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窦静云的白眼翻到了天上:“真想让大家看看去年某人的嘴脸……”刘学低头笑,廖远停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吃饭。”
他再次强调,这茬算是过去。却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黄赌毒,既然敢拐卖妇女儿童卖淫,赌博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确定,不代表没可能。只是要怎么从这条线展开跟踪,需要格外谨慎,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在想什么?”刘学问。
晚上,又到了夫夫俩的谈话时刻。不知何时他们养成了一种在被窝里说话聊天的习惯,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大家一致的目标所展开。
廖远停对上刘学探寻的目光,忽然翻身下床。
他只穿了条睡裤,赤裸的上半身还有创伤遗留下的伤疤,纵横交错,腰腹横着的缝合线像一条黑色细长的毒蛇盘在腰间,宛如一把锋利的武士刀。此时此刻他像个刽子手,挥刀斩断一些人的头颅,鲜血四溅,溅到刘学脸上,他眨了眨眼,看着廖远停弯腰在本上写写画画,心跳的厉害。
廖远停专注的神情让人不敢直视,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认真的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种能干翻整个世界的沉静和狂妄。刘学无法抵抗这样的他,这是他的梦想,他的目标,让他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他想成为像廖远停一样的人,从救他一个,到救更多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拼尽最大的全力。
他轻轻下床,在廖远停直起身体的瞬间从后面抱住他。不会有人不爱他,了解他的人会在每一次了解后重新爱上他。
男人的身躯温热有力量,刘学细细地摸索着那些伤疤,伸出舌尖轻轻舔他们蜿蜒的纹路。廖远停呼吸渐重,仿佛舔上了他的神经末梢和血管,一种酥爽的颤栗令他兴奋的颤抖。他转身捧着刘学的脸,微微将他提起,色情地舔舐他的嘴唇,像雄兽对雌兽的爱怜,他们额头抵额头,鼻尖碰鼻尖,刘学睫毛微颤,他说:“我们会成功吗?”
廖远停勾起唇角,坚定地回答他:“我们一定会成功。”
在他身后,是一整张计划蓝图。
160.
廖远停先去了彭怀村,曾书记看到他坐着的轮椅大惊失色,骇然问道:“廖书记你……你不是去学习了吗?!”
廖远停微微笑,说是的,只是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故,虽不是永久性残疾,但坐轮椅相对好一点。
曾书记拍着自己的心口长舒一口气。廖远停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曾书记疯狂摇头,一个劲儿嘱咐他好好休息。廖远停也没再强求,抽出手杖上了二楼,自己在村室居住的地方。
这里几个月没人来过,已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本就稀少的家具如今看起来更是可怜,甚至是苍凉。思及此,廖远停又去了趟刘学的家。原本的瓦屋如今更是破败,又经历了一轮风雨,显出再强撑不得的衰落,梁上的瓦砾压的更低,屋内漆黑的环境不曾让人想到过这里曾经还居住过两条生命。
就是这样昏暗的天,徐喜枝抓住他的手说要让他杀了刘学。杀了刘学,这在当时的廖远停看来是天方夜谭,什么样的人要被自己的亲人杀死?他一直都认为这是徐喜枝给他下的套,但当他思考,如果自己从未出现过,徐喜枝真的能留刘学自己在这个世上吗?不会,她会杀死他,以一种决绝的方式表达她对刘学的爱和这个世界的失望,如同陈向国和翠鸟。
经历过一次死亡,廖远停对人生有了更深的感悟。在此之前他还在不解,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但后来他理解了,因为死亡,是他们唯一能决定的事。
他沉默地站在落叶里,手杖是他的支撑,也是他的剑刃。他撑着这根手杖,能清楚的记得他是谁,又是因为什么站在这里,更是让已逝的人看清楚,他还在坚持,他还没有放弃。
李单说:“书记,庄书记回电话了。”
廖远停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将手杖收了,重新坐回轮椅。
李单推着他,有点好奇:“书记,庄书记会帮我们吗?”
