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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光帝微讶,葛荣迟疑片刻,恭敬道:“正?是。”

    “既如此,还是我自己来说好了?。”萧窈在蒲团上坐了?,并未隐瞒,一五一十讲了?今日之?事。

    包括王旖气?势汹汹的为难,以及桓维的态度。

    与王旖对峙时,萧窈曾特意问过一句,她如此举动代表的是王氏,还是桓氏?后来桓维露面,言辞间将桓氏择了?出去。

    此举确实令她松了?一大口气?。

    至少说明桓氏尚未嚣张跋扈到有僭越之?心?,也不打算在明显不占理的事情上回护王旖。

    她冷静地分析着,全然不见任何委屈,重光帝却?只觉唇齿发苦,笃定道:“朕定然会叫王氏就此给出交代。”

    萧窈点点头,略一犹豫,又将崔循大庭广众下那番说辞也一并讲了?。

    此事必然瞒不过,纵然她不提,葛荣也会告知重光帝。

    重光帝本就拿不准两人?之?间的关系,听此,神色愈发复杂。倒是晏游皱了?皱眉:“崔少卿此举虽未好意,未免失之?沉稳。”

    崔循素来行事谨慎。正?因此,无人?怀疑他?实则是在为萧窈作伪证,只好奇语焉不详提及的两人?私会。

    毕竟谁都?知道,崔氏这位长?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好好的,又怎会与公主搅和在一起?甚至不顾世交,宁愿当众拂了?王旖的脸面,也要站出来为她说话。

    晏游不知内情,只是站在兄长?的立场,直觉此举不妥。

    重光帝问道:“窈窈怎么看??”

    “他?说是解围,便算是解围吧。”萧窈的目光落在书案上堆叠的奏疏上,神色自若道,“阿父先前不是想我嫁入崔氏吗?如此说来,也没什么不好。”

    重光帝又问:“窈窈是真心?想嫁他??还是方才在外听了?许多,为旁的考量?”

    萧窈垂了?眼,欲言又止。

    “不急,”重光帝按着胸口,将险些溢出的咳嗽咽了?回去,缓缓道,“窈窈再多想想。”

    萧窈回宫居住的时日算起?来并不长,

    尚不足月,却跌宕起?伏。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热闹”,见过重光帝,

    隔日便又带着翠微她们回栖霞学宫,

    依旧过她清闲的日子,练琴、书稿。

    至于重光帝责问,以致王公亲自代大女儿请罪一事,也是听六安转述。

    “桓氏对此一言不发,并无回护之意,王大娘子此番可?真是落得没脸!”六安讥笑道,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好好待在荆州,

    何必大张旗鼓地回来丢人?。”

    王旖本就是桓氏长媳,

    又生?了一双儿女,自然以为地位稳固。可?她那日所?作所?为实在出?格。若是为着桓家,

    兴许还能?掰扯几分。

    可?她偏偏是为着娘家的妹妹,闹出?这样大的事端。

    桓氏虽势大,却还没猖狂到明目张胆践踏皇室的地步,自然偃旗息鼓。

    萧窈看着婢女们在院中晾晒书册,

    听六安回完话,觑着时辰差不多,抱着绿绮琴出?了门。

    她轻车熟路地绕过三五成?群的学子,

    挑了条僻静小?路来了知春堂。

    原本还想着谢昭忙于庶务,未必在官廨,

    已经?做好多等些时候的准备。到了发现谢昭端坐其中,

    视线虽看向书案上的公文?,却不知在想什么,

    怔怔地出?神。

    待她走近后,谢昭才倏然惊觉,含笑问候:“公主回来了。”

    萧窈点?点?头,随口寒暄:“这些时日心不静,未曾好好练琴,恐怕有些生?疏了。”

    谢昭一眼看出?她换了新琴,端详片刻,称赞道:“此琴甚好。”

    萧窈不尴不尬地笑了声。好在谢昭并未问她这琴的来历,是附和了句“是”就含糊过去了。

    她将?绿绮琴置于琴案,不疾不徐调弦正音。

    谢昭知晓她的喜好,亲自倒了杯凉茶,放置一旁:“前几日,师姐差人?送了些新茶过来,又叫我分你些。你今日走时,记得带上。”

    萧窈莞尔:“多谢。”

    “是我该谢你才对。”谢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徐徐道,“秦淮宴后,盈初讲了你为我解围之事,我便一直想着应当正经?谢你,只可?惜未曾寻到合适的机会”

    前回萧窈生?辰,虽见了一面,但有晏游在侧作陪,有些话不便多言。随后又被崔循截去,搁置下来,直至今日才终于得以提及。

    萧窈微怔,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谢夫人?那件事。她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摇头道:“我并没做什么要紧的,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值得你这样郑重其事?”

