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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唯独锦王殿下,名义上如今连个正妃都没有,外间甚至传言说他在两年前不止是伤了腿,这才迟迟不愿娶妃。

    他若真疼他,又怎么可能不为他操心终身大事,又怎舍得让他背上这种无名,受这般委屈?

    皇家所谓的父子情,不过是说书人口中的场面话,听听便算了,当不得真。

    李军医见宋言汐迟迟不表态,急得原地踱步。

    奚临也忍不住开口:“那小子虽然野了点,却很是聪明,说不定真能从他嘴里问出点有用的。”

    见宋言汐紧蹙眉头似是在思考什么,他突然眼前灵光一现,脱口道:“那些乞丐!”

    李军医问:“乞丐怎么了?”

    奚临没着急回答,而是直接问宋言汐,“宋姑娘一直在为那些乞丐诊治,可有发现什么他们有什么不同?”

    李军医急得不行,忙追问:“那群乞丐如何不同,小神医你倒是说啊。”

    怕奚临继续卖关子,他语调严肃道:“这些厢房里住的全是感染时疫的病重之人,我们早一刻想到办法,他们就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你我都是医者,时间万万耽搁不得,这些道理你不该不明白。”

    话说到最后,李军医分明是动了怒。

    但凡他再年轻几岁,估计这会儿就是揪着奚临的衣领,让他有屁快放。

    人急人简直是急死人。

    怕老爷子真上了火,宋言汐替奚临解释道:“按照那些乞丐的口述,他们接触患病之人被感染时疫的时间,只可能比城中其他人更早一些。

    而他们如今的情况,却明显要比这里好很多。

    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下不了床之外,其余等人尚且能走能喊,若非已有明显感染此病的症状,甚至可以说是与常人无异。”

    “竟有此事?”李军医愕然,嘀咕道:“有如此稀奇之事,诗涵郡主怎么也不说与老夫知会一声。”

    “她?”奚临不由冷笑,“一心只想着揽功,施个针旁人看一眼都怕偷师的人,怎么可能会告知你她的发现?

    没直接找个地方将人藏起来,纯粹是因为那处的乞丐太多,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无处安置这才不得不上报。

    否则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将此事按下不表,待她找到医治好的法子再公之于众。”

    李军医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这年轻人的嘴虽毒,说得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实话。

    若非如此,庄诗涵在前日义诊之时大大方方提出即可,又何必偷偷摸摸跑到那乞丐窝里,甚至没带一兵一卒。

    别说什么单纯发善心,这话就算将军府的黄狗听了,怕是都要笑掉大牙。

    宋言汐眉头紧蹙,压低声音问:“她究竟何时与你结的仇?”

    这字字句句,怎么听都带着点私人恩怨。

    奚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语带戏谑道:“谁让她欺负你来着,本神医看她不顺眼罢了。”

    宋言汐早已习惯了他没正行的模样,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率先进屋。

    倒是李军医,在奚临抬步准备跟上时,伸出胳膊拦住了他,“小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军医瞪圆了眼,压低声音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可惦记他人之妻却是不道德之举,切不可行之。”

    “确实。”奚临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李军医都被他弄懵了,只以为他还在嘴硬,语重心长道:“男儿行于天地间,当谨记君子之道并时刻自省。”

    他咬咬牙,挤出一句,“能有此等龌蹉心思之人,实乃真小人,为世人所不齿。”

    第215章

    宋姑娘为何瞧不上我?

    奚临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戏谑的眼神对上暗一暗含警告的眼睛,重复他的话道:“确实是小人,无耻,也太无耻了!”

    暗一的脸登时更黑了。

    待王爷回来,他非得好好告他一状不可。

    听着这信誓旦旦的话,李军医悬着的一颗心放了大半。

    放下的一半,是觉得奚临但凡是个人,就不可能明知自已存了龌蹉心思的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

    未放下的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无论怎么听,都觉得这小子方才骂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就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真实存在。

    既不是他,难不成是每日跟在郡主身边的暗统领?

