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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秦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你可以这么想?。”

    退婚能?不能?成,是一回事,但它代表薛家?的决心。

    秦老夫人不认为薛常安打何宝月一巴掌打错了,她要将薛何二家?的矛盾,摆到万宣帝跟前?。

    若万宣帝斥责何家?,这样不止何家?丢脸,往后平安安生了,常安也能?平稳度过这一段,保住薛家?的两个女儿。

    可何家?在皇帝跟前?,也很得势,这就有第二种可能?,万t?宣帝和稀泥,帝王之术,不过制衡。

    后者?薛家?还是得处置薛常安,但也有转圜的余地?。

    向来沉着冷静的老夫人,这一次,不是考虑家?族,而是为孙女铺路。

    她豁出去了,闹到皇帝跟前?,任谁看?了,以后再想?要对薛平安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薛瀚和冯夫人本?就想?把事情闹大,但谁也没料到,秦老夫人会使?出何其大胆的一招。

    而此时,冯夫人也缓过来,她行了一礼,难以控制地?哽咽,说:“又要劳动母亲了,实在是……”

    薛瀚也揖手:“母亲思虑之深,是儿子从未想?过的。”

    秦老夫人摆摆手,说:“到如今还忍气吞声?的话,枉费自家?门楣。”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而是为孙女受了委屈,而愤怒不满的寻常祖母。

    她张开了羽翼,要护住子孙。

    …

    家?中大人如何盘算,薛常安不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她如今前?途未卜,能?不能?好,全在大人一念之间,而她最不盼的,就是大人们的做法。

    她早就没有对父母无孺慕之情。

    回到听雨阁,隔间,知晓事情的红叶低低哭着,不敢吵到姑娘,她只是觉得,自家?姑娘实在可怜。

    听雨阁里雨声?丁零,因为雨越来越大,天色也暗了不少,便命人点了蜡烛。

    多了几分寂寥。

    薛常安展开纸,她心中很烦躁,只能?默写起今日?众人的联句,来静心。

    她记性不错,除了个别?句子忘了,其他人的还记得八.九成,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特别?漂亮,是小时候被王姨娘一戒尺、一戒尺打着练出来的。

    写到最后一句,她下意识给平安的联句润笔:

    【珠雨坠入绿葳蕤,落伞听得声?声?脆。】

    想?了想?,她还是划掉,改成平安本?来的:【雨似珠来荷是伞,落伞听得声?声?脆。】

    这般更纯粹点,毫无矫饰,把观察用一种很童真的比喻,化?在联句里。

    客观地?说,平安是很聪明的,她虽然读得慢写得也慢,可是天底下,有谁能?接触读书不过两个月,就给得出这种句子?

    薛常安摇摇头。

    突的,外头丫鬟进来了:“姑娘,大姑娘、二姑娘都来了。”

    薛常安一愣,遮盖了纸张。

    檐下,平安和薛静安收了伞,正在拍打雨珠。

    薛常安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们,尤其是对薛静安,她说:“你们过来做什么?”

    薛静安有些尴尬,才发生那种事,若是以前?,她肯定是派人来看?薛常安的笑话,不怪薛常安不欢迎她。

    可是她这回,还真不是来看?笑话,她只是发现?平安要过来,就忍不住来了,也说不明白为什么。

    她有点无措,再看?平安。

    平安却打开小挎包,露出她带的东西,那是一套云母石象棋,一颗颗都很漂亮,被平安很珍惜地?保存着。

    她说:“来下棋。”

    过了会儿,薛常安没好气:“进来吧。”

    姑娘三人聚在听雨阁,三人只有一副棋,两人下,另一个人观战。

    平安才学象棋没多久,她下法很简单,拿着車横冲直撞,吃了她两个車,她就老实了,戳着手指,眼睁睁看?自己被将军。

    看?着好不可怜,薛静安没忍住,让了一步棋。

    但吃不掉她的車,她的車就会如有神助,一吃吃一片,竟是一种新奇古怪的流派,薛静安因此丢了一局。

    于是,薛常安觉得,本?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事,但不知不觉,她竟是沉浸了进去。

    等到红叶叫饭的时候,薛常安才发现?,她心中不知何时,没有那么烦躁郁闷。

    红叶摆饭的时候,苦中作乐道:“好歹大姑娘没笑话姑娘,二姑娘也是个实诚的,把姑娘当妹妹,还要给姑娘让棋……”

    薛常安沉着脸,冷哼:“谁稀罕呢。”

