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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日确实有一波人来寻,不过是要杀我们,老莫受伤,我们唯恐沾染林中毒物,

    只能退避,未曾与他们碰上。”

    贺浮二人一听瞬间放下心来。

    宋听檐伸手扶起他,

    “不必自?责,我们几人如今能留得?性命已是幸事。”

    贺浮二人闻言皆是感慨,

    回?想起乌古族的?凶险一时心有余悸,只有夭枝没有,她凡间一介过客,自?然?没有劫后余生之感,只有差事要掉之感。

    只这两个侍从叫她有些意外,不止避过了乌古族人的?劫杀,还能在雨林那样的?地方?闯出去,想来武功比贺浮还要厉害,必然?不是寻常护卫,这倒不像是宋听檐这般温和平静的?公子能养出来的?人。

    一日休整下来,众人才脱去疲惫。

    夭枝坐在客栈窗旁,这客栈偏僻,少有人经过,青山竹林倒显出几分雅致。

    许是乌古族的?经历太过惊险,常坻带着人一直守着,院里?院外皆是护卫。

    洛疏姣坐在对面打量她,一脸若有所思。

    她手托着腮,余光瞧见宋听檐从楼梯上下来,“簿辞哥哥。”

    夭枝转头看去,宋听檐已然?走近,小二连忙过来斟茶。

    宋听檐温和开口,“我们自?己来。”

    “好嘞,客官。”小二忙点头,去后厨端茶后糕点。

    宋听檐在桌前坐下,端起茶壶斟茶,话却是对她说,“出门在外难免简陋,等到?了京都,我请姑娘品一品上好的?碧上春,尝之带有桃香清甜。”

    还有这种?

    它们茶树如今已经癫成这样了吗,摘下头发还要喷香水?

    夭枝不解,看着宋听檐倒茶的?姿势,姿态雅致,他换了装束,玉簪束乌发,素色长袍玉带,简单到?只有乌发和衣袍相间二色,却越显清隽,长腿窄腰,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夭枝t?伸手去摸茶盏上的?青瓷纹路,暗暗思索。

    照命簿来说,那老者此时早就已经出现,并且与宋听檐一道去京都,可现下却连影都没见到?,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宋听檐的?命数。

    她心中疑惑,不知她应该去寻老者,还是留在宋听檐身?旁。

    毕竟这次若是她不在,只怕是要出了大?乱。

    那些变异人倘若出了乌古族,那可真会造成天下大?乱,她可担不了这么大?的?责。

    夭枝一时颇有些左右为难。

    宋听檐放下手中的?茶壶,看向她,“此次取药,若非姑娘,我们一行?人必然?走不脱,此事是必然?要向姑娘道谢的?,只是如今我们身?无一物,道不了谢,倒不如请姑娘去京都做客,也好让我尊了礼数道谢。”

    道谢?

    凡间道谢会给银钱的?罢?

    既如此,那她自?然?要去,毕竟宋听檐寿数如何还未可知。

    那老者行?踪不定,脾气古怪,自?然?不能以常人性格探寻,说不准那老者已在京都。

    她可不全为了银钱,还有万分之一是为正事要紧。

    她端起面前的?茶,爽快道,“既如此,那就全听公子安排。”

    “有夭姑娘相伴,我们此行?一路必然?不会闷。”宋听檐端起茶盏浅抿,一派温和。

    “如此甚好!”洛疏姣自?从见识到?夭枝压制地龙之后,对她既好奇又尊敬,见她愿意同行?自?是欣喜万分。

    转眼间,小二便端来了小食糕点。

    洛疏姣拿起玉筷看了看桌上的?小食,同在苗疆,自?然?菜系皆是相同,她看着与乌古族相似的?吃食,不由想起嫪婼,“那嫪婼明明双十年华,怎么一下子就垂垂老矣?”

