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凡人的?人情世故夭枝还是很?懂的?,“是公子身?上的?皮外伤,治好了才有劲。”“原是如此,先头簿辞哥哥就遇到?过刺杀,身?上便中了一箭,如今新伤叠旧伤自?是严重,不知那害人的?歹人死了没,竟下这般狠手拿簿辞哥哥挡箭,简直毫无道德可言。”
夭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毕竟毫无道德的?就在她面前坐着。
如此说来,他不愿意治,倒也有几分这原因?
她想着便有些发愁,此事应当是男子极为在意,可他竟不打算治,还一再推脱,想来是不信她。
如此倒也说通了他为何抗拒,他若不信她,那便真的?没有法子赚银钱了,毕竟他若是真如自?己所说真无恙,也没有关系,她把他弄伤了再治也一样赚钱的?。
万变不离其宗嘛。
只可惜他是有恙在身?却不信她,那么从此处赚银钱,必然?是不行?了……
夭枝很?遗憾,她总是错失赚银钱的?机会,这些机会稍纵即逝,太难抓住了。
所以师兄总说她这样没有道德的?玩意儿,最好不要做生意,丧尽天良之法是赚不到?钱的?。
夭枝自?不太认可师兄说的?话,机会太难得?了,她制造机会还不行?吗?
她都这么勤奋努力了,为何还不适合做生意?
连掌门都说,勤奋的?人知道机会在于自?己创造,而?不是一味去等。
她理解的?很?到?位啊。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一旁山林间突然?有人窜出,一跃而?上直奔马车前室。
一旁骑马护送的?常坻当即拔出腰间的?刀,准备扑杀而?上。
“让他进来。”马车里?传来清润温和声音,似乎知道来人是谁。
周围人皆是一顿,贺浮原本骑着马在前面带路,见状正要拉转马头往回?,听到?这话知道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再抬头,便看见马车前室站着的?苗疆男子,瞬间愣住,放下的?心瞬间提起,紧张万分。
嫪贳直接掀开车帘进了马车,马车里?传出宋听檐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继续行?路。”
贺浮虽不放心嫪贳,但公子的?话不敢不听,且公子必有成算,他料想这么多人,嫪贳应当也不敢做什么,便也绕转马头,靠近马车护着继续去。
嫪贳进到?马车里?,便见宋听檐颇为闲适靠在车内的?茶几上看佛经。
矮几上摆着两杯清茶,都是斟好的?,一旁天青色茶壶还煨着火,而?茶盏中的?茶已经没了热气,显然?是早就知道会来人,提前倒茶迎客。
他抬眼看向嫪贳,眼含平和,“嫪贳兄可还安好?”
…
夭枝坐在马车内被洛疏姣缠着问了许多问题,根本无暇顾及外头发生了什么。
洛疏姣问了许多,才最终问出了t?自?己最想问的?,“你真有奇术,那可否帮我算一算姻缘?”
这何需算,那命簿里?都写的?明明白白,那可是爱而?不得?的?苦。
做神仙便是有这不好,一眼就能看到?头,没甚惊喜。
宋听檐这一生便是悲苦,洛疏姣与其两情相悦,自?然?也逃不脱。
夭枝沉默片刻,当作?不知道命簿所写结局,就目前情况来判断,叹息道,“有些许艰难。”
洛疏姣瞬间愁眉不展,“如何艰难?”
这不举都不愿意治,怎么会不艰难?
夭枝不好多言,摆了摆手,“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不得?。”
洛疏姣闻言只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一时看向她的?眼神越发虔诚,却不想夭枝是怕说多了,得?罪买主永远错失赚银钱的?机会。
她还得?想办法谋取宋听檐的?信任。
洛疏姣叹了口气,微微垂头,有些丧气,“簿辞哥哥这样的?人中龙凤,原就不该我能肖想的?。”
‘肖想一番也无妨,反正结局都是注定的?。
宋听檐这般温玉出尘的?人,万里?都挑不出一个又能如何,也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
夭枝心中想着,却不好说出来,她撩开车帘看向外头随着马车行?驶,慢慢后移的?延绵青山,春日正盛,满目深翠浓绿,等到?冬日便褪了干净,终究一个无字。
马车行?了半日路,在岸边停下,前面码头来往船只无数。
回?京路途漫长,走水路最快。
夭枝一下马车就看到?嫪贳从马车里?出来。
她一顿,疑惑万分,身?后的?洛疏姣看见嫪贳,伸手捂住嘴,吃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逃走了吗?”
嫪贳下了马车,面色黑沉,跟着宋听檐进了客栈。
夭枝看着未语。
洛疏姣当即上前,追上正要跟进去的?贺浮,“此人怎么会在这儿?”
