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于少爷他对林小姐有越界的感情,希望我能阻拦一下,避免事情发展不受控制,是吗?”听完林骞尧的话,乔斯佰又很是耐心地重新和他确认了一遍。
“是。”林骞尧对上他的目光,应声道。
真正面对上这个管家的时候,林骞尧才意识到他和对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即便面前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只是于景焕的管家,但是他那样用金钱和资源培养出来的人,和他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始终还是有种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对话当中,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林骞尧能感觉到,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而让他更烦躁的是,他甚至完全猜不透这个管家现在是在想什么。
林骞尧不可否认,面对这个人,他有种自卑的慌乱。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他不想自己哪一天回来后,却得到林满杏被人带走的消息。
他于是再一次硬着头皮开口:“虽然我不认识于先生的家人,但是我想,他们送于先生过来的初衷,应该是希望他借这个机会改变一下。他们大概率也不想看到于先生带一个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农村女孩回去。”
“……”
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一样,乔斯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间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林骞尧掌心冒了一层冷汗,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想要再开口问他时,林骞尧终于看见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开口道:
“你说得对,林先生。”
乔斯佰信誓旦旦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我也会联系于老先生。如果他那边同意的话,到时候我们应该也会提前一段时间离开这里,避免再产生更多问题。”
听到他的话,林骞尧本来紧握着的拳头总算是张开,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等林骞尧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
乔斯佰微微皱眉,朝他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他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少爷他有些任性,所以如果现在我就出面阻拦的话,他大概率会产生逆反心理,做出更多不可控的事情。”
“所以我目前的想法是,在我们离开前这段时间,就先不要干涉少爷和林小姐的接触,等离开当天我再直接让人控制住少爷,这样也能最大化减少矛盾。就是不知道林先生你能不能接受了。”
“……就按照你说的办法做好了。谢谢。”
尽管林骞尧再不情愿,但也清楚目前乔斯佰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最好的了。至于别的……他现在除了寄希望于他们能更快离开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乔斯佰的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挑剔不出任何错误:“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这段时间林先生你尽量不要正面和少爷产生冲突,如果有矛盾发生的话,我也爱莫能助。”
“毕竟我是于家的管家,一切还是要以于家为主。任何影响到少爷安全的行为……或者是人。我都会一一处理。”
“我知道。”
林骞尧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乔斯佰要是越节节退让,他才越会起疑心。相反,乔斯佰直接把这种“善意提醒”的话放在明面上,他反倒是觉得威胁会少一些。
于是,自认为体面地结束了这段对话,林骞尧再次朝他颔首示意感谢后,打开车门离开。
但是,此时的林骞尧并没有意识到,早在刚才的对话当中,乔斯佰就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毕竟我是于家的管家,一切还是要以于家为主。”
以及――
他从头到尾对林满杏的称呼,都是林小姐,而不是……
林太太。
看着离开的那道背影,乔斯佰脸上的笑意依旧盎然。
他拿出手机,被白手套包裹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两下后,电话接通,他道:
“换一辆车过来,这辆脏了。”
*
得到乔斯佰转告的于塍说的话,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在听见乔斯佰说完的条件后,于景焕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
“我不要!”
他是想带林满杏回去,但是他压根没想过还要为了她进公司,做他压根就不喜欢的事情。
从一出生开始他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几乎没有一点时间是他自己的。更别说他那个死鬼老爸挂了之后,老爷子更加变本加厉,怕自个儿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落到其他旁支的手里,恨不得让他睡都别睡了,两眼一睁就是学。
他不是没见过他舅舅薛理正经工作的样子,每天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他都怕他哪一天直接猝死在他的总裁办公室里。
他好不容易这几年跟老爷子唱反调,天天不务正业,总算是勉强能当个混吃等死的了。可现在要是为了林满杏同意去公司……那他之前做了那么多,算什么!
他凭什么要因为她做他讨厌的事情!
