何况只是在这中间意外睡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再出现,凭什么要因为这女人打乱十年的长线计划呢?”
金玉吟不忿:“是,每个人都有理由,赵缙要夺权,许安融没了儿子,程越生要复仇,只有你无处说理!问就是弱肉强食,你太弱你不够强你活该,可世上有多少赵家程家这样的权势?又有几个人能与之抗衡?想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坦诚,想要他的爱都变成一种贪心,小心翼翼的,还担心自己的诉求是在无理取闹。醒醒吧,你怪他,你恨他都无所谓,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善解人意为他着想!”
顾迎清心里咯噔,微一沉默,说:“所以,我就提了分手。”
金玉吟见她脸上神情有些落寞,又好似解脱,心里叹气,如果没有当年的真相,顾迎清不见得会跟程越生分手,在矛盾到达顶点之前,会糊涂继续过一阵子也不一定。
金玉吟问顾迎清的打算,她说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去看病,其他的之后再做打算。
金玉吟跟她说,前两天有人在画展上看到了她的画,一直联系不上她本人,已经通过之前拍她画那个华裔收藏家的艺术顾问,找到了金玉吟那里。
之前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新的好友申请不查看,未知来电不接,好友消息只在别人得知顾中敏死讯时跟她说节哀,她会回复个谢谢。
葬礼之后那一周,更是手机都没怎么看。
顾迎清这会儿才开始一一查看回复这些消息。
原来是之前国展结束,那位知名的华裔收藏家在自己的社交网站上PO出了自己在国展上收的几幅画,其中就有她的那一幅二十四节气主题图。
刚好她之前投出去的一幅写意芍药,正在一中国花鸟画展上展出,白瓣红蕊,梗绿叶柔,被人看上了。
借着收藏家的名气,乘了东风,忽然她在行业里有了几分小小名气,因此找她询价的人多了起来。
没人想得到正赶上作者陷入低潮的时期,似乎这世上任何事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了,不知死活地往外报价二十万。
爱买不买。
没想到还真有好几人叫着要买,有那种艺术经纪,也有画廊等,上赶着献没味的殷勤,一口一个你是我最欣赏的青年画家,无一不将她夸上天,顺便压一压价。
顾迎清礼貌回笑脸,挑了个人爽快、说话中听的把画卖了。
在老家待了近一月,顾迎清才回南江。
第328章
过瘾
程越生回南江的当晚,就登门上了赵家。
正是家里人吃饭的时间,赵鸿槐身体不好,先前被气出毛病才出院,赵柏林腿脚不方便,都在自己的独立住处里吃。
程越生径直走进赵柏相家的厅内,餐厅里,夫妻俩正在和孙儿一起吃晚餐。
他来之前,怕扑个空,提前致电过许安融。
“大周末的,有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等周一再说?”许安融问他,“你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
程越生站在厅中瞧着这家人,嘴角噙着叫人不怎么看得懂的笑,一字一句说:“饭就不吃了,有事,急,不立马跟许总说,心里不舒坦。”
他语调略懒,声线却凛然,让人猜不出真实情绪,但锐利冷邃的眼里夹杂着的风雨欲来之势,就已经令人惴惴。
许安融知晓他行踪,之前小半个月都在顾迎清的老家,回来得突然,又直奔这儿来,恐怕有什么目的。
之前当着众人面公布顾迎清和星星的亲子鉴定结果,她想过会惹恼程越生,对方又不是善茬,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出这口气。
但两人怎么着也是一派,程越生肯定不会闹到伤及利益。
许安融看了眼他手上的文件袋,顿了顿,搁下筷子,“行,你跟我来书房说。”
程越生看了眼赵柏相,说:“就在这儿说。”
许安融正欲起身的动作一滞,看向他。
“或者,你们先吃,”程越生忽地笑笑,跟在自己家一般自在,礼貌抬手,“等吃完,大表哥也一可以起去书房。”
许安融嗤地一声,他来这么一出,谁还有心思吃饭?
赵柏相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随后不徐不疾起身,叫上人一同去书房。
上楼时,许安融问:“葬礼不是一周前就结束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缺席这段时间,好在工作开会各方面进度没落下,公司虽有些闲言碎语,但也无伤大雅。”
程越生答非所问:“说起来,还没谢过你送来的花圈。”
许安融登时火冒三丈,调子一下冷了,“用得着你谢?”
程越生半玩笑半认真回:“你难道想她本人来跟你道谢?”
明显带着情绪的对话,气氛霎时针锋相对。
许安融刻意跟前面的赵柏相拉开几步距离,倏地折身对上程越生,压着声说:“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没公布最终的DNA鉴定结果的,她欠南川的!欠我们赵家的!要不是你,她早不知被我剐了几百遍了!”
