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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以泗水河与长央道为界,我会从中点出发,由内至外搜索,”将纸张铺开在桌上,姚珍珍手指点着地图的中央一点,“你如今的状态能支撑长时间的与我沟通吗?”

    【“我可以的!”】白郁湄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姚珍珍笑了一声,将地图叠起收好,推开了门。

    汤容林给她选的客栈距离城中心不算远,姚珍珍让白郁湄随时保持对情蛊的感应,一边朝着那条波光粼粼的河边走去。

    只是她还未走出几步,抬眼就瞧见青石铺就的河堤对面一家门户大敞的商户内,一个身穿杏黄对襟襦裙的女子正低头打量那商铺中陈列的灵宝法器。

    一个身材中等的精瘦男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指勾着那女子腰间一个精巧荷包。

    那荷包显然是个储物的法器,金银线绣着图花纹,丝线交缠间闪烁着熠熠灵光。

    姚珍珍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那商铺内人并不少,只是大部分人都在挑选心仪的商品,或是两三聚集讨论着什么,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眼看着那小贼就要得手,姚珍珍想了想,还是调转了步伐,转头走进了那间商铺。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姚珍珍逮住了那个手脚不太干净的男子,商铺内的伙计也帮忙作证要将他扭送玄机处。

    东西失而复得,那身穿杏黄襦裙女子连连道谢,还想拉着姚珍珍去附近茶楼感谢一番。

    姚珍珍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耐烦这些客套,只是婉拒,挥了挥手便要就此离开。

    “白姑娘!”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惊喜交加的声音。

    姚珍珍抬起头,看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正趴在栏杆边,满面喜色地望过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同龄的少年少女,个个姿容不凡,在这人头攒动的商铺中也格外显眼。

    是陈谦。

    姚珍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少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一阵小跑下楼来,将那几个伙伴甩在了身后。

    “我昨日没能见到姑娘,今早又被云瑶师姐打发出来采买……没想到现在竟如此巧能遇见!白姑娘也是来珍物斋采买的吗?”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姚珍珍,眼中的好感简直是呼之欲出。

    “不,我只是路过此地,见有人偷盗,才进来阻止……”

    “陈师兄!”那黄裙的女子忽然出声,“你竟认识这位姑娘么?她方才替我抓住了偷我荷包的小贼,我正要请她去茶楼一叙呢!若你们认识,那可太好啦!快帮我劝劝这位姐姐!”

    “圆圆?”陈谦这才注意到姚珍珍身边少女,“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的,李兄竟然没有跟着么?你偷溜出来的?”

    被称作“圆圆”的少女闻言皱起了脸,露出嫌恶的神色。

    “他凭什么管我!我要出门便出门,何时还需要与他通报了?”

    “……”

    眼看着二人就要攀谈起来,姚珍珍微微松口气,后退半步就打算离开。

    “我还有要事,便先离开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

    “姑娘请留步!”身后却忽然又传来另一道女声,干练飒爽,听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姚珍珍回头,看见说话的是个束高马尾的女子,五官明艳,方才在二楼时她站在陈谦身后,那几个面容不凡的修士中,除去陈谦,她第一眼便瞧见了这个姑娘。

    “白姑娘可是要去寻那位陆氏公子的踪迹?”见姚珍珍回头,那女修眼睛一亮,赶紧开口道,“我是丹心院的修士,盛彤。我们都是收到了剑宗的寻人招告,打算为大师姐分忧的。”

    “白姑娘,听陈谦说你与那陆公子关系匪浅,我们既然目的相同,不若同行?”另外的少年也开口道。

    “我听陈师兄说白姑娘剑法超绝,不输林羽觞师兄呢!仙试虽还未开,也不知能否提前让我们见识一下姑娘的身手……”

    姚珍珍本来已经被这些年轻的仙门弟子左一句右一句说得有些头大,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把这群大孩子甩掉,忽然听见了最后一句。

    她猛地抬眼,看向站在几人身后的那个少年。

    杏眼圆脸,是看上去便让人心生好感的面相。

    ——姚珍珍便曾被这副好面孔欺骗过,她追着应滕一路进入连杀山,在盘山步道遇见一个受伤的少年向她求助。在她替他杀死追来的妖人后,那个少年将一柄带毒的短刀刺进了她的手臂。

