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察觉到她此刻心情不佳,云雀忙想改口,却听她问:“你觉得子衍那孩子,每日来本宫面前晨昏定省时,心中念的当真是本宫这个皇姑奶奶?”云雀有些犹豫道:“大公子年纪尚小,虽早慧了些却到底不够圆滑,许是想不到那么多。”
华阳长公主闻言,不由地冷哼一声,“锦川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防着本宫这个做姑母的了。
子衍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有什么不会的。”
想到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冷声问:“宁王那边,查探的如何了?”
“探子传回消息,说是宁王殿下自年前面见陛下后,回到府中便一直卧床不起,似是真的病了。”
“本宫那个好侄儿,病的倒真是时候。”
华阳长公主扶额,雍容华贵的脸上多了愠色,“老二那边呢,最近在忙什么?”
云雀恭敬道:“安王殿下这几日倒是时常进宫,在御书房一呆便是半日,有几次甚至在宫门快要下钥时才离宫。
朝中近来有传言,说是陛下属意安王殿下,每每批阅奏折都许他在旁陪着。”
“如此说来,本宫那侄媳妇近日怕是不得闲。”
“公主所料不错,如今朝中众臣心思活络,明面上虽未有动作,却有不少众臣的夫人往安王妃娘家递拜帖。”
华阳长公主冷笑一声,“这些个眼皮子浅的,无非是觉得老三身子废了,老四又是个不中用的,想要赶在锦川回来之前站好队。
也不怕一个不慎看走了眼,鸡飞蛋打。”
“公主的意思是……”
意识到什么,云雀果断收了话,惶恐道:“奴婢失言,还请公主责罚。”
她说着,便要跪下。
华阳长公主伸手扶住她,笑道:“瞧你这胆子,本宫又不曾说什么。”
青雀摸不准她的心思,一时不敢作答。
正犹豫着,忽听外头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各归其位。
华阳长公主瞧了眼铜镜中的倒影,笑容慈祥道:“本宫当真是老了,这鬓角都生了白发了。”
话音刚落,门口冲进来一个小团子,奶声奶气道:“姑奶奶不老,姑奶奶是大美人!”
华阳长公主笑着伸出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
她拿出帕子擦拭着她额上细汗,嗔道:“春寒料峭的,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发了汗感染风寒,皇姑奶奶可是要心疼的。”
娇娇甜甜一笑,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道:“姑奶奶,娇娇要爹爹!”
小奶娃的声音软软的,很难让人不欢喜。
华阳长公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温柔道:“娇娇乖,你爹前几日来信,说是已经脚程过半,按照时间算估摸过几日就能抵京了。”
娇娇听不懂太复杂的话,她只知道,爹爹就要回来了。
小丫头两眼放光,凑在华阳长公主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激动道:“姑奶奶最好了!”
“娇娇小姐!”青雀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自从公子亡故,她家华阳长公主便不喜他人触碰,尤其是孩子……
这么多年,就连皇室的几位皇子公主,她都不曾伸手抱过。
华阳长公主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动作虽快,却被门口站着的子桓看在眼中。
他朝着她恭敬行了一礼,轻声道:“娇娇,跟哥哥回去。”
娇娇原本还不情愿,触及到他眼底的不悦,立即老老实实地后退了几步,闷声道:“姑奶奶,娇娇先走了。”
华阳长公主笑着点头,吩咐门口的孙嬷嬷道:“送公子小姐回房,再让小厨房炖些姜汤送去。”
娇娇弱弱道:“姑奶奶,要加糖。”
“好,都听娇娇的。”
待孙嬷嬷将兄妹二人领走,华阳长公主敛了笑,满眼嫌恶道:“备水,本宫要沐浴。”
另一边,兄妹二人刚离开华阳长公主暂时居住的院落,子恒便一把将娇娇抱了起来,大步离开。
娇娇尚不知哥哥为何不高兴,只兴奋于突然被举高高,奶声奶气道:“哥哥好棒!”
子恒闻言,并不说话,只闷着头大步往前走。
一口气走到墨锦川的书房,才将怀中的小人儿放下。
坐在窗边整理书籍的子衍抬头看来,不由拧眉,“这是又去哪儿疯了?”