    她反正就要被送去庄子了,只是陪她们玩一下姐妹情深而已。

    …

    裴诠今日?休沐。

    心腹李敬报着:“京中最近的传闻,属下查过后,大抵是从宁国公?府传出来的。”

    当初裴诠让李敬去皖南调查时,他就猜到,平安不是被所谓送回乡下养,毕竟,薛家?祖籍又不是皖南。

    他不问来源,却不代表,他乐意听见京中这些闲话。

    于是在闲话传开的时候,便也命人查清。

    此时,他垂眸,神色清清冷冷:“进宫。”

    裴诠进宫,是去太寿宫见元太妃谈与薛家?的婚事。

    一年,太长了。

    半年,也太长了。

    只是他方才进宫,还没往太寿宫去,万宣帝身边的大太监认的干儿子,来请他去凤仪宫,太监神色沉重,道:“元太妃也在凤仪宫。”

    这得是发生了大事,元太妃才会去张皇后的地?盘,而万宣帝命人来知会他的话,想?来与他有关。

    裴诠眼睑一动,不等他再问,太监已经机灵地?说:“是薛家?老太君进宫了。”

    裴诠:“所为何事?”

    太监支支吾吾的,给裴诠透了个底:“说是要……退婚。”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不能的。

    一炷香前,

    凤仪宫。

    正首上座,听完秦老夫人的诉求,张皇后虽是坐着,身体忍不住朝前倾,

    面上还难掩诧然。

    什么意思?薛家要?退婚?

    按说皇家指婚,

    就算这门婚事?不能成,

    也只有皇家放弃别家,哪有世家上门来退婚的,

    薛家失心疯了不成?

    她禁不住说:“老太君,

    这事?可不能玩笑啊!”

    座下,

    秦老夫人欲要?站起身,她一手压着扶手,颤颤巍巍,宫女忙上前扶着她。

    秦老夫人便?一拜,

    用词委婉,却有强硬之?处:“我家二孙女十?年不在薛家眼皮下,

    老身唯恐孙女举止不雅,

    难服管教,

    令皇室蒙羞,

    所以这门婚事?,怕她攀不起。”

    张皇后皱眉,

    沉默了会儿?。

    她是见过薛平安的,举止不雅?难服管教?这八个字,如?何都不能和那个面容鲜妍的女孩儿?关联。

    就是她,被她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眸盯着,心里?都为之?一振,那小姑娘,

    可太拿得出手了!

    不怪十?年前,冯夫人总抱着她去各处转悠。

    若说回薛平安的过去,张皇后和万宣帝,都知?道当年平安是被拐走的,早在平安回来前,薛家已向帝后请示过,自?家姑娘清清白白。

    张皇后不喜豫王,自?然不会为他操心,毫无异议,而豫王的婚事?牵一发动全身,万宣帝在这件事?上,也没?二话。

    这是天家和薛家的共识。

    如?今却成了秦老夫人上门退婚的缘由,岂不怪哉?

    张皇后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

    还好张皇后身边得用的老嬷嬷,在老太君向宫里?递帖时,就托人打探消息,如?今正好,宫外的消息传回来了,还热乎着呢。

    老嬷嬷行了一礼,她走来,在张皇后耳边耳语片刻:

    “……”

    “听闻何尚书已经去了薛家,不过,薛御史进宫见陛下了,目下就在兴华殿……”

    张皇后脸色几度变换,这可真是胡闹!都是娇养的贵女,竟然动手动脚,真当自?己?是村妇不成!

    再一细品,张皇后又觉薛家三姑娘不简单,这一巴掌后,薛平安是被拐走的传闻,怎么都失了颜色。

    反而是薛常安和何宝月,成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薛常安也不是个傻的,怎么会如?此冲动?难道,薛家家宅竟是姊妹和睦,薛平安值得她的妹妹这么维护?

    这怎么可能,张皇后见得多了,玉慧和她的几个姊妹那种,才是寻常。

    想到玉慧,张皇后赶紧和老嬷嬷对了个眼神,老嬷嬷摇头,张皇后稍稍放心,这回玉慧郡主居然学乖了,没?卷进去就好。

    既是何家闯祸,张皇后心中?吃了定心丸,她重拾起笑容,对秦老夫人说:“老太君,姑娘间难免有口舌之?争,说错话的要?罚,做错事?的也要?罚,但是这和豫王府的婚事?……”

    秦老夫人垂眸,肃穆着脸:“娘娘恕罪,盖因我家二姑娘当年是被拐走,流言一出,恐有碍于皇家脸面。”

    原来整这出,张皇后又说:“流言只是流言,本宫今日把话放出去,自?不会有人再乱嚼舌。”

    秦老夫人却说:“若就这回也罢,只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张皇后梗住,无言以对。

    第?一回牵扯到薛平安的事?,就是玉慧起的头,第?二回也是板上钉钉的玉慧,第?三回,才轮到何家。

    想来,何家也是觉着既有东宫在前,他们想谋前路,便?不怕得罪薛家。

    张皇后顿觉心口一窒,又有点愤怒,这何家算什么东西,还敢拿东宫投石问路!