    她还记得那个少年生得一张圆脸,眼睛同样是圆圆的,望着人时便如小鹿般纯真无邪,任谁都瞧不出这美妙皮囊下是如何一副鬼面。

    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直白赤裸,那圆脸的少年受惊一般后退了半步。

    ——鹿慈,出身来历皆不详,连这个名字都是姚珍珍杀死他时得知的。

    “师姐,你好狠的心啊……”她将他从背上甩下去,一剑刺进他的胸膛时,那个少年这么向她抱怨着,两人的伤处的血液混在一起,在他逐渐僵硬的身体下积聚成一滩血泊,“我是鹿慈……黄泉路上,师姐,记得来找我。”

    回忆就此结束,现实中,早已死去之人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白姑娘如何这般瞧我?”圆眼少年脸上露出疑惑的笑意,俨然一副纯然无辜的样子,“是我着装不当么?”

    “……不,只是觉得这位公子面容可亲,”姚珍珍用力眨了眨眼睛,“既然我们目的相同,确实可以同行。”

    【“前辈?”】白郁湄在内府中发出一个疑惑的问句,姚珍珍却没空回应她的问题。

    “敢问这位公子的名讳?”姚珍珍笑了起来,仿佛无意般,随手拂过头顶梅花钗。

    ——若是寻常,这些仙门出身的弟子在昭华城内如何闹腾,姚珍珍都是懒得多管的。毕竟有玄机处与各门派的执法弹压,再如何也不至于出大事。

    可若是这群绵羊般的世家子里混进去一个鹿慈……

    只能祈祷汤容林的脑子足够机灵些,收到她的讯号能快些带人来了,她心想。

    ***

    只可惜巫尚在云舟上仓促而制的这只白玉梅花钗终究受限于材料与时间,能做到的事情不多。是以在汤容林那边,收到的信息只是一个地点而已。

    这位常被夫人形容为心若稚童的司政大人于是转头就把讯息转给了三殿下,连一点犹疑都没有。

    于是燕鸣臻打马赶至泗水河边,所见场景便是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少女嬉笑着前行。

    而姚珍珍就在那群少年人中间,左右手臂被一高一矮两个娇艳少女挽住,另有面如敷粉的少年凑在身前殷勤地与她讲些逗趣的话。

    燕鸣臻胯|下马匹略有不满的打了个响鼻,显然是不理解主人为何忽然拉住缰绳停下脚步。

    周围人却很快注意到这位坐在马上的美貌青年,见他一身衣着华贵,容姿出尘,气度不凡。有心上前攀谈一二,却又都被他面上阴沉的表情所吓退。

    几乎半条街的人目光都被驻足不前的燕鸣臻所吸引而来……只有他目光注视的那一群少年人,依然无知无觉。

    他们似乎是都被一个人的话语逗笑了,各个笑得开怀,姚珍珍在其中也露出一丝笑意。

    这更激励了那个说话的少年,他简直是要手舞足蹈的开始卖弄了。

    ……总是这样,燕鸣臻听见自己牙关咬紧的声音。

    这些人……从前是姚淼淼、是林羽觞、是墨展宗的那个疯子……如今又是这些仙门弟子……

    她身边永远围绕着如此多的人。

    燕鸣臻努力地将心头涌出的晦涩情绪咽下,眼神晦暗不明。

    那群少年人已经走过了街角,转入了另一个方向。

    他重新策马向前,留下身后议论纷纷的人群。

    ……

    “那位,是哪家的公子?真是仙姿佚貌,令人见之忘俗……我在南陆如此之久,竟未见过如此美人。”

    “的确是天人之姿……如此容貌,怕是连剑宗那个姚淼淼也可以比得……”

    “你若是见识不足便少信口开河,淼淼仙子当日仙试一曲流芳至今,岂是常人可比?”

    “毕竟是个男子,要这么美的容貌作甚?还是实在些好。”

    “我瞧他面色阴沉,还紧盯着方才从珍物斋出来那群少年不放,可是来寻仇的?若是如此,可需要我们去报知玄机处?城内无故斗殴可是重罪。”

    “那群少年?你可别多管闲事,你瞧他们衣着配饰,各个都是仙门世家出身,哪用得着你我操心?”

    “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有仇,倒像是抓奸,”街边茶摊的老板娘也插了过来,随口说道,“那表情……”

    她啧啧一笑,露出脸颊边一道陈年旧伤疤来。

    “你瞧着吧,那群人里面定有个他的相好的!

