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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现在,做不到了。”宋澄揉了揉太阳穴,“我说了,我只要他开心地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但‘他’对沈乔,和你不一样,”叶祈与宋澄早已有了默契,心知肚明那个“他”指代的是谁,“‘他’只会控制和伤害,而你没法阻止。现在这个地步,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了。”

    “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这个决定是你做的,摧毁一个健全的人格,”叶祈苦笑一声,“我甚至宁愿是‘他’做的……这样我还能相信,我的兄弟没有彻底完蛋——只要有一天,你肯接受治疗,我就能让‘他’消失。”

    “现在呢?”宋澄问道。

    “我不能保证,你被影响得太多了,时间……也太晚了。”叶祈答道,“沈乔是不是应该忘记,我没法评判,”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或者该忘记的其实是你啊,宋澄。”

    一切已经向着完全脱离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头一次见到宋澄已经是许多年前。那时的叶祈刚转到国外的学校,整个班里只有宋澄一个中国人。叶祈英文不好,便总是往他身边凑,想着至少能多一个聊天的朋友。可宋澄虽然看上去很好接近的模样,却也是捂不热的,又可恨地拔尖,令他望尘莫及。以至于当时正痴迷着心理学的叶祈,把宋澄当做了第一个实验对象,半吊子的专业知识都套在了他的身上。

    真正熟悉是在一次社团活动的露营。

    扎好帐篷之后,宋澄便蹲在溪边,魔怔了一样,集合的时候也没见起身。

    “嘿!”叶祈从身后吓他,以为冷不丁地能把人吓唬到水里去,却只见宋澄慢悠悠地回过头来,对他礼貌地笑了笑,“有事吗?”

    “你……”反倒是叶祈局促了,或者说他被宋澄的反应镇住了,甚至觉得他的笑容里都带着高深莫测的味道,便不敢随意造次,只犹豫着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刚刚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了?”叶祈又飞快地补充道。

    “没事,”宋澄不以为意,却也认真回答了叶祈的问题,“我在想,他过得好不好。”

    “他是谁?”一时嘴快,叶祈也发觉自己唐突。他果然没等到宋澄的答案。

    为了缓解那股若隐若现的尴尬,鬼使神差地,叶祈说道:“书上说,你这样的人,有那个……”

    他故意留了个口子,也没能引人上钩,只好自己说完:“有自杀倾向。”

    这样的话术无疑是错误的,所以多年以后真的拿到了执照的叶祈始终忘不了这是一场多么错误而不专业的对话。不过当时的叶祈也没想到,这成为了他与宋澄友谊的开端。

    “是吗?”宋澄也不生气,他捧了一把水,看着它从手心淌走,只留下些湿润的水痕,“那你猜,这样一个人,会不会自杀呢?”

    “什么……人?”叶祈吞吞吐吐,生怕这个问题又被无视,实在丢脸。

    “我先讲一个故事吧。”宋澄答道。

    于是叶祈第一次听到了关于沈乔的“故事”,彼时他还以为,那只是一个临时拼凑的桥段罢了。

    “不、不会吧。”可那桥段的惨烈程度远远超出了叶祈的想象,导致他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这也太倒霉了。”

    “他会想要自杀吗?”宋澄没在意他怪异的表情,只似乎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似的。

    叶祈潜意识觉出这是宋澄第一次真真正正把他放在眼里,不知怎么,便说出了违心的回答:“自杀什么啊,当然会活着,就算为了他的姐姐,他也会……活着啊。”

    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其实叶祈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在还不够成熟理智的少年心里,这样活着,实在不如一早死了轻松。

    可宋澄似乎等待的就是这样的认同,也不在乎对方话里的虚实:“你也这么觉得吗?”