    宋听檐接过侍从递来的?玉筷,慢声道,“并非变老,而?是他们回?春有术,乌古族早有记载其有回春之蛊,只是炼制繁琐,坚持的?时间也不长,要时时种下蛊虫,才能维持容颜不老。”

    洛疏姣瞬间想到?,“所以簿辞哥哥你早已想到这些,才送上回?春之方?,用来换取乌古族的药。”她一时恍然大悟,“乌古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无缺少之物,只有回?春一术在嫪婼这才能算交换条件。”

    宋听檐闻言垂眼,面上一抹极淡的?笑?,似是默认。

    夭枝拿筷子的?手却微微一顿,这不对……

    若是有把握以回春之方作?为交换条件,宋听檐不可能去闯禁地,也不可能毫不在意嫪婼发现此事。

    更何况,他是把方?子从头到?尾交出去,显然?根本就不担心嫪婼拿到?方?子,反悔不给药,说明这个方?子根本就不重要。

    那他给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乌古族中只是四处走走,却还那般坦然?平静,没有一丝害怕。

    夭枝想不明白,看向宋听檐,视线在他面容上流转。

    他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才回?避,她总觉得?他过于平静温和,叫人琢磨不透。

    正如嫪贳所言,他便是连情绪都没有,又如何叫人安心?

    贺浮从后院出来,看见夭枝,终是问出了盘旋于心的?问题,

    “夭姑娘的?招式是从何学来,怎会与我一模一样,难道是师出同门?”

    洛疏姣闻言满眼疑惑,“可你师父并不曾收关门弟子?”

    贺浮世家出身?,请的?师父并不是寻常人,乃是一顶一的?武家宗师,若是收徒,哪怕是关门弟子,也会天下尽知,不可能毫无风声。

    夭枝一时回?答不出,总不能坦白自?己是个神仙,只是照着他们凡人的?样式出招,借以施展仙法罢?

    “怎会是同门,夭姑娘是我们一道去请来的?。”宋听檐端起茶盏轻抿,抬眼看去,似乎也疑惑这个问题。

    再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看一眼便学得?如火纯青,叫人如何不好奇。

    此话落后,桌上瞬间安静。

    连不拘小节的?贺浮都安静下来,既不可能是同门,那招式必然?是看他施展后学会的?,这武功路数没个十年半载可学不会。

    她只看了一次便能学会,那是何等天赋?

    再来,她不使本家武功,而?特?地去使别人的?招式,那便是有所隐藏。

    藏得?这般深,又怎是朋友?

    气氛莫名安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青鸟,带来连声清脆的?鸟啼。

    夭枝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是她只能沉默。

    是敌是友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事,她一介过客,也不需要在凡间结交朋友。

    贺浮按耐着心用完一顿饭,等只剩下他和宋听檐时才开口,“公子,先前派去调查那无相门已有了进展,夭姑娘确实是这山门的?人,这山门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卜卦算命卦卦皆准,这无相门存在已久,门中弟子多以算命卜卦为生,无相门也是因此出名,再有就是两桩生意,一是姻缘庙,二是筹办丧事,只是喜好收养猫啊狗啊并些小玩意儿,所以入不敷出,便又寻了一些偏门的?小生意,例如……”他说到?这,停顿片刻,“卖些壮阳药,倒是没有什么不轨之处。”

    宋听檐听着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面容平静,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贺浮便又继续开口,“夭枝此人乃是山门中收养的?孤儿,自?幼在山门中长大?,平素隐居山中不接触外人,连他们镇上的?人都未曾见过她几次,这底子倒是干净,只是……她对我们诸多隐瞒,此人……”

    “既是常年隐居世外难免会有防备,要遮掩一二也无妨。”宋听檐开口打断他的?话。

    这倒也是,这久居凡尘外的?人难免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防备。

    贺浮瞬间明白,他虽考虑公子身?份特?殊,事事担心防备,便也不再疑心夭枝,毕竟也是共历过生死,她再怎么说也救过他们,如何会有问题?