廖远停看他一眼,李单闭了嘴。
“他会。”廖远停回答,又补上一句,“没关系。”
李单惊讶,他先是有种被冲击的不敢置信,又感到推心置腹的感动。一次车祸,改变了廖远停太多。让他从高高的山上下来,成为一个普通人,让他们之间尊重平等,关系友好。
但李单也知道,虽然廖远停愿意包容他,他却不能越过身份那条线,他会更加死心塌地地忠心跟随,绝不会恃宠而骄,他要更加努力的锻炼自己、提高自己,成为廖远停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
廖远停看着他突然凝重的目光,就知道他又思想抛锚了,只得无奈提醒:“走过了。”
李单:“……啊?噢噢……”
庄泽翰在村室等着他们。
对于廖远停的到来他想过很多,这么久不见突然到访肯定事出有因,但当他看到廖远停无法直立行走的双腿,要靠轮椅渡过下半生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些设想与可能统统化为灰烬,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原因,而是:“你才二十四岁啊……”
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惋惜甚至是浓重的遗憾。他在这个面色平静的青年人面前,一肚子的话到嘴边统统说不出口。他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廖远停问他:都是这样的,这样就是对的吗?
二十四岁,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在和几个兄弟喝酒,在街边吃烧烤,在压马路,在追心爱的姑娘,在捧着一束鲜花,从街头追到街尾,二十四岁,是他能帮父母挑起重担的时候,是他能扛着井水,抗着玉米,抗着去往田地里种地的铁锹,是他年轻而富有活力,精力旺盛到世间一切都有待他探寻开发的时候,廖远停坐上了轮椅。
这种感觉很奇妙,对于庄泽翰来说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连孩子都有了稳定的工作,他在那么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面前,他是比廖远停要聪明的人,他保全了自己,尽管他没有太维持所谓的正义,他甘心了。因为结局他看到了,拼了命想要公平的下场就是失去双腿,甚至是生命。因此他是庆幸的,但面对廖远停的目光,他又感到无地自容的汗颜。这种汗颜的背后是他掩饰不住的窘迫与羞愧,甚至是不堪,以至于让他有些恼羞成怒的伪装:“你是不是疯了?!”他摆出了说教者的姿态,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让你继续查下去?!”
廖远停诚实地揭穿他:“庄书记明明是祝我幸运。”
庄泽翰哑口无言。
他沉默地点烟,一瞬间沧桑而又无措。
“你来找我干什么。”
廖远停笑了笑:“找庄书记帮忙。”
——你怎么能确定U盘的事是廖叔叔这边出了问题?
——我不确定。
廖远停不会再笃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在他这里也都会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他不确定U盘是同一个人发的,不确定发U盘的人是不是给他的警告,不确定是否是廖华恩的举动惊动了哪些人,但他知道,不能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廖华恩是他向上走的棋,庄泽翰是他向下走的棋,而窦静云,或许是他剑走偏锋的绝招,目前为止就缺一个上钩的大鱼,待到天时地利人和,这些人,这些背后的真相,就是掘地三尺,廖远停也会把他找出来。
“我答应你。”庄泽翰说:“这不费什么事,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希望很渺茫。”
“没关系。”廖远停认真道:“谢谢庄书记。”
庄泽翰摆手,“叫我庄泽翰就行。”
他看着廖远停的双腿,叹了口气。
他们都在惋惜他的腿,甚至为他感到不值,廖远停本人却看的很淡。没有人能一帆风顺,如果这条路不够坎坷和困难,也对不起那些受到伤害的人,更低估了真相的价值和意义。
他到家的时候刘学还没回来,廖华恩拨打了他的电话。
廖远停一看是他,就有点下意识的排斥。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但不论出于哪种原因,他还是接了。
廖华恩在电话里说柏佑清喊他和苏婧吃饭,同时直白地说如果他有更大的野心,柏佑清是个不小的助力。H蚊.全偏68
廖远停没搭话。他知道廖华恩说的是对的,这个野心不单单指往上爬,哪怕是和上面的人抗衡,也需要一个强硬的后台,只是这个靠山干不干净,就另当别论了。这次他没有表现的排斥,很快答应下来,廖华恩有些诧异的同时也很欣慰,但最终还有点怒其不争的怨怼,你说你要是早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廖远停说是你跟我妈说,还是我跟我妈说?