早知留在府中也管不住,他倒不如多带他们在外头疯玩一会儿,也省得在府里吵闹,扰了长公主的清净。
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爹爹管教不利,教的他们个个不懂规矩。
触及到大哥的冷眼,子恒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为小妹擦去额上细汗。
子衍沉着脸,冷声道:“说话。”
第413章
不报此仇,她就不姓庄!
子恒抿了抿唇,声音闷闷道:“她不喜欢娇娇。”
“谁?”娇娇听得一脸懵。
随即,反应过来的小丫头双手掐腰,气鼓鼓道:“才不是呢,娇娇那么可爱,二哥哥坏!”
她抓着子恒的手轻晃,有些委屈道:“二哥哥骗人。”
子恒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听子衍轻笑一声道:“他自然是骗你的。”
他放下书走过来,抬手擦去娇娇眼角的小珍珠,笑着问:“娇娇今年几岁啦?”
娇娇竖起三根手指,刚要说话,又用另一只手帮着从大拇指底下掰出被压着的小拇指,理直气壮道:“娇娇今年四岁啦!”
子衍失笑,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四岁了怎的还哭鼻子。”
回想起自家三哥之前笑话她哭鼻子不知羞的话,娇娇冷哼一声,抬着小下巴道:“哭鼻子怎么了,我就哭鼻子,有本事打我啊!”
子衍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顽皮。”
“哇!大哥打人啦!”娇娇捂住脑门,喊的特别夸张。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子衍这个做大哥的下手重了,敲疼了她。
娇娇双手捂住脑门,肉乎乎的手指却漏出一条缝,偷偷观察着两个哥哥的表情。
见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并没有半点要哄的意思,顿时觉得没意思。
她放下手,瘪了瘪嘴委屈道:“大哥二哥坏,不疼娇娇了,娇娇要去找爹爹和姑姑!”
她作势要往外走,余光见二人竟然丝毫没有拦着的意思,顿时急了。
“大哥哥,二哥哥,你们真不管娇娇啦?”
小丫头瘪嘴,很快红了眼眶,眼底的小珍珠要掉不掉的,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子恒到底心软,轻叹一声将她拉过来,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道:“是大哥吓到娇娇了。”
子衍挑眉,“当真是我吓到的?”
方才他脚步匆匆,放下娇娇时分明已经手软的没了气力,分明是抱了一路都没松手。
得亏是娇娇年纪尚小,不懂得怕字如何写。
否则,定要被这小子吓出个好歹来。
子恒抿着唇不说话,眼底却分明多了些紧张。
他方才,是不是真的吓到妹妹了?
就在他心下难安,纠结着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时,就听自家妹妹脆生生道:“就是大哥哥吓的!”
小丫头一把抱住了二哥哥的腿,委屈道:“大哥哥吓人,娇娇怕。”
子衍:“……”
他倒也,没那么吓人。
听到妹妹的公道话,子恒不由地挺直了脊背,表情严肃的重复道:“大哥,娇娇怕。”
子衍点了点下巴,冲着外头唤道:“来人,送娇娇小姐去寻三公子。”
娇娇蓦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收回去的泪珠再次在眼眶里打转。
就要落下来之际,听到自家大哥温声道:“让三公子带着娇娇小姐去街上,买她最爱的杏仁酥。”
听到杏仁酥,娇娇瞬间将眼泪逼了回去,双眼亮晶晶问:“真的嘛?大哥哥不骗人?”
“大哥何曾骗过你?”
闻言,娇娇忙不迭点头,扭过头便朝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大哥哥最好啦,娇娇最喜欢大哥哥!”
子衍听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余光瞥了眼默默捏紧拳头的自家二弟,轻咳一声道:“孩童之言,当不得真。”
子恒低低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子衍喊住他,压低声音道:“方才你所说之事,仔细说说。”
听完子恒言简意赅的转述,子衍一张脸可谓是冷到了极点。
骨节修长的手指紧攥,忍了又忍,方才开口道:“此事你只当不知,切不可在老三和小妹面前表露出不妥。
尤其是华阳长公主那边,这几日能避则避,爹爹回来之前最好是不到她面前,你这点心思瞒不过她。”
子恒点点头,问:“爹爹那边?”