“你让那老头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想带林满杏回去,但他别以为就能用这件事拿捏我!”
于景焕越骂越激动,直接抄起旁边的一个枕头就往门口扔,他继续口无遮拦地骂道:
“还让我老老实实去公司,做梦!你让他想都别想!我就是不答应,我到时候就是带林满杏回去他能拿我怎样!还是说我不当这个继承人,他就跟那个死人一样,也给我来一刀让我去死吗!”
“……”
听到于景焕的最后一句话时,乔斯佰眸光微动。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于景焕来说是多么重的一个心结,但凡当时于景焕的父亲,也就是于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于汶潭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于景焕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但尽管心情有些许复杂,但乔斯佰还是继续搬出他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再次耐心地劝导他:
“少爷,于老先生也是为了您好。如果您想要跟林小姐长久地相处下去,并且考虑到你们两个人的未来的话,这个条件对您来说有利无害。毕竟不管您怎么反抗,继承于家是您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只是时间早与晚而已。”
“如果您能更早掌握权利,那么无论您后面和林小姐是否会到谈婚论嫁这一步,您都有足够的话语权决定,而不是在于老先生,又或者是于家其他人的压迫下,娶一个您并不喜欢的妻子。”
说到这里,乔斯佰又想到什么,笑意更深,他补充道:“当然,如果您对林小姐也只是玩玩而已的话,那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乔斯佰!”
他的话让于景焕怎么听怎么不爽,他越发暴躁:“你不用在这里激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同意吗?我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跟你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提醒您一下而已。”
再浅显不过的目的被拆穿,乔斯佰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昨天,林小姐的丈夫……”
话说到这里,乔斯佰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纠正一下称呼,是林小姐目前借住的家庭里,那位叫林骞尧的先生。他主动过来找我聊了一些事情。”
乔斯佰不紧不慢问他:“少爷,你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
乔斯佰离开了。
他给了于景焕一个月的考虑时间,等到最后一天,他会过来和他确定。美名其曰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养伤,并且有充分的时间想清楚。至于一个月后,他到时候是想要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走,完全取决于他的回答。
而这一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于景焕再一次选择像之前那样,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他更讨厌乔斯佰的态度,明明他当时已经说了很多遍他不同意,但他还是说什么一个月后再告诉他。
好像乔斯佰料定后面他肯定会改主意一样。好像他真对林满杏有多么情深根种,非她不可,为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一样。他明明只是有那么点喜欢她,仅此而已。
所以这一个星期,于景焕都待在房间里,不想跟任何人有任何交流。只是尽管这样,他每天还是会打开窗户,看看外面那棵杏子树上,有没有那道他熟悉的身影。
倒不是他真的很在乎林满杏她有没有过来,他只是……
好吧,他是有那么点在意。在意经过那一个晚上,林满杏会不会对他有点不一样的感情。在意这么几天过去了,她会不会改主意想跟他走了。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于景焕连个毛都没看到,白他妈的一天天跟电影里的包租婆一样开窗了。
于景焕不由地就又想起乔斯佰那天说的话,他严重怀疑这些天林满杏看都没过来看他一眼,就是林骞尧不让她出门。毕竟那个男的都他妈来找乔斯佰了,他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
于是,在第八天,同样也是于景焕彻底痊愈能够活蹦乱跳的那一天,他终于坐不住了。
管他到时候能不能带她走,反正现在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爽了再说!
于是,完全忘了上一次见面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报复林满杏,于景焕一大早就大摇大摆地到了林满杏她家门口去找她。
甚至不顾林丽娟的阻拦,他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开始挨个房间找了过去。
“林满杏,林满杏呢,林满杏你给我出来!你快点陪我玩!”
于景焕旁若无人地大喊着。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安保和摄像全被他叫停在了院子里,他自个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敲过去。
最后,“砰”的一声,于景焕对着那仅剩的一个房间,直接破门而入。
造孽哟!
