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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所以,很有可能,你吸血这个特性,已经被彻底激发。或者,你已经完成了在你的生长阶段中的某一个进程。”

    楚喻点点下巴,“很有道理!”

    “不一定正确,只是基于现在已知的条件,进行的大致推测。”

    陆时看着楚喻,他近乎确定,他的血,对楚喻具有特殊性。

    不仅是味道,甚至,有可能,楚喻只能吸食他的血。

    这一猜测,令陆时夜色一样深的眼睛里,仿佛隐隐缀上了几点星光。

    “走吧,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陆时起身,没在意湿透了的黑色校裤,右手握伞,往街心公园外走。

    晚上,又是雨天,四周安静地吓人。

    楚喻胆子小,怕鬼,连忙跟着站起来,扔开手里的树枝,追上去,“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两人回到学校,岔路口,见陆时往食堂的方向走,楚喻跟了两步,反应过来——对哦,自己是吃饱了,但陆时估计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

    重点是,还被自己吸走了那么多血。

    一时间,心里涌起愧疚,楚喻匆忙翻出自己的校卡,“要不要——”

    “不用,我自己有。”

    陆时打量楚喻身上尽数湿透,又已经快要自然蒸干的衣服,“你先回去洗澡。”

    “啊?哦,好。”

    没再跟上去,楚喻站在原地,看着路灯不太明亮的暖光下,陆时慢慢走远,才醒过神一般,往宿舍走。

    冲了一个热水澡,又裹上睡衣,楚喻终于感觉自己全身又暖和过来。

    他握着手机,锁屏,解锁,来来回回好几次,才屏着呼吸,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

    “小少爷您好,我是施总的助理,施总现在在开会,会议预计四十八分钟后结束。若您有急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脸上的神情来不及调整,略微滞住。

    不过从他有记忆开始,给妈妈打电话,十次里面九次都是这样,同样的话,他不仅能背,估计连语气都能模仿个十成十。

    只是,楚喻依然没有习惯。

    后腰靠在书桌边沿,楚喻捏了一个三角尺在手里,垂着眼睫,遮掩了情绪。

    “那我四十八分钟后再打过来。”

    “好的。”

    电话被挂断,系统自动返回手机主界面。

    楚喻站了会儿,思来想去,又想问问陆时夜宵吃完没有,但马上发现,自己没有陆时的联系方式。

    躺倒在床上,楚喻无目的地划着手机界面,忽然看见QQ提示消息99+,他点开,是班级群。

    [学委-方子期]:约学习,父子局,谁先撂笔谁是儿子那种,来吗?

    [班长-章月山]:儿子,来。

    [平民-李华]:写英语卷子吗?你们又要给我写信了吗?

    下面一串的哈哈哈,夹杂着几个“来”字,响应学委。

    楚喻点屏幕打字。

    [校花-楚喻]:我也来。

    [校花-楚喻]:不对,我头衔怎么是校花?

    [学委-方子期]:因为校花是你,你就是校花。我们负责努力学习,你负责貌美如花!

    [校花-楚喻]:滚滚滚,我爱学习,学习使我欢天喜地!

    发了两个表情包,楚喻切到班级群的主页,从成员列表里面找到了陆时的名字。

    点开临时会话,楚喻指尖悬在键盘上,不知道应该写什么。

    他跟陆时真不熟,虽然现在有了一个奇异的纽带做联系,但不熟还是不熟。

    楚喻纠结半天,觉得还是算了,说不定消息发过去,还会招人烦。

    盯着时间,准时,楚喻重新拨通了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依然是助理,说了两句后,手机交到了施雅凌手里。

    楚喻下意识地紧张。

    “妈妈。”

    施雅凌说话惯于直入正题,“什么事?”

    这种模式,反倒让楚喻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最近——”

    心跳突兀地快了半拍。楚喻止住话。

    不能说,至少,暂时不能全部说出去,把陆时的存在暴露出来。

    楚喻很了解他妈妈的思维模式和处事风格。

    假如,假如他将自己渴血,不吸血就会死,并且只能接受陆时的血这件事说出来,那么后续,就完全不是他能控制和插手的了。

    不管是为了楚家,还是为了他,他妈妈都绝对不会允许,他有如此致命的一个弱处,被陆时攥在手里。

    为了杜绝这份风险,他妈妈必定会先一步控制陆时。

    可能,从明天开始,陆时就会被迫和他“绑定”,被限制自由,成为他的移动血库,直到他不需要血,或者直到他死为止。

    他又想起在街心公园的台阶上,大雨沥沥,陆时撑着雨伞,轻轻摸了摸他湿透了的头发,眉目沉静,告诉他,别怕。

    “最近怎么了?我很忙,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楚喻轻轻吸了一口气,直到过快的心跳重新恢复正常,他才开口,嗓音发紧,“我最近身体很不舒服,好像是生病了,总觉得很渴,还很饿,但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还有就是,好长时间都全身持续发热,心率也有一点快。”

    说完这些,他又紧张起来。

    他很矛盾。

    但是,他妈妈如果知道一些关于吸血的事,会不会从他说的这些症状里,发现端倪?