    不等李军医细想,屋内传来宋言汐的声音,“烦请李老受累,去一趟前厅问问诗涵郡主都给了什么药,可否动针,又扎了哪些穴位。”

    “老夫这就去。”

    “李老一把年纪了,这种跑腿的累活怎么能让您来?自然是我去。”

    李军医话音刚落,奚临便赶忙开口,说话间便要朝外走。

    才迈出一步,胳膊被人一把扯住。

    李军医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你就在此给郡主搭把手,老夫是上了年纪,又不是入了土。”

    “嘿,你这老头……”

    奚临话都没说完,李军医已经转身离开。

    那脚下生风的架势,看着哪有一点年迈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半点不输年轻人。

    奚临抬步想溜,肩膀上突然重重落下一只手。

    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脆弱的脖子夹在暗一腋下。

    “疼!大哥手下留情!”

    为了自已的小命,奚临果断认怂。

    至于脸?

    那玩意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有了固然好,没有也不是不能活。

    他还想继续嚎,喊宋言汐来救命,只听头顶传来暗一冷冰冰的声音,“再不闭嘴我不介意帮忙。”

    一想到两人刚认识时,被臭袜子塞嘴的情形,奚临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他恨恨道:“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暗一将人拎进屋里,方才松了手。

    余光瞥见宋言汐的手指还搭在一个人的脉上,奚临脸色陡然变得严肃,快步走上前细细观察那人的脸色。

    “面容青灰,气若游丝……难道庄诗涵并未给他们喂药?”

    这分明是将死之相!

    宋言汐道:“应是喂了的,他领口的药渍尚未完全干透,只是他的脉象已经弱的几乎摸不上来,只剩一口气吊着。

    如此之虚弱,即便庄诗涵让人强行灌了他药,也起不到什么用处。”

    她的方子本就是强行提人的精气神,虽看似立竿见影,实则却是在消耗患病之人本就为数不多的元气。

    元气消耗殆尽时,她的药便起不到任何作用。

    非但无用,还会增加病患的肠胃负担,导致其因呕吐腹泻而脱水,加剧死亡的速度。

    这些最基础的道理,以她的医术不可能不清楚。

    如此行径,即便不是故意也与杀人无异。

    只是这些话,眼下却不好当着李军医的面直言,怕他一时冲动之下惹怒了庄诗涵。

    无论如何,他们面前仍需她安抚民心。

    至于这些病患……

    “交给我。”

    听着奚临毫不犹豫的话,宋言汐有些担忧,“她与你本就不对付,若在一处如何共事?”

    “怕什么?她最多不过是刺我两句,不疼不痒的,又不敢真的拿我怎么样。”

    对上宋言汐分明带着质疑的眼神,奚临轻咳一声道:“方才都是误会,谁能想到她竟连奚氏的名头都没听过,当真是孤陋寡闻。”

    他强调道:“此事绝不可告诉墨锦川,他非笑话我丢了奚氏的脸不可。”

    宋言汐点头答应,眼神却证明她并不放心。

    哪怕庄诗涵顾忌奚氏一贯护犊子的作风,不敢轻易对他动手,那他呢?

    他就能确保,自已真的可以忍得住?

    奚临还以为宋言汐是觉得他方才的话,有失偏颇,幽幽道:“你还真当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宋言汐蹙眉,“何意?”

    奚临刚打算详细说说,余光瞥见暗一的眼神,忙改口道:“待会儿你施针之时我能不能在旁观看?

    我以奚氏全族的名誉发誓,绝不会将此套针法外传,此生也绝不会用在感染疫症之外的人身上。”

    暗一率先开口道:“你莫要为难宋姑娘。”

    他们都知晓,神医谷所学不得外传。

    违规者,轻则逐出师门,重则会被废掉惯于用针的右手。

    行医之人废了一只手,便没了半条命。

    奚临这话,无疑是在强人所难。

    见宋言汐只是定定看着他,并不答话,他心中一时间也是七上八下。

    忽然,他想到什么,目光坚定道:“神医谷的规矩只是不传外人,若我成了自已人,便算不得违规。

    宋姑娘,我方才说的可对?”

    “你想做什么?”暗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奚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宋言汐,等她松口。

    像是认定了,她一定会心软答应。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宋言汐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收徒。”

    肉眼可见,暗一猛地松了一口气。

    奚临却眉头紧皱,不解问:“宋姑娘为何瞧不上我?”

