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余莺儿点点头道:“正殿是阳春殿,两侧偏殿是玄都殿、芳菲殿,还有像什么碧桃阁、夭采园。全都是取桃花的雅称,据说是先帝宜妃酷爱桃花,这儿原是她常住的地,所以这些都是她亲自取的名。”甄嬛坐下来,脸上是舒适惬意的笑,她向来喜欢花草,“单是这个院子,都比得上御花园一角了,我看这种了足足有四季的花,那边我竟还看到几棵腊梅呢。春日下这个院子定是极美的,海棠、桃花、芍药齐齐开放真的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她不由叹道:“宜妃娘娘真的是个心思奇佳的人。一方水土养一方花草,这里竟都栽种得如此好,可见是下了极大的功夫。”
沈眉姐多望了两眼栽种夏菊的地方,明黄双蒂,色如艳阳,不禁赞同:“是呀,若后院同前院一般,那过了春日就只有绿叶红果了,等果子了了,到了冬日岂不都是光秃秃的,难免荒凉。要是有这四季的花草,那是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哪哪都是不同的风景。”
“粲粲发幽芳,何愁午夜霜,花先开六月,节不待重阳。我虽更爱秋菊傲霜怒放,迎风独立的傲骨,但这儿的夏菊当真美丽,半点不输御花园。”
刚说完,沈眉庄兴致又上来了,有了主意:“不如玩飞花令吧,咱们也有许久未玩了。既然这是绛妃轩,我们便一人接一首桃花词,谁要是十息内没接上,谁就亲自绣上两个桃花帕子送与其他人,可好?”
自从噩梦一事后,三人来往便多了起来,一来二去渐渐地也能称得上一声姐妹。三人脾性相投,又均是通晓诗书的,便也总玩些雅趣事打发时间,飞花令便是其一。
三人中论才情以甄嬛最佳,总是她胜得多,听沈眉庄提起,她也兴致勃勃,“欸,这个主意好,以前都是光接词没个彩头,眉姐姐,我可等着你的帕子呢。”她笑着,已然胸有成竹,率先说起:“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沈眉庄哼她一声,不甘示弱:“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余莺儿微微一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甄嬛迅速接上:“去年今日东门东,鲜妆辉映桃花红。桃花红。吹开吹落,一任东风。”
……
三人你来我往的,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最终是以沈眉庄未能接上而结束。
几人在一块也玩过多次飞花令了,总是她输得多,私下里偷补了不少诗集,没成想这回又是惨败,她有些恼了:“我看以后就接词女训!”
要比这个,那满宫的嫔妃怕也没一个能胜过她的。余莺儿甄嬛对视一眼,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均笑了。别看眉姐姐平日端庄大方,其实这性子多少还是有些小女儿家的,只是不轻易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展现罢了。
第
19章
军情
自打来了圆明园后气候和环境的确更舒服些,但日子过得与宫中也并无不同,她肚子大了少有走动,平日也只沈甄二人来得多些,再有就是皇后与欣常在也来过一次。???
这日午后,她正打算小憩片刻,苏培盛却突来传旨,闲月阁沈贵人有孕,赐号“惠”。
沈贵人出身不凡,入宫后恩宠不断,以贵人之位协助皇后、华妃料理六宫事宜,现下又得了身孕,只待诞下皇嗣便能真正分一杯协理六宫的羹,往后最少也是个嫔位,一时风头无两。
闲月阁中,沈眉庄为稳固几人地位提议要将安陵容接来,甄嬛并不是个只耽于情爱的人,出于大局考虑也自然同意了。得了皇上的允准,不想派去的人却从宫中传回消息,安答应吃伤了东西,一把嗓子坏了,连话也说不清楚了,现下心气郁结已然卧病不起。
听到这个消息,甄嬛立时坐不住了,担忧之余,她不由得怀疑,“怎么我们前脚才刚走,陵容就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叫人心惊。这不是一时半会出的事,半月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眉庄亦沉了脸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宫中现在的主事可是丽嫔,她焉能有好日子给陵容过,保不准这消息便是她遏住的。现下太医绝多数来了圆明园,陵容那边怕是要不好,我们得赶紧派得力的人去医治,或许还可挽回。”
“是,我这就去禀明皇后娘娘。”甄嬛思考后还是决定回宫一趟,她握紧了沈眉庄的手叮嘱道:“姐姐,陵容那里没人看顾我放心不下,我得回去一趟,亲眼见着陵容好了才行。你在这里一定要多加小心,尽量少出门,防备着华妃她们,有什么事都要互通消息,我会尽快回来的。”
沈眉庄点了点头,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且安心去,陵容的身子要紧。”
温实初还在护国公孙家诊治,皇后仁慈,亲派院判章弥太医与甄嬛同行。
有了章太医的潜心医治与甄嬛的时时宽慰,安陵容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人也不似最开始般消瘦得吓人,虽然终日还是恹恹的,没个精神,但总也是性命无忧了。
眼下这里刚有好转,甄嬛提起的心总算能放下,结果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眉庄派人从圆明园传来消息,安陵容的父亲安比槐牵涉西北军粮一事已经下狱,极有可能立马问斩。她惊骇不已,原本想瞒着安陵容,结果安家一封家书送来,安陵容几乎晕死过去。
她尚未侍寝就嗓音全毁,此生于恩宠无望,现下父亲入狱,全家前途未卜,桩桩件件只觉天塌下来般,真不如叫她死了!