    “楚喻,身体不舒服,你应该去找家庭医生,而不是找我。”施雅凌那边传来电话的响声,还有助理低声的汇报,接着是施雅凌在一项一项安排事务。

    楚喻安静等着。

    手指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太紧张,指节都僵硬了。

    过了大半分钟,施雅凌的声音在听筒中重新响起,“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楚喻侧过身,蜷缩起来,朝听筒道,“您注意身体,工作太忙,也要适当休息。”

    “我知道了。”

    “那——”

    电话挂断。

    楚喻对着空气,把后半句说完,“妈妈。”

    第14章

    第十四下

    楚喻睁开眼,窗外天光微亮。

    一整晚都没有做梦,莫名的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半眯着眼,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又把手举起来,鬼使神差的,用力往墙上拍——卧槽,太他妈疼了!

    楚喻痛得“嘶嘶”地倒抽冷气,又握握发红的手指,叹气,唉,果然,我并没有觉醒什么铜皮铁骨之类的神奇异能。

    好菜哦。

    睡了一觉,他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

    在床上滚了两圈,楚喻精神奕奕地蹦下床洗漱。

    照镜子时发现,头顶上有一撮头发左右乱翘,楚喻左手压着那撮毛,右手拿牙刷。想起什么,他又咬着牙刷,接了两杯水,浇给墙角放着的那盆鹤望兰。

    临出门,那撮头发总算成功被镇压,保住了发型的完整,楚喻心情不错,准备去教室。

    他开门出去的同时,隔壁的门也正好打开。

    楚喻一抬眼——陆时?

    站在原地,楚喻眨眨睁圆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转身打开宿舍门,进去,关门,重新开门,走出来。

    再看,站那儿的还是陆时。

    楚喻喃喃,“原来还真不是幻觉啊……”

    陆时视线在楚喻湿了一小撮的头发上扫过,莫名想起前一晚,自己碰到楚喻头发时湿湿软软的手感。

    他回答,“嗯,不是。”

    可能是起得早,陆时嗓音微哑,眉眼间露出两分没有藏好的冷戾。

    说完,转身往楼下走。

    楚喻跟着下楼,震惊完,想想又觉得,陆时要是不住他隔壁才叫不正常。

    嘉宁私立这层楼的豪华单人宿舍,住宿条件顶尖,一共也没几间,向来是有钱都住不到。

    比如贺致浩,想跟楚喻当邻居住隔壁,高一开学前哭天抢地,结果还是没能住进来。

    楚喻则是他妈妈买下学校后,助理行事周全,专门替他选了这一层离楼梯最远的一间当宿舍。

    他挺满意的,安静,不会时常有人从门口经过,方便睡懒觉。

    住了一年多,楚喻知道这层楼从楼梯那边往后数,一间挨着一间,基本都被各年级的一二三名以及竞赛强人承包了。至于陆时,人高一在分部,现在到本部了,自然也会住进来。

    他估计,自己是这一层里,唯一一个学渣。

    跟在陆时后面,楚喻迟疑着要不要上去搭话。

    不过……应该说什么?

    我吸了你那么多血,你头晕吗?

    要吃补血颗粒吗我给你买!

    昨晚回去有没有感冒?

    夜宵吃的什么?

    没等他纠结完,楚喻就看见二楼楼道口,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生朝陆时挥手。

    他看着眼熟,很快认出来,是之前一起吃过饭的祝知非。

    祝知非正跟陆时说话。

    “陆哥,石头打电话给你没?我这边已经接到三个电话轰炸了!”

    “没,什么事儿?”

    陆时垂着眼睫,右手揣在口袋里,略低着头,听祝知非说话,颈侧线条干净好看。

    “说明天就周六,让我们一定一定要回去,他已经把电炉子和火锅底料买好,怎么熬汤底也打听清楚了。”祝知非扶扶眼镜,“我听石头那语气,有点兴奋过头。不过陆哥,你这周末回去吗?”