    “是、是啊。”叶祈硬着头皮点头。

    他就这样与宋澄交上了朋友。直至后来,能在父母的阻拦下按照自己的心意攻读心理学,拿到临床医师的执照,也多亏了宋澄的帮助。

    这么些年过去了,叶祈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叶祈。可宋澄仍然是那个宋澄,什么也没变。

    他看着面前的友人,一时间竟无法分清往昔与当下。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忘记的。”眼前的宋澄开口了,依然说的是与沈乔有关的事情,或者说,只有与沈乔有关的事情,才值得他开口解释,“我看着他们跳下来。”

    药物可以让神经和感情都渐渐迟钝,令痛苦显得不再撕心裂肺。

    用麻木换来执念的减轻,遗忘的情绪是代价。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宋澄便自作主张地停了药。他连最微末的情绪都舍不得忘,更何况是那个人。

    “你会……后悔的。”叶祈已经不知道如何劝解,若是有一点裨益,也不至于拖到如今的地步。

    他从来不能干预宋澄的任何决定,只会在连自已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顺从宋澄的心意。

    “我没有后悔的资格。”宋澄淡淡道。

    此生最后悔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又不怪你,”叶祈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忍不住道,“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都怪在自己身上?”

    宋澄摇摇头,对这样的观点已经是习以为常,也始终无动于衷。

    “如果他恨你呢?”

    叶祈终于如愿看到了宋澄眸中的震动,一闪即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宋澄的回答:“不会的。”

    “不,他可能早就恨我了。”宋澄没等叶祈再说出反驳的话,便否定了自己的答案,“怎样都好。”

    “别这样,”叶祈的拳头握紧了一些,“你才是我的朋友……我只希望你——”

    “好了,谢谢你。”宋澄的目光不知看向了哪里,平添了几分寂寥的意思,令叶祈产生了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这么多年,谢谢你了。”宋澄又郑重地说道,露出了叶祈所熟悉的那种随意又冷淡的笑来,带着令人心神不定的压迫感,令他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我……呃,不客气。好哥们儿还说这个。”

    待到迷迷糊糊道了别,将人送到门口,才听宋澄说道:“如果我下一次再来找你,把‘他’融合了吧。不论什么情况。”

    “好啊,”叶祈随口答应着,半晌才回过神来,可宋澄已经驱车离开了,便只能冲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等一下——”

    “哪里那么容易啊?!妈的。融合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更新之前请看这里】

    由于更得太慢所以剧情大家想必都不太记得了,这样,我理一条粗略的线,没必要回去重看的。

    【薛枞接手黎江穆离婚的案子,黎江穆的儿子(即黎问小侄子)疯狂撒泼

    ,让薛枞联想到自己家里的往事

    ——

    薛枞因此走路恍惚不看车,于是刺激到特意回国盯梢的宋澄

    ——

    宋澄启动小黑屋n天

    ——沈安撞破,带走薛枞,回到沈家

    ——

    周玉琪失手把薛枞推下楼,孟南帆救人,路衡谦见证

    ——孟、薛挤进了一个身体里。】

    以上是本文第一章

    ,薛枞穿进孟南帆身体里之前的一连串事件。

    -------------

    32章(即前一章)宋澄与心理医生的对话里,回忆到的几件事,按时间顺序,分别是:

    1

    黎江穆官司之后,薛枞在街头徘徊,接到短信之后被宋澄(第二人格)绑走关小黑屋

    2

    薛已经回到自己身体之后,被宋澄带走同居,某天去给他姐姐扫墓,遇到失忆的孟南帆,之后被车辆擦挂还因此跟人起了争执,宋澄见到之后非常担心,又害怕因此刺激到第二人格出现,就丢下薛枞回了美国。

    3

    薛枞和孟南帆酒后xx,

    第二天被沈安、路衡谦撞破,薛自己离开后晕倒在街头,被送往医院,宋澄因为看到检查报告,知道薛肯定和某人上床了。

    4

    黎江穆儿子(就是黎问侄子)和他爹闹别扭,离家出走捅了莫名背锅的薛枞

    (所以后来宋澄找人给了黎江穆一枪)

    ----

    综上,薛枞穿越到孟南帆身体里这件事,起因其实和黎问的小侄子脱不了关系,算一个线索人物。

    ---

    关于剧情,

    离薛枞恢复应该比较近了。

    宋澄双重人格(or人格分裂)这一点,我一直以为有人能看出来的,就想尽量隐晦点写,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到,所以特意把这个点出来了。

