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言汐动手解着孩子襁褓的系带,头也不抬道。奚临刚要开口,忽听她问:“身上带帕子了吗?”
“嗯,你们女人出门不都随身带好几张帕子?”
“你听谁胡说八道,带那么多张帕子做什么?”
“自然是……”奚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被她垫在小家伙屁股底下充当尿布的帕子,问:“你知道这天蚕丝做的帕子,多少银钱一张吗?”
宋言汐犹豫了一下,道:“假的。”
“什么假的,小爷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买的!”
奚临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触及到宋言汐仿佛看冤种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言家作为安国最大的商户,还是皇商,她身为言老爷子的外孙女,从小到大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她既然说这东西是假的,那必然真不了。
奚临收回手,咬了咬后槽牙道:“这个百宝阁,居然敢拿假货诓老子,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假一赔十,看我到时候不砸了他们的招牌!”
宋言汐动作麻利地给孩子包好,看了他一眼道:“用不着跑什么远,百宝阁的掌柜如今就在这家医馆。”
奚临蓦地瞪圆了眼,脱口道:“堂堂言家竟然卖假货!”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孩子,宋言汐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的什么。
怕他嚷嚷的所有人都听见,有损言家的名誉,她问:“我姓什么?”
宋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言家商铺的掌柜?
奚临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姓宋,难不成你还要改成母姓。”
他本是无心这么一说,奈何听者有意。
宋言汐眸光闪了闪,“是个好主意!”
“你来真的?”
见她不像是玩笑,奚临认真想了想可行性,道:“你爹若是突发恶疾死了,你娘带着你归家,倒是有这个可能。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
这话他但凡对除了宋言汐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都会被对方打个半死,然后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谁家好人张口就是要人亲爹的命?
见她不说话,奚临又道:“你不必担心,我做事最是干净利索,保管让他死的悄无声息,让人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那莲园的一家四口,既然活着的时候如此相亲相爱,当然到了底下也该一家团圆。”
宋言汐掀眸看向他,冰冷的眼底分明带着些许探究。
奚临挑眉问:“这种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混账爹,你不会还舍不得吧?”
宋言汐忽地轻笑,“怕你脏了手。”
闻言,奚临也笑了,“我就说依你的性子,定做不出让你娘亲伤心之事,我果真没看错人。”
宋言汐点头,眼神却一瞬变得犀利。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奚临,问:“你杀过几个人?”
“杀……人?”奚临顿了顿,道:“可能有十来个吧,杀的太多记不住了。”
那闪躲的眼神,只要不是个瞎的就能看得出他此刻有多心虚。
就他这样的,别说是杀人了,就是杀个鸡怕是都成不了事。
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笑意,奚临不乐意了,横眉问:“你瞧不起谁呢?”
宋言汐:“没有。”
“少嘴硬,我都亲眼看见了。”
奚临越想越气,一边挽袖子一边道:“要不是这会儿没有该死的人,我现场杀一个给你看看。”
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好似真有经验一般。
可他下一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听到宋言汐说:“怎会没有?
我那边正好有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你是自已先去,还是等我一道?”
第289章
活该他孤家寡人
“杀……杀手?”奚临眼皮子抖了抖,声音更抖。
他只会治病救人,撑死了也就下个毒捉弄一下别人,哪干过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别说是真干,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他家老爷子知道了都能打断他的狗腿。
“是啊。”宋言汐动作小心的将孩子放到产妇身旁,仔细帮娘俩掖了掖被角道:“人你之前见过的,就是那个叫田鼠的。”
奚临诧异道:“竟是那小子?”
宋言汐回头看向他,眉梢微挑,“既认识,便好办了。”
“不是,你来真的?”奚临表情一瞬龟裂。
他搓了搓手,面色讪讪道:“你可真瞧得起我,我要是有这本事,至于被人追杀了一路连口水都不敢喝?”
宋言汐点点头,神色淡淡道:“有毒的水不敢喝,剧毒的果子照吃不误。”
“老子可是用衣服擦了的!”
奚临蓦地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骂道:“难怪你俩能看对眼,没一个好东西!”
宋言汐正好听到后半句,不由地弯了弯唇角,“谬赞。”
捕捉到她眼尾上扬的弧度,奚临气的咬了咬牙,恨恨道:“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俩的,这一世来还账了。”
想到她方才的话,他蹙眉问:“那小子还真是个杀手?”
“曾经是。”
“那你还不赶紧让暗一把人逮了,关进牢里,他万一哪天凶性大发,要随便杀两个人助助兴怎么办?”
害怕吵到母子俩,明明是分外严肃的话题,却硬是被奚临压低声音后,听起来偷感十足。
他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他若想杀人,那些乞丐还不够他一个晚上霍霍的。”
奚临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言汐,眼神犀利道:“你既留着他,此人想必对你有大用。”
“确实。”宋言汐坦然地点点头。
不等他问,她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并非说话的地方,有机会我再同你细说。”
奚临咂咂嘴,“也不是不行。”
他伸手一指房间另一侧的空床,不容拒绝道:“你去睡,这母子俩我来守着。”
宋言汐刚想说自已不困,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你要是也感染了时疫,以我的本事可救不了全城的人,你总不能指望外头那个姓庄的吧?”