    嘉宁私立对住校学生管得不严,周末没人会管你在不在学校,只要周日晚上查寝的时候,人在寝室就行。

    不过祝知非清楚,陆时单住,家里就他一个,回去了也没个人聊天,所以以前在分部,向来十天半个月才回一趟青川路。

    陆时左手单捏了支黑色中性笔,他起床气重,面上没表情时,显得冷,“嗯,要回。”

    “估计我们两个一走,石头打游戏都没人一起,寂寞了。”余光瞥见走在后面两步的人,祝知非惊讶,停下来打招呼,“小少爷?”

    陆时也停下来,转身看向楚喻。

    楚喻不自在。

    干巴巴地开口,“早上好啊。”

    陆时开口,“早。”

    “早上好!”祝知非见陆时冷脸,怕楚喻尴尬,连忙热情道,“我和陆哥正准备去食堂吃个早餐,你要不要一起去?三个人正好。”

    他对楚喻印象不错,再加上之前当着楚喻的面八卦人本尊,现在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说完,祝知非又有点后悔——陆时一开始就不太待见楚喻,开学那天还传出来两人不和,自己这么莽撞邀请,会不会不太妥当?

    楚喻昨天下午在恒温植物园,吸血吸得太多了点,看什么都没食欲,连糖都嫌弃。

    一听“食堂”两个字,连忙拒绝,“我不饿,你们去吧。”

    见楚喻拒绝,祝知非松了口气,打量两眼陆时的神情,嘴里没再劝,“行,那我跟陆哥先走了,下次一起玩儿啊。”

    楚喻到教室到得比往常早很多,但坐他前面的章月山和李华都是学霸,更早。

    见楚喻来,章月山上下打量,“跟昨天上午比起来,你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病怎么样,好些了吗?”

    楚喻点点下巴,“差不多好了。”

    说完,他自己怔了一瞬。

    明明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但仿佛已经过去好久了。

    章月山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小声问,“刚刚我还在跟我同桌讨论,你昨天到底真晕还是假晕啊?”

    楚喻也没瞒着,“假的。”

    李华开始两天,都不太敢跟楚喻搭话,现在也凑过来,“哇果然是假晕!不过,你不是校董的儿子吗,为什么不嚣张一点?比如……比如电视剧上那样,一拍桌子,直接告诉英语老师,我要你从我眼前消失!立刻,马上!这样?”

    楚喻拉开椅子坐下,手撑着下巴,小声解释,“当一朵柔弱可怜的小白花多好啊!你想啊,要是我真像你说的这么做了,校长确实会看在我妈面子上,把这个老师开除。但我呢,我会背上一个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名头,多吃亏!

    而且吧,不管王老师做了什么,大家都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最后,明明是我被欺负惨了,旁人反倒会说我欺负老师,致人停职,丢了饭碗。还有就是,我还有两年学要上,这两年里,别的老师会怎么看我、怎么对待我?”

    李华恍然大悟,啪啪鼓掌,“妙啊!真是高!”

    章月山也明白过来,“但现在不一样,身为校董的儿子,你就算生着病,满心委屈,也按照老师的要求去罚站了,多尊重老师啊!最后还站晕在走廊上,好可怜!”

    “这么一想,我也觉得自己好可怜啊,”楚喻眼里露着点狡黠神情,“我哥我姐以前都教我说,人呢,再怎么都是社会性动物,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能全由着性子来,还是得顾全顾全其他。”

    他说完,冷不丁地想起,当时配合他表演的陆时,见他“晕倒”,半点惊讶也没有。

    章月山抱拳,“学了一课!”他看见从后门进来的学委方子期,想起来,“对了,楚喻,你作业做了吗?”

    “我日,没做!不对,昨天还有作业?”

    章月山:“……”

    楚喻贯彻落实只抄选择题的精神,手速飞快。陆时进教室时,他已经唰唰抄完,摸了本漫画书在认真看。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楚喻单手点开,瞥了一眼,发现是银行卡的转账收款短信。

    十万元整。

    楚喻算算时间,他妈在国外,有时差,现在估计是忙完了。

    从小就是这样,他不管是病了,难过了、不开心了,甚至是做噩梦失眠了,施雅凌知道后,就会给他打钱。

    小学,在大家对零花钱还没有多大概念的时候,他一天的零花钱就已经直逼五位数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周围同学的家长,包括贺致浩的爸妈,都会要求贺致浩在学校别惹事,好好学习,少出去疯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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