廖华恩原本想他跟苏婧说,但是估计他一张口,无论什么,苏婧都会拒绝,就由廖远停给她说了。而苏婧的反应无一例外也是不想去,有关廖华恩的饭局,她真是跟着他以后参加的够够的,但好在是柏佑清一家,还不算太差。
路上,廖远停问苏婧柏佑清是什么样的人,苏婧说是个心劲儿很高的人。当然,他高也有高的资本,除此之外,还听说他们一家家庭关系比较幸福和睦,毕竟两个人只有一个独生女。
苏婧稍微画了个淡妆道:“只是不知道这半晌不夜的,怎么突然喊着吃饭?”
廖远停微微挑眉,“应该是有事儿。”
“什么事儿,总不能还是想把你和安华撮合在一起吧,你不是跟她说清楚了吗?”
廖远停摇摇头,“应该不是这些。”也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是一处别致的小院,装修精致但隐蔽,很适合说话聚餐,不受打扰。
廖远停没有坐轮椅,也没有拄拐杖,以至于走路有些慢。等他们入座时,大家都已经到齐。一眼扫过去,全是自家人,没有一个外人,看来这是个家庭聚会。
打自己一进来,柏佑清的视线就停在他身上,让廖远停感到有点轻微的疑惑,同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当他仔细观察柏安华,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就觉得更不对劲。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柏安华应该会提前和他串通,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一条线上的盟友。
直到饭局进行到中后期,柏佑清提出想认廖远停为干儿子,饭桌上瞬间一片寂静。
苏婧讶异地看着廖华恩,廖远停惊讶地看着柏安华,柏安华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亲爹。
啊?
161.
“前一阵你嫂子还说,这辈子的遗憾是没能再要个儿子,安华这闺女性子软,又不大懂事,我和你嫂子总是怕她在外面受欺负。”他挑明道:“看看你和弟妹、远停都有没有意见,要是大家都不介意,我就认远停当个干儿子……”
这是廖华恩第一次对上苏婧的视线,两个人挨着坐,距离却有万千。她刚进房间时,廖华恩的余光看到她包包上的挂坠,奶白色的流苏,随着步伐轻微晃。他突然没来由的紧张,下意识翻出手机看黑屏中自己一丝不苟的发,他怕他显示出狼狈,怕她看出或嘲笑他过的不怎么样。苏婧比他坦然地多,只是一进屋目光就落在了廖华恩身上,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和磁场,让她不得不承认尽管两个人的结局不太好,但在这种时刻,这个相伴了几十年的男人是她习惯依靠的方向。
如刘学所说,他瘦了,显得眉眼更加凌厉难以靠近。他站起身,拉开了椅子。如同之前一样,苏婧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只是以前她会朝他笑一下,今天却没有。
廖华恩对上苏婧的视线,漂亮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地疑问和反感,以及一点疏离,但是这种讨厌的眼神让他很受用,仿佛两个人还没离婚。这个眼神,他从年轻看到年长,因为无论他做什么,苏婧都不赞同,特别是牵扯到廖远停,但她也拦不住廖华恩,廖华恩知道她不会同意便很少和她讲,她就会像局外人一样茫然并埋怨。
她描了眉,点了唇,不算盛装出席,但依旧用心赴这场约,不让他难堪。礼节上,苏婧从没有出过错。有时候廖华恩还需要听她的办事,这也是廖华恩十分欣赏她的地方——她永远知道自己是谁,应当做什么事。她只是被他限制于当一个阔太太,格局却并非如此。
场面安静地有些尴尬,苏婧主动虚虚地握住廖华恩的手,笑着说:“我和华恩也老了,孩子一大就不听我们的了,远停又自小是个有主见的,我们做父母的也强求不来。他要是愿意,再好不过,要是不愿,可能也有自己的顾虑,最主要,得看他。”
说完,她想收回手,却猛地被廖华恩反握。她惊了一下,不留痕迹地挣了挣,廖华恩却和她十指相扣。
她羞怒地看着他,他一如之前的模样,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就是不放手。
这个无赖……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热,很有力度,常年拿笔的指腹有着积累的老茧,以前都是苏婧定期给他擦些药膏保养,才不至于干巴巴地划着让人痛,现在那老茧又厚了许多,她忍不住打量起他的着装,状态。
廖华恩察觉到她的眼神,微微挑眉。
苏婧不再看,转眼看向廖远停。
廖远停知道苏婧是在替他拦,他看了一眼他的父母,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却也在廖华恩的眼里看到了意外。他竟然也在意外。廖远停不得不看向柏佑清。他知道廖华恩背后的靠山是他,如果是廖华恩向他推荐自己,理所应当,但如果廖华恩并不知情,柏佑清又为什么冲着自己来?干儿子,这种亲昵的身份并不少见,甚至在官僚主义中这如同饭局一般寻常,是私底下看不到的家宴。
——“干儿子?什么是干儿子?”
