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庄诗涵平白得了个义子,刘军医却是最高兴的,乐得几乎合不拢嘴,胡须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宋言汐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刘老,大家都看着呢,您多少也收敛些。”
装都懒得装,当真不怕遭人记恨?
刘军医满脸红光道:“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老夫现在不报仇,更待何时?”
他看了眼四下,压低声音道:“你且再耐心等等,待那册子上的姓名写满,老夫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宋言汐低低应了一声,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若遇为难之处,刘老切不可逞强,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知道了,小姑娘家的怎如此啰嗦。”
刘军医摆摆手,背过身去,不耐道:“快走吧,磨磨蹭蹭的,再不走怕是天黑了也到不了下个驿站。”
李军医看他眼眶微红,轻叹一口气道:“我这老哥哥最是嘴硬心软,郡主可别听他的,他这是舍不得你走。”
刘军医梗着脖子道:“谁说老夫舍不得?”
他转过身,一脸谁都别惹老夫的模样,横眉问:“你们到底走不走?你们不走,老夫可先走了。”
宋言汐听得鼻头微酸,轻声道:“您和李老许老多保重。”
刘军医默了默,扯着李军医的衣袖扭头就走。
边走边嫌弃道:“磨磨蹭蹭的,再不走老夫拿绳子把他们都捆了,谁也别走。”
李军医问:“这才是老哥哥的心里话吧?”
“你也闭嘴,当心老夫把你藏在将军府后院的酒挖出来喝了。”
“你这……”
望着二老离开的背影,宋言汐轻声问:“王爷,还等奚大夫吗?”
墨锦川道:“不等了。”
这个时辰还没来,多半不会来了。
宋言汐点点头,望着剩余的两辆马车犯了难。
来时她之所以能与王爷同乘,是打着为他治疗双腿的由头,且得陛下亲口准许,可谓是名正言顺。
便是传到御史台去,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如今王爷双腿已然“痊愈”,行走无碍,她若再堂而皇之与他同乘,难免落人口实。
不说京中如何,光是这一路上,就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揪出他的错处好大做文章。
皇位之争何其险峻,只凭私德有亏这一错处,便能将他踢出储君备选之列。
她绝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可除却与锦王殿下同乘,便只剩下一个选择。
不远处,站在马车旁的林庭风看到宋言汐看过来,唇角扬起一抹温柔浅笑。
他那张脸生的不错,英武俊朗,一双黑眸带着笑时仿佛看狗都深情。
若非如此,庄诗涵也不会一眼便挑中了他。
即便两人于人前出双入对,边城中也有不少的姑娘家,宁愿做妾也想要嫁给他。
可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宋言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
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她宁愿靠着一双脚走回京城。
宋言汐拧眉问:“王爷可否借雪龙一用?”
没等墨锦川开口,林庭风快步上前,迫不及待道:“回京至少要半月,马背颠簸,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撑得住?”
他近乎命令道:“别胡闹了,你与我同乘一辆马车,路上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宋言汐听的眉心紧拧,忍不住问:“林将军是以何身份同本郡主说这些?”
论品级,她如今是从一品。
他一个区区三品的武将,哪来的资格安排她做事?
闻言,林庭风脸色不免难看。
她竟然敢拿郡主的身份来压他!
见他黑着脸不说话,宋言汐又问:“林将军是没听见,还是哑巴了,为何不答?”
林庭风紧攥双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郡主莫不是忘了,你我仍是夫妻。”
出嫁从夫,这道理她不该不懂。
莫说她只是陛下封的郡主,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也断做不出在闹市以身份压其夫君的荒唐事。
就连雷霆手段的华阳长公主,当年在经历丧子之痛后,也只是选择关起门来,悄无声息的处置了驸马与其姬妾。
长公主尚且如此,她难不成还想要越过她去?
如此一想,林庭风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语带责怪道:“世人皆道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你纵然心中再不喜我,也不该在人前……”
宋言汐冷冷打断他,顺着他的话道:“不该在人前如此不给你面子,就算有什么话,回家关起门来慢慢说。”
眼见林庭风面色稍缓,分明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她讽刺地勾了勾唇,问:“林将军今晨未曾净面?”