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直直朝甄嬛跪下,声泪俱下,急迫地说话让她还未好全的喉咙像刀割一般痛苦,已不复清丽的声音粗糙沙哑,难听至极,令人心惊。
“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父亲!求你救救我父亲!父亲向来谨小慎微,为人只求自保,是绝不会与蒋文庆勾结的!姐姐、姐姐!求求你。”
“姐姐…….姐姐……”
甄嬛实在不忍,真是个可怜人!她赶紧将安陵容扶起来,为她顺气,先将她安抚下来,“陵容,别激动,我们慢慢说,慢慢说。”
“宝鹃,快拿杯温茶来!”
宝鹃急忙端来,温茶喝下,嗓子的剧痛缓解不少,甄嬛慢慢抚着她的背,安陵容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只是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不住地流。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
她仔仔细细将父亲的事从头说了一遍,光彩不再,溢满绝望的眼睛紧盯着甄嬛,只将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事情发生在济州地界,都由眉姐姐的父亲济州协领审问,姐姐,求你帮帮我,帮我和眉姐姐说一声,只要她一封家书,便可救我父亲性命。”
甄嬛看着她这样子,心里清楚若是拒绝了只怕她真的要倒下了,只是这样的事谁又敢担保?她不能不帮陵容,叫她这样消沉绝望下去,只是她不能将眉姐姐拖下水去。
她轻轻为她擦拭脸上滚落的泪珠,认真道:“陵容,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现在动身回圆明园,你一定要自己珍重,若是你父亲蒙冤,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安陵容听她肯帮自己终于松了口气,死气沉沉的眼里泛起一点微光,她泣不成声,“姐姐……今日之恩陵容铭记于心。”
甄嬛心底轻叹,拍拍她的手,“你我姐妹,无需如此客气。”
又是急急忙忙地回了圆明园,生怕晚一点安比槐的境遇便危险一分,甄嬛一刻未停赶去闲月阁,与沈眉庄商量起来,要赶紧有了周全的法子才好。
“眉姐姐,事情虽然发生在济州,但是事关西北军情,你父亲若是贸然偏袒,怕是不好。你怀着身孕,华妃现在虎视眈眈,行差踏错一分给她抓住了把柄便是难以预料的结果。”甄嬛还未开口说安陵容的请求,沈眉庄便主动提及要去向皇上求情,并遣家书一封,请父亲关照安比槐,可甄嬛却并不想让她犯险。
沈眉庄心里也是纠结,她和陵容好歹姐妹一场,她既做不到坐视不理,可又不能真的拿沈家去赌,这下可是犯了难。
既不能自己出面,她神思急转,突然有了主意:“皇后娘娘一向宽和,此事我们能否请她出面,皇后得皇上敬重,或许还有转圜之地。”
沈眉庄的提议甄嬛一时没出声回答,她在来的路上并非没有这样设想过,只是华妃屡屡针对她们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并未真正伤她二人,可华妃却是和皇后真正的斗了多年,分庭抗礼,势如水火,若她们求皇后,皇后出面,势必会让华妃认为她们已然投靠皇后,岂不是将她们推到风口浪尖,更置于危险处境。
她与眉姐姐家世皆不低,圣眷正浓,交好的温常在、淳常在也是一分助力,现下眉姐姐有了身孕更是地位稳固,嫔位唾手可得,实在不需要投诚任何一方。
只是……哎。
她看着沈眉庄,认真问道:“姐姐,华妃虽然与我们不合,多次刁难,可也没有真正威胁到我们身家性命。皇后虽宽和但涉及前朝军情,她又岂会轻易求情帮忙,我们请她出面势必与她牵扯上,这样更被华妃视作眼中钉,你有了身孕,地位稳固,如此,你可想好了?”