贺浮也微微皱眉,“这人无处可去,说要在公子这处谋一份差事。”
“可他先前那般作?为,实在不是个好人选,簿辞哥哥不会答应罢?”洛疏姣十分不解,此人太过阴险狡诈,险些害得?他们葬身?乌古族,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做事,往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反手插他们一刀也说不准。
可不想贺浮却答,“公子答应了。”
洛疏姣大?惊,“什么?!这不是引狼入室!”
贺浮叹了口气,“公子常年随着那位礼佛,自?来心善,此人既求了来,又这般可怜相,公子自?然?不会不答应。”
二人一时忧心重重。
夭枝却觉得?不对,嫪贳刚头可不是一脸可怜相,乃是怒极之相。
且嫪贳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危险,此人心狠手辣,心计极深,连乌古族都被他搅得?底朝天,心气又极高,怎会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且还是顺从温润如玉的?公子?
毒蛇岂会屈居娇花之下?
夭枝隐约觉出几分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关键所在。
第018章
第18章
夜色尽沉,
明日便要登船,所有人即便无法?,似乎也接受了嫪贳又出现在他们?中间。
夜里只有夭枝未曾歇下,
她站在窗边看着客栈周围的变化。
方才所有人都有准备行囊,
包括船上所需的吃食。贵家子弟出行从来都是按照贵人的口味来准备吃食,又熟悉世故常情?,
便是无关紧要的人,吃食都一一准备。
唯独没有苗疆人喜爱吃的东西,那就说明嫪贳不会与他们?同行。
果然?天一亮,
并未见到嫪贳的踪影,
夭枝心有疑惑,跟着他们?上了船。
船缓缓驶离码头?,
一路离山近水,
视线渐渐开?阔,
水至深变蓝,
湛蓝,深蓝,
一望极远。
夭枝站在船头?看风景,
她自幼便栽在山上,
好不容易修成仙,又直接上了九重天上,从未见过海。
盆栽本就喜水,一见便也离不开?眼。
她作为?盆栽往日最?大的梦想,
就是栽在岸边,渴了喝水,
不渴也喝水,没完没了的喝。
师兄听了总说她没甚出息,
她也不懂她这种?装饰性的物件儿需要什么出息,但总归是比不了师兄的。
论出息,他们?山门自是谁也比不过师兄,他从人到狗,从狗到仙,每一步都走的这么出人意料,令人佩服……
“夭姑娘也喜欢海上风光?”
夭枝闻声暼见身?旁一抹浅色衣角,巧工细琢的玉带下垂着一块素玉,天然?未雕,却?温润透亮,行走间身?姿越显赏心悦目。
“尚可。”夭枝应了声,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刻意掩盖一二喜好。
细小海浪层层叠叠,水面碰撞声响悦耳。
宋听檐闻言安静几许,忽然?开?口,“姑娘今日似有心事?”
夭枝扶上船栏,心中微微发沉,“确实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倒也不是心事。”
宋听檐温和开?口,如友人般闲谈,“何事不明?”
夭枝见他坦诚开?口,便看向?他,话中直指,“在乌古族这样吃人之地,真的会有人半分不恐惧进去,甚至还敢擅闯禁地?”
宋听檐看着远处海面,依旧平静,“生死当头?怎会不怕,只是我自幼便被?家中长辈训诫心静神静,喜怒哀乐不可有太多表现。”
他这般说,却?根本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怕意。
夭枝沉默片刻,话里有话,“嫪贳这样的人你也要帮他吗,难道不怕腹背受敌?”
宋听檐闻言坦然?,“我们?一行人在乌古族中历经生死,他如今有难,庇佑一番也无妨,更何况……”他话间平和,“若没有他,我必然?拿不到药。”
夭枝没有想到他竟然?自己说出,“你早就知道拿不到药?”
宋听檐坦然?开?口,“我不止知晓拿不到药,也知晓那般境地,我们?走不了。”
夭枝放在栏上的手微微收紧,终于?将心中的想法?问出来,“所以你故意激怒嫪贳,告知他生父已然?成了变异人,就是想激他对付嫪婼?”
宋听檐并没有因为?她这般猜测而生恼,依旧是温润贵家子风度,“豺狼虎豹之地想要谋得?胜算,只有将水搅浑这一种?办法?。”
夭枝不解,“倘若他做不到呢,他敌不过嫪婼落入下风,你又要怎么办?”
宋听檐转头?看来,言辞轻浅,似谈论山水般闲适,“不是还有变异人吗,这些人可认不得?乌古族人。”
夭枝心中一惊,却?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打算,他告诉嫪贳有变异人的存在,就是在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招。
嫪贳那样的性子,真的被?逼到死地,那必然?是会和嫪婼一样走同归于?尽的路子。
嫪贳、嫪婼皆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变异人必然?是最?后一步棋,这般情?形,乌古族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困住他们?。
可……可变异人不认人,自然?也不可能认他们?,不都是死路一条?