    休整过后便要尽快回?京都,楼上楼下都在收拾。

    宋听檐走到?窗旁,看着楼下客栈外的?侍卫,自?从来时遭遇行?刺之后,现下全都是贺浮从贺家调来的?心腹,知根知底,回?京路线自?然?不会再暴露。

    夭枝轻装从简,也无心整理行?李,反而?专心致志在采路边野草。

    宋听檐看着她俯身?抓草,全神贯注,弄得?白玉细笋般的?手漆黑,他下意识微微敛了眉,自?来喜净,不喜多看满是落尘之物。

    贵家公子一行?一物不惹尘埃,自?然?无法直视,便收回?了眼。

    常坻上前跪下,“公子,老莫腿如今变成这样,往后无法跟随公子左右,他无脸面见公子,托我来请罪。”

    宋听檐闻言伸手将他扶起,“不必请罪,他已然?做得?很?好,无需自?责,他既已娶妻,家中妻小也一律安排好,若还有不妥之处可以来告诉我。”

    常坻被扶起,眼眶微红,当即跪下谢恩,“属下替老莫谢过公子。”

    宋听檐看向窗外,轻声低叹,眉目平静,面容却慈悲,“起来罢,这是你们应得?的?,此行?乌古族没害了你们的?性命,已是万幸。”

    常坻闻言起身?,看向窗外,便见下面的?夭枝,心中颇为顾虑,“公子,乌古族宝藏此女子也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她会不会传扬出去,要不要……”他说着微微抬手,在脖子上不着痕迹比了一下。

    宋听檐看着夭枝拿着一堆野草,满眼欣喜往客栈里?走来,平静开口,“夭姑娘是我们的?朋友,此话不要再讲。”

    常坻不敢再多言,当即噤声去收拾行?李。

    宋听檐收回?视线,靠在矮塌上稍作?休息,连日来的?奔波也难免让他清隽的?面容微染倦意。

    片刻功夫后,忽然?有人轻轻叩门。

    常坻上前开门,一开门就见夭枝端着碗,里?头盛着的?似乎是汤药。

    宋听檐闻声看去,夭枝已经端着手里?的?药,迈过门槛进来了。

    夭枝见他半靠在榻上,以手撑额,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颇有几分浮生尽好的?闲适味道。

    她端着药站定在宋听檐面前,压低声音,“公子,我正巧在路边看见了一味药,可以治你那病。”

    常坻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药,就算那路边的?杂草是治伤的?药,也不可能短短几步路就煎好了药。

    只怕是这杂草在烧开的?水中滚了一遍便端上来了……

    自?家公子何其金贵,于吃食之上更是挑剔万分,怎么可能喝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何况还是路边随便一把杂草,简直荒唐。

    他见此玩意儿,眼中惊吓万分,仿佛夭枝手中端着的?是炮仗,想要上前端走,却又怕惊了这山中人。

    宋听檐坐起身?,温和拒绝,“多谢姑娘,我身?上的?伤快好了。”

    夭枝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说t?的?可不是皮外伤。

    她微微俯下身?,将手中的?碗递上前一些,低声说,“这药不是治伤的?,是治……”她停顿片刻,不知该怎么形容,先前在乌古族中,她觉着是自?己说的?不行?太过直白,难免伤了他的?自?尊,一时便也斟酌着开口,“你那不举之症需得?留心治着,我给你的?药没有效果吗?你每日早间起来,可有什么变化?”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常坻无法遏制睁大?了眼,连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整理行?李。

    夭枝虽说于这些并无太多治疗经验,但这是他们山门是重点研究的?赚钱之道,她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一二。

    宋听檐闻言似乎想起什么,看向她手里?端着的?药,陷入了沉默。

    夭枝自?然?知道这事是不好声张的?,毕竟洛疏姣也在客栈之中,若是听见了,岂不是坏了他的?姻缘?

    她以手挡在唇旁,轻声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到?处说的?。”

    宋听檐看着夭枝很?久都没有说话,“姑娘的?意思是,这路边杂草也能治?”

    夭枝明白他不信任,毕竟这病自?古以来就不好治,她伸手在腿边比了个高度,打了保票,“你放心,我从这么高的?时候就博览此类医书,这种草药常人不知晓,我自?然?知晓,必然?是能治你这病的?。”

    若不是在乌古族太过匆忙,那钱袋不知掉到?了何处,她也不至于如此着急。

    虽说与他们同行?,她无需担忧衣食住行?,但师兄那里?的?帐是利滚利的?,她光想就肉疼,只能走些偏门了……

    宋听檐看着她比划到?膝盖,轻抬眼帘,视线缓缓落在她面上,“这般高度只有婴孩,姑娘是说刚出生时便能看书识字了吗?”