    “于你是几句话,于我却并非如此。”

    谢昭依旧定定地看着她。

    便是再?怎么迟钝,萧窈也意识到气氛不大对劲,调琴的手顿在那里,抬眼看向他。

    “公主从前曾问过我,早些年的日子,过得是否颇为不易?我那时并未直言”谢昭顿了顿,声音依旧温柔,“确实不易。有过饥寒交迫,也有过命悬一线,收到的善意寥寥无几。若非侥幸得师父青眼,不知能?否活到如今这样的年岁,又会在何处讨生?活?”

    “后来认祖归宗成?谢氏子弟,浮名绕身,应有尽有,却无知音。”

    便是再?怎么迟钝,萧窈也意识到气氛不大对劲,调琴的手顿在那里,抬眼看向他。

    “相处时日愈久,愈知公主性情纯善,心生?仰慕,难以自持。”谢昭眉眼含笑,郑重道,“故今朝冒昧相询,不知公主可?愿纡尊嫁我?”

    这番话不知准备了多久,行云流水,娓娓道来。

    他本就生?得形貌昳丽,目光又这样专注,俨然一片情深,任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难免会有些触动。

    但于萧窈而言,心中更?多的还是震惊。

    她一直以为,谢昭是极为内敛、从容的人?,却不知为何他仿佛也急切起?来,没头没尾地说起?此事。

    萧窈晃了晃神,余光瞥见琴案上的绿绮琴,逐渐冷静下来。

    她沉默太久,反应也谈不上惊喜。

    谢昭神色微黯,想了想,低声问:“公主迟疑,是因琢玉的缘故吗?”

    “是,也不是。”萧窈迟疑,“桓家之事,你应当也有所?耳闻吧?”

    若谢昭早些时候求娶,她兴许还会多想想,又或是问问重光帝的意思。可?如今她与?崔循之事正传得沸沸扬扬,若转头应了谢昭的提亲

    众人?的非议暂且不论,崔循会如何?

    她稍一想就头疼,只觉还是免了这些风波为好。

    归根结底,她与?谢昭之间并无深厚感情。而论及利益,嫁与?谢昭能?带给她的算不得太多。

    “你今日无非是因风荷宴那夜之事,”萧窈斟酌着措辞道,“可?纵使你我之间未曾更?进一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依然会仗义执言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自觉话说到这般地步,就该点?到为止了。

    谢昭却又忽而问道:“公主是真心喜爱琢玉吗?又或是,形势所?迫?”

    萧窈愣住。

    原本就微妙的气氛愈发一言难尽,她抿了抿唇,正犹豫着这话该如何回答,恰有叩门声响起?。

    萧窈如蒙大赦,原想着有人?登门寻谢昭,自己就能?趁势离开。抬眼看去,却只见崔循立于门外。

    萧窈:“”

    崔循身着天青色衣衫,长身而立,清隽的面容透着几分冷淡,仿佛神色不虞。以他与?谢昭的关系,原不必叩门,却还是抬手屈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半敞着的房门。

    与?其说拜访,倒更?像是无言的提醒。

    谢昭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又向萧窈道:“昭愿等公主思量清楚。”

    萧窈胡乱点?了点?头:“你们既有正事商议,我就不叨扰了,这琴还是改日再?”

    “无事商议。”崔循打断她,向谢昭道,“方才见过祭酒,是他有事寻你,我不过是来代为传话罢了。”

    崔循的官廨与?谢昭相邻,捎一句话原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只是未曾想到,一来就听着那么一句。

    恰切中了他心底隐秘的、不愿多想的担忧。

    谢昭的失态转瞬即逝,应了声“好”后,便没再?耽搁,只是又向萧窈赔了句不是。

    若是以往,萧窈兴许会仍留在此处练琴,等谢昭料理完事务回来再?讨教。只是经?此一事,不大坐得住。

    及至出?门,才发现崔循并未离开,也没有进他自己的官廨,而是站在玄同堂檐下。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波澜不惊道:“随我来。”

    萧窈顿觉自己一脚踩进陷阱。

    若早知道崔循在外边等着,还不如在知春堂多坐会儿!横竖此时谢昭不在,空荡荡的只她一人?。

    她有些懊恼,问道:“少卿何事?有话大可?直说。”

    “谢潮生?不在,你便不练琴了吗?”崔循瞥了眼她怀中的绿绮琴,淡淡道,“我今日无事,若要练琴,一样可?以教你。”

    萧窈一愣。她听过崔循的琴,知道此话不假,他的水准指点?自己绰绰有余,但这种?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便下意识摇了摇头。

    崔循不依不饶问:“为何?”