宋听檐见她疑惑,平静开?口解答她的疑惑,“我可以死在乌古族,但不能在此?地受辱,既然?乌古族长不愿我们?离去,那她也永远不必出去。”
夭枝听着他平和的语气,心中却?是惊愕,她慢慢抬眼看向?他。
难怪他当时没有半分慌乱,原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般平静温润的贵家子,在乌古族中与他们?同吃同住,闲散玩笑间已经想好了如何同归于?尽?
那女族长若是知道当时欲困他做男宠,会有这一遭,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夭枝却?还是疑惑,他来此?明明是为?取药,难道不应该想尽办法取药?
他仅仅从族中细枝末节中就能试探到嫪贳和乌古族的关系,以这样心思之人,怎么可能毫无打算就跟着陌生人进乌古族?
他如此?周全的心思,那进入乌古族之前就必然能想到会有如此困境。
倘若乌古族灭族就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若是他开?始就一手主导,将还是陌生的嫪贳奉为?座上宾,进乌古族之前就想好了破局之法?呢?
若这是宋听檐设局,而不是他费尽千辛自保,乃是刻意为?之。
那他凡人之躯,衣不沾血便悄无声息灭了一个古族,这心思之深,怎不叫人胆寒?
宋听檐可不是寻常子弟,稍有不慎就可能乱了天下命数。
神仙在凡间办差可是受制颇多,若是被?抓住了把柄,难保不会让她反噬其?身?。
夭枝想着手心莫名冒了一层薄汗,倘若他真的如此?城府,那如何不叫人心惊?
这般看来,必然?是要从第一次见到嫪贳就开?始谋划,以身?入险境,又顺势设下这样的局,没有破天的胆子和心计是不可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又怎么可能第一次见到嫪贳就猜到他的身?世?
夭枝总觉得?自己猜想太过,这些应当只会是巧合,凡人岂能做到这般料事如神?
可偏偏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t?。
“夭姑娘觉得?我做的不对?”
夭枝想得?入神,闻言惊了一下,收回放在栏杆上的手,笑着开?口附和,“公子也是为?了我们?能安全离开?,不这样做我们?也会被?折磨至死,岂有不对之理?”
宋听檐唇角微弯,眼里有笑意,却?不明显。
他生得?好看,却?不知是怎么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连笑都是收敛克制。
海上的天色变幻莫测,不过转眼便乌云密布,远处乌云如山层峦叠嶂,遮挡天光,雨水倾泻而下,顺着阳光如金光般洒落而下,仿佛天空破开?了口子。
“这怕是要暴雨,两位客人快进船舱避一避。”远处船夫正在往船舱里收东西,看见他们?二人急忙开?口唤道。
“多谢提醒。”宋听檐开?口回道。
夭枝当即收回视线,“快进去罢。”她也不再停留,转身?快步往船舱走去。
风越刮越大,船身?在水面上摇晃得?厉害,斗大的雨珠眨眼间便落下来,砸落在船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干燥的船板很快晕满点点湿意。
突然?一个浪拍了过来,船身?巨大摇晃,夭枝心中一紧,虽然?她在凡间修行已久,但到底只是做做观赏物,做这种?欣赏类的摆件儿,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磕着碰着,否则可就影响美观了。
做摆件的习惯瞬间涌上心头?,她唯恐乱倒压坏了枝丫,连忙护着手往旁边倒去,匆忙间,听到玉珠掉落在地的声响。
她没有预想中的痛感?,反而触及到一片温热坚硬,她抬头?看去,却?是撞到了身?旁走着的他,将人撞到了船舱门上。
两个人加上船的偏移,这一撞自然?不轻,他微微敛眉,显然?是撞得?伤处。
她当即退开?,“对不住,你可还好?”
宋听檐按着伤处,温和调侃,“无妨,我已然?习惯。”
夭枝有些小心虚,她低头?便瞧见掉落在地的玉佛珠串。
温润洁白的玉珠,里面有水光流动,是上好的玉,颗颗透亮,必是时常拿在手中。
“你的珠子掉了。”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佛珠,伸手递还给他,却?因为?船只摇晃,连带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带着温凉之意,如同那白玉,节骨分明的硬朗,手指皙白修长,她的手与之相比小上许多,也软上许多,看着竟生出几分奇异暧昧之感?。
夭枝微微一顿,当即收回了手,抬眼看去,入目是他长睫微垂,清隽温和。
宋听檐见她看来,露出一个很轻很浅的笑,依旧平静到毫无波澜。
诚然?,他生得?好看,这般盯着他看的姑娘数不胜数,早已习以为?常。
他拿过佛珠,温凉的珠子挂在他手间,微微摇晃,叫人莫名心跳,“多谢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