甄嬛话意挑明,她们本可自成一派,是否真的要为陵容去冒险。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她原本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眉姐姐与陵容的情谊本就不甚深厚,她打心眼里也不想眉姐姐如此。
沈眉庄一心想救人,话说出口时并未想这么多,这下经甄嬛提醒,一时又没了主意。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当真烦心!
气氛正凝滞时,采月急急进来通传,绛妃轩温常在来访。
第20章
求情
安答应父亲的事已经传开了,在这个节骨眼来,怕是为了同一件事。
眼下情况紧急,两人都没有玩笑说话的心思,见她来也只是勉强堆起了笑,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余莺儿心知肚明,她也不客气委婉,坐下后便直接讲明来意。
“二位姐姐,观你们脸色也知是为了安答应父亲一事,既然并没商量出个对策,可否听我一言,或可解眼下困境。”
余莺儿从来是平和沉静的,不急不缓的语调莫名令人相信。
两人心有慰藉,均是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安答应父亲出事,我亦然不忍,可我与她本没什么交情,自然不必心烦,可我却不想看你们为难。”
“西北军情事关江山稳定,若是安比槐牵涉其中,死不足惜,而姐姐们到现在未去求情,想必也是顾虑一点。”
“毕竟,咱们不是安比槐,谁又能真的笃定他是否勾结呢?他的罪名尚未有确凿定论,但你们这一开口求情,万一被查出安比槐真的勾结叛国,那为通敌之人求情,岂不是纵容包庇,沈甄两家又该如何自处?这个罪名谁能承担起?华妃素来与你们不睦,自然会让年羹尧狠狠扣下这项罪名,你们可为族人考虑过?”
“退一步讲,若是安比槐已经定罪,这样的罪名今午后怕是和蒋文庆一起斩立决了,何以继续拖着,难不成皇上还真是给安答应面子不成?只怕还是在细细调查中。若他真的冤屈,自有沈大人查明真相,皇上又岂是滥杀无辜之人。”
“我知道姐姐你们,若是什么也不做自然心里不安,不如一同去向皇上请安,请求皇上严审此案,不要提到半点减轻刑罚之事,只请求皇上为了大清江山稳固,为了安慰边关将士,必定要重重严审此事,不轻饶有错之人,也不枉杀无罪之人,秉公处理,不使一人含冤也就是了。”
听了她所言,二人面色稍缓,均觉得是个好法子。
“的确是我们心急了。”甄嬛懊恼道。
情势危急,她们一时竟局限在求情二字上,蒋文庆今午后已被下令斩立决,她们更是心惊不已,一想到安陵容枯槁失色的哀容,她就只想让皇上从轻发落安比槐,先保住性命再说,难怪错了主意。倒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见她们脸色有所好转,余莺儿继续宽慰道:“做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尽人事听天命,你们不必过于忧心。就算是结果不尽人意,安答应自然也不会怪罪于你们,毕竟她入宫后受你二人照拂良多,病后甄姐姐更是亲自照顾,如今险境你们亦尽心尽力,安答应向来懂事,是明白事理的。”
若真明白倒好!甄嬛心里微叹,也有些许不快。设身处地,若是她父亲出事,她是断然不会去求眉姐姐干涉朝政的,就算眉姐姐肯她也是要拦着的,事关重大怎能让姐姐全家冒险,只是陵容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一遭的。
看着大热天怀着身孕还赶来为她们解忧的余莺儿,字字句句都是为她和眉姐姐着想,两相较下,甄嬛心里更是十分的感谢动容,“今日多谢妹妹及时相劝,否则我和眉姐姐陷入僵局,怕是还要争论个半天,岂不是耽误了。”