    而秦老夫人,这回竟是明晃晃回护孙女。

    当然,她又不得不打量一番秦老夫人。

    老太君真的老了,满头花白的头发,三品诰命冠服包裹t?着老人干瘦的身躯,好似一个风吹,就能倒了。

    她依然沉肃凌厉,却比十?几年前初见时候弱了。

    当年,张皇后只是从地方上来到京城的一介妇人,一跃成为太子妃,讲话尚有口音,不识京中?风尚,其?余贵妇们看她,总似笑非笑,令她不适。

    直到薛家冯夫人带她融入这个圈子。

    但她很快知?道,冯夫人的行径,是经秦老夫人指点,有秦老夫人放话,旁的贵妇们便?也明白道理,再不装腔作势。

    所以,比起冯夫人,张皇后更感激秦老夫人,初见的时候,更为她身上那股风霜刀剑造就的冷肃折服。

    再听说老太君的事?迹,竟能将一个大厦将倾的世家,重新经营起来,张皇后对她更是钦佩。

    应当说,盛京中对她就没有不敬重的。

    所以之?前,老太君进宫为给孙女求三个伴读的位置,张皇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让八公主收了薛家三个伴读。

    当时她以为老太君是为了家族体面,毕竟能劳动老太君的事?,屈指可数。

    可加上这第?二回,她才明白,原来,老太君心疼孙女了,还是个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的孙女。

    毕竟秦老夫人面冷心冷,连儿?子都不曾心疼过。

    那个薛平安,还真有点本事?。

    不过这回,事?情?可大了,张皇后悄悄改换了下姿势,直觉仅凭一人,对付不来老太君。

    恰好太监来报:“元太妃到。”

    张皇后忙说:“太妃来了,快请进来。”

    元太妃是张皇后叫人从太寿宫请来的,因她与张皇后向来能不碰面就不碰面,若张皇后有请,定是出事?了。

    而元太妃的预感没?错,路上,宫人就将秦老夫人的来意,说了个七七八八,再看堂上张皇后虽于上首,却如?坐针毡,她心下更明白了。

    元太妃与秦老夫人不是同辈人,却也算旧识,她同皇后见过礼,又同秦老夫人见礼:“老太君,多日不见,身体安康?”

    秦老夫人:“一切都好。”

    元太妃又说:“听说今日的事?,都是我儿?的错,我代他给老太君赔声不是。”

    秦老夫人:“老身不敢。”

    元太妃姿态放得很低,如?此,张皇后再不必独自?面对秦老夫人,她总算松口气?,说:“此事?追根到底,是女孩们管不住嘴,与豫王干系不大。”

    元太妃观察着情?况,斟酌:“是,流言蜚语防不住,待薛家姝丽与我儿?成婚,不攻自?破。”

    秦老夫人转身向元太妃,说:“可惜,我家二姑娘或许没?有这个福气?。”

    元太妃:“这是什么话,圣旨已下,断无戏言。”

    张皇后加了一句:“本宫也在说,何家固然有错,薛家三姑娘动手打人,就没?错了?不若这样,让何家登门道歉,薛家的姑娘禁足罚抄,如?何?”

    表面是各打五十?大板,但何家能替自?家姑娘揽下事?端,世人只会看到薛常安被禁被罚,是非对错,反而不重要?了。

    秦老夫人摇头:“娘娘,此事?不从根源解决,只怕还有第?四?次。”

    张皇后:“……”这老骨头,真难啃!

    但她又生出几分庆幸,当初玉慧对平安做的事?,也十?分不得体,幸亏没?惹得老太君进宫,不然玉慧难逃更厉害的惩戒。

    元太妃闻弦歌知?雅意,便?说:“娘娘,若只是何家登门道歉,罚得轻了点。”

    张皇后又备觉头疼。

    何宝月是失言,却被当众打了一巴掌,何家是武夫之?家,能讲道理么?只怕此时早就带着一批人,冲着薛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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