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莺儿:“她主子还真是敏锐,这样了都还要叫人来试探虚实,生怕被我发现书里有异,发现了有异总归明面上也跟她没关系,太后就算知道了也自然护着,火可烧不到她身上,用那么心急作甚。如今看着书都好好放在那,估计也能安心了。”苏木笑道:“还是小主聪明,早有谋略,怕皇后会遣人来看,那些书都是套了个皮染了点香作假放那罢了。”
“我只是防了这一手,到底还有疏忽,是张颜海想得周全,我虽是闭门谢客,但皇后的人来得突然可拦不住。若没有刚才的小勿子急急跑来通风报信,我脸上这粉哪里能这么快抹起来,到时剪秋进来一看我并无病色,一下都给穿帮了。这张颜海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单凭内殿只你一人能进便猜出我装病。”
苏木点点头也是有些意外:“是,也是出乎奴婢意料,他以前看着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是个厉害的。”她弯腰为余莺儿掖了掖被角,“卫太医为稳妥起,将您的药换成安胎的了,您可不能再贪睡不喝这药了,那冷药失了药性已经倒了,小厨房里正在熬着新的,等会奴婢拿了来你喝下。”
余莺儿困,本还想睡会,闻言也只能说:“好吧。”
第11章
大喜
暮色沉沉,太阳的余晖点点洒落,透过几扇窗棂投射在养心殿的案桌上,层层叠叠的奏折堆放其中,案前的人面色疲乏,眉头紧锁,几乎没有半刻松下的时候。
苏培盛瞧在眼里,忍不住上前劝道:“皇上,这奏折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了的,仔细眼睛啊,奴才给您泡了茶,您喝口好歹也歇歇吧。”
胤禛的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不停,写着批文。
“搁那吧。”
苏培盛暗叹一声,也是无法。皇上勤于政务是大清之福,只是太过则伤身啊。
养心殿内安安静静,不敢有人敢吵扰一点,这个当口小厦子却突然从外头急急进来,面上藏不住的喜色:“皇上大喜啊!”
胤禛这才抬起头,面色却无任何波动:"怎么了,什么大喜。”
小厦子语速极快:“卫太医刚来回话,永和宫温答应有孕一月有余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什么?
放下手中的笔,胤禛一瞬间既惊讶又欢喜,忙碌一日的疲惫仿佛尽数散去,他面色隐隐激动:“卫临还在?传他进来。”
苏培盛忙笑着恭贺:“皇上此真乃大喜事啊。”
胤禛松动下僵硬的脖子,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
卫临随小厦子进来后便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温答应如何?”
“回皇上,温答应一切安好,腹中龙胎十分健康。”
“那就好。”胤禛又有些担心,问道:“近日她感染风寒一直用药,可有影响?”
卫临回话:“皇上放心,温答应身子强健,并无大碍,近日答应气色已好许多,已不再咳嗽畏寒,只是身上有些酸痛乏力罢了,这也是怀孕女子有的症状。只是,温答应精气神还不太好,偏嗜睡,这段时日恐不宜劳神。”
胤禛略松了口气,“你好生照料她,不得有半点闪失。”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小主。”
有了心情喝茶,他端起饮了一口,热茶涌入肺腑只觉浑身舒畅:“苏培盛,传旨,永和宫温答应晋位常在,于胎象稳固后行册封礼。她有孕必得好好养着,那些规矩都不必学了,你去回了太后一声,皇额娘想必也没有异议。”
“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太后听了必然高兴,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也为皇上高兴,领了命赶紧退下了。
胤禛却又恍然想起接连小产的芳贵人和欣常在,一个两个都是意外,这么多年他已失去太多孩子了,每每想起不免有些痛心,他看着殿下跪着的卫临,压低了语气:“温答应的饮食,药用,你盯着,仔细着,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卫临急忙回道:“是,微臣不敢疏忽。”
“下去吧。朕去瞧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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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求子得子,可以安心了。”
苏木和张颜海伺候在边上,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喜色。
余莺儿坐在床上,轻轻抚摸肚子,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是,我必得好好护着他。我有孕的事传扬开来势必引起风波,宫中上上下下你俩要盯住了,不允许他们动什么手脚,尤其是我每日的膳食汤药,不得大意,各宫送来的东西不得使用,统统搁在库房,等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咱们也就可以走的稳当些了。”
“是,小主想得周全。”
余莺儿看着张颜海,“小勿子既是你的徒弟,我也就一并放心,他素日与宫人混在一起,看得比咱们要多,你要让他多去留心。”
“是,奴才知道。”
“库房里好东西不少,内务府上回送来那对翡翠镂金镯子很是不错,你俩一人一个,其余的苏木你只拿了银子赏。记住,你们且把我的命令私底里传下去,不可声张,要是哪宫里有人偷偷找他们做事的,要先应和着再回禀了我,我自有双倍的重赏,且不会怪罪他们,知道了吗?”
