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接着便是一系列连锁反应,沈家遭创,沈进友被卷进舆论漩涡,沈景曜趁机夺下话语权……不知道是从哪一步起,她背靠的沈家,逐渐成为她的催命符。
她本就只想享受沈家的荣光,可没想过承担它的重量。
沈进友看重家族联姻,她从未质疑过,可她希望的是能找到最有价值的联姻对象。
在赵南川身上赌输了,她以为有时间再寻觅……
沈家出事,她也很自信,认为沈家基底雄厚,不久便能解决麻烦,走出困局。
紧跟着,事情走向偏离,家里给她定下联姻对象,她想在程越生身上赌一把;再之后她手上有证据的事不胫而走……
如今,沈家是顶不住各方势力的压力,不好交代,在利益与她之间,决定放弃她。
她深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道理。
就在这样不知不觉,在每个来不及挣扎的变故中,被推到了如今的境地。
沈纾纭看向坐在对面的始作俑者,这半年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她的恨意溢出眼眶,“你想毁掉我是吗?你做到了。”
沈纾纭在这里待了快两天一夜,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斑驳,眼球中血丝遍布。
程越生靠着椅子,一声不吭,掏出烟来点燃,看着她,不徐不疾地抽上一口。
沈纾纭整夜未睡,提心吊胆又神经疲劳,心里的话机械地从嘴里冒出来:“程家生的事,是我哥让我做的,所有的一切,是沈进友策划的。我只是因为生在沈家,没得选……你为什么对我做这么绝?”
“别扯这些,”程越生不留情面地笑笑,“可没人把刀架你脖子上让你去骗程家生,你可以说他单纯说他蠢,被你轻易蒙骗,但你不能说自己无辜。你所作所为都是自愿,只想在沈进友面前证明自己,好仗着父亲的认同和沈家的势力作威作福而已。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不必我面前装可怜,没用。”
沈纾纭这人,大胆妄为却又不够周到缜密,骄纵却又愚钝的天性,不足以撑起野心。
而她的野心又太过虚无。
她想要的只是无人可比拟的高高在上的地位,过着能展示她财富和地位的奢侈生活。
程越生又说:“再说,我也没想做绝,”他转了转打火机,低笑说,“你这不是还有求生欲望么?”
沈纾纭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我手上有洗钱证据的事,到底是不是你传出去的?”她始终想不通这一点。
程越生平静且肯定地说:“不是。”
沈纾纭神情恍惚,脑中只剩下一个可能,难道是沈景曜想彻底铲除威胁,不惜铤而走险,拿沈氏来赌?
程越生说:“东西给我。”
沈纾纭上发条般骤然清醒,“你先带我出去。”
“出去之后呢?”
“跟我结婚。”沈纾纭直直盯着他。不死心地说。
程越生拧眉吸了口烟,“没用车轱辘话少他妈再讲。”
他说完,直接将烟往烟灰缸里一按,起身。
那一刹那,沈纾纭以为他要直接离开,谁知程越生阔步走向她,一把拽起她就拖着往外走。
沈纾纭穿着高跟鞋和长裙,一路提裙小跑,不断紧张地环视周围,“你带我去哪儿?”
“你不是想出去?”
沈纾纭大惊失色,她是要谈好条件再出去!
结婚是对她最有利的结果,是人都想绝地求生,往最好选择靠拢,那不过是她最后一次试探的尝试。
程越生将她塞进副驾驶,开车快速驶离院子。
沈纾纭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灯火点缀的黑暗中,场景与某个冬夜重叠,那时身旁的男人还在院中对她百般维护安慰。
只是很快车子拐上盘山道,院景消失,视野中出现了一串车灯,几辆车尾随而来。
程越生提速,沈纾纭抓着自己的包,“你最好告诉我,那些是你的人。”
他说不是,把控着方向盘,高速过弯,冷声说:“我今晚出来没带人。”
沈纾纭脑子炸开,无法思考:“你疯了……你疯了!”
万一这些人真的杀了她……
“你带我去哪儿?”
程越生看了眼后视镜,“证据给我,我可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沈纾纭不说话,想思考,方觉思维在高压下变得迟钝。
但她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苟且偷生。
车子开出饮泉路1号大门之后,不是开向市区,而是沿着盘山主路往山上开。
沈纾纭惊恐地看着他:“程越生!”
这无疑是故意把她往死路上送,要借此逼她把证据交给他。
但越往上山势越险峻,谁知道后面那些人是不是奔着直接要她命来的,制造车毁人亡的意外太容易!
