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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对……不对……”应寻刚想点头,发现她又喊上了,脸色顿沉。

    “天晚了,要回去了,不然阿兄该着急了。”明舒在他发作前忙道,“走走走,我请你喝香饮子,这回给你买罐甜的。”

    一边说,她一边溜之大吉。

    ————

    夜幕初降时,明舒回到魏府门前,恰好撞上刚回来的陆徜。

    应寻就送她到门口,见了陆徜行礼:“少尹大人。”

    陆徜便问二人:“从哪里回来的?”

    “今日陪陆娘子去见了彭庆的妻子蔡氏,又去了趟彭庆妹妹的住处,刚从北斜街回来。”应寻答道,一点没有隐瞒。

    “有进展吗?”陆徜又问。

    “当然有进展!”明舒兴致很高,双眼泛光。

    “那就好。”陆徜没有再追问,瞧着明舒又打起精神的模样,亦是稍稍松口气。

    “阿兄,应捕快受伤了。”明舒扯扯陆徜衣袖,示意他看应寻的脸。

    应寻左下颌处有道被蔡氏指甲挠出的细长伤口,血已干痼。

    他摸摸下巴:“无妨,小伤而已。”

    “阿兄,他这算是因公负伤吗?你们衙门可有医药贴补?”明舒却道。

    “你说呢?”陆徜反问她。

    “衙门就是小气!”明舒哼了哼,道,“捕快那么辛苦,一月奉禄也不过五两,应捕快,你要不别干了,跟着我吧,我给三倍报酬!”

    “……”一个是上峰,一个是上峰妹妹,这个问题应寻不会回答。

    “当着我的面你就敢挖墙角?”陆徜眯了眼。

    应寻觉得自己还是别在这对兄妹面前杵着了:“若无其他要事,属下告辞。”

    陆徜冲他点点头,把明舒给拉到身边,一边进府一边问她:“我且问你,你今日是不是没把邱明他们带在身边?”

    “我们要去找蔡氏,人带太多容易把她吓着,所以就让他们在附近等着了。阿兄,你放心,我不敢拿自个儿小命开玩笑的,何况不是还有应寻跟着。”明舒回道,又苦下脸,“但这样的日子得过到什么时候?我……”

    她难受。

    “快了。圣人已经下了口谕,快马送去江宁给曹海,让他速押凶嫌并一干涉案人进京,如果顺利,七月初他们就能抵京。”陆徜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明舒。

    消息一点一滴透露给明舒知晓,也算是让明舒慢慢有些底吧。

    “曹海?”明舒对这个名字极陌生。

    “江宁府厢军的都指挥,也是魏叔从前的同袍。”陆徜道。

    明舒“哦”了声,跟着陆徜进了独立院落。

    “等等,你先跟我来。”陆徜没像往常那样与她先去向曾氏请安,而是带着她进了自己屋子。

    陆徜在魏家暂居的乃是一处三套间的厢房,进门正中是会客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寝间,他将明舒带进了自己书房。

    “怎么了?”明舒不解问道。

    这神神秘秘的作派,可不像陆徜。

    陆徜走到书案前,从腰间取下一物,轻轻搁到桌面上,推向明舒。

    “这是……”明舒拿起东西,“铮”一声拔开。

    是柄匕首。

    巴掌的长度,刀鞘全黑,刀身轻、薄锃亮,刃处有一线凌厉光芒。

    “收好它。”陆徜道,“给你防身用。”

    明舒将匕首彻底拔出,紧握刀柄将匕首置于眼前翻来覆去的看,心忽然突突跳得厉害,眼被刀刃亮光迷惑,竟缓缓伸出指腹,想摸一摸那道凌厉光芒。

    “别用手碰!”

    没等她摸到,手腕就被陆徜急急攥住。他绕过桌案,走到她身后。

    “想试?”他问她。

    “嗯。”她轻轻回道。

    “握紧。”陆徜在她耳边低语,手掌亦随之覆到她握刀的手背上,连刀带她的手一并入掌,紧紧握住。

    明舒还没反应过来时,站她身后的陆徜忽然倾身,左手擦过她的左臂,从桌上抽了张纸往空中一抛。

    寒光一闪而过。

    他握着她的手挥下匕首。

    细软单薄的纸“嗤”一声被削成两半落下,切口平整。

    明舒张了张嘴,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道:“阿兄,我还要!”