这永和宫里伺候的人都是无亲眷的,被收买的理由无非是为了钱财前途。既是为了钱财那自然是要更多的钱财,且还不必冒险担着背叛小主的名,至于前途,宫中子嗣稀薄,跟着一个有孕的小主还不算前途?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张颜海和苏木闻言俱是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皇上驾到!”
高亢的声音响起,随着辇轿落地,胤禛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去。
“皇上果然疼爱小主,看这时间想必是听到了消息立马赶过来的。”听到外头的动静,苏木不免为小主开心。
余莺儿笑笑不语。x?
听得脚步声匆匆,没多时便已至内殿,可知主人心情如何。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苏木,张颜海行礼。
胤禛快步走向余莺儿,按住了她想要撑起的手,“快好好坐着。”
苏木和张颜海对视一眼,识趣地退到门口。
“您来了。”余莺儿笑着拉住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柔柔地看着他,眼中情意绵绵:“皇上,这是我们的孩子,嫔妾真的好开心,这是我们的孩子。”
“朕也是,朝中的事务繁杂朕不堪烦扰,听了你有孕的消息只感觉神清气爽。莺儿,朕要谢谢你。”胤禛亦是柔情地看着她。
“皇上。”余莺儿低头看了眼肚子,眼中又浮上担忧,有些害怕的看向他:“嫔妾在宫中服侍多年,知道宫里的孩子难将养,可去年芳贵人、欣常在都意外小产,嫔妾刚知道有孕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十分担忧,嫔妾太想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可嫔妾实在害怕。”
这也正是胤禛一直所痛,他握紧了她的手,“你放心,这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会好好平安降生的。”
余莺儿闻言咬住了下嘴唇,看起来有点紧张,她有些犹豫着开口:“皇上,嫔妾有一事相求。”
胤禛极快地回道:“你说,朕必定答应你。”
“嫔妾年轻不懂生养之道,许多事上难免糊涂,可否请皇后娘娘帮忙一同看顾着,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懂得比嫔妾多了多,若是可以嫔妾也好安心。只是嫔妾知道这样说是莺儿僭越了,嫔妾愿意自降位份以作惩罚,嫔妾别无他求,只想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皇上,这是我们的孩子,嫔妾只想要他平平安安。”余莺儿说着,眼中已有泪水,她恳切地看着胤禛,泪珠断了线般滚了下来。
不过几句话,她已经反反复复说了“我们的孩子”,胤禛亦动容,他轻轻抹去她落在脸上的泪珠,“好,朕答应你,让皇后来帮你安胎,皇后一向做事稳妥,必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不要说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的孩子自然也是皇后的孩子,皇后又怎会怪罪,朕已让苏培盛传旨晋你为常在,只待你产后再晋为贵人,莺儿,你孕育皇嗣有功,不必推脱。”
“皇上,您待嫔妾这样好,嫔妾……”
余莺儿眼中的泪似又要聚起,水淋淋地看着他,他坐得再靠近些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两人的手一同抚摸着肚子里的小小生命,想象着这个小人降生的模样,胤禛心里前所未有的柔和宁静。
这个孩子像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倚梅园初见恍惚惊艳,复见便成了他的嫔妃,短短这些时日居然就有了身孕,当真是个福气深厚的孩子。
两人慢慢地聊着这个还未降生的小生命,一时气氛温馨得不像话。
随着苏培盛的传旨,温答应有孕晋升常在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六宫,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翊坤宫里,丽嫔差点失手打碎了手上的茶杯,她神色恨恨,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贱人,狐媚东西。”