已经到书房门口,程越生脸色是铁青,等不及进去,直接举起手里的文件袋,“我也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没挨个儿召集赵家的所有亲戚。”
许安融不知这是什么,怒意未消又难掩犹疑。
上回程越生找她,会无所畏惧地承认和顾迎清的地下情,也是提前准备了能拿捏她的东西。
程越生笑着拉起她的手,将东西强行塞她手里,“为了报答许总屡次三番找顾迎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当众让她难堪,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许安融从他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
许安融气极反笑,盯着手中的文件袋,程越生都那样说了,想必这回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脑中冒出一句话:真相总是残酷的。
许安融性格向来较为泼辣直爽,又是急性子,哪怕是坏消息,她也要第一时间知道,才能以最快速度找寻解决方案。
她立马拆开。
程越生往里走,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许总不是爱给人看亲子鉴定吗?刚好,我这儿也有一份,受检样本分别出自谁,你可得瞧清楚了。”
两人在门口起那争执的时候,赵柏相就没劝。
许安融跟程越生已经有隔阂,让他俩彻底闹掰不时什么坏事,这样赵缙进德信更容易一些。
听到“亲子鉴定”,赵柏相身形蓦地顿住,下意识去看程越生的同时,发现对方也瞧着自己,他心神俱裂。
本能上前,想从许安融手中夺走那几页纸。
可惜来不及,许安融已经看到结果。
赵柏相上前,正好把脸送上来给许安融打。
许安融一点没犹豫,脑子没从惊愕与震愤中醒来,巴掌已经先一步甩在了赵柏相脸上。
脆声一响,程越生撩了下眼皮。
赵柏相好歹也在德信一把手的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哪容得了女人甩自己巴掌,当时风度尽失,气急败坏:“许安融你得寸进尺!平时太纵容你了是不是?!”
许安融听都不想听,眼前这个男人面孔,衰老过程中,脸上的皱纹还未形成明显的沟壑,还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样子,但她此刻只觉得陌生又恶心。
她又一巴掌落到他脸上:“纵容?你们男人所谓的纵容,不过是做贼心虚,心中有鬼!再说,我许安融嫁到你们赵家来的那一天起,料理内外,什么时候需要你纵容了?”
许安融把被她捏得皱巴的鉴定纸,连带文件袋拍在他胸口:“你跟我说是迫于你爸的压力给赵缙批钱?我没想到哇,你居然还有个儿子,你骗了我几十年?!”
赵柏相快速看了眼程越生,想安抚住许安融,“这事稍后我再……”
“是不是你纵容赵缙杀了我儿子?!”许安融双目赤红,透着不死不休的偏执,“赵缙是不是你和元宁那个贱人生的?”
这是赵柏相的书房,茶几上有烟,程越生探身取了烟盒,抽出一根,咬着烟点燃,靠着沙发,张开腿,不紧不慢地抽起来。
许安融几十年的商场也不是白混的,最近又大权在握,底气助长了气焰,撒起泼来更是无人能敌。
将赵柏相几十年前“撞见赵柏林在外私会元宁,目光直勾勾盯着那贱人看”这等丑事也抖落出来。
“我那时就猜到你有色心,你真让人恶心!”
“够了!”赵柏相无力招架,不想在外人面前损失颜面,只得面如土色地捂着胸制止她往下说。
许安融收了声,冷眼看他做出病痛席卷时才有的动作。
程越生这才在硝烟中事不关己地起身,徐徐道:“不耽误二位处理家事了。”
走出大厅,他面无表情将手中烟头弹落在地。
楼上的争执还在继续,但并没有预料中那般痛快过瘾。
第329章
浑
程越生离开赵家后,直奔谢家,去接程之兖。
之前小半个月他都在永溪,既没说要回南江,来这边也没提前打招呼。
程婉黎见了人就急忙忙将他上下打量,“瘦了点,”转言又问,“你一个人回来的,还是……?”
“嗯。”
程婉黎发觉不太对,语气一凛:“嗯是什么意思?”
程越生答非所问:“还有没有饭吃?”
“刚吃完,我再让人做。”
程越生问他儿子呢?
程婉黎说:“老大和若泠带他们俩到楼下玩了。”
程越生径直在客厅沙发坐下,程婉黎跟厨房嘱咐完做哪些菜,口味要怎样,随后赶忙到他跟前来。
有些事,程婉黎心中没数。
她只知道之前程越生受了伤,听说是因为沈纾纭,外面传沈纾纭被人追杀的时候,程越生和她待在一块儿,更是替她挡了一刀。
之后在家养伤不久,程越生又因为顾迎清爷爷病危去世,在永溪待了几天。
一周前,程越生突然打来电话,问她,什么东西对女人比较补?