“干儿子就是字面意思。在农村,如果孩子身体不好,或者有种迷信的说法是体质太阴,就会认一些八字较重或者较为相合的长辈为父母,希望借他们的能量留在这个世界上,无病无灾,平安健康。”刘学看着廖远停,“但你们官场上认的干儿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廖远停没有确切点明,只说:“每个人认亲的目的不一样。”
“那他认你是为什么?就像他说的,怕柏安华受欺负?”窦静云纳闷,“还有这种说法,那我能不能认彦晞当干儿子?”
“你该问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廖远停消灭他的异想天开。
“你答应了吗?”刘学关切地看着他,他没多少经历,也不懂官场上的复杂,但身为自小就是村里老一辈迷信的讨论对象,刘学耳濡目染,十分担心他们这种认法会对廖远停产生一些玄学上的影响。
“答应了。”
廖远停回答,“他这层关系或许会用得到。”
刘学点点头,有些担忧。
“不会有事的。”廖远停摸摸刘学的脑袋,“别担心。”
廖远停答应认柏佑清为干爹,谁都没想到。以他以前的孤傲,没站起来直接走人就已经是最大的教养和礼貌,以至于连正在被抓着手的苏婧都惊讶的忘了挣扎。后半场的饭局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临走时,柏安华对着廖远停叹气,装模作样道:“完啦……这下成兄妹了……看来我们是真的没缘分啊……哥?”廖远停笑笑。柏安华怂怂肩:“谁知道老头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还拿我当借口,老天,都多大的人了,突然多出来个哥哥……”她揉揉想不明白且发痛的脑袋,“我一定要发朋友圈好好吐槽!”
“可以吐槽,朋友圈还是算了。”廖远停提醒她,“别被有心人看到。”
“噢,也对,那好吧,”她看着等待她上车的母亲,“那我先走了,哥——哥——再过年,可得记得给我发红包了!拜拜!”
送柏家人走后,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廖远停看着牵着手的父母,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他看苏婧没有抗拒的意思,也就没多问。他率先离开,就剩苏婧和廖华恩站在夜风里。
“松手。”
“我送你。”
“不需要,松手。”
廖华恩深深地看着她,苏婧感到可笑,她捋了把头发,细瘦的手腕仿佛一握就碎,目露嘲讽:“不是吧廖华恩,四五十的人了,学人家二十岁年轻小伙子?”
廖华恩克制了一下眼神,说:“我送你。”
苏婧无语:“啧,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需要送我,谢谢你的好意。”
“你知道我的,婧婧。”廖华恩松开了她的手,“让我送你回家。”
苏婧看着他决绝的眼神,以她这几十年对廖华恩的了解,他此刻的松手不是放弃,是警告。她想甩他一耳光,让他滚蛋,但她也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忍一忍,像之前一样,否则大庭广众之下他能把她扛进车里,她领略过他的手段,不敢轻易挑战。
她妥协道:“可以。”
车行驶的方向却不是家里,而是某一处公寓。
对上他的眼神,苏婧说:“我没和孩子们住一起。”
“他们不让你住?”