看着于景焕跟讨债一样气势汹汹地走进去,林丽娟气得一连剁了好几脚。
一个星期前林骞尧去镇上上课之前,就特地嘱咐她,如果于景焕过来了,能拦着尽量拦着,尽量不产生正面冲突。可这……
林丽娟看着于景焕二话不说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林满杏提起来,她想骂人的心情无比强烈。
这怎么拦?这跟强盗一样,能怎么拦啊!
即便林丽娟清楚林满杏她就是个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此时此刻看着两个人那纠缠得不清不楚的样子,也还是忍不住埋怨上了她。
怎么一个两个,就喜欢傻的!
那天早晨刚吃完饭,林丽娟就先是从林骞尧那里得知于景焕想要把林满杏带走,后来又知道林骞尧为这事主动去找乔斯佰……一连两件事情下来,她差点没直接两眼一麻黑晕过去。
不过好在林骞尧说,只要他们配合他,乔斯佰会处理好这件事。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至于林骞尧……
林骞尧不是没想过他干脆守着林满杏到于景焕走的时候。但是他很清楚,这段时间于景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他和于景焕正面对上,他们绝对发生冲突。这要是到了那种鱼死网破的地步,乔斯佰站在谁那边不言而喻。
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恢复正常生活,正常去镇里上课,忍过这段时间。至少这样能避免和于景焕打起来,同时也能让于景焕放下警惕,不让他察觉到他和乔斯佰商量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就看着于景焕天天纠缠林满杏,林满杏也不可能愿意被他关在家里,所以他只能交代林丽娟,让她尽量看着。
只是这时候还在镇上的林骞尧哪里能想过,不过风平浪静一个星期,于景焕就能干出直接杀到他家里把林满杏带走的事情。
“林满杏,起来!死猪别睡了!都几点了还在睡!陪我去河边玩,快点!”
于景焕把睡得正熟的人直接从床上捞起来,也不管林满杏眼睛都还没睁开,他就上手胡乱揉搓她的脸蛋,把人给弄醒。
“于景焕?”
两眼一睁却看见于景焕的脸,林满杏还以为是在做梦,她黏糊糊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后,困意上头,眼皮给上了胶水似的,一下子就又要阖起来了。
“林满杏,醒醒,不许睡了!”
脸颊肉手感太好,于景焕又借着把她叫醒这个机会上手捏了两下她的脸,看得旁边的林丽娟的脸都一青一白,跟调料盘一样。
她尝试开口阻拦于景焕:“这个,杏丫她现在太困了,要不晚点,晚点等她醒了,您再过来找她玩?”
“废什么话,我跟她玩还是你跟她玩?你管我!我就要现在!……林满杏,快醒醒!”
于景焕毫不犹豫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接着又转头看向林满杏。
虽然现在林满杏人是已经睁开眼了,但是肉眼看上去就是晕晕乎乎的。
她头发睡得跟鸡窝一样,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留着枕在枕头上的红印子,一边耳朵因为一直压着,还有些折皱。她的眼角也还有着被弄醒的泪花,眼神也看上去傻傻的,整个人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的潦草。
但是于景焕却越看越心痒痒,借着叫醒的由头捏林满杏脸颊的手,也有些不安分地摸起来。
他突然很后悔,后悔那天在山上的那个早晨,他为什么没有早点起来,这样他就可以提前八天看见林满杏这个可爱的样子。
他突然也很嫉妒。
嫉妒跟她睡一个房间的林骞尧,嫉妒他每天早晨起来都可以看见林满杏这个模样。
于景焕看着刚睡醒的林满杏端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喝完之后双手又捧着水杯,两眼放空发呆,红艳艳的嘴唇沾上了点点水光,喉头一紧。
如果他是林骞尧,
如果他是林骞尧的话……
于景焕想,他早上离开之前,一定是会先把林满杏弄醒,然后亲她一口再走的。
??[27]小村姑也能丢下大少爷跟别人走吗?