    语毕,她自己拈了张纸抛起,陆徜握着她的手又是一挥,纸张在半空裂成两半。不知为何,明舒觉得心里畅快,咯咯笑出声来,扬手又扔一张,陆徜顺着她,再划一张。

    如此重复数次,桌面落满纸,明舒方住手。

    “高兴吗?”他问她。

    “高兴。”她答得痛快。

    陆徜便拿起刀鞘,另一手继续握着明舒的手,将匕首送入鞘中。

    随着“铮”的一声,匕首归鞘,陆徜的手也彻彻底底圈住明舒。

    明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已被圈在他怀中。

    “高兴就好。”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沉而缓。

    他很久没见她笑得这般肆意张扬了。

    明舒站着,没回身,只是轻道:“阿兄,谢谢。”

    “嗯。”陆徜应声,轻轻垂头。

    唇触及她后脑发丝时停了片刻,而后他松开手。

    他还是她的阿兄,不是陆徜。

    第97章

    颜控(虫)

    雨淅淅沥沥下着,

    天阴沉得像要塌下一般。

    陆徜今日休沐未去官衙,歇在家中,魏卓亲自带了军医过来给他复诊换药,

    明舒便哪儿也没去,也留在家里。

    曾氏陪魏卓坐在堂中说话,

    明舒就站在通往内堂的帘子外头听里边的动静。

    “明舒,你杵那儿听什么呢?”曾氏看她竖直耳朵的模样,

    不由问道。

    “听听阿兄有没喊疼。”明舒回头道,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魏卓听笑了,

    道:“你放心吧,这是我那里医术最好的大夫,

    不会疼着你阿兄的。”

    “魏叔的人自然是厉害的,不过医术好不好与阿兄疼不疼可是两回事,

    伤口在他身上,

    怎么会不疼。”明舒不以为意道,注意力仍在内堂。

    “原来不是他疼,

    是你心疼?”魏卓打趣道。

    明舒猛地转过头,脸颊红扑扑:“谁心疼他了?”

    帘子忽被人掀起,

    陆徜从里面出来,

    穿一袭浅青薄袍,

    左肩处微耸,

    隐约有包扎得厚实的绷带痕迹。他一出来就听到明舒的声音,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站她身后道:“明舒,

    我没事。”

    明舒觉得自己被打趣了,

    刚想回嘴,

    却见大夫跟着走出,

    便又追问大夫:“我阿兄的伤恢复得可好?”

    “少尹的伤恢复得很顺利,陆娘子不用担心,不过这段时间起居行动依旧要留神,尽量避免左臂使力。”大夫叮嘱几句,把药方交给明舒后便带着药童告辞离去。

    明舒把药方交给来安,让他速去抓药回来煎,回过头来又再叮嘱陆徜,陆徜只有点头记下的份儿。

    魏卓便向曾氏道:“这两人,都看不出谁是兄谁是妹了。”

    曾氏笑着:“也亏得明舒在,我少操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说着她又现出几分惆怅来,看着明舒的目光都是心疼。

    魏卓知道她的心事,小声宽慰道:“曾娘别担心,明舒是有后福的孩子,又有你们,定能过此关劫。”

    “但愿如此。”曾氏叹道。因着陆徜与明舒双双遇刺,陆徜在查简家劫案的事瞒不住她,她自然也听说魏卓知道明舒身世之事。

    “阿娘!”明舒叮嘱完陆徜,又回头来找曾氏。

    魏卓便收起话题,起身告辞,陆徜恰有要事与他商量,故送他出门。二人遣退随从,边走边谈。

    “魏叔,可有周秀清的下落?”陆徜问道。虽然已经抓到伍四等人,但他依旧没放弃寻找周秀清的下落。

    “还没有。”魏卓道。按陆徜对劫人现场的种种迹象推断,周秀清被劫之后应该是往汴京城去了,可这一回并不像抓伍四等人那般顺利,他派出大量人手在京城搜索了多日,仍旧无果。

    “会不会人不在京城?”魏卓又问。

    以禁军之能,若在京中找不到一个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人并不在京中,另一种是对方权势地位不低。可周秀清所牵涉的乃是江宁府案子,总不至于和京官有所牵扯?

    陆徜摇摇头:“事发之后,三皇子也已经派人在汴京附近各种要道搜查过了,若他们要离开京城,必会留下痕迹,但很奇怪……周秀清像突然销声匿迹般。”

    他说罢脚步一停,朝魏卓拱手:“魏叔,其实子翱心里有个猜测,只是未得证实,故一直不敢明言。但周秀清之事事关重大,我……”

    “但说无妨。”魏卓道。

    “宋清沼曾派人往江宁县打听过我的从前,他的人在那里遇见过豫王手下。”

    魏卓眼神顿凝:“你怀疑豫王?他可是圣人器重的皇长子,也是……”

    后半句没出口,陆徜却也听明白了,豫王为长,三皇子为嫡,他二人都是储君人选。

    “若是其他京贵倒还好说,可是豫王……”魏卓摇摇了头。

    不是查不了,而是他不能查。禁卫军乃是天子之兵,他这个掌军之帅是圣人最信任的近臣,最最忌讳的就是卷入储君之争中。若只是江宁府劫案他倒能出力,可现在正是立储的节骨眼,皇帝本就有意考较两个皇子的能力,豫王与三皇子都在风头浪尖上,如果这个时候他插足其中,固然本意为公,与储君之争并无关系,但圣人会如何想可就难说了。