华妃和曹贵人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华妃好半晌只盯着曹贵人手中的襁褓,里头正是熟睡的温宜,她脸色几经变化,不无嫉妒地道:“她也太有福气了点。”
她的眼神直勾勾看着温宜,不知道在想什么,曹贵人生怕华妃对温宜起了心思,紧张不安都化作了对温常在的厌恶,她只能尽量降低华妃的不满:“她一个婢子出身,生出的孩子也是低贱之人,娘娘且看四阿哥就知,出身搁在那怎么样也是个不中用的,要是娘娘有孕,那身份必定是及其尊贵,哪是她的孩子能比的。”
华妃闻言脸色果然松缓了点,只是又增添了一份伤感,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孩子,要是她的孩子还在,肯定是人中龙凤,都长大了,肯定比三阿哥聪明尊贵多了,皇上定然最喜欢了。她闭了闭眼,压下折磨她多年的痛苦,又缓缓睁开,脸上恢复了一贯的轻蔑,她微挑起眉不屑说着:“她那样的人就算有了孩子顶了天也是个贵人,这种人本宫又何必放在心上。”
她丝毫没在意自己的话一并压低了曹贵人,曹贵人心里划过一丝不快,脸上却堆起了讨好的笑容,“是呢,娘娘是妃嫔之首,协理六宫,尊贵异常,嫔妾们只等着娘娘您的好消息,不知是多么好的一个阿哥呢。”她说完便看了眼还未点起欢宜香的香炉,心中痛快不少。
丽嫔听了她的话也跟着附和道:“是呀娘娘,娘娘您正当盛时,可不是那个病歪歪的皇后能比的,她年纪大了肯定是没那个福气,娘娘您就不一样了,好好调理着身子肯定会有喜的。”
华妃想起来那个年老色衰的老妇,哼笑一声,只拿起旁边的玉轮慢慢地滚起脸来,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曹贵人见她不把注意力放在温宜身上,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第12章
风波
夜色渐深了。景仁宫中刚有点人气便又消散,皇帝从永和宫出来后便匆匆而至又匆匆而回,只留皇后独坐在那脸色铁青。
“本宫当真小觑了她,一个下贱的杂役宫女若没有几分本事又怎么能让皇上如此喜欢。”宜修盯着皇上刚刚坐过的位置,心中十分恼火。那杯倒给他的茶都未曾喝一口,她的夫君已半月未来了,今夜却是为了别的女人安胎而来,撂下几句话就匆匆走了,天底下有做成她这样的妻子吗。
“娘娘,您是说她知道了那些手脚?可奴婢之前还看见那些书好好的放在她内殿中,还有股檀香味,确实没错啊。”剪秋道。
“你又没翻开来看,怎么知道那是真是假。她才学了几日就借病躲了过去,好好的养着病又来了身孕,刚怀就又求着皇上让本宫给她安胎,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本宫可不信。”宜修阴沉沉地说着,她这是被个宫女给耍了。
“娘娘,她就算发现了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动的手脚,也奈何不了什么。那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先贵妃的亲笔,左右跟咱们景仁宫没关系。只是现在皇上发了话让您务必保着这胎,那咱们.....”剪秋迟疑开口。
“呵。”宜修冷笑一声,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皇上都开口了本宫怎能让皇上失望,只是也要她能有这个福气抚养孩子。”
“娘娘是说——娘娘英明。”想明白了娘娘心中所谋,剪秋跟着笑了起来,只盼那下贱东西生个皇子才好。
怀着身孕晋位,可是大喜。皇帝亲赏了不少积年的珍宝,内务府的好东西也一波一波送来,各宫小主的贺礼五花八门的也是丰厚无比,只瞧那库房里都要堆满了,苏木和张颜海在那忙着登记入库,样样分门别类,天刚擦黑才给收拾妥当。
"那我的小金库可不少了。”听了苏木的话,余莺儿微微笑着,她不爱动弹,刚醒又半靠在榻上,懒懒的样子。
“是呢,内务府惯是会趋炎附势的,小主眼下正得势,送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没半点马虎,那些个绫罗绸缎更是不知道送了多少。除了内务府外就是华妃娘娘赏的最多,比皇后娘娘那的都还要多上不少。”苏木搬了凳子在旁边坐着,手里在绣些小孩子的肚兜。小主不太擅长这些,只能她多多绣些才好。