沈眉庄原本就喜欢她的性子,现下只感觉更亲切了,她握住了余莺儿的手,亦是谢道:“你为我俩考虑周全,这份心意我们明白,今日是多亏你了。只是现下不能好好招待妹妹,我们晚些时候自当亲自去绛妃轩向妹妹赔罪。”
余莺儿伸出手来回握住她,笑道:“眉姐姐上次带来的酸梅汤我倒喜欢的紧,若是要赔罪那便让人做了送我那吧,我也正好馋了。”
“我这就吩咐下去,妹妹且在宫里等着就好了。”沈眉庄自然应好,赶忙让茯苓做了立马送去。
她们眼下急着去勤政殿,余莺儿便回绛妃轩了。
第21章
姐妹
晚膳过后,夜色朦朦胧胧的,院中都点起了灯。投下一把鱼食,红鱼在池水中争抢嬉戏,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泡声。
昏黄的光映射在水面,金色的波光粼粼下隐约能见许多的红鱼甩尾游动。
“真好看。”沈眉庄脸上染上兴色,她没能在千鲤池看见,这回可是如愿了。手上又抓起一大把鱼食,纷纷扬扬洒了下去。
甄嬛轻摇团扇,看她孩子气的样子,故意笑她:“你也问问莺儿依不依你的贪心,既要人家的桃,还看上人家的鱼。”
沈眉庄斜她一眼,不理她,又去看那密密匝匝的鱼群。
“皇上命沈姐姐的父亲重审运送军粮一案,姐姐可以放心了。”余莺儿说。
“是呀。”甄嬛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下午我去请安提及此事,半个时辰后圣旨就下了,我已命人将消息递去宫中了,想来陵容也可放心养病了。”她将浣碧留在延禧宫照料陵容,浣碧一向心细,又有章太医在,心病解了想必也能很快好起来,虽然嗓子无法恢复从前,但只要能正常说话也就好了,往后的日子,她和眉姐姐护着陵容便是。
“幸好皇上并未怪罪,我虽说言语小心谨慎,不敢将自己牵扯到干涉朝政上,但所求之事却是实在的干涉朝政,严审一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幸皇上愿意体谅,竟直接命人重审,这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甄嬛越说,脸上的甜蜜之意越浓,眼里蕴满明亮雀跃的色彩,俨然一副陷入情爱的痴模样。
“有姐姐在,安答应会好起来的。”余莺儿笑笑,将一盏刚烹好的蒙顶石花递给她,甄嬛接过细嗅,醇香宜人,慢慢品了起来。
沈眉庄多瞧两下那鱼也没了原先的兴致,用帕子擦了手坐了过来,“还是皇上看重你,多亏苏公公提醒拦住了我,这事毕竟涉及我父亲,我并不好开口,一开口更会惹得华妃与我反其道而行,安大人会更加危险,我没能与你一同进去说情,此事没尽到一份力,心中虽有愧,但所幸结果是好的。”
“姐姐有心就好了,姐妹在宫中虽说要互相扶持,但万事也是尽力而为,强出头有时反倒坏事。”余莺儿总是不忘宽慰她,令她心中熨贴。
“谢谢你安慰我,如今情势明朗,我也修书一封遣回家中了,可以稍稍缓我内疚之心。”沈眉庄怀孕也快两月了,她的手总是下意识抚摸肚子,露出愉悦的神情来。
甄嬛瞧在眼里,也是为她高兴万分,“你俩接连遇喜,真真是好事成双,我虽针线女工不如陵容,却也在绣些肚兜衣衫,只等你们一个二个平安生产完便给咱们小宝贝穿上。”
“那是再好不过了,有你这个干娘在,以后我和莺儿的孩子可都指望你了,我看你还是勤加练习手艺,要不等你做好,孩子都长大了。”沈眉庄笑道,惹得甄嬛轻哼一声。
“听说伺候你的太医是新上任的,放不放心呢?要不我请卫临来再给你瞧瞧,也好多一重保障。”余莺儿看似十分关心她。
沈眉庄闻言便拒绝了,她对自个的太医很是放心,也不想再麻烦这一遭,“多谢妹妹的好意,刘太医我是信得过的,也就不必再麻烦妹妹了。”
甄嬛摇着团扇的手顿了顿,她本来是想让眉姐姐听从莺儿的建议,卫临毕竟是温实初的徒弟,她自然更加放心,只是眉姐姐既十分信得过,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也就算了罢。
“我如今要七个月了,真是累得很,他爱在我肚中闹腾,难睡一个好觉。”余莺儿苦笑叹道,她身子骨本身就是较为纤瘦的,胎儿压迫着她腰时常不舒服,晚上胎动又异常活跃,真是折腾。