    夭枝微微一窒,露馅了。

    她比划的?是做盆栽时的?高度,那个高度她已经修行?几百年了,什么书看不懂?

    常坻见状当即上前,将她拦下,“姑娘,我家公子可万万没有你说的?这种病,这药也是断然?不可能喝的?,您还是快些回?去整理行?李罢,我们马上便要启程,莫要耽误了时辰。”

    夭枝手中的?药被推了回?来,碗里?的?药汁险些摇晃出来,她堪堪稳住,有些疑惑他怎会不愿意治了?

    她有些难过,见他不言语,显然?是不愿意喝药,此事勉强太过,自?然?也赚不到?银钱。

    在凡间做买卖,是最急不得?的?。

    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出了屋,若有所思离开了。

    夭枝离开之后,屋里?莫名有些安静。

    常坻回?头看向自?家公子,公子看着门那处默不作?声,他一时不敢多言半个字,心中竟有几分可怜。

    乌古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位姑娘亲自?端了药来,非说要治。

    他家公子风光霁月,一表人才,怎么就看出来不能人道了?

    “公子,要不要我去与夭姑娘解释解释,她似乎有些误会……”

    窗外偶尔一阵清风拂过,连丝丝缕缕的?阳光都仿佛染着了草木清香,闻之清心静气。

    屋里?安静的?过分。

    宋听檐闻之也平静下来,不多理会,“罢了,是我未与她说清楚,不必多此一举。”

    常坻有些疑惑……

    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

    什么情况下会有这样的?误会?

    难道公子与此女子在乌古族耳鬓厮磨过……?

    那他家公子真的?……不行??!

    …

    夭枝没能做成买卖,也没打算放弃,她自?来执拗,认死理,否则也不可能从盆栽修成神仙。

    翌日早间准备妥当,便要启程。

    宋听檐从客栈里?出来,轻撩衣摆步上马凳,正要进马车。

    夭枝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快得?连身?旁人都没察觉她从何处来的?。

    她素白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手掌心是颗药丸,“你若是不肯喝药也没有关系,我制成了药丸,没事的?时候嚼一嚼便有劲了。”

    有……劲了?

    饶是宋听檐再知男女有别,也没办法不说明白,“夭枝姑娘,我生来便无恙,不必吃此药。”

    夭枝生来就是一棵树,也就得?说是木头,木头和石头差不多,石头硬,木头木,修了千年的?木头比石头还犟。

    她只知道话本子上说的?,绝对不可能没有依据。

    哪有英雄不愿过美人关?如果不愿意,那就是英雄不行?!

    “那是……半路伤到?了?”夭枝看着他的?脸色,琢磨片刻,细细揣测,“你不必强撑,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先不说洛疏姣这娇俏美人,便是那乌古族长,这般妖媚动人,诱惑非常,连我都垂涎欲滴,便是我师兄那狗一样的?性子,遇到?这样的?美人也会收敛几分,你却还是坐怀不乱……”

    夭枝神情凝重,“你这问题很?是严重,拖不得?,你总不想往后遇到?美娇娘,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罢?”

    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围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宋听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显然?是真的?气着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脸上颇有几分高深莫测。

    常坻连忙吩咐身?后的?侍女,“快,快送姑娘上后面马车!”

    他吩咐完,战战兢兢看向自?家公子。

    片刻的?安静后,他家公子闭了闭眼,显然?是真的?气坏了,感慨之,“要不还是把她杀了罢……”

    常坻一时不敢言语,他自?然?知道公子说的?是气话,此人知道宝藏都还留着,必然?是个能人,公子自?然?要留着,只是气也是真的?气着。

    自?家公子自?来心平气和,且万事于公子都在掌控之中,从来没见过被谁气着,如今竟被气得?都说了气话。

    不过这姑娘也真不是一般的?本事,他家公子自?幼吃斋礼佛,性子极静,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可是头一遭。

    夭枝被人拉上马车。

    洛疏姣一脸好奇看着两个侍女把她架上来,“你说的?什么有力没力,簿辞哥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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