“怎么可能。”她匪夷所思,“无论是廖远停还是刘学,都找过我,是我自己不愿意,两个孩子很孝顺的好吧,哪有你想的那样……你就没把人往好里想过。”她叹口气,“虽然刘学是个男孩儿,也才十几岁,但他和廖远停已经成家了,当长辈的就不该掺合孩子们的生活,否则会产生矛盾。他们的父亲已经早早缺席,我除了多挣点钱,等将来以后留给他们,我想不到其他的补偿方法。廖华恩,一个对孩子不够友好的原生家庭,最应该感到愧疚的是两个大人,而不是让孩子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想起刘学跟她说的话,希望廖远停能感受到一点父爱的希望,旁敲侧击地劝解他:“如果一个家长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身为家长应该做什么,就不应该要求他的孩子理解他甚至是原谅他,任何想要成功的事情都是不平等的,因为你要先付出,才会有回报。”
廖华恩没说话。
车到楼下,苏婧打开车门,廖华恩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苏婧无奈地看着他。
“我想上去喝杯茶。”廖华恩说。
苏婧笑出声,手搭在车顶,弯腰看他:“你是想上去喝茶,还是想看有没有其他男人的踪影?”
彼此之间互相了解实在是太不好了。廖华恩干脆也不装了,拉开车门下车,“方便吗。”
“不方便。”
廖华恩点点头,错开她径直上楼。
苏婧:“……”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装修简约,家具很少,能看出来公寓的主人行动轨迹很简单,阳台上放着一张躺椅和小茶几,上面摞着几本书,廖华恩环视后朝卧室走去,苏婧连忙拦他:“你干什么,你有没有礼貌!”
廖华恩推开卧室门,不大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衣柜,和客厅的装修风格一致,很清新,没有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他心情愉悦,却在转身的瞬间顿住。苏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腾地就红了,她想关门的手刚伸出去,廖华恩就拿起床头柜的相框微微凝眉。
片刻后,他放了下来。
苏婧跟着他走到门口,掩饰尴尬似的调侃,“怎么,茶不喝了。”
廖华恩停了一秒,开门走了出去。
苏婧关上门,看着空空如也却被强势造访过的小居所叹口气,她拿出鞋柜里的拖鞋换上,门在此刻被敲响。她莫名其妙地转动门把手,刚打开,就被人捧着面颊亲吻,她瞪大眼,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傻了。廖华恩深情地看着她,苏婧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廖华恩疯了,她只感到心跳加速,让她喘不上气,她一时想了很多:他真要玩年轻人那套?多大人了还接吻?他的舌头又湿又热,好恶心。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喘息,嘴唇红润有光泽,指着门:“滚。”
她气息不稳,湿润的眼眶看着廖华恩,里面又羞又怒:“我让你滚!”
她的声音在颤,廖华恩深呼吸,有些喘息地看着她,反手关上门,向她走近。
“你想干什么?”苏婧一步步后退,用嘲讽掩饰自己的惊慌,她摸着兜里的手机,却不知道该找谁,能打给谁:“不是吧廖华恩,真当自己还年轻啊?”
廖华恩两步走到她跟前,顺手摁灭了客厅的灯,房间陷入一片漆黑,苏婧看不清他,只能听到两张嘴唇相碰,唇齿间黏腻的水声,她呼吸不上来,挣扎着逃离,廖华恩强势地压近,逼着她走进卧室,苏婧抬腿就想踹他的裆,被廖华恩一把搂住砸在床上,他说:“你年轻时就只会这招。”
“廖华恩!”苏婧又急又怒,眼角的泪流出:“你想干什么?你想羞辱我吗?”
廖华恩对这里不熟悉,摸不到纸,他胡乱地抹掉她的泪,手上的老茧划的苏婧脸疼,她拍开他:“疼死了!别碰我!”