眼前浮现那人惊艳的面庞,心中微动,余莺儿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华妃娘娘性子我以前也有耳闻,合宫奴才大都想去翊坤宫当差,只因她出手是最大方的,虽严厉了点但只要好好做事,银钱少不了。只一点,就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不允许宫女花枝招展生出旁的心思,但凡有一点那便是自己上赶着找死。”那个福子的遭遇,可不就是翊坤宫宫女心中的一记警钟。
说着死不死的话,小主的语气却很欢快,苏木看了含笑的余莺儿一眼,意味不明地开口:“奴婢瞧小主是挺喜欢华妃娘娘的。”
“是挺喜欢的。”只是,不急。
说完这句话她便闭上眼,好似要在榻上小憩,苏木也并没开口了,只是想起小主第一次去景仁宫见到华妃的样子,心头浮上些怪异的感觉。
温常在传出怀孕消息后的第二天,景仁宫中热闹异常。
余莺儿坐在了淳常在的位置,与欣常在两两相对。
谁都知道皇上重视这胎,特意让皇后给一个常在安胎。所以即便心中如何,见了余莺儿也要撑起笑脸恭贺两句,谁也不敢说冒犯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在皇上耳边吹风。
来得有些早,想看的人不在,余莺儿百无聊赖,应付着那些“恭喜”“贺喜”的话。
皇上体念她身子刚痊愈,准她近日可以不去中宫请安,可她倒也没有那么不懂事,为了不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她昨天也就休息了一日,今天早早地请安来了。
余莺儿只是面带着浅笑一一回应众人的话,恭谨得很,可落在丽嫔眼里却是十足的耀武扬威。
看她得意的样子丽嫔乌眼鸡似的恨不得生吞了她,嘴里有千万句咒骂的话要说,只是现在不敢说罢了。
“各位妹妹都来得好早。”皇后仪态端方地走进来,面带着和蔼的笑,缓缓坐到她的凤椅上。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她眼神第一个便看向了余莺儿。
“温常在怎么也来了,你怀着身孕现下还未到三月,正是不稳的时候,皇上准你在宫中休养,本宫也是希望你好好养胎,这样才能为皇上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
“不出来怎么能让各宫这些姐妹好好看看呢,咱们宫里都多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瞧皇上宠爱妹妹的样子这要是生出个阿哥得多讨皇上喜欢,可要把咱们姐妹几人的都给比下去了,你说是吧温妹妹?”丽嫔笑着道,难听的话她是说不得了,但她也不会轻易让这个贱人好过。
三言两语给她拉了仇恨,余莺儿早知道她这张嘴,她依旧放低姿态,笑着回话:“皇上皇后体谅,嫔妾却不敢不尊皇后娘娘,身子既以好必定是要来给娘娘请安的。嫔妾自知身份低微不比齐妃姐姐、曹姐姐和欣姐姐,既出身高贵又有皇上多年宠爱,即使妹妹生下了皇嗣也是万万不敢和几位姐姐相比的,三阿哥天资聪颖又勤奋修习,淑和公主大方知礼,温宜公主乖巧可爱,皇上均十分疼爱,这些都是蒙几位姐姐教导有善之故,但嫔妾粗鄙,却怕是难了。”
她又看向一脸嫌恶之色的丽嫔,“丽嫔姐姐您貌美如花,皇上眷顾非常,您自然是很快也会有好消息的,这是嫔妾孕中亲自绣的香囊,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花,就还未放花瓣,嫔妾就将这孕气传给您,希望您也能得偿所愿,健康诞下一个皇子。”
她说完慢慢起身,向大家行了个礼,笑着祝福道:“各位姐妹也都是有福之人,承蒙皇上天子之恩、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自然是均会有好事的,嫔妾就先恭喜各位姐妹了,只等咱们一同为皇上开枝散叶。”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态度也是十足十的谦卑,令人挑不出半点错漏。饶是齐妃和曹贵人听了心中的不悦都削减几分,丽嫔更是哑口无言,她面上一副不稀罕的样子,手却是默默接过苏木送过去的香囊,心中隐隐升起一点希望,但愿借点这个贱人的福真的有用。