    第三十三章

    薛枞清醒时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的脚踝被软绳束住,末端系在床尾。窗台上摆着面格格不入的银色铃鼓,薛枞瞥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对于自己是如何回到被窝里这件事毫无印象,却记得有人坐在床沿看着他,与他说了什么,大概是些能让人安心的话,他尝试着睁开眼,却始终在半梦半醒中昏睡着,大约是发了低烧。

    门把手动了动,大概怕打扰到谁的安眠,响动很轻,薛枞循声望去,是宋澄。

    灰色的羊绒围巾上还沾着几粒没来得及化干净的雪,大衣挂在臂弯上,裹挟进来刺骨的寒意,他的眼里却似乎有着很温暖的情意。

    薛枞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他想说些什么,却先被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呛得低咳了几声。

    宋澄快步走到他跟前,拍着背替他顺气:“我不该抽烟的。”

    薛枞一把将他推开了。他无法理解宋澄若无其事的行为。

    可他抬手的动作牵动了身体,脚踝被软绳牵制住,薛枞来不及平衡重心,便往前栽倒,正好落进宋澄的怀里。

    “对不起,”宋澄握着腰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替他解开了软绳,又伸手探了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先吃点药。”

    薛枞没有说话,他把宋澄解下的软绳接过来,攥在手里,又狠狠地往旁边丢去,绳尾扫过宋澄的脸,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没有解释吗,”就连这死物都明明白白昭示着昨夜发生过什么,没有谁能假装一切如常,薛枞黑沉的眼睛平静地望向宋澄,“我刚才更想用它直接勒死你。”

    “为什么不呢?”宋澄将他箍在怀里,几乎是将人勒进骨骼的力度,“只要你开心。”

    “疯子。”薛枞冷声道,可他说完伤人的话,却并没有觉得畅快。

    将他抱得很紧的那双手,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薛枞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记忆里的那个人,总是带着股懒洋洋的优雅或是傲慢,喜欢与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也会令年幼的薛枞招架不住,却无数次替他推开黑暗房间里的门。

    可薛枞记不起为什么会被关在那样漆黑的地方,也记不起眼前的宋澄,还是不是那个算得上可靠的、邻居家的哥哥。

    回忆里更深层的东西像被什么阻止着,刚刚出土便缩了回去,令薛枞头痛欲裂。

    宋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用薛枞最熟悉的口吻,笑道:“别折腾了,乖一点,好不好?”

    薛枞将他的手臂隔开,顺势摘下了宋澄珍惜不已的那块黑色腕表,面无表情地将它一把砸在了柚木地板上。

    他不想再看见宋澄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咔哒”一声,表盘却没有如薛枞所料的那般碎裂。

    宋澄也并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在薛枞的耳边轻声道:“消消气。”

    薛枞与他侧脸相贴,因而看不到宋澄挣扎的神色,见他不为所动,便一拳向宋澄的太阳穴砸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宋澄接住了。

    “就你这点力气,我可没打算陪你玩儿。”宋澄随意地将他扔回床上,用膝盖抵住试图反抗的薛枞,半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腕表,砸在了薛枞的枕边,“这东西是宝贝你送给我的,何必自己扔了?”

    薛枞目睹了他一瞬间的变化,也不像头一次那样毫无准备,心里升起一个猜想:“你是不是——”

    “嘘,别说,”宋澄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我不喜欢听。”

    薛枞试图将他的手掰开,却是徒劳,那些含糊不清的疑问便都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我不想再绑你了,没意思。”宋澄拦腰将他抱起来,捂着薛枞双唇的手心能感受到他舌尖濡湿的触碰,令宋澄有片刻的走神。

    薛枞顺势用手肘狠狠地撞向他的胃部,宋澄吃痛,回头看他,嘴角却微微上扬了几分,抽回手来,照着脸颊狠狠地扇了薛枞一巴掌,“麻烦死了。”

    薛枞被那毫无保留的力道扇得偏过了头去,本就低烧闷痛的脑袋嗡嗡作响,有血迹顺着抿得发白的嘴角滑下来。

    见薛枞似是无力反应,宋澄给浴缸放满了水,抱着他跨坐进去,有些怜惜地摸了摸那瓷白的脸蛋,现在那上头有了几条巴掌印:“痛吗?”