第411章
和离书何在?
“自是净了,为夫虽是武将却也过得没那么糙。”林庭风说着话,甚至还有些难为情。
算起来他二人成婚至今也有两年半的时间,他竟不曾歇在她房中一次,更是没让她伺候过他净面更衣。
而他,也从未像对诗涵那般,为她对镜描眉,更是不曾送过她一件像样的首饰。
他这个丈夫,做得未免太过失职。
宋言汐秀眉微蹙,叹道:“那还真是奇了,林将军房中没有铜镜也有水盆吧,就没照见自已这好大一张脸?”
也不知道他究竟哪来的脸,竟好意思说出夫妇一体,荣辱与共的话来。
纵观他此前行事,可有一件考虑过她是他的妻?
与庄诗涵无媒苟合之时,借假死逼她殉葬时,他怎么想不起来他们本该夫妇一体的事。
如今和离在即,他反倒是知道了?
光天化日,平白说出这些话来,没由得让人恶心。
他不嫌害臊,她都替他丢脸。
“你!”林庭风的脸色骤然一沉。
不待他发作,宋言汐冷冷提醒道:“林将军怕是记性不好,你我已非夫妻,此事边城上下无人不知。”
她眼底多了嘲讽,“和离书还是你亲笔所写,这便翻脸不认了?
我竟是不知,这吐出来的口水,还能再舔回去。”
林庭风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紧攥双拳,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一瞬变得冷静。
目光直直对上宋言汐的视线,他问:“你口口声声说我二人已经合离,和离书何在?”
和离书……
宋言汐心下一沉,倒是忘了这一茬。
不过没关系,等回到京中面见陛下,这和离书林庭风不写也得写。
他坏事做尽,连同林家注定是要下大狱的,她可不奉陪。
猜中她的心思,林庭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只要我一日不写和离书,你便一日是我林庭风的妻子。
想要同我和离转投别的男人怀中,你休想!”
宋言汐后退半步,满眼嫌恶地看着他,“林庭风,你自已思想龌龊,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同你一般行为下作。”
见她不似遮掩,眼底更无半点心虚的影子,林庭风有一瞬的恍惚。
难道宋氏要与他和离,并非像是诗涵说的那般,迫不及待要踢开他好同锦王殿下在一起?
可若不是如此,她又何必拼着名声受损,也非要同他和离呢。
难不成,她是介意诗涵的存在?
林庭风眸光闪烁,一时间心中即是高兴又觉得为难。
高兴的是宋氏果真在乎他,甚至因争风吃醋,做出了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
为难的是,她性子孤傲眼底不容沙子,竟连一个平妻的身份都不愿意给诗涵。
而诗涵出身国公府,自小脾气骄纵,肯与他做平妻都是委屈了她,他又怎舍得她为妾?
况且她已经将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辜负了她。
否则,他枉为人一场。
至于宋氏……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往后余生,他会竭尽所能去呵护她,敬爱她,给足她将军夫人应有的体面。
若她愿意,他也会分很多的爱给她。
他二人夫妻恩爱,再添上一双儿女,岂不羡煞旁人?
沉浸在自已编织的美梦中,林庭风全然没注意到,身前何时没了那道倩影。
自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墨锦川低笑一声,道:“本王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与人同乘,只好委屈林将军与行李同乘了。”
林庭风回神,咬了咬牙道:“不必了,末将骑马即可。”
“哦?”墨锦川想到什么,眼底笑意更盛,“既如此,便辛苦林将军了。”
林庭风心里呕的要死,面上却也只能赔着笑道:“有劳王爷记挂,末将荣幸之至。”
说着,他还不忘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道:“王爷,请。”
墨锦川下巴微点,看着他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心情大好。
提步上马车时,他低声吩咐暗一道:“让暗三与宋姑娘同乘。”
暗一掀帘子的手抖了抖。
他能明白,自家主子担心宋姑娘的心情。
可是这也太……太明显了。
您好歹装一下行吗?