敬嫔与欣常在原本就不在意这事,现在也只觉得这位温常在真的是个伶俐的人。
其余嫔妃如沈贵人、博尔济吉特贵人、富察贵人、淳常在和安答应都只默默看着这场丽嫔引出的风波刚掀起就平静地消散,心中对这位温常在的厉害知道了几分。
左右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从一个姿色中庸的低等宫女一跃成有封号的常在,瞧皇帝宠爱她的模样只怕诞下龙裔还要晋升,到时候摇身一变成温贵人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都要被踩在脚下了,一时羡慕嫉恨的都有。
沈贵人心胸豁达自然是羡慕的那个,她听了只和气笑道:“那就承温常在吉言了。”其余人也应和了几句,一时殿中又热闹地聊了起来,丽嫔挑拨的话被轻轻揭过,看齐妃几人的脸色就知没太放在心上,就连丽嫔她自己都没再出声了。
瞧着这一出,皇后心中忌惮更深,这个余莺儿太过聪明又能忍耐,绝非池中之物,那些沾了香的誊本不过几日就能被她发觉还有了应对之法,她便隐隐觉得这人要是留下必是个大患,这下更是加深了除掉她的想法,只是这对付的法子要再细细斟酌了,不能露了半点,免得反被她抓住了把柄。
再等了一会,华妃终于姗姗来迟。
她依旧是慢悠悠却仪态万方的走着,这次她没能忽略那个坐得靠后的新人,一进来便看了她一眼,恰好余莺儿也正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余莺儿难得扬起一抹直达眼底的笑,华妃看着心中翻了个白眼——做作东西。
见她来,众人都起身行礼。??
“参见华妃娘娘。”
华妃路过余莺儿身边时停住了,瞥了眼她的肚子,闹心地恭喜了一句:“听说妹妹有孕,恭喜妹妹了。”
“多谢娘娘。”
余莺儿笑容依旧,落在华妃眼里更加闹心了。这蹄子是在跟她炫耀吗?且给她等着。
“都起来吧。”她走向皇后敷衍的行了礼就坐下了。
皇后看向华妃,面色温和:“温常在有孕是大喜,皇上极为重视,已命本宫为她看胎,你身为嫔妃之首协理六宫,自然也应当好生照料温常在,咱们可要好好地护住温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宫中的孩子不多,也好让太后、皇上遂心,能再添上一位皇子。华妃,你说是吧。”
又来拿子嗣说事。
华妃焉能不知这老妇是故意刺激她,她自小产后多年未有孕,谁都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这老妇逮着机会就要提醒她两句,多少次了,她现在是没有生养,好像她个老东西自个又能生似的,华妃看着一个刚承宠的新人立马就有孕心中本就不痛快,现下更不痛快了。
她不痛快皇后也别想好过,思及此,华妃无所顾忌地笑道:“是呢,不仅臣妾要好好照料这未能降生的孩子,即便是生了下来,臣妾也会好好看顾着,可不要得病早夭不治身亡了才好,这养了几年再夭折了可比在肚子里过了更难受呢,唉,臣妾明白这个理,皇后您自然也明白,如此我们就好生看着温常在了,可别走了咱们的老路了。”
此话一出,殿内静得吓人。
齐妃和剪秋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皇后的脸色。
这话无异于拿针直接扎向皇后的痛处,皇后再好的修养也维持不住,沉了脸一言不发。
华妃从前再放肆也从未拿过这样的话指着皇后说,可这回她连自己都也一并说了,说的又的确是实话,谁又敢说她说错了呢。
她仿佛没感受到殿中这凝滞的气氛,自顾喝着茶,看着皇后不痛快的样子,她郁气一扫而空,又开玩笑地说了声:“皇后娘娘,臣妾随口一说罢了,您不会生臣妾的气吧?臣妾与您痛失爱子多年,皆是一样的折磨,现如今也该走出来吧。”
皇后听了她的话沉着的面色却立马恢复如常,状似惋惜道:“是啊,妹妹说的对,本宫方才听你一言不免想起了弘晖的模样,一时伤感。唉,弘晖小的时候白胖健壮的可爱极了,长得像极了皇上。妹妹你美貌如此,想必孩子定然是个长相极其出色的阿哥罢,只是弘晖也没有福分见上妹妹的孩子一眼,真不知生下来会是个多么好的孩子,真是可惜。”
“哎——”皇后微闭了眼伤叹一声,不忍的样子仿佛真为她感到痛惜一般。
这下是华妃面色一僵了。
