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接着画面一转,她回到了一间熟悉又陌生的房子,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她猛地惊醒,额头后背满是冷汗。
顾迎清裹在被子里摘下眼罩,满室黑暗,她迅速拧开床头台灯。
她定定看着灯光辐射在地上的影子,良久,手无意识地摸向平坦的小腹。
因为经历过,梦里肚子隆起时身体的笨重,内脏受到压迫的不适,甚至胎动时,腹中有活物的异样感,都再真实不过。
以至于她现在觉得自己小腹在隐约抽动。
她不断去想程越生的样子,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滴,借此不断给自己暗示和安慰,至少这是她和程越生的孩子。
顾迎清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打湿的脸颊,脑袋挪了挪,贴在另一边干燥的位置。
后半夜干瞪眼到黎明,又睡了会儿,到平时上班闹钟响的点又自动醒来。
她打电话给奶奶,说自己有些感冒,这周就先不回去了。
奶奶说:“行,这周也热,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你爷爷这几天精神和胃口都不错,昨儿透析完回来,还让我还给弄了点儿墨,画了几笔呢。”
“那就好,这么热的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做好防暑。”
“你可放心吧,我有经验的。”
这么多年,都是奶奶亲力亲为照顾爷爷的起居,曾经顾迎清也帮他们请过护工,奶奶车祸腿彻底痊愈之后就找借口把人打发了,说别人还没她做事仔细。
顾迎清挂断电话,又去呕,仍然只是干呕。
反胃的感觉不算特别强烈,应该是怀上的时间还不长。
上一次怀孕,赵缙找个专业照顾孕妇产前后的阿姨料理她起居,她不记产检日子,也刻意忽视所有孕期的细节,做什么类型的检查,要遵循什么医嘱。
但还是被迫接受了一些孕期常识,比如要到多少周才有胎心胎芽。
她现在还记得,她验出怀孕的第一时间就是要去医院做人流,赵缙派的人拦住了她,顺便做了个检查,那时胚胎才五周,只有卵黄囊和胎芽。
第二次再去是第七周,已经有胎心。
医生说,胚胎发育得很好。
她当时心想,她饭都吃不下,它怎么还能发育得好?不过是在不断窃取她自身的血液和营养罢了,真恨不得它赶紧流掉。
她心知再不能拖,隔了几天下决心再要去医院做手术,便有了她爷爷奶奶的车祸。
中午犯困,她本来只准备眯一会儿,结果睡了一下午。
估计是从保镖那儿听说她没回老家,程越生打来电话问情况,她说天太热了。
傍晚程之兖又被送过来,顾迎清跟龙凤胎妈妈微信联系,带孩子们去附近的公园玩,那里有儿童娱乐设施。
她和龙凤胎妈妈在旁边坐着聊天。
龙凤胎妈妈说她怀孕时候的事情,从发现怀双胎的喜悦,说到孕后期几乎无法出门的辛苦,事无巨细。
顾迎清听着,别人面露喜悦时,她跟着欣慰地笑,说到难处时,她也跟着皱眉,报以同情的眼神。
其实她心里十分抗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最后龙凤胎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说:“怀孕生子很辛苦的,以后你怀孕一定要谨慎,生育有风险和代价,找个愿意分担的好老公至少能让你身心上的创伤少一些,还好我坐月子的时候老公没怨言,出力掏钱,半夜都是他和月嫂……”
后面的顾迎清没注意听,周围孩子又太吵,她的注意力还要放在程之兖身上,担心他玩嗨了,不小心受伤之类的。
程之兖看她精神不好,第二天很善解人意地没闹她,自己在那儿画画,看动画片,下午让顾迎清把switch连接到电视上,邀请她一起玩舞力全开。
顾迎清笑笑说:“我没力气跳,我看你跳好不好?”
程之兖自己嗨跳许久,但是又希望她也参与进来,便换了个游戏,和她一起在游戏里建房子,种花和游泳。
夜里,顾迎清想到程之兖和程越生相似的轮廓,再想到肚子里还未成形的胚胎,它会不会也跟程越生有相似的五官,但也有和她的相似之处?
她又想到星星。
再远的事情她已不敢想。
她甚至拿不清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只是想到这是她和程越生的孩子,她努力地想要更喜欢它一点而已。
可她还不知道程越生想不想要。
第300章
生死不明
顾迎清早上离家前,在鞋柜前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抛弃细高跟,选了双裸色的中跟方头单鞋。
上脚后在地上踩了踩,稳当。
早上梁倩叫了两杯冷萃,要给顾迎清一杯。
顾迎清婉拒,说今天不太想喝咖啡,转送了给了另一位同事。
早上吃了早餐之后,她一直有点胃胀气,不太舒服。
周一事情多,总经办也有好些人忙得脚不沾地,便商量一起点了外卖,顾迎清毫无胃口,但又觉得应该吃点什么,鱼和虾才各来了两口,便觉得撑到胸口都发堵。
下午许安融拨来内线,让顾迎清去一趟她办公室。
一般来说,许安融基本不会有工作事宜单独找她去办公室谈。
如她所料,许安融要她去赵家吃饭。
“怎么安排到今天?”顾迎清这么问,只是觉得奇怪,之前的这种聚会一般在月末或月初的周五或周末。
现在是月初,又是周一,上周五才是好时机。
“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顾迎清平静地回视,徐徐挑明,“赵家我就不去了,许总要是又有什么话想说,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拐弯抹角,每次都要选在程越生出差的时候。”
许安融脸上情绪纷呈,忽地明白过来,诧异地笑问:“什么意思?程越生出差?”