    萧窈噎了下,勉强道:“我与?谢司业同拜在祭酒门下,为师兄妹,他代祭酒指点?我琴艺应当应分。”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崔循来做这件事,名不正言不顺。

    倒不是推诿,而是事实如此。

    崔循这样循规蹈矩、知礼节的人?,本不该不清楚这个道理。可?他却不知从中听出?什么意味,缓缓问:“他于你是师兄,我于你是外人??”

    萧窈:“”

    应当不是错觉,崔循仿佛已经?被醋腌入味,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酸意实在令她难以忽视。

    有些失语,但不至于生?气。

    此时学宫属官们都已经?搬来官廨,虽说崔循、谢昭这里相对而言清净些,但依旧有人?来往。萧窈与?他僵持片刻,终于还是受不了时不时望过来的探询视线,先一步进了玄同堂。

    玄同堂中笔墨纸砚倒是一应俱全,却并无多少装饰,冷冷清清,与?崔循极为相称。萧窈环视四周,发现与?先前相比竟多了张琴,像是她生?辰时崔循带来学宫那张。

    萧窈原以为“教琴”是崔循的借口,不过是有话要私下说而已,见着这张新添的琴,才意识仿佛并不是一句托词。

    她沉默片刻,欲转身离开,却又被崔循拦下。

    “谢潮生?待你别有用心,”崔循垂眼看她,“你今后,还是与?他少来往为好。”

    经?此一事,纵然崔循不提,萧窈也打算先适当疏远与?谢昭的关系。只是话从他口中说出?,就显得格外古怪。

    “别有用心”萧窈重复了一遍,琢磨道,“那少卿待我,又何尝不是别有用心?我是否也该与?你少来往呢?”

    自家?叔父那日所?言,

    崔循听了进去,这两日也思量过该如何行事。只是一旦到了萧窈面前,仿佛又被打回原形。

    她口齿伶俐,

    又会装傻耍赖,

    总是有说不完的歪理。

    崔循不言不语,垂眼打量萧窈。

    她今日穿了烟紫的衣裙,外罩着层轻纱,观之如云雾,轻盈而?不可捉摸。身形婀娜,腰肢纤细,

    仿佛不盈一握。

    肌肤如上好的细瓷,眉目如画,

    唇红齿白。

    乌发如云,

    绾了寻常的发式,只簪了两朵缠枝珠花,

    插着支白玉发梳。耳饰也不繁复,细细的银线垂下,坠着颗圆圆的珠子,光洁莹润。

    方才在知春堂外,

    他曾隔窗见萧窈同谢昭说话,神情专注而?认真,耳饰随着她仰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牵动心神。

    午后和煦的日光照在两人身上,颇有些扎眼。

    他忽而?意识到,

    萧窈仿佛从?来没有同谢昭有过任何争执,

    总是相处融洽,言笑晏晏。但与他之间,

    却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对坐,亲近地闲聊过什么。

    萧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却见崔循抬手关了门。

    大片日光隔绝在外,玄同堂成了私密的空间。

    萧窈眉尖微挑,颇有些意外。

    崔循走近:“在你心中,我?与谢潮生?一般无?二?”

    萧窈下意识后退两步,脊背抵了身后的紫檀木书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她怀中尚抱着的这张绿绮琴。

    她仰头看向?崔循,没承认,也没否认。

    崔循眼睫低垂,素来清隽的面容此时竟仿佛透着些许阴郁,不依不饶道:“你会与他有肌肤之亲?”

    “若风荷宴那夜,船上之人并非我?,而?是谢昭,你也会要他为你纾解药性,允诺嫁与他吗?”

    这些问?题问?得愈发露骨。

    萧窈意识到崔循不大对,只是见惯了他风轻云淡、不动声色的模样,难免好奇他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会作?何反应。

    眨了眨眼,促狭道:“若我?说是,又如何呢?”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暗。

    修长的手覆了她半张脸,只有丝缕微光透过指缝,却什么都看不真切。

    萧窈尚未反应过来,先被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所?震惊,颤了下,险些没能?抱稳怀中的琴。

    在问?出这句话前,萧窈心中有过些许揣测。

    崔循说不准会恼羞成怒,又或是心灰意冷,看透她就是这种?轻浮的女郎,从?此撂开;再不然就是沉着脸,一字一句唤她“萧窈”,将?从?前的论述拿出来说教一番。

    却唯独没想到,崔循也会有如此轻浮、孟浪的举止。

    眼前昏暗,旁的感受却愈发真切。

    下唇被含着,轻轻舔舐,温热的触感难以言喻,酥痒逐渐蔓延。

    “你”

    萧窈甫一开口,话尚未说出来,便被趁虚而?入。柔软的舌尖像是灵巧的小蛇,沿着缝隙钻入口中,舔了舔那颗尖尖的虎牙,又勾着她厮缠。

    萧窈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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