不等她说什么,奚临又道:“墨锦川那厮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已,你二人既心意相通,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宋言汐听的眉头紧皱,忍不住问:“你如此嘴上没个遮拦,当真不怕隔墙有耳,坏了我与王爷的清誉?”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头上都还顶着个将军夫人的身份,理应避嫌。
一旦有闲话传出去,锦王殿下的名誉会受损不说,母亲和阿弟连带着言家上下都会因此事遭人非议。
她若真与王爷有私倒也算了,担了这骂名也不算吃亏。
可她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至始至终不过是医者与病患的关系,不曾越雷池半步,自然不能任由旁人胡说八道。
“你们……”奚临皱眉盯着宋言汐看了半响,忽地笑了。
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墨锦川啊墨锦川,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堂堂锦王殿下,天之骄子,更是大安军中的战神,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往他帐子里钻。
他可倒好,这么多年没出息单相思就算了,如今心上人天天在他的脸上晃悠,也没本事抓住人家姑娘的心。
不中用的东西!
奚临忍不住笑出声,骂道:“活该他这么多年一直是孤家寡人。”
不等宋言汐细思这话的意思,就听他继续道:“你瞧不上他就对了,比你大那么多岁又不知道疼人,活该他找不到媳妇。”
这话,分明在拱火,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宋言汐不悦皱眉,提醒道:“奚神医慎言。”
奚临脱口道:“不必担心,院子里这会儿没人。”
宋言汐幽幽道:“奚神医的耳力,倒是过人。”
“那是,你们在屋子里说话,我在院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嘚瑟的话说完,奚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他别开眼,解释道:“我刚刚热羊奶的位置离得不远,恰好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并非有意偷听。”
“都听到什么了?”
“你应该问我,没听到什么。”
见他一副企图理直气壮,却忍不住心虚的模样,宋言汐无奈勾唇。
奚临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宋言汐反问:“你又不是故意偷听,我为何要生气?
还是说,你又骗了我?”
“怎么可能!”奚临顿时急了。
他忙不迭解释道:“我自小听力就好,尤其是我家老头子要揍我时,我离老远就能听出他是有事找我还是单纯要抽我一顿。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墨锦川。”
宋言汐忍着笑点点头,道:“我信你。”
他描绘的太形象,她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因调皮被奚老爷子打的上蹿下跳的奚临。
说起挨揍,奚临咬了咬后槽牙道:“我与墨锦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以他二人的身手,被打的那个是谁显而易见,必不可能是墨锦川。
在他告状之前,宋言汐开口道:“王爷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你。”
奚临酝酿的情绪被突然打断,抽了抽嘴角问:“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没有。”
“那你还如此护着他?”
“实话实说罢了。”
闻言,奚临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
他幽幽道:“我果真没说错,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宋言汐赞同地点点头,问:“所以王爷为何要打你?”
奚临的眼神一瞬变得怪异,扭捏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不值一提。”
“嗯,待王爷回来我问他便是。”
“那倒是不必……”
纠结再三,奚临硬着头皮小声道:“他把我当成偷香窃玉的小贼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但凡奚临的眼神再坚定一些,宋言汐说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话。
她并未再说什么,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奚临被她看得后背发毛,不由地搓了搓胳膊问:“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小爷还能骗你不成?”
宋言汐仍是盯着他,不说话。
奚临本就心虚,直被她盯得一后背的冷汗,终于忍无可忍道:“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第290章
今晚你怕是回不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假借看病的名义把你叫到了自已的房中,然后你一坐下就开始脱衣服?”
听着宋言汐的复述,奚临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乃他毕生之耻!
见他点头,宋言汐又问:“你见她脱衣,为何不转身跑出去,反倒让人捉奸成双?”
奚临瞪圆了眼,忙道:“呸呸呸,什么叫捉奸,我分明是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一想到宋言汐那句为何不跑,他用双手遮住了脸,闷闷道:“那会儿不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到那阵仗当时就腿软的走不动道了。”
“原是如此。”
听着她声音含笑,奚临不由地放下手,就见宋言汐脸上带着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懂的笑容。
明白了什么,奚临顿时急了,脱口道:“你这什么眼神,我可一向洁身自好。”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我要真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墨锦川也不能同我做朋友这么多年。”
这一点,宋言汐无法反驳。
注意到她眼底的红血丝,奚临皱眉问:“这两天一夜你是不是就没合眼?”
宋言汐:“中途歇息过。”
见他一脸“休想忽悠老子”,她无奈道:“就算我顶得住,马也顶不住,更何况我们还带着伤者。”
她这话半真半假,用来糊弄人却也足够了。
奚临应了一声,道:“老李头去给你弄饭了,你若不困便再等会儿,好歹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他说着,看了眼尚在昏睡中的产妇,紧皱眉头道:“今晚你怕是回不去了。”
*
宋言汐是被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意给疼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刘军医和李军医都守在旁边。
她坐直身子,只觉得肩膀和脖子又疼又麻,好似不久前刚被人打了一顿。
摸到身后靠着的墙壁,她这才意识到,自已竟然坐着睡着了。
“醒了?”刘军医眼底的担忧瞬间消失不见,声音冷的仿佛能冻死人。
宋言汐应了一声,活动着脖子问:“刘老怎么过来了,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