    论起医术造诣,他或许要比宋姑娘差那么一点,却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他医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不算是虚担了这神医的名头。

    也算不上有多差劲吧?

    宋言汐不答反问:“你觉得你所学医术不值一提?”

    奚临顿时不乐意了,脱口道:“怎么可能?我奚氏的医术若是敢认天下第三,除了神医谷外,便没有人敢称天下第二。

    我虽不正经了些,只跟我家老爷子学了九成功夫,但也足够了。”

    “既如此,你为何会觉得我瞧不上你?”

    “可你方才分明说,你不愿意收我……”奚临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他垂眸,神色分明有些沮丧,“我并非惦记你所学针法,只是如今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只一碗还魂汤的药效远远不够。”

    宋言汐忽然问:“你身上可带了银针?”

    “带了,自然带了!”

    话脱口而出,奚临方才醒过神来,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言汐,激动道:“你愿意收我为徒了?”

    宋言汐眸色淡淡,没有丝毫迟疑道:“不愿意。”

    第216章

    找替死鬼

    闻言,奚临眼底的光一瞬变得晦暗。

    他费力扯出一抹笑,语调干干道:“无妨,我待会儿再去翻翻老爷子给的书,上头好似还有几套针法我还没学明白。”

    许是觉得继续留下显得尴尬,他随便扯了个要去吹风的借口,转身要就走。

    刚走到门口,忽听身后传来宋言汐疑惑的声音。

    她问:“奚临大夫打算做什么去,方才不是说要学针法?”

    奚临蓦地回头,瞪圆了眼睛,“你刚刚不是说不肯……”

    话说一半,他果断止住,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管她方才说了什么,他只认现在的话。

    怕宋言汐反悔,奚临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快速开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又意识到这话不妥当,赶忙想找补。

    宋言汐柳眉微蹙,问:“你到底学不学?”

    “学!”

    *

    李军医折返回来时,就见屋内两人各站一边,正分别为躺着的两名病患施针。

    仔细看,不难发现奚临每一次落针时,速度都稍稍落后于宋言汐,且落针之前目光一直都在她的手上。

    外行人或许看不出端倪,可李军医行医了大半辈子,一手针灸不说出神入化却也没少治病救人,只一眼便看出不妥。

    他小声嘀咕:“这小子莫不是想偷师。”

    话音刚落,就见奚临耳尖动了动,转过头冲他招呼道:“李老快进来,别傻站在那儿愣着。”

    “这……”李军医面带迟疑,虽狠狠心动了一下却拉不下脸答应。

    他至今都忘不了,那日因误会被庄诗涵当着一众将土的面指责为老不尊,一把年纪竟还想着偷师时,羞愤欲死的窘迫感。

    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他正想着如何婉拒,就听奚临催促道:“如此好的机会,旁人想要都没有,您老就别拿乔了。”

    他嘴上说着,手下动作不停,“宋姑娘心善,为了城中感染疫症的百姓,特意将这师门不许外传的针法传授你我二人,咱们可千万别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李军医陡然变了脸色,像是怕宋言汐反悔一般,连句真假都不敢问,赶紧提步进门。

    嫌屋内光线暗怕影响宋言汐施针,又赶忙找了烛台点燃,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中站在一旁充当照明。

    那双眼睛一眨不敢眨,像是恨不得黏在她的手上,嘴里时不时发出惊叹。

    “如此绝妙的针法,当真乃神迹!老夫今生有幸一观,也不管是白活一遭。”

    奚临笑他,“李老未免太容易满足,宋姑娘所展示的不过是这套针法的其中一式罢了。”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李老盯着宋言汐,两眼放光。

    不等他说出心中所想,就听奚临幽幽道:“您老死了这颗心吧,她可没有收徒的打算。”

    闻言,李老叹了一声,满脸惋惜。

    他实在是不死心,忍不住试探道:“郡主这一手卓越不凡的医术,若能得以传扬,便当真称得上是百姓之福。”

    宋言汐收回手,岔开话题道:“两位掌柜平日里应是多食少动,看似身体壮硕实则内里空虚,感染之后的症状自然会比寻常百姓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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