程婉黎问他要补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说补身体。
程婉黎想套他话,多问了两句,是不是顾迎清身体不好,他一个字没说,挂了电话。
后来她又打过去,好言好语地说,食疗也需对症下药,补错了,事倍功半,说不定还要伤身。
程越生才告诉她,顾迎清流产了。
程婉黎无法言说那瞬间的火有多大,之庆幸自己没高血压,否则当场气昏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她那一辈,有个未婚先育,性格放浪的小弟,她老爸当初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以为下一代能够以此为戒,没想到竟然出了个比他更浑的。
当初程越生突然告知家中,他有了个儿子,但是亲妈去世了,说得简短含糊,多问也问不出什么。
往好处想,权当是他有个相爱的女友,生了孩子出了意外了。
往坏处想,他就是始乱终弃,去母留子!
虽说他那时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但性格向来不受管束又无耐心,程婉黎怕他养不好一个小婴儿,去纽|约替他照顾孩子,保姆也都是精挑细选。
她是过来人,从他对孩子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对孩子母亲感情的深浅。
程越生还是像从前那样,日子没有丁点变化,常常工作应酬到深夜回来,兖兖早睡了,偶尔回家早看见孩子会逗两下,也只是跟逗小猫小狗似的。
让他抱呢,他姿势不对,婴儿骨头软,程婉黎教他应该怎么抱,他立时没耐心,说懒得抱了。
程婉黎就知道,他对孩子的妈感情不深。
大概率就是露水情缘,或是随便玩玩,结果出了人命。
好在后来,兖兖长开了,越来越像程越生,聪明伶俐,又喜欢跟他爸亲近,天天咿咿呀呀地往他爸怀里钻。
那小子才逐渐有了当爸的自觉,跟孩子也日益亲热起来。
程婉黎以为这事足以让他长教训,至少在男女关系上会更加谨慎。
可他真是越来越令人看不懂,一会儿沈纾纭,一会儿顾迎清。
你说他不喜欢沈纾纭吧,那十年,对沈家的恨,有没有加注在沈纾纭身上?就算有,恨有没有转化为其他感情?
何况为救沈纾纭挡的刀,是真的说不清。
转眼,好似又细心陪伴顾迎清,有个靠谱的伴侣模样了。
又转眼,竟又闹出人命,还流产了……
也就说,他那边替沈纾纭挡刀的时候,顾迎清估计已经有他的孩子了。
这要是让顾迎清知道,他怎么解释?
好在程越生还会来问怎么给她补身体,让程婉黎觉得他至少在学着怎么对人家好。
可这一周过去了,怎么就回来了呢?
程婉黎问:“你女朋友身体怎么样了?跟你回来了没有?”
“没有。”
程婉黎看他意兴阑珊的样,语调没起伏,料到进展不顺,出了差池。
“女人刚流产,身体很虚弱的,那边有没有人在照顾她?”程婉黎态度积极,“要不然我亲自过去一趟?”
毕竟他干出这种事,跟人家家长也不好交代。
程越生兴致不高,又被问个不停,只觉得再让她问下去会没完没了。
他脸色不好,说:“不用,分手了。”
程婉黎愣了一下,一口怒气涌上心头,当场发作起来:“程越生你还要浑到什么时候?人家刚流产你就跟人分手,你还是不是人?有你这样玩弄人的?”
程婉黎唰地起身,见这小子不痛不痒地掀起眼皮看着他,看不出丝毫悔改模样。
静了会儿,程婉黎稍微冷静下,想到他这人虽然没道德,但不至于毫无责任心。
她问:“谁提的分手?”
“不重要。”
“你女朋友提的?”
他不答,拿起游戏手柄操作。
联想他进门起就没好过的脸色,程婉黎有了数,应该是女方提的。
姑侄俩坐了会儿,程婉黎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搞砸了?是不是因为你脚踏两条船,跟沈纾纭不清不楚?”
程越生冷声:“少来,我要想跟沈纾纭有什么,早就有了。”
“那就是你性格原因,不然没有女人会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提分手。”
程越生想起早上的对话,她说舍不得,但又说受够了。
程婉黎跟他讲:“要是有什么误会,你就找她说清楚。”
他稍作片刻,说:“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吃饭途中,谢秋西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回来,程之兖看见他爸,开心坏了,扑过去抱着他的腰撒娇,亲热地喊了好几声“爸爸”。
程越生说:“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等会儿跟我回去。”
“啊?可是还要好多天才开学呐!”程之兖立即松开他,小脸上露出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