    结党营私本就是天家大忌,何况他还是手握京畿戍防的禁军统领。一个弄巧成拙,别说是他,就是三皇子赵景然,也会因此受到圣人怀疑猜忌。

    这些陆徜自然明白,也正是有这些顾虑,他才迟迟未将心里怀疑说出。

    “罢了,可能是我多心。魏叔不要放在心上,权当没听过吧。”陆徜又往前走去。

    要魏卓出手查豫王,确实强人所难。

    “陆徜……”魏卓却忽然叫住他,似乎做了个决定,“你在京中行走,身边不能没有人。我给你一队人,他们不属于禁卫军,都是些刺头,你若能收伏,自可如虎添翼。”

    “多谢魏叔。”陆徜拜谢。

    ————

    过午,雨依旧没停。

    陆徜下午跟着魏卓出门,明舒就向他借了书房,趴在他的书案上画首饰样式。

    屋外忽然一阵急步声响起,却是应寻找了开封府的同僚来找明舒。

    “应大哥人在大兴赌坊,拿住了余连,他请陆娘子速去一趟。”

    余连就是彭庆妹妹彭氏的儿子。

    明舒把笔一丢,匆匆跟着那衙差去了。

    大兴赌坊也开在北斜街上,里头密不透风,乌烟瘴气的。余连出老千被发现,叫人扣在赌坊里,险些被断手割耳,因为应寻的出现而暂时得以保住,但赌坊老板也不相让,现下两边正僵持着。应寻虽然是捕快,但这些道上的事他也管不了,只能暂时勉强稳住局势。

    “应捕快,这人犯了我赌坊的大忌,你想保他也成,拿钱来赎,否则今天他就别想踏出我大兴的门。”赌坊老板姓钱,坐在赌桌上冷笑道。

    几个打手拿着棍棒等物围在应寻和余连四周,外面则是围得水泄不通的看热闹的赌客。

    余连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拽住应寻的衣摆求救命,应寻只问钱老板:“要多少钱?”

    “也不多,他刚才出千赢了五两银子,我只要他还百倍。”钱老板道。

    五百两?

    这简直狮子大开口。

    别说应寻没有五百两,就是有也不可能给。

    “五百两都出不起,应捕快还是别管这摊闲事。”钱老板讽刺道。

    “钱老板好大的口气,张嘴就要五百两银子?”清脆的女音夹着笑意从人群外传来。

    四周围着看热闹的赌客忽骚动起来,两个身着轻甲腰间佩刀的男人伸手隔开两侧的人,分出一条路来让中间的少女缓步迈入赌坊内。

    十七、八岁的姑娘,面带笑容,看着漂亮讨喜,可不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钱老板刚要开口,却见她身后另还跟着四个人,一共六个人将她护在正中。这六人皆着轻甲佩长刀,在汴京城中能公然佩刀的,可都不是普通人。钱老板立时从桌面上站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舒,抱拳道:“这位娘子是……”

    做这生意的人,一要镇得住场子,二要识得人。汴京遍地权贵,若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钱老板自然要先打听明白这人能否得罪得起。

    “您甭管我是何人,我只问钱老板一句准话,这人我要如何才能带走?”明舒只看了应寻一眼,便又扬起小脸望向钱老板,唇边依旧挂着和气生财的笑。

    这笑配着她身边的护卫,落在钱老板眼里就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但话已放出,他也不好自打嘴巴,看了她两眼,刚要说话,明舒却又道:“钱老板,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钱老板斟酌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要邀她往内堂相谈,应寻急道了声:“陆娘子!”

    明舒冲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而后跟着钱老板进了内堂。不过半盏茶时间,内堂的布帘掀起,两人相谈甚欢地出来,互相拱手相让。及至堂中,明舒扔下张纸,朝余连道:“画押。”

    余连低头一看,那是张五百两的借据,当下就要跳起,却被钱老板的人死死按在地上。

    “银子我替你付了,就算是你欠我的,画了押跟我走吧。”明舒道。

    余连还想挣扎,钱老板却向左右使了个眼神,立时就有人上前按住余连让他在借据上按了指印,又将借据递给明舒。明舒这才笑眯眯朝钱老板抱拳:“多谢钱老板,那我就先告辞了。”

    钱老板挥挥手让手下退开,也冲她抱抱拳:“小娘子好走,钱某不送了。”

    应寻从地上拽起余连,满头雾水跟着明舒出了赌坊。

    刚迈出赌坊门口,明舒就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清新空气——里面的乌烟瘴气快把她给憋死了。

    “你真给了五百两?”应寻把余连往邱明手里一塞,到明舒身边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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