宫中两尊大佛斗法,底下的人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点着哪个给自己炸飞了。说来这样难看的场面还是头一次,以前她俩再怎么样斗也没谈到这些个忌讳,现如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气焰嚣张的华妃瞬间被堵住了话,那样子如同一只趾高气扬的斗鸡被人掐住了脖颈,余莺儿看着心里暗笑,做了回出头的勇士,出言打破了僵持的气氛:“皇后娘娘,嫔妾喝药的时辰快到了,可不敢耽误了。”说完又看向齐妃,谦卑笑道:“齐妃娘娘,您生养三阿哥有经验,下回您得空嫔妾去您宫中取取经,还望您不要嫌嫔妾叨扰。”
也不等人接话,她便起身朝着皇后行礼:“时辰不早了,那嫔妾就先行回宫了,明日再来向娘娘请安。”
皇后刚扳回一局就被打断,面上稍有愠色,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夹杂着寒意:“你先回去吧。”
而华妃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一勾。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上了皇后的话,先是装模作样的像皇后般感叹一声,再看了眼对面一脸看好戏的齐妃,不无恶意地道:“是呀,大阿哥若是还在想必也是和三阿哥差不多高了吧,虽差了几岁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差别总还是不大的,难怪皇后娘娘如此疼爱三阿哥,日日都要向齐妃过问呢,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尽可着,想必是思念大阿哥心切,将三阿哥当成亲子了吧,这三阿哥可真有福气,两位额娘都悉心疼爱着,想必三阿哥心中也时常感念皇后慈爱,这也是呀,毕竟是嫡母,皇额娘总归是要亲过额娘的。”
她身子随意地往后靠着,手抚上鬓边的发丝,轻笑一声,说不出的嘲弄味道,“齐妃,你说是吧?”
齐妃面色这下可比皇后刚才还难看了,称得上面如土色,她一向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怀疑的眼神几乎是立马看向皇后。
感受到她的视线,皇后简直要被这个蠢货气死。她只能面上端着笑,平稳接下这记挑拨:“华妃妹妹此言差矣,本宫既是嫡母,自然关心每一位皇嗣。只是皇上看重三阿哥,时常问起本宫,本宫同皇上夫妻一体一心,自然要多关心些三阿哥了。自己生养的孩子总归是跟自己更亲近些的,本宫身子一向不大好,平日里照料几个孩子不多,也只能在言语上关心一二了,孩子娇贵更要精心照顾着,还得你们这些生母多多费心呢,本宫是力所难及了。”
有子的几人闻言都齐声谢皇后关怀。
齐妃面色是好看了些,可到底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日后一点风吹草动便能生根发芽,以后想跟皇后一心怕是难了。她低头紧盯着手中的帕子,暗暗想着……宫中就这一个阿哥养着,又是长子,以后肯定是要继承大统的,但到底是庶出的没有嫡出尊贵,这皇后娘娘的主意不会打在弘时身上了吧......齐妃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去要好好和儿子说道说道,得提防着点了。
华妃眼神在皇后和齐妃间流转,忍不住笑了一声,脸上染上得意之色,她懒懒地起身:“哎说了这会子话真是乏了,臣妾告退了。”
“都散了吧。”皇后看了她一眼,没了平日虚伪的慈笑,眼中的深意令人心惊,两人对上视线,华妃丝毫不怵,甚至笑得更得意了,她唇角微挑,手看似随意地抬起碰了下耳边坠下的东珠,浑圆光洁,一如皇后耳边的一样。
本该国母才有资格使用的东珠却是皇上亲赏给华妃的,像是一记耳光重重打在皇后脸上。
众人皆起身告退,景仁宫立时便只剩皇后和剪秋。
一个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一个候在一旁低下头不敢做声。
温常在、齐妃,华妃!一个个都要给她找事,跟她过不去!
弘晖、弘晖、居然还敢提她的弘晖!
她闭上眼,压下心中酝酿的风暴。
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懂得隐忍、蛰伏、一击必中,多年以来她一直如此。
也只能如此。
心绪即使再大起伏,她沉默片刻,再睁眼时,周身的郁色便尽数散去。
高座上还是那位淡雅尊贵的中宫之主,似乎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