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眼前的眸光清亮得像黑暗中的明月,他无数次夜晚无法入眠时望月,只觉冷寂荒凉。而今,那明月中有担忧、有心疼,还有同仇敌忾,甚至……还有一抹自责。
无论何种情绪,于他而言,都是温暖。
他把自已的过往遗忘了,是因为他处理不了那些情绪。
现在那些过往又缠绕回来,而这一次,他身边有了她。
南陨城忽而低笑,若是她在,管那些过往情绪如何复杂缠绕,她定然是一把刀斩断,还会不屑一顾地说:爷的人也敢动。
“南陨城,你笑个……”
屁字还没出声,景郁想到自已已经自封了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为了专业度,她立刻改口,“你笑起来真好看。”
雪冥遣走了雪卫,抿了口茶,一旁小牧野低低嘀咕,“难怪弄个钟逸闻都弄了老半天,原来是吃过亏啊。”
钟逸闻是老丞相,手下门生无数,贸然除掉,定会引发动荡。
雪冥以为牧野对治理国家感兴趣,提点了一句,“不仅如此,还有外患。钟逸闻与敌国合作,不知其筹码,若是影响国之根本,动荡是轻,屠伤百姓是重,还有……”
牧野打断他,“什么什么什么?听不懂。”
他冲南陨城的方向努努嘴,“看他,眼珠子都快沾我景兄身上了。”
雪冥叹息,看了眼尧沧。
他们几人自是不需要什么证明,他与景郁持相同看法。
看一个人,有时候亲眼所见都未必为真,该信的是自已的感受。
又或者,是自已的选择。
即便南陨城真是心狠手辣,可他带南家军解他围困。无论如何,他也定会站在南陨城这一边。
忠义难两全。
他选择了义,而庆幸的是,南陨城没有让他们丢了忠。
这些证据,他是查给尧沧看的。
这个大祭师看着不声不响,实则把景郁看得比自已的性命都重。
到时候再生出些事端,他可不愿意看景郁发疯。
尧沧不言不语,小阿菱在一旁劝他,“老头儿,我劝你别惹阿姐。姐夫这不挺好的吗?他总归没有伤害阿姐。”
尧沧瞪她,“你懂个屁!”
他担心的不是南陨城曾经做过什么,他担心的是,现在的南陨城能不能控制住自已。
景郁的性子本就强势霸道,南陨城好歹曾经也是战神,掌一方军队。
他的强势不比景郁少。
两个强势的人凑到一起,还得了?
小阿菱被训,不满地撇嘴,小声嘀咕,“阿姐说的对,就该给你找个媳妇儿!”
过了会,尧沧用法杖狠狠敲了两下地面,“我去看看外面情况如何。那些来南疆寻仇之人来路不明,等我查清你们再去应对。”
他瞪着景郁,“特别是你!敢擅自行动,我打断你的腿!”
景郁眼睛一瞪,刚要回怼,忽然眨巴了下眼睛,柔弱地扑到南陨城的怀里哭唧唧,“南陨城,他要打断我的腿。”
南陨城还未说话,尧沧就气冲冲地走了。
隐约听到又在嘴里念叨阿瑶两个字。
尧沧一走,景郁就把刀往腰后一别,“小牧野,走!看看外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好嘞景兄!”牧野大声应道。
第478章
你该信她
南陨城抬脚跟上,雪冥紧随其后。
出了祭师府,南疆空气中独有的湿润便扑面而来。
右侧山涧传来细细水声,林间雾气横生,时而传来几声鸟叫。
前方,景郁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牧野在她身侧跑来跑去,也不知是不是又在说南陨城的坏话,被景郁夹住脑袋拖着往前走。
身后,雪冥忽而出声,“已过了十四载,南陨城,你这颗心已经紧绷了十四年,该放松了。”
南陨城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雪冥理了理狐裘,看着前方的两人,自顾自道:“像你我这般人,自来是不惧死亡。我曾经也这样认为,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解脱。
可是当我真的快死的时候,我得承认,我其实有一点后悔。
那时被大军围困,随时会被万箭穿心。我脑海里就在想,其实还有很多事我都还没做。
金钱、权势、地位,世人忙碌追寻,可终究是一场空。俯视人间,看的是人生百态、喜怒哀乐。
而你我,从未入世。”
“南陨城,看看你的眼前,只有真正让自已融进这世间,切身感受人性善恶,才知何为活着。
有人奋力追求富有,有人拼命攀上权势,有人散尽家产只为心安,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选择。
你我在高位太久,又许是天资过人,世俗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所以你我以俯视之态看蝼蚁攀爬,拼了命地去追寻我们不屑一顾的东西。
可,慧极必伤。像你我这样的人,想要什么都太过容易,反而难以知道,自已到底想要什么。
而又因为拥有太多,责任太多,不敢轻易尝试,也不敢轻易放纵。”
雪冥轻轻一笑,“说起来,是景郁点醒了我。她曾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看着前方已然被薄雾笼罩的红色身影,勾唇,“这人生平喜酒又贪杯,时常还爱胡说八道,可往往仔细一想,又深觉有些道理。
南陨城,遇到她,是你之幸。即是上天给了一条明路,你便顺着去吧。”
雪冥抬头望着雾蒙蒙地天,“大道之行,你我自诩能与天斗,可按景郁的话来说,这天,它懂得什么?路,是自已走出来的。”
前方两人已然没了影子,雪冥停顿了下,似是说累了,叹道:“你囚禁自已的内心十四年,该放出来了。你该信她,即便你性情大变,她也不会离开你。”
他又重复道:“你该信她。”
说完,他抬脚往前,刚要加快速度追,前方小路出现一个黑衣身影,那张白净的脸上两个深深地酒窝晃眼得很。
“大雪球,你在磨蹭什么?!我景兄要打妖怪呢!南陨城你跟上啊,俩废物!”