她想到赵南川的死……
“回去……”沈纾纭极端紧张下迸出哭腔,却掉不出眼泪,“回去!”
程越生置若罔闻,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和刹车油们,在弯道疾速甩尾,尾随车辆在弯道落后,又奋起直追。
程越生声线平稳,与此时狂飙的车速形成极致反差:“我的人很快就到,你把东西给我,我保你安全,你不给,我就把你交给后面那些人,怎么样?”
车外漆黑山景飞速后掠,像一片片交织的虚幻诡影。
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呼啸的引擎,让沈纾纭想到阿马尔菲海岸那条盘山公路。
她沉浸在那片蓝色幻想中,没意识到逐渐放慢车速,与后车的距离逐渐拉近。
沈纾纭眼泪滚涌,嗓音无力:“你居然拿自己的安危来搏?你就那么自信能撑到你的人来?要是后面的车撞上来,我死了你也活……”
沈纾纭的声音戛然,因车尾被人狠狠一撞,车身猛然失速前蹿——
程越生下颌紧扣,透着股手起刀落的狠劲,一把抡着方向盘,踩下刹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车子在撞上山体前原地调转了个向,直面来车。
第298章
验
沈纾纭身体无力发软,四肢又犹如灌铅,飙升至顶点的肾上腺素还没降下来,看见堵在前方的车辆车门打开,下来以帽遮面的数人,又瞬间被灭顶的恐惧淹没。
“后退……退!”沈纾纭语不成调,连嗓音都用不上力。
可程越生不仅没退,她还在一连串自己的心跳耳鸣中听见细微的“咔哒”声——他解锁了车门。
“你别这样……”沈纾纭求生本能被激发,仍是先来威胁这一套,“如果我告诉他们,东西就在我包里,我出事了东西你也得不到。”
她赌他会救她。
他既然会来见她,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证据吗?
如果她连人带证据被带走,他犯这一趟险不是徒劳?
程越生闻言,无动于衷地扶着方向盘,神情冷峻直视前方。
人到车旁,用手中匕首刀柄敲了下车窗,试探性地拉一拉车门,竟然拉开了,于是连拖带拽地将尖叫反抗的沈纾纭从安全带的束缚中扯下车。
沈纾纭把包紧紧护在怀里,脸上有着恐惧高压之下前所未见的执着,冲程越生说:“救我!”
声音几乎听不见。
来人个个身形健硕,困住她手臂的力道使她痛得麻木。
沈纾纭被人扭送着往陌生车辆走,她转头看向车里无动于衷的男人,灵魂在往身体外飘。
脑中快速闪过自己当下的处境,她既不相信自己对程越生无用,也恨透沈家在关键时候对她不管不顾。
她看了眼捉住自己的男人手中的匕首,脸上发狠,便要去抢。
男人被她用力抠住手腕,女人指尖延长的甲片用力掐进他皮肤,一瞬间的疼痛让男人的力道稍有松懈,差点让她夺了刀。
他骂了句“我操”,承痛摆脱她的手,反手就用刀柄敲中她后肩。
疼痛袭来,沈纾纭痛苦地皱起脸,有刹那的失语。
有人从另一侧接管囚住她手臂,狠声说:“臭娘们儿,干脆先捅死她算了,反正老板们也是要她的命,这里捅,和带到地方捅,都是一样,还免得路上出变故。”
沈纾纭顿时醒过神来,并且抓住关键词:老板们。
她只知道沈进友以前被人买了黑财经公关,被一媒体记者拿着黑料威胁要钱的时候,买凶杀了那人。
但她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一种报应。
可报应凭什么要她来承受?