    第23章

    巧遇

    “白姑娘,你与那位失踪的陆公子熟悉,可知他与剑宗是何种关系?竟然能劳动那位大师姐亲自出马寻人,”在一轮相互介绍后,那个圆脸蛋的少年再次开了口,“我随师兄他们来了昭华城这许多日,一次也未能见过她。若不是这一纸告示,我还以为此次武试裁断的人选是诓人的呢!”

    他的话语问得轻飘飘的,杏眼带着纯真看着姚珍珍,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好奇一样。

    姚珍珍的心头却是一紧。

    来了,她心想,应滕派出这许多探子,不论他们伪装的身份是什么,目的定然是只有一个的。

    ——探明如今身在剑宗的那位“姚珍珍”如今的状态。

    “……其实与剑宗并无多少关系,只是昨夜失踪时他恰巧宿在鲤乐馆内,”姚珍珍的目光扫过一边的陈谦,谨慎道,“因为是在剑宗驻地失踪,现场又发现魔修的踪迹,所以惊动了大师姐出手。”

    “这么说,白姑娘可是见过大师姐了?”盛彤从方才起便热情地挽住了姚珍珍的手臂,此刻听她这么说,立时出声问道,"之前大师姐在天门坪习剑时,我曾有幸观摩过一次,所得颇多,只是至今没能找到机会向她致谢。"

    “若是获得此次武试魁首,便可得到这位大师姐的亲手指点……”说到此处,她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只是片刻她又沮丧了下来。

    “唉,可是我修为平平,昨日小比还输给了陈谦!”说到这里,她又气鼓鼓地转头看一边少年,“你明明就在剑宗门下,大师姐天天能见的,还要来参加什么武试,没得白占了我们的名额!”

    “你又不是不知道珍珍师姐多久没回过剑宗了……”陈谦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摊了摊手,“况且今年参加武试的人选足足有去年的一倍之多,你怎么就盯着我不放呢?”

    “说得是极,盛师姐,我瞧白姑娘也是身手不凡,将来武试未必不能与你做个劲敌?”

    姚珍珍见他们聊得火热便不再插嘴,没想话头一转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不参加今年的武试……”她摆了摆手,推辞道。

    早拿腻了的名头,怎么好意思和小朋友争抢,她在心头默默补充了一句。

    “白姑娘竟然不参加武试?”

    “她是琴修,这次是来参加文试的……”陈谦在一边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围着的一群人顿时哗然。

    各位都是从小修习的仙门子弟,自然知道修炼一途是以专一为先,甚少有哪位能兼顾多种的全才的。

    “哈哈,那若按陈师兄所言,白姑娘剑法不输与他,又要参加文试,想来琴技也是过人……”

    这话说得姚珍珍本人都要脸红,她知道自己的琴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止小儿夜啼,因此赶紧开口制止了他人的吹捧。

    “我琴技平平,不值得如何夸耀,参加文试只是为了……”她思忖片刻,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我仰慕林郭先生的风采,想在文试后向他讨教一二。”

    燕鸣臻解下马匹,刚走到这群少年人身后,听见的就是姚珍珍的最后一句话。

    “……我仰慕林郭先生的风采……”

    他第一反应是皱眉,随即想起本届文试的主试林郭先生那饱经风霜的橘子皮脸,心下又是一松。

    不论前世今生,他对姚珍珍的颜控属性都是了然于心的,因此知晓这定然又是她在信口胡诌了。

    “白姑娘,”他开口,打断了这群少年人的窃窃私语声,“真是巧遇,竟又遇见你。”

    他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姿态翩然,把几个回头的弟子都看呆了。

    今日燕鸣臻出门时特意选了一身颜色鲜亮的窄袖短袄,一条朱红的绣金腰带系得紧,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线条,眉眼低垂间,笑意温苒。

    刚被人贴了个颜控标签的姚珍珍立刻看呆了,傻站了好一会儿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前辈?”】还是内府中的白郁湄出言提醒,才叫她回过了神来,【“……姐姐?”】