廖华恩沉默一秒,脱下外套,用里面柔软的布料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我放张合照怎么了?”苏婧忍着眼泪挑明道:“我放张合照就是对你还有感情吗?别痴心妄想了,我只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别忘了我现在的悲惨是谁造成的,别让我一时心软就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
廖华恩静静地听着,说:“别哭了。”
苏婧说:“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廖华恩说:“苏婧,我很爱你。”
他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苏婧阵阵发麻后瞬间涌出恶心,她笑着说:“廖华恩,你也配提爱。”
廖华恩心头一颤。
他像是无措了一下,然后从床上下来,捡起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随即又是一声关门声。
苏婧胸腔起伏不定,拿起床头柜放的相框猛然砸在地上。
眼泪无声落下,她捂住脸,眼泪便从指缝中流出。
过了许久,她又起身捡起那张合照,放进抽屉里。
162.
柏佑清认廖远停当干儿子是廖华恩没想到的。他在饭桌上的意外不作假,按照常理,这样的事情柏佑清应该会先知会他,所以在饭桌上苏婧第一时间看向他。但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做这件事,目前来看对廖远停都是利大于弊,所以廖华恩不打算深究。他的目的和想要报复的人只有一个,他没有廖远停那么崇高伟大的奉献精神,他只是以一种你打我一拳,我就炮轰你全家的方式展开猛烈的进攻和报复。
邓淮把文件扔在桌子上,被气得不轻。他很少表露出这么强烈的愤怒,王秘书跟在他身后关上门,有眼色地泡起菊花茶。刚才在会议厅,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掩饰,一干人等都屏住呼吸,沉默寡言。邓淮接过秘书递来的菊花茶,没一会儿,门被敲响,孙昭拿着文件走进来,王秘书便退了出去。
刚才的会上,廖华恩直接否决了邓淮的方案,一点情面都没留,纵使是多喜形不怒于色,邓淮也忍不了了。当着那么多分管领导的面,廖华恩训他像训一个初入仕途的小科员,他的气势太强也太凶,以至于让在场的人都忽略了两个人只差一级,某种意义上还能打成平局的事实。
“他让狗咬了?”邓淮笑着问孙昭,“抽什么疯?”
孙昭抹把汗。廖华恩,邓淮,这两位截然相反。体制内说来说去就那点事儿,大的小的混个十年半载都是老油条,任何一个微动作都能窥全豹,这个时候就看哪个领导有前途,选择跟对方搞好关系,如果他往上升,还能拉你一把,这就叫站队。
廖华恩是个说一不二的雷霆手腕,某种程度上还是个社交洁癖,只和自己能忍受的人打交道,俗称的眼里不容人,在他面前,犯错等同死刑,他看上你,什么都记得你,不需要你对他额外付出,但是得让他看到你的能力,不能惹他反感,否则他一定会怎么捧的你,怎么把你扔下来,还会把你踩在脚下,轻蔑之情溢于言表,想托他办点什么,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成功。
邓淮,需要靠猜的假菩萨,他与所有人较好,交的朋友数量是廖华恩的三倍不止,无论是上头还是下属,对他的评价都比廖华恩强的多,他也乐善好施,乐于助人,只要能达到他的满意,他顺水推舟,举手之劳,就可以达到对方的满意,发展的势力也是廖华恩的几倍,只是听他说话要靠猜,猜他想要什么,猜他这一刻有没有记恨你。
所以单位里大部分人还是乐意跟着邓淮干,起码他有能利于自己的突破口,如果真有失误,也不会顶着一张老脸被破口大骂。一个屋檐下,都讲究看破不说破和做人留一线的准则,只有廖华恩这个异类才会不顾场合不顾形象的肆意表达自己的感受,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什么是窝囊,这就是——邓淮看着杯里泡的菊花茶,以他在单位的形象,纵使被指着鼻子点名,他也会笑着回应,以展现自己的风度与格局。但走到这一步,或多或少都会看得起自己而看不上他人,特别是当对方还是自己的对头,是势力不如自己,就是能压自己一头的对头,其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群110﹥1看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