林将军和诗涵郡主就不说了,光是宫里来那几个,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德海德公公,那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要是回去在陛下耳边吹吹风,宋姑娘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暗一正腹诽,猝不及防对上墨锦川那双带着浅淡笑意的眸子。
他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愧是他家主子!
*
御书房。
宣德帝看着密信上的内容,不由冷笑一声,“好个小五,这是明摆着向朕示威呢。”
朱公公双腿一软,险些站不稳。
他扯出一抹笑,恭敬道:“陛下与锦王殿下是父子,自古以来只有父压子,哪有子压父的,锦王殿下定不是这个意思。”
宣德帝挑眉,“你是说,小五这是故意通过德海的嘴在给朕上眼药?”
“锦王殿下的心思,奴才哪会知道。”
朱公公话锋一转,脸上赔着笑道:“不过奴才从前没少听德公公提起,说是锦王殿下孝顺,哪怕常年待在边城那种苦寒之地,心中也一直是记挂着陛下的。
远的不说,光是这御书房桌上摆放的砚台,镇纸,还有那木雕笔搁,哪一样不是锦王殿下孝敬陛下的?”
他说完又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嘴巴,笑道:“瞧奴才这张嘴,一说起来这话又多了,请陛下责罚。”
宣德帝不怒反笑,摇摇头道:“你呀你,倒是比你干爹那个老货坦率的多。”
朱公公一骨碌跪下,苦着一张脸道:“都是奴才多嘴,陛下罚奴才吧。”
“放心,这话传不到你干爹耳朵里。”宣德帝爽朗一笑,心情很是不错。
闻言,朱公公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擦了把额上的汗道:“皇上,时间不早了,可要奴才安排御膳房传膳?”
宣德帝抽了张宣纸,自顾自道:“小五此次力退梁军,如此大的功劳,朕该赏他些什么好?”
朱公公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锦王殿下的封地在沧州,锦王府的规格仅次于储君的东宫,这些年赏赐的金银财宝更是堆了几库房,早已是封无可封。
除非,陛下是暗指那个位置……
朱公公心中阵阵发寒,不免为自已狠狠捏了把冷汗。
事关储君之位,哪是他一个小小内侍能听的?
就在朱公公内心忐忑,担心自已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时,忽听宣德帝吩咐道:“伺候笔墨,朕要赏一道旨意给小五。”
第412章
心思太沉,不讨人喜欢
锦王府。
华阳长公主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早已韶华不再的自已,轻叹一声:“云雀,本宫是不是老了?”
身后着翠色衣衫的女子不动声色将掉落的白发藏入袖口,轻笑道:“公主如今正当年,如何称得上一个老字。
若真要说老,奴婢才是真老了,连公主素日里最爱看的剑舞都要跳不动了。”
“你惯会哄本宫。”
在一排簪子中挑了只红翡珠钗递给云雀,华阳长公主眼底总算多了笑意,“你年长本宫三岁,再过几个月都四十了,哪还能跟十几岁的小姑娘比?”
“四十又如何?奴婢只是这些日子偷懒了,待过几日天气好些,把库房里的大锤取出来操练一番,定叫公主满意。”
云雀说着,偷偷瞄了眼镜中的倒影,才开口道:“过两日天气不错,京郊的马场新到了一批宝马,公主可有兴致出去走走?”
“不了,那都是年轻人爱玩的东西,本宫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华阳长公主话音刚落,又想到什么,温声问:“子旭和娇娇呢?”
云雀恭敬道:“大公子过两日便要启程回书院了,今日特意带着弟弟妹妹去外头放纸鸢了,这个时辰许是还未回来。”
华阳长公主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不免淡了几分,“这孩子倒是个稳重的,就是心思太沉,不讨人喜欢。”
她长舒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这一点,倒是像极了他爹年少时,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锦川一夜风流在外留的种。”
云雀整理流苏的手微顿,笑道:“大公子早年父母双亡,跟在锦王身边的时间最长,性子肖他倒也正常。”
她顿了顿,又道:“依奴婢看,锦王殿下是个孝顺的,大公子瞧着也不错。”
华阳长公主掀了掀眼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