“我倒还好,也不怎么孕吐呢。我本以为正是要害喜的,没成想我的身子倒还好。”沈眉庄笑着,眼里浮起为人母亲的慈爱来。
谈起这个,气氛逐渐温暖浓厚起来,几人又欢欢笑笑的聊了许多。
“等陵容好了,便将她接来,咱们也好一同来这品茗说笑。”甄嬛弯起唇来左看右看,眉姐姐是她挚交,莺儿虽相处时间不长,她却也真心喜欢。
寂寂深宫勾心斗角,能得几人伴在身侧,确是幸事。
“是呀,失了嗓音陵容心里到底不太舒坦,我们也好时时宽慰她,叫她不要一味意志消沉才是。”沈眉庄看向余莺儿微微一笑,“莺儿与咱两实则也不过半年的交情,可却很是投缘呢。”说实话,她原本以为出身低微的宫女大多不识礼仪,举止也必然小家子气,可见了莺儿通身气质学识,倒是她眼界狭窄了,不知道有时候这人如何其实也并不全干出身。
余莺儿没说话,只是脸上同样溢起笑来。
晚风卷着花香,在院中流淌。离得远了,只见那美人罩在昏蒙烛光中,幽清月色投下,为她们的身影浅镀了层银辉,暖暖笑颜、淡淡轻语,步摇珠翠摇摇晃晃,宛如仙境。
这样融洽和谐,言笑晏晏的画面,已记不清多久没看过了,也只有她们这样心思纯净的人,才能如此。若菀菀还在……胤禛站在远处默然看了许久,才缓缓走向亭中。
他没让人通传,只带了苏培盛跟在身边。夜色暗沉,斑驳树影,了了蝉声,倒叫人一时没能察觉他的靠近。
还是伺候在一旁眼尖的流珠突然讶异了一声:“皇上来了!”
三人皆是一惊,抬眼望去果真是皇上从不远处走来,忙起身相迎。余莺儿肚子大动作自然迟缓些,胤禛远远看了便摆摆手提高了声音:“快坐下,免礼。”
近日烦事多,他本意是来余莺儿这坐坐得些自在,不想其他两人也在,倒是让他碰巧瞧见那一幕,心中静了片刻。
“朕来看看莺儿,方才见你们聊得畅快,在说什么趣事?”他大步走来坐下,心情不错。
“能有什么趣事,说来说去也就是孩子罢了,皇上就欢欢快快等着嫔妾与姐姐的孩子叫您阿玛吧。”余莺儿回道。
胤禛看着她俩,脸上有些笑意。
“皇上,莺儿的孩子可康健活泼了,嫔妾方才手刚搭上去,就被他给蹬了一下。”甄嬛话落,引得胤禛也笑,“朕知道,每次来瞧他,免不得挨上两下,也不知使的是手还是脚,力也太大了些。”
“皇上上能弯弓射雕,下能御马纵横驰骋,想必孩儿是随您了,以后皇上可要多教他骑马射箭才好。”甄嬛道。
“那是自然。”胤禛眼神总是多停留在余莺儿的身上,总觉她这胎这样活泼好动定是个阿哥,心里不免喜欢得紧。
“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眉姐姐的孩子皇上也要一同教呢,两个孩子年纪这样靠近,以后长大还有个伴,这多好啊。”甄嬛笑道。
胤禛瞧着她,揶揄道:“你净说别人,跟着朕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也给朕生个阿哥公主,朕自然也疼爱。”
“皇上。”甄嬛嗔他一声,那把海棠鹊鸟的扇子轻掩着半边面颊,露出的眼睛视线斜垂着,是害羞的模样,倒让胤禛觉得更添可爱。
如此,夜色中几人又畅谈半余时辰,沈眉庄回闲月阁,胤禛便随甄嬛去碧桐书院了。
第22章
茯苓
桃花坞中,皇后听着剪秋回禀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娘娘,丽嫔那压着风声,安答应的事之前半点都没传回来,时间过去太久,章太医实在是无法再确认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剪秋小心解释道。
“无用!本宫让他查,这么久就给本宫查出这点东西?”皇后沉了脸色,安答应的事来得蹊跷,十有八九都是华妃那边下的手,想要借机挫挫甄嬛和沈眉庄的锐气罢了,她特意让章弥前去就是为了拿住疑点证据。毒害嫔妃,即便是无宠的,这项罪名就是华妃也不能轻易揭过,给了这么长时间,竟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她怎能不气,到底是她人在圆明园,宫中丽嫔主事,她有些鞭长莫及了。