顾迎清一时怔愣,不明她是何意,但也反应过来,许安融的信息跟她知道的有出入。
许安融跟着又问:“程越生早就回来了你不知道?”
顾迎清脑子一空,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沉着地盯着许安融。
许安融一句接一句:“不会他受伤了你也不知道吧?”
霎时间,顾迎清感觉血流停滞,心率猛升,时不时传来的眩晕骤然变得猛烈,导致她眼前有些发暗,视线模糊。
顾迎清眼睛不眨,“我不需要你告诉我。”
她为了发出寻常的声音,维持嘴角的弧度,用了很大的力气。
许安融见顾迎清脸色顿时煞白,方才反应也有些迟钝,观其反应,她心中有了个大概,顿时欣然,悠悠地靠在大班椅上,“那他是为了救沈纾纭受的伤,这件事你也知道?”
顾迎清故作轻松,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这是她从程越生那儿学的一招,摸不清对方路子,或者面对并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就拿问句丢给对方。
“我能知道,当然就是有更多人也知道。”许安融心说,小样还想在她面前玩心理战术,越发得意地道,“沈纾纭因为得罪了人被盯上,上周在饮泉路被困了两天不敢出去,是程越生第二天晚上把她带走的,结果刚出去就被人跟了,不知是谁买的凶,要伤人,程越生替她挡了一刀,沈纾纭后来被人带走失踪,生死不明。”
南江的上流圈里,许安融的地位可是相当稳固。
从前是仗着娘家和婆家,在名媛阔太的聚会里出入较多,如今在事业上挑大梁后,应酬饭局中男人居多。
饮泉路1号是什么地方?
沈纾纭被困那两日,就已有好多人在那儿隔岸观火看好戏了。
如今圈子里已经传开,当时程越生从进去,到离开后被人跟踪逼上了山,与人搏斗,替沈纾纭挡了伤,直到他的人赶到,个中细节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的。
圈内多数人的猜测是,沈纾纭多半已经凶多吉少。
洗钱那事牵涉太广,一来,沈家没有将证据彻底销毁已经惹了忌惮,二来还由着沈纾纭手持证据,应该是威胁了人,才会有消息传出来。
如今沈贯期候审,要是警方知道证据这件事,大家全都要遭殃。
面对这些猜测说辞,沈家那边始终沉默,估摸是秉着牺牲一个女儿平息众怒,换取太平的想法。
要不怎么有老话说“兄弟不共财”呢,利益面前谈什么亲情?
更别提是沈进友和他爹那种为达目的作恶多端的人,让儿子背锅,牺牲个没价值的女儿,这种丧失人性,亲情漠然的事发生在沈家竟显得很正常。
顾迎清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细节方面我更不需要你告知,许总最好也别对外透露,你应该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对德信有什么影响。”
她说完没多留,转身出去。
许安融看着她背影,心中冷哼,要不是抓住了她一开始话语中的漏洞,还真的被这丫头片子骗过去了。
只是这程越生行事是越发叫人揣摩不透了。
为了顾迎清来跟她谈条件时,说过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和什么“再嫁”,吓她一跳,更让她觉得荒谬,为之担忧又膈应。
后来沈家事发,她以为程越生对沈纾纭是逢场作戏,可现在怎么又跟她沈纾纭搅和到一起,还为她涉险?
许安融在这环境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早早摸透了这些男人,清醒又自利,喜欢的,结婚的,单纯玩一玩的,各不相同。
或许顾迎清那样的女人,是比较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而男人在新鲜感正盛的当口,就爱做些事证明自己用情颇深。
许安融转了转椅子,其实她叫顾迎清并不是因为家庭聚餐,周五已经聚过了。
程越生救沈纾纭受伤,沈纾纭失踪这件事只是在圈内小范围传播,有些与德信不和的竞争对手,买了黑公关,被程越生那边及时压下来了。
今天吃饭,是老爷子提起,怕是想要在程越生受伤一事上做文章。
程越生倒是事不关己似的,直接拒绝了,光明正大说要养伤。
顾迎清从许安融办公室出来,直接到无人处给程越生打电话,通了之后直接问:“你在哪儿?”