从叫醒林满杏到看林满杏跟蜗牛一样,慢吞吞地刷牙洗脸,然后吃完早餐。于景焕没想到这么一个流程下来,还挺有意思的。
他总算是知道养成游戏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他现在觉得养林满杏就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他可以给她挤牙膏,看她吐泡泡;还可以给她剥鸡蛋,看她不情不愿地吃早餐。
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动物学做人类一样,林满杏就是他养的这个很像小动物的人类。
“行了,你吃完饭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去玩,我到这个鬼地方这么久,还没有好好逛过,你快陪我逛!”
最后,于景焕实在是嫌林满杏的动作太磨叽了,他干脆直接把她盯了半天都不想吃的蛋黄往嘴里塞。
完全忘了平日里他对这种食物有多么厌恶,他就着水喝两口把东西咽下去后,就直接抓着林满杏的手往外走。
“诶,你们要去哪!”
见状,林丽娟立刻就要跟上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走两步,就看见于景焕猛地转过身,阴森森地瞪了她一眼。
青年的声音透着冷意:“死老太婆,你确定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
林丽娟被他瞪得后背都发凉,她咽了两口口水,这才讪讪地说:
“没,我就问问,中午,中午您想吃什么来着?”
*
再一次看见林满杏被猫、不对,这次是被狗包围,看到这个场景,于景焕还是觉得很壮观。
甚至壮观得有些离谱。
七八条小狗围在林满杏的脚边,一个个尾巴摇得要多欢快有多欢快,于景焕甚至觉得它们的尾巴要是螺旋桨的话,飞上天都不是没有可能。
“林满杏,你是给它们下药了吧?”
于景焕抽了抽嘴角,他不过是上手随便想摸一只,他都还嫌弃狗身上脏呢,那狗转头就对着他就是龇牙,对林满杏和对他简直是判若两狗。
看来那个老太婆说得一点错没有,林满杏是真的邪乎,难怪那个人会被狗给咬死。于景焕再一次在心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喂,林满杏,它们有名字吗?你都叫它们什么啊?……起开,别逼我踹你啊。”
于景焕毫不犹豫就用脚抬着几只狗把它们往草地旁一丢,随后占据了最靠近林满杏的位置,一点男女距离分寸也没有,就直接躺在了林满杏的腿上,咬着根狗尾巴草,唠嗑似的问她。
半点都没有之前还嚷嚷着要报复她的气势,活像是逃课出来,跟小女朋友出来厮混,没事干只能压马路的黄毛。
最大的差距就是他的毛显然是银的――好吧,也不全是银的,现在掉了色,也变得有些黄了。
“她叫玉米,她叫土豆,那只黑的是公的,叫芝麻。”听到于景焕问她这个问题,林满杏很开心地就跟他介绍起来。
“喔,我知道了。”
于景焕一下子就明白她起名字的规律了。他翘着一只脚,又握着软趴趴的狗尾巴草,指了指跟那只叫土豆的黄狗打起来的白狗,很是肯定地说:
“那那只白的是不是叫大米啊?”
林满杏摇了摇头:“不是,他叫林富贵。”
“……?”
于景焕手里头的狗尾巴草“啪”的一下折断,他有些懵逼。
不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前面还是土豆芝麻,后面就叫林富贵了?
于景焕不信邪,又拔了根草指了另一只,“那这只呢?”
“叫金刚。”
“……”于景焕眼皮一跳:“那咬金刚尾巴的呢?”
林满杏:“叫小甜甜。”
“……”于景焕嘴角一抽:“那他们旁边那只落单的,就是一只狗玩的那个呢?”
林满杏:“叫dy。”
“dy?!”这下于景焕是彻底惊呆了,他“蹭”的一下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满杏:“还他妈的有英文名?林满杏你这么fashion的吗!”
“什么叫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