拐角处,一抹红衣衣摆自树丛转出,揪住牧野就走,隐约传来教训声,“小牧野,我怎么跟你说的,可以骂大雪球,不能骂南陨城!”
“景兄我没骂,我鞭策他!”
“谁教你的词儿,小屁孩儿有文化了现在。”
“没有没有,景兄,我们……”
声音渐渐远去,两人的身影彻底不见了。
雪冥侧眸看南陨城,浅笑摇头,“这世间能让七王爷变得如此心细体贴的,怕是唯有东禹摄政王。”
说完,他抬脚跟上前方的人。
南陨城情绪波动时,景郁给足了他安慰。他需要自已安静时,她给足了他空间。
她始终信他,无论过往如何,南陨城只是暂时遇到难处了。
她会陪着他走出来。
刚刚出门之前,看着他眼睫毛都快眨断了,又拖着牧野先走,就是要他与南陨城聊两句。
这人,不是不细心,只是往常不甚在意。
所以他才说,遇她,是南陨城之幸。
在雪冥错身而过的时候,南陨城低低出声,“多谢。”
雪冥勾唇,脚步不停地离开。
薄雾笼罩,三人已入其中。
南陨城想起景郁曾说的,她不信她自已,却信他。
也许,他也该如此。
他不信自已可以从那些背叛黑暗中挣脱出来,但他信她。
即使黑暗,她也会陪着他。
其实,什么都没有解决,他甚至没有完全坦白。
可心头,不知为何就轻松了许多。
怕什么呢,他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了。
雾中有她,他何惧之?
……
南疆边境,景郁和牧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看尧沧舌战群儒。
小阿菱一把银白弯刀护在身侧,无人敢近。
牧野撇撇嘴,“这死丫头凶起来还挺凶。”
南疆边境实则是一条进山的小路,外面一片平地,自小径入山却是要走高低不平的山路,然后才能入得南疆地界。
再往里绕许久山路才能到祭师府,祭师府是南疆的第一道防线,任何人入南疆都要经过祭师府。
而景郁他们是走了尧沧告知她的山中暗道,快速到了边境。
此时,南陨城和雪冥轻飘飘站在树顶的树枝之上,看着下方两个鬼鬼祟祟地身影。
“景兄,我有飞镖,我们放暗器,怎么样?”牧野自告奋勇。
景郁把他脑袋拽回来,“别慌,老尧在探他们底细呢,先看看这群妖魔鬼怪是什么虫子变的。”
“好嘞景兄。”牧野握着飞镖,时刻准备着。
下方,乌压压地有上千人,能看出来大约有八波人,因为一共有八面不同的旗帜。
景郁气笑了,“搁这集合讨伐呢,哼,也不先打听打听南陨城是谁的人!”
她正想着,下方尧沧开口了:“诸位的来意本祭师已经清楚了。不过不太巧,我南疆之主已然临位,万民臣服效忠。
而你们要找的人,已是疆主之……王夫,其地位一人之下。除疆主外,伤其者,便是与我南疆作对。”
景郁忍不住笑,“难为老尧头了,现编出个王夫的称号。”
牧野哼唧唧地,“还是男宠好听,老尧头都说了,疆主只有男宠,无人敢称夫婿呢。”
景郁反驳,“男宠怎么体现南陨城在我这里的重要性?我觉得挺好。”
人群中有人大声质问,“哼,如此说,那要是杀人魔头成了你们疆主的男人,岂不是你们也要保了?”
尧沧面不改色,“那是自然。”
小阿菱不服气,昂起下巴道:“前提是能被我们疆主看上,你们以为谁人都能入我们疆主的眼么?简直笑话!”
