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长匆匆往外跑,半道一拍脑袋,想起来:“外面记者还没散,大门过不了。走,我们走后门。”“好好好。”
三人手忙脚乱地转向,开门,才走出去一步。
咔嚓咔嚓的照相声、刺目的白光,以及数不清的、争先恐后的提问、话筒,一拥而上。
“您好,请问审讯工作进行的怎么样?已知两位嫌疑人,姜某某与季某某谁的嫌疑更大?”
“传闻他们是同校同学,具有早恋倾向,难道他们共同涉及了虎鲸系列案?”
“你们现在准备去哪里?为什么负责此次案件的蒋某仍未现身?”
混乱之中,有人头一歪,瞧见躲在最后面的警员与季子白,一惊:“血,好多血!”
记者们闻声望去。
所长见势大喊:“让让,情况紧急,麻烦各位同志都让让!”
可他们并没有理会。
“那是季某某吗?”
“季某某为什么变成这样,难道他已经承认罪行,不堪良心的谴责,自杀偿命了吗?”
“请问姜某某是否知道这一情况?”
一个接一个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人,他们非但不退,反而双眼放光地步步逼近,将他们层层包围。
“让开!都给我让开!你们是听不到吗,再不上医院就要闹出人命了!!”
所长,警员,拼命推搡,但寡不敌众。
一连数分钟的流逝,他们仍卡在原地没动。
“再不让我就开枪了!”
所长急得脸红脖子处,怒吼一声,掏出的却是一根警棍。
没办法。
谁让他们穷乡僻壤,平日十天半个月不见一个外来客,村内捅破天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用不着枪。
所以他们只配了棍子,没有枪支。
发觉这点,记者们犹如无畏献身的英雄,没有一丁点的畏惧,继续拥挤,报道,抢头条抢奖金,惦记着年末一笔大收尾,自家得以过上一个好年。
“这还是一个孩子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迟早都得遭天谴!!”
所长有些绝望,更为愤怒。
他抛开顾及,挥动长棍,犹如驱赶乡下闻着肉香跑来的黄鼠狼一般,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身上。
“迟了,所长。”
好不容易清开一条道,他大汗淋漓,听到后面哆哆嗦嗦地喊:“没气了,没得救了。”
脚一滑,狼狈摔地。
季子白死了。
彻彻底底死了。
年轻的脸庞上一片寂白,他闭着眼,唇角微微提着,脖颈处盛开一株妖艳的血色花。
仿佛早有预料眼前的一幕,仿佛高高在上的,对他们讥讽一笑。
人群里默下一瞬。
仅仅一瞬。
下一瞬,他们卷土重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我们仍在XX乡镇派出所,正如你们所见的,昨夜八点四十六分前来自首、就读于浪漫港高级中学的季某某,因不明原因而死。迄今为止,这是因虎鲸系列案去世的第七人,警方目前仍不愿透露,他究竟是不是虎鲸,与该案有何种联系,以及,他为什么死去。针对这种情况,我们——”
“阿季?”
远远的一声喊,轻而恍然。
记者们转头看去,两片经过无数训练的流利嘴皮子,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脱口而出:“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季某某的小阿姨,柳女士,面对季某某的死亡,她——”
“阿季!!”
今日依旧打扮漂亮的柳女士,在一阵怔然之后,丢下包,推开律师、记者,猛地扑了过来。
“阿季,阿季,阿季,我的阿季。”
眼眶里盛满泪水,她习惯性挤出一抹讨好的微笑:“阿季,律师来了,爸爸找的律师来了,你看,他就在那里。”
“我跟爸爸道歉了,我一个人接受惩罚,他答应了。他不会再罚你了,阿季,你高兴吗?阿季,你能不能再喊我一声?”
那是她的孩子。
她怀胎十月骨血相连的孩子,一个法律名义上永远不属于她的孩子。
或许他是一个恶魔。
又一个残暴的君王,就像那个人一样。
可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孩子。
“阿季,你看看我。”
泪水无法自控地滚落,她将他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一遍遍重复:“阿季,看看我,求你了,看看我,阿季……”
“看看妈妈……”
“是妈妈错了,阿季,好阿季,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阿季!!!”