    他甚至后悔似的轻轻对着那脸颊吹了吹气。

    眩晕使得薛枞没有精力再应付宋澄。

    宋澄便不紧不慢地解开薛枞的衣服,就着热水破开了那具毫无防备的身体:“早点听话不就好了。”

    又是一场残暴而疯狂的性爱。

    薛枞不记得自己在那些可怕的交缠里晕过去几次,就连睡着时也像是被什么勒得很紧,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是靠在宋澄的臂弯里醒来的,但很快又因为疲倦睡了过去,再睁眼时,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薛枞一个人。

    他起初想逃,可对于行走不便的人来说,只要藏起轮椅与拐杖,便无异于斩断了他的双腿。再加一道锁,薛枞便是插翅也难飞。

    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天,出现在薛枞面前的人不再是宋澄。

    “你来干什么?”薛枞认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Abril。

    “带你走。”

    “是吗?”薛枞并不信她,“你是宋澄的朋友。”

    “你……”Abril来得急,此时才认真打量了眼前的男人,只觉他周身的戒备比之初见时那副懵懂而冷淡的模样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变了一些。”

    “那要感谢你们。”薛枞的语气并无责备,却也刺人。

    “我没有……”Abril下意识地解释道,“我没有参与他们的事情。”

    薛枞漠然地看了她一眼。

    “长话短说吧,我们没有很多时间。”Abril避过了那仿佛结着冰凌的眼底,对“情敌”若有若无的敌意,却化成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我让叶祈暂时拖住了他。”

    薛枞没有说话,这些天他似乎又瘦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越发冷凝。

    Abril本来笃定的心思又变得不那么确定起来:“你的证件在我手里,机票也买好了,如果你愿意回国的话。”

    薛枞这才正眼瞧她:“条件呢?”

    Abril不自觉地将他的容貌与自己对比,片刻后又有些丧气:“离宋澄远一点,不是正合你意吗?”

    薛枞诧异地挑了挑眉,像是想通了Abril与宋澄的关系:“是因为这个才帮我吗?”

    “我爱他们,”Abril说完,才意识到薛枞恐怕不知道叶祈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便一语带过,“我不能由着他发疯……”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Abril将证件递给了薛枞,示意他检查一下,“但其他的我帮不了你。另外,我不会帮你报警的。”

    “我知道。”

    “我是说,”Abril补充道,“你也要答应我,不能报警。我不会与你订立协议或是什么,但我愿意赌一把。”

    “你信我?”薛枞冷笑道。

    Abril调侃道:“或许我相信你的承诺呢?”

    倒不如说,Abril愿意相信宋澄拼了命也要喜欢的人。

    “好。”薛枞没有过多犹豫。大不了再被欺骗一次。

    他想不起来家人,也似乎没有朋友,在这座人来人往的城市里,无关紧要得像是早就被抛弃了一样,没有人试图寻找他。

    他不知道宋澄大费周章地愚弄和欺骗是为了什么,可他只觉得厌倦。

    “我联系了你的弟弟,他会在候机室等你。”Abril惊讶于他的爽快,“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没办法,我对你了解不多,也只查到你的家人。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说他找了你很久。”

    见薛枞似乎在消化这个陌生的讯息,Abril继续道:“宋澄他,因为一些原因,对你进行了催眠。”

    “你说——”

    “对,你失去记忆,不是因为意外,是他主使的。”Abril见他难以置信,也没法多解释什么,“至于具体是哪种原因,我也不清楚,但他让你忘记了十五岁之后的事,也或者是混淆了你的记忆——总之是忘记那些不太开心的事情,最后到底是怎么实施的,我不太懂。”

    “我猜,他的初衷是为了你好吧,”Abril继续道,语气里有着几分难言的苦涩,“这种事……本来也不用他来干涉。”

    “真是……”薛枞却冷笑一声,显然并没有将Abril替他辩解的话放在心上,“疯子。”

    “我也承认他过于极端了,”Abril将薛枞带到了车里,“所以你离开,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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