    【“我刚刚感应到了阿哲的方位!姐姐!醒醒!”】女子的传音中带了几分焦急。

    姚珍珍被美色蛊惑的神魂一下子归了位。

    【“在哪个方向?”】她飞速扫视了一番周围环境。

    刚刚与这群少年人闲聊,他们实际并未走出多远的距离,方才未能感应到方位,而现在忽然能感应到了,应当是进入了最远的感应范围内。

    【“西北方!便是前辈你左手边那颗梧桐的方向!”】

    她豁然转身,便想直奔西北方而去,只是一回头又看见神色各异的一群少年男女。

    鹿慈那张天真的面容还混在其中,面含遗憾地望着她。

    “可是有发现了?”燕鸣臻却忽然出声道,“白姑娘,你与陆公子亲厚,若是想起些什么,直说便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话的确给了姚珍珍灵感,她灵机一动,张嘴便开始编瞎话。

    “是,我突然想起,陆哲昨日与我分开使曾说过要去城西北那边的……”她的话一时卡了壳,实在一时没想起来那边有何地点值得拜访的。

    “可是要去观摩定流坡遗址?”燕鸣臻适时而贴心地为她补上了后半句,姚珍珍几乎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收获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虽然觉得这个地点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姚珍珍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捣蒜般点了头。

    “正是那处!我才想起来,此刻便要去那里探查一番。”

    “那我随姑娘同去!”陈谦依然是第一个响应的,忠诚的就像姚珍珍的小尾巴,惹得燕鸣臻向他投去了一个审视的眼神。

    只可惜这个神经大条的少年修士完全没察觉一边这个美貌青年不怀好意地打量,还在鼓动同伴与他同去。

    “盛师妹,谷兄还有鹿兄蓝兄……你们可要与我们同去?”

    “我去!本来也是要抽空去一次定流坡的,这便赶巧了。”

    “我也去,左右无事,四处瞎找也没个头绪,不如信白姑娘的消息一次。”

    “我听大家的,”鹿慈依然是纯然的笑容,“如果大家都去的话,我也没意见。”

    姚珍珍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不放心这个鹿慈,此人貌善而心黑,和这些年轻弟子单独在一起,她真怕再回来的时候这些仙门翘楚一个个都遭了毒手了,因此只好随时盯着,只生怕他不肯跟来,要单独行动。

    见鹿慈答应,她也不再多言,转身抬步便走。

    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

    回头是燕鸣臻忽然凑近的面孔。

    过盛的容貌的确是利器,看见那张脸靠近的那一瞬间姚珍珍脑中几乎是疯狂地响起警报声,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险些被这份美貌压迫得有些窒息。

    好在青年只是凑近伸手替她拢了一下松散的发髻,便又退开了。

    “姑娘的发钗落在地上了,”他说,笑意盈盈地看着姚珍珍忽然飞红的面颊,“我在后头拾到了,这才来还给姑娘。”

    “定流坡如今因为仙试的关系,已经封闭了,”他侧过头,垂着眼睫,对这一群闹腾的少男少女说道,“若是各位要去,我便与各位同行吧,也好让守卫行个方便。”

    他对这群半大孩子说话的声音冷淡,转头望向姚珍珍时语气又和缓下来。

    “说起来,白姑娘所用发钗的形制,与我那未婚妻子所用倒是相似。”

    “咦,倒是还未问过阁下名讳……”有个挂着一柄细剑的高个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是我失礼,故人重逢,一时欣喜,忘了通报姓名,”燕鸣臻略略点头,语气淡淡,“我是燕鸣臻。”

    “哦哦,原来是燕兄,燕兄看上去……诶诶诶?”

    陈谦在一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燕姓是国姓,蓝兄,你这也太迟钝了,”他扶着额头,“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殿下,这位是蓝胡云,烛魇派的弟子。”

    燕鸣臻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他已经不把这些少年少女当成潜在情敌看待了,实在是因为这群二傻子除了皮相外没什么竞争力,因此态度也十分敷衍起来。

    “幸会,蓝公子。”

    ***

    在这群人闹闹腾腾的向着定流坡出发的同时,鲤乐馆内某间别院密室内。

    一袭红裙的姚淼淼正靠在桌边翻阅一卷书简,桌上琉璃灯随着她手指滑动摇曳着暖黄的烛光。

    ——青天白日下,这间屋子窗户全部封死了,墙壁四处还钉着用途不明的符箓。

    唯一的入口被人打开,“嘭”一声,砸进来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人带到了。”林羽觞转身合上门,说道。

    “知道了。”姚淼淼手指划过最后一行文字,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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