她拼了命地哀求,认错,妄想以此挽回一切。
不顾律师的阻拦,她紧紧抱着他,就像从未抱过他那样,哭得妆容全毁,撕心裂肺。
一位记者目露同情,而后压低声音,对镜头道:“如大家所见,这位就是季某某的小姨。季某某的突然去世让她非常伤心,也令我们在场所有人惋惜,但我刚刚注意到,她对季某某用了妈妈这个词。到底是伤心过度,一时口误,还是这其中另——”
话到一半,话筒被夺走。
一身精英打扮的律师站在他们身侧,宛如一把国王精心磨过的刀,一个没有温度、情绪的机械,冷冷伸手一拍,将他们手里拿的、肩上抗的相机尽数拍落在地。
而后递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轻描淡写:“有需要赔偿,请联系我。”
这就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阶级。
记者之外,离派出所百米之处,一辆私家车驶过泥泞,停在坑坑洼洼的石头路上。
“过不去了,得下车。”
男人是省厅有名的骨干,视力佳,脑子快,远远望上一眼,就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
“又死了一个,校服,估计是那个自首的学生。”
话落,想起半个小时前,才传达过一个坏消息。他转头,象征性说上一句:“节哀,傅医生。一连两个小孩折在这里,这派出所跟负责案件的蒋深都要负主责,事后我们会追究他们责任的。”
在他身旁,傅斯行点上一支烟。
他本是极洁身自好的人。
不抽烟,不沾酒,永远干净得一尘不染,像一首诗。
有人这么说过他。
但一连被扣留数日,风尘仆仆的赶来。
头发乱了,眉眼黯淡。
冷风吹开单薄的风衣领,内层毛衣不知被什么钩破了线,难得有些狼狈。
“傅医生?”
男人又喊他。
他慢慢地‘啊’了一声,双眼在烟雾中眯起,轻声问:“她走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在笑吗?”
这话令男人感到不自在。
谁死的时候会笑呢?
不过厅长交代过,这傅斯行来头不比姓季的小子差多少。
他来迟一步,已经没保住一个,自然不好得罪另一个,就发短信去问。
嗡嗡。
短信回过来,他一看,果然。
“没有笑。”
男人道:“见过的医生说,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样。”
手背抵着下颌,烟灰纷纷扬扬地飞,傅斯行淡淡重复一遍:“她没有笑。”
似有深意,但又,意味不明。
“我们要不要赶去医院?”
男人提议:“实在不舍得,你还能再去看两眼。”
“不用。”
出乎意料地,傅斯行下了车,留下一句
‘等我一下’
,径直朝着派出所走去。
那里,一具尸体逐渐冷却。
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在崩溃。
还有一个冷静的游戏胜利者,正准备离开副本。
傅斯行在这时候来了。面对旁人扯都扯不开、劝又劝不动的柳女士,他弯下腰,笑着问:“柳女士,您还记得我吗?”
“阿季,阿季,我的阿季……”
喃喃着儿子的女人,眼珠一点、一点地转动,望见他,干涸的眼眶再次淌下泪水。
“您记得我。”
傅斯行喟叹一声,温声细语道:“这里人太多了,请你平复一下心情,放开手,跟我走好吗?”
女人怔怔望着他,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她嗫喏着嘴唇,奇迹一般地渐渐松开手,起身要跟他走。
“等等!”
所长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板着脸问:“你是谁?你为什么带她走?她刚刚说自己是这个学生的妈妈,怎么回事?她不是他阿姨么?”
傅斯行起身,拂了拂衣摆沾上的烟灰,态度十分礼貌:“您好,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我认为,以这位女士目前的精神状况,她所说的话,不一定是真实的。”
“你怎么知道?”
所长狐疑:“难道她是你的病人?”
傅斯行已然背过身,扶着女人的手。
被问及这个问题,他微微侧过脸,唇角一弯,笑得温和又无害。
“是的。”
他承认:“她是我的病人。”
这一刻,姜意眠想到许多事,联系起诸多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双更,可是!
星际副本我卡住了,愁,愁眉苦脸的愁。
星际副本是完全没有悬疑推理元素的,因为这个文一共两种副本:
1、悬疑推理好诡谲
2、纯粹嫖设定,例如万人迷、美人鱼与科学家之类的,就没难度,偏苏爽
可能给剧情就相对easy,无厘头一点,你们能接受吗?
我时常害怕你们高估这个文,高估我的智商,而感到卑微。
第31章
听见死神的声音(22)
【请问是否确定离开副本?】
系统一板一眼,请求确认指令。
姜意眠目送傅斯行的背影远去,心血来潮:“我要以第三视角重新观看这个副本的一切剧情。”
“包括姜爱国死去的那个晚上。”
【………………】
【………………………………………】
【收到,指令。】
僵硬的声音,柔软的语气,它如海草般依附在耳边,两个字、两个字地说:【祝您,玩得,开心……】
而后,眼前万物豁然一变。
2002年12月25日,姜爱国死的那天,整座浪漫港覆着大雪。
*
要问为什么想杀姜爱国?
那得从头说起。
得问,究竟什么才叫做猥亵?
姜同学一直弄不清楚。
非要说起来,她的养父,姜爱国,好像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没有进入她的身体。
没有严重地破坏她的身体。
只是喜欢她而已。
大家都说他喜欢她。
非常、非常的喜欢,喜欢到难以压抑,就像家里装满杨梅的塑料罐,因为装得太多了,无法承受,就会漫出来一样。
他总是喜欢亲她,抱她,喂她,抚摸她,闻她的味道。
他总是在她洗澡的时候,无声无息拉开一道门缝,整个人赤条条、笑嘻嘻地钻进来。
在她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掀起一角被子,庞大而笨重的躯体不经同意,挤了进来。
她不止一次想过,这算不算猥亵?
她的妈妈说,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