“娘娘凤体要紧,莫伤了身子啊。”剪秋忙端了茶让皇后消消气,说:“其实就算这事被咱们拿住了,西北战事紧迫,皇上也不会拿华妃怎样的。”
“这本宫自然知道,只是莞贵人沈贵人与安答应情同姐妹,此事被揭发出来,她们必然人人自危,知晓这宫中真正的敌人是谁,也就知道该如何做了。”皇后不免惋惜道:“这安答应真是个不中用的,本就是那样的姿容出身,这下嗓子都毁了,本宫便是想用她现在竟也无用了。”
“娘娘,华妃已经下手了,沈贵人已然成不了气候,安答应也算废了,如此孤立无援到时候莞贵人自然知道依附谁才能在宫中立足。有莞贵人在,娘娘何须担心华妃,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认为万无一失了。”
“有娘娘筹谋,奴婢自然一百个安心。”剪秋道。
皇后饮了口茶,脸色还有些沉,“不可掉以轻心,若让她活了下来,这宫中局势怕就不是你我想看到的。”
温常在若好好诞下皇子,地位只怕要越过莞贵人去,照如今这情形,两人要是拧成一条心,那便不好办了。
剪秋知道事情轻重,一切都已暗中打点好了,她上前为皇后轻按着头,笑着回道:“娘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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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天气热得烧心,蝉声嗡叫一刻不停。
酸梅汤成了最叫人喜欢的解暑汤。
“还是你宫里制的最好喝,该叫苏木好好学学。”余莺儿喝下一碗,舒心畅快,唇齿留香。
“是茯苓的手艺好。”沈眉庄今带的采月和茯苓来的绛妃轩,茯苓听后微微福身说:“奴婢多谢小主夸赞。”
“昨儿皇上来,也想喝这个,结果说是没你宫里的好呢。”余莺儿道。
甄嬛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她看了眼外头刺目灼人的日光,提议道:“天气热,皇上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就更劳累了,不如给皇上送碗冰镇的酸梅汤吧,消暑解渴是最好。”
“嗯,近日连皇后都暂免了请安。”沈眉庄略想了想便吩咐下去,“茯苓,你先回宫中,将冰镇好的酸梅汤送去皇上皇后那吧。”
茯苓下意识抬眼,望向余莺儿,余莺儿视线好似不经意与她对上,不甚明显地笑了笑。
“是,奴婢告退。”茯苓领命退下,谁也没发觉到两人细微的动作。
勤政殿内无人,酸梅汤送进桃花坞中,皇上和皇后正在一块聊天。从外头进来听到似乎是有关曹贵人晋封的,隐约是说了什么延后。
剪秋领着茯苓进来:“皇上,娘娘,惠贵人叫人送了酸梅汤来。”
酸梅汤被绘春取走置放在炕桌上,茯苓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天气炎热,小主让奴婢送来冰镇的酸梅汤,好为皇上,娘娘解燥消渴。”
皇后笑了起来,“惠贵人有心了,皇上此刻正觉闷热。”她亲自将一盏汤碗盖子揭开,轻递了过去,温柔地望着眼前人说:“皇上,这冰镇过的闻着就叫人舒心,您喝过身上也就能透快些,还是惠贵人体贴。”
“嗯,眉庄宫里的汤饮的确是不错。”他接过,慢悠悠喝了起来,“你回去跟惠贵人说,朕晚上去看看她。”
“是,奴婢告退。”茯苓起身,见皇后端起那盏烧制着凤凰牡丹的汤碗,放下心来。强装镇定地走出桃花坞,手心已经有些出汗,她在衣上蹭了蹭,轻吁出口气,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胆大。
沈眉庄回到闲月阁,茯苓便上去回禀。
“小主,酸梅汤已经送去了,皇后娘娘说天热喝这个最舒心,很是喜欢呢,还夸娘娘心细体贴,皇上还说晚上要来看小主。”茯苓低着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