第479章
哪里来的妖孽
尧沧看了小阿菱一眼,“如此说不对。”
不等众人高兴,他又道:“有南陨城在,再无其他人能入疆主的眼。所以奉劝各位,死了这条心,也熄了找南陨城寻仇的心思。”
景郁哭笑不得,“这个老尧头。”
反对她跟南陨城在一起最凶的是他,在外头给南陨城撑场面的,也是他。
尧沧蛮横的态度惹来众多人的不满。
“如此袒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南疆是打算与整个九州为敌吗?”
“就是,我们林家是北渊最大的商户,北渊女帝离诗诗都要给我林家几分薄面。我林家主家曾被死灵卫屠杀殆尽,南陨城为死灵卫之主,我等就要找他寻仇!你们南疆若阻拦,就不怕北渊国与你们开战?!”
牧野听到这话,纠结的捂住脑袋,震惊地张大嘴巴,很难受,“这些人是刚生出来吗?离诗诗那个蠢蛋就是得南陨城扶持,才成了女帝的啊!”
景郁脑袋也要炸了,“这都什么鬼东西,哪里来的妖孽?”
下方吵嚷的人群还在继续大声威胁。
“不止北渊,还有北雪!我乃北雪丞相之子,我北雪如今已今时不同往日,雪主掌国,无人敢与北雪作对。你们南疆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得罪我?”
景郁要疯了,用手肘怼了怼牧野,“北雪那老丞相是不是才得了孙子?他儿子才二十多吧?这个都快四十了。”
牧野咽了咽口水,冷静下来,“景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都曾经有旁支或长辈被死灵卫给灭过族。他这样说,北雪老丞相知道了,一定会气死的。”
景郁皱眉,“南陨城带兵围了北雪皇宫的事,虽说北雪地远偏僻,大雪球又压了消息。可……可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这幕后之人不知道查一查吗?”
这个牧野倒是最清楚,“景兄,你别觉得大雪球查什么东西那么厉害,就觉得别人也那样。北雪的消息是最难查的,天机阁号称九州情报之阁,也不敢在北雪放肆。”
他梦欲楼也曾接过情报任务,最是清楚了。
说着,他不满地嘀咕,“要不是大雪球被那卖假药的骗了,天机阁这辈子都别想渗入北雪。我估摸着大雪球把南家军的踪迹都给消了,所以除了北雪皇宫里的那些官,其他没多少人知道这事。”
景郁耸耸肩,“也是,按北雪百官怕大雪球的程度,他们也不敢乱说。”
当离谱的事情发生一次后,再发生一次也就觉得不那么离谱了。
“……虽说南陨城乃我东禹摄政王,可屠杀之罪,人人诛之。即便已经过了十四年,可他对孩子都下得去狠手,又怎知不会在我东禹内大开杀戒?届时我等如何能防?只有将其除去,方能安心。我东禹王家,势必要剿灭死灵卫极其头领!”
“唰!”
景郁猛得拔刀,“玛德!爷剁了他!”
牧野忙拦住她,“景兄,冷静冷静。”
“我不冷静,东禹现如今还姓景呢!好歹爷也是皇姓,他在我这已经被诛九族了!”
牧野小心翼翼地摁住景郁的手腕,“冷静啊景兄,他不一定是东禹人。这些人分明就是冒充的啊。”
景郁脾气暴躁起来,哪听得进去这个,“不是也杀,杀鸡儆猴!哼,谁都能找南陨城的麻烦,但是东禹的人,不行!”
景郁怒火冲天,也没了玩笑的心思,板着脸盯着下方的人,目露杀意。
吓得牧野弱弱地往脑袋上投去求救的眼神。
雪冥垂眸,正对上少年圆溜溜地眼睛,又害怕又慌张,还有担忧。
他正准备飞身而下,身侧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轻落至地面,揽住景郁的腰将其捞起,再次飞身而上树顶。
雪冥让了位,在牧野身侧坐下,安慰道:“不必担心,一群乌合之众。”
牧野狂点头,皱眉道:“就是我景兄生气了。”
雪冥:“自有人安抚。”
雪冥和南陨城均是轻功高手,如此一上一下交换,也只不过是带动树叶轻摇,无人注意到。
树顶上,景郁整个被南陨城抱在怀里,紧到她有些呼吸不畅。
景郁下巴仰着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噘着嘴,“南陨城,我还有人没杀,你等我一会。”
南陨城仍旧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景郁继续说:“你别管他们,长了张嘴尽用来放屁,他肯定不是东禹的人。你为东禹做了那么多,东禹百姓都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跟你作对的,你别……唔唔唔……”
张合的唇被吻住,景郁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