“爹爹那边你无需管,我自会去说。”
想到什么,子衍拍了拍弟弟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如今爹爹旧伤痊愈,挡了别人的路,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府上下,擎等着抓住王府的错处。
你我又并非爹爹亲子,往后更需注意言行举止,绝不可给锦王府抹黑,成为他人拿来攻讦爹爹的筏子。”
怕这些话太深奥,他正准备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一番,就听自家一向寡言少语的二弟无奈道:“大哥,我并非愚童。”
子衍一怔,满脸欣慰道:“大哥从未如此想你,爹爹亦对你寄予厚望。”
子恒抿了抿唇,垂眸不说话了。
*
因着同行有几个孩子,一路上不是晕车就是水土不服的,返京的车队行进起来可谓是慢上加慢。
本该半月的路程,硬是摇摇晃晃走了一月有余。
马车颠簸,又多人共乘一辆,接连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一行人都清减了不少。
尤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哪怕是在军营中都不曾吃过什么苦的庄诗涵,更是两眼无神面容憔悴。
她手扶着马车窗框,在看到城墙的影子时,眼睛一瞬亮了起来,低喃道:“到了,总算到了。”
仔细听,那声音甚至还带着些许哭腔。
一路上与四个半大孩子同乘,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要时不时被其中一个孩子吐上一身的脏东西。
她随身带的衣服早已换无可换,如今身上穿的,还是在沿途城镇随便买的成衣,颜色老气不说布料粗糙磨的她身上又痒又疼。
再不到,她怕她会被生生耗死在路上。
想着京中那一张张亲切的脸,丰盛的饭菜,还有国公府里那铺着锦被的软床,庄诗涵更想哭了。
待她回到国公府,定要告诉爹爹这一路上受到的不公待遇,让他好好去陛下面前为她讨一个公道。
还有那个德海!
不过是个没根的狗太监,连个正儿八经的男人都不算,也敢狗仗人势,一路上明里暗里磋磨她。
这笔账,她非得找他好好算清楚不可。
不报此仇,她就不姓庄!
在她身后的马车里,宋言汐正在与暗三手谈,凭借着一招釜底抽薪,收获了暗三近乎崇拜的眼神。
回京这一月,她吃得好睡得香,气色竟是比年前离京时还要好。
一张脸白里透粉,尤其是脸上带着浅笑时,仿佛冰川消融,让人如春风拂面一下暖到了心底。
暗三咕哝道:“姑娘生的真美,难怪王爷惦记了这么多……”
宋言汐往回捏棋子的手微顿,只当没听到她恰到好处停了的话。
下一瞬,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林庭风那双遍布胡茬面容憔悴的脸映入眼帘。
她眼皮微掀,冷淡问:“林将军有何事?”
第414章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林庭风不由苦笑一声,无奈道:“本将无事便不能寻你了?”
宋言汐冷着脸,并不作答。
她实在搞不清楚林庭风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路上,他频频找各种由头凑到她面前来,碰个软钉子走了之后,过半日的功夫再来。
她甚至都要怀疑,他这一路上是不是被她给骂爽了,这才明知会被骂却仍要厚着脸皮凑上来。
当真是——令人恶心!
看着宋言汐不假辞色的脸,林庭风叹了一声,道:“我是来寻你借样东西。”
“没有。”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东西,你就知没有?”
宋言汐抬眼看向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恶,“只要是林将军问,都没有。”
她现在只恨,当时在翠鸣山之时没直接给他一个痛快,反倒留他一命让他在这里恶心她。
林庭风满眼失望,正要说什么,马车内的暗三突然“哗”一声,抽出了腰间软剑。
剑身薄若寒蝉,散发着慑人的寒光,仿佛下一瞬便要来取他的项上人头。
“你!”林庭风陡然沉了脸色。
他正要发作,就见宋言汐清冷的目光越过他,直直看向某个方向。
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转过身去,正对上庄诗涵那双充满怨恨的眸子。
她嘴唇微动,虽没发出声音,可他却知道她是在说:“去死。”
林庭风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好似被人打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他方才经过她的马车时,特意同她搭过话,听那几个孩子说她分明还在睡着。
难不成,她竟是装的?
看着他一副又羞又恼,好似做错事被人当场抓包的模样,庄诗涵骂了声“神经”,嫌恶地移开视线。
盯着他涨红的侧脸,宋言汐提醒道:“今日午时便能抵京,林将军再不抓紧点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依庄诗涵的性子,这一路受了这么多委屈,心中肯定狠狠记了他一笔。
再看他二人这一路话不投机半句多,动动脚趾也该知道,他们那“坚不可摧”的感情已然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