那头沉默一瞬,泰然说:“在家。”
顾迎清不再多说,下了班直奔程越生家里,一路进院门家门,上楼,先奔卧室。
找了一圈没人,站在卧室中央发愣,懒得找了,正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程越生趿着悠闲的步子从书房过来,打了个响指招呼她:“这儿呢。”
顾迎清转身。
程越生身上松垮挂着件睡袍,短发依旧利落但没特地打理过,显得随性慵懒。
他手里还夹着支烟。
第301章
我怀孕了
顾迎清怔怔看着他。
从许安融嘴里得知他的情况后,这半个下午她做过什么,到现在竟完全没印象。
她满心都想着他。
想他为什么要骗她?
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怕她知道后会担心?可是他们之前通过电话,她无法从他的声音里辨别出什么异常。
想他既然愿意为救沈纾纭负伤,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他的动向?
连许安融和一些……一些她甚至不认识的外人,都知道发生在他和沈纾纭之间的事。
她又意识到,程越生不仅是没有考虑过和她的以后,是根本没有想过让她融入他的人生,那肚子里这个又要怎么办呢?
顾迎清一路上既担心又迷茫,灵魂像被掏空一样,怎么走路怎么上车下车,全凭身体本能。
看见他完好出现在面前的这一刻,怒气陡地冲上头顶,她上去扬起手就想要给他一巴掌。
他面色一沉,垂眸凝着她,没躲,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顾迎清巴掌还没下去,闻见淡淡药水味,心就软了,手停在半空中,红着眼眶,满脸失神惶然。
程越生握住她的手腕。
顾迎清使劲往回撤,他用着巧劲不撒手,她不顾疼痛,执拗地要挣脱。
“顾迎清。”程越生压低语气叫她名字,将她拽到身前,扣住她腰身。
如今在紧贴着他,他身上的伤药味道变得浓烈刺鼻。
不知道他伤在哪儿,顾迎清全凭直觉支使,想到什么就要做,伸手就去脱他睡袍。
刚扯松腰带,她另一只手也被程越生攥住。
本就松垮的睡袍,因腰带的束缚松解,领口敞得更开,露出他大片结实的胸膛和胸肌中缝。
她盯着那片完好的麦色皮肤,心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看来伤到的不是胸膛。
“你为什么要骗我?”顾迎清喃喃着仰脸起脸,因为压抑着过激的情绪而导致身体细微颤抖,嗓音也跟着艰涩。
她眼睛看向他,但目光又像没有焦距。
之前她始终不愿意用“骗”这个字眼。
“我让你回来前告诉我,可你上周就回来了,你没说。”顾迎清如同自言自语般,“你为了救沈纾纭受了伤,你也没说。”
程越生大掌紧贴她脊背,像安抚,又像阻止她逃开,低声问:“谁告诉你的?”
“许安融。”顾迎清没犹豫。
程越生没搭茬。
顾迎清眼神一聚焦,发现他一声不吭,脸色难看几分。
她看着他,字字清晰:“你没什么好说的是不是?如果不是许安融告诉我,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程越生偏了偏头,看了下别处,又看回她,沉声说:“没想告诉你。”
顾迎清难以置信,绷不住难看地笑了下,声线平和地一句句话往外蹦:“只要我不知道,你完全可以当这些事没发生?”
“对。”程越生一点不撒谎。
他看着她,有种知道她会生气,但再来一次他仍旧选择不告知的,不知悔改的理直气壮。
顾迎清被他的每个答案砸得脑子发懵无法运转,哽着嗓子问:“你知不知道从别人口中知道你那些破事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蠢得无可救药?你知不知道,所有的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我很难不往你跟沈纾纭之间有纠缠那方面去想?”
程越生松开她,搭着腰,下颌紧绷地盯着她:“你自己不是说过,我要是跟别人搞上了会通知你,你一天天瞎想什么?”
顾迎清脑子里轰地一声,“是,我根本不信你!你有你的计划,但有必要隐瞒行踪吗,你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
程越生脸色倏地冷酷,眉眼一厉用力看她:“因为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有可能让州港的事再一次上演,没有别的作用。但凡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你会忍住不插手不多问不多想?”
顾迎清怔住,“你觉得我会拖累你?”
程越生转开脸,顿了下说:“不是,”随后使劲皱着眉头,语气冷硬,“我不想欠你。”
顾迎清像是不知什么意思似的,安静地重复:“不想欠我?”
她很快反应过来,“你跟我在一起,到底是不是因为我在州港被绑,你觉得跟你有关?因为你觉得愧疚,欠我的?”
程越生不说话。
她逼问:“是不是?”
“是。”他转头,声音不大,但有种被问烦了的斩钉截铁。
顾迎清眼泪瞬间流下来。
不应该用“流”来形容,而是直接汹涌地淌下,根本没有前兆。
她一直想回避的事实有了答案。
她其实心里一直有数,当初在州港程家外面的车里,他说过,让她喜欢上他,跟他走到这一步,是他的责任。
她那个时候就只想跟他在一起,暗示自己,就算他没那么喜欢也没关系。
可他后来又对她太好了,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让她觉得,他对她感情在逐渐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