沈纾纭意识到持刀的男人在犹豫,半举起刀,反光的刃在他手中闪现出跃跃欲试的冷芒。
她瞳孔放大,本能地挣扎起来就要逃。
刀子就要落下,伸手骤然传来车门掀上的声音,阻止了那人落刀。
这些人警惕地看向程越生,“少管闲事,我们只要这个女的。”
程越生一声不发,徐步靠近。
别人还在想他要干嘛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抬腿就踹在一男的背后。
此刻,沈纾纭感觉手臂上那魁梧男人前一秒还使劲地攥着自己,突然间像是被卸了手腕般失去力道,人倏地往前疾扑,失去重心弹摔在地。
持刀男人见状直接朝沈纾纭挥刀,沈纾纭脚如石重,连连后退,却像被束住手脚,无法躲开。
她看着朝自己捅来的刀,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掉,瞳孔涣散。
*
两天过去,程越生还没回来。
顾迎清白天上班上到忙昏头,晚上无法入眠,就接着画画到有困意,把时间排满到让自己尽量忽视身体上的异常。
这天一早,顾迎清不是被闹钟吵醒,而是被反胃的感觉刺激醒来。
她立马睁眼,呕吐感已经到喉咙口,她飞快地翻身下床,跑到卫生间掀开马桶盖,蹲在地上干呕。
胃部抽动,胸口窒闷,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顾迎清额头浸出一层细汗,她怔在那里,扶着马桶的手细微却频密地颤抖着。
过了许久,反胃的感觉消失,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往常一样,洗漱,换一套修身又精致的职业裙装,踩着高跟鞋去上班。
中午,和梁倩在员工餐厅吃饭,顾迎清看见菜里肉丝的纹理,倏地顿住,过了会儿,用筷子扒拉了两下,闻见油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立时搁筷,屏着呼吸跟梁倩说想起还有事,倒掉饭菜,匆匆离开。
梁倩吃完饭上楼,问:“你怎么回事?”
顾迎清说:“估计是有点感冒,昨晚有点发热,今天没什么胃口。”
梁倩见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导致精致的妆容跟她的状态完全不契合,显得像突兀的面具。
她摸了摸顾迎清的额头,“是不是有点低烧?”
顾迎清笑了笑:“应该是,不过没大碍。”
顾迎清过得稀里糊涂的,晚上打车回家时,经过小区外面那条路主干道,街两侧大小商铺鳞次栉比。
便利店与药店挨得很近。
她突然叫停,司机靠边将她放下,顾迎清付了钱下车。
她犹豫片刻,走进药店,买了一盒早孕试纸和验孕棒。
回到家,她把东西放在一边,先去给自己做了清淡好入口的晚饭吃了,又简略整理了一下书房,洗头洗澡。
似乎把能做的都做了,才进卫生间做检测。
她把两条试纸和一条验孕棒放在盥洗台边,静静看着上面第二条杠的颜色逐渐变深。
最终结果是一弱阳,两强阳。
顾迎清没察觉自己屏着气,直到脸色通红,才使劲呼吸,胸膛起伏不定,泪珠失控地直往下淌。
她醒过来,避之不及般,一把将那三条东西扔进垃圾桶,系好垃圾袋,立刻下楼扔进垃圾分类箱里。
夜里躺在床上,她人像在玻璃瓶子里,耳朵有种长居真空的闷堵感。
已经凌晨两点过,她打给程越生。
响了几声后,那边接起,嗓音低哑,带着被吵醒的迷糊:“什么事?”
顾迎清问他:“你什么时候回?”
程越生察觉她声音有异,清醒了些,“怎么了?”
她心头乱糟糟,鼻腔发堵,恍恍惚惚说:“我……我想见你。”
那头笑一笑:“行,过几天。”
第299章
想不想要
顾迎清记不太清是几天前,他说过两天回来,如今又要推迟,心里只余担心,“是事情不顺利吗?”
之前都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破冰,如今自己一片迷惘,又担心他,哪还有心思计较其他。
“顺利,不过有点事耽搁了。”
程越生天然低沉的声线里带些微倦意,顾迎清没有说话,也不再追问,只是静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翻身时被子的窸窣声响。
“又睡不着?”
说话间有打火机的声音,顾迎清知道他在点烟。
“嗯。”
“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之前让李方长找好了医生。”
顾迎清听着他声音,心跳的起伏趋于平缓,捏着被子喃喃:“你在的时候又睡挺好的。”
说完又有些赧然。
程越生张口即来:“干完更好睡是不是?”
声音懒洋洋带笑不正经。
顾迎清脑中浮现他有时半垂眼瞧着她调情,坦然流露欲望的样子。
她没反驳,轻声说:“你要回来提前跟我说。”
他说:“行。”
顾迎清肚子饿,体感比平时热,人也昏昏沉沉,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躺着躺着,翻来覆去就入了梦。
可惜并不是什么好梦,更像是现实变了个花样在重演。
梦里赵缙披着人样,带她去跟赵南川吃饭,噩梦般的一夜过后,她开始呕吐。
验孕棒显示她怀孕,梦中她能预料事情之后的走向,在赵缙找上她之前立刻收拾了行李和证件准备出国。
打不上车,好不容易拖着行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拦了辆私家车,请司机送她去机场,她把钱包里一半人民币现金掏出来。
司机慢吞吞往机场开,眼看就要赶不上飞机,车子还在半路被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