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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快,快宣乔愈年,白启进宫!快!现在就?去!”顾昀之咬牙大声道。

    “是。”高少监忙退了出去。

    顾昀之胸膛大起大伏,面色涨得?通红。他气急攻心,用手帕捂住嘴,止不?住的咳嗽,竟然隐隐有血迹渗透手帕,露出猩红。

    “皇上!!”郑冬青见此?,大惊道。

    顾昀之摇摇欲坠,徐纾言忙扶住顾昀之的肩膀,将人搀扶到椅子上坐着。

    “去宣太医来!”徐纾言对着殿内守着的太监道。

    顾昀之一把握住徐纾言的手,摇头道:“别,别去。”

    顾昀之知道自己这病,根本就?治不?好,喝再?多的药都是徒劳无功。他不?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病歪歪的,坏了军心。

    深夜急召,乔愈年在梦中被叫醒。

    “皇上怎会深夜召你进宫?”宁安郡主也被吵醒,问道。

    乔愈年立刻下床,利落穿衣道:“深夜急召,想来定是发生了大事。”

    他迅速整理好着装,往外面而去。关门时看?见宁安郡主担忧的神情,乔愈年道:“正值午夜,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你注意些,万事小心。”宁安郡主面带忧色,嘱咐道。

    乔愈年颌首,将门关上。

    他和白启速度很快,几刻钟的时间就?来到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或许是乔愈年心中装着事。还?未曾走近殿内,就?感受到凛然肃杀之气。

    乔愈年看?向给他领路的小?太监,问道:“皇上为何深夜召我入宫,烦请公公告知一二。”

    小?太监摇头道:“这就?未可知了,我等?只是在殿外守着的,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没套到消息,乔愈年心中直打鼓。

    一进入殿内,乔愈年就?看?见大殿中的三个人。坐在最里面的是顾昀之,徐纾言站在他身旁,郑冬青在下方?坐着。

    看?见郑冬青也在殿里,乔愈年心中一凛,越发确信肯定是出事了!

    “参见皇上。”乔愈年给顾昀之行礼。

    “爱卿平身。”顾昀之道,“来人,给乔元帅赐坐。”

    “谢皇上。”乔愈年答谢,起身,坐在了郑冬青身边。

    白启比乔愈年晚了一步,但?是也没差太多。

    人已经集齐,顾昀之就?没有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

    “今夜找诸位爱卿相商,事出紧急。此?次西戎来势汹汹,我军节节败退,已丢失两?座城池,情势危急。各位将军可有良策?”尽管病弱,顾昀之仍旧正襟危坐,气势逼人。

    “西戎来犯?!”乔愈年惊道。

    边塞问题,一直让乔愈年隐隐不?安,犹如利剑,高悬头顶。现如今,这把剑终究是落了下来。

    “是的。就?在半月之前,塞北下了大雪后。千里加急,跑死了好几匹马,才将消息送到了中京。”郑冬青回复道。

    “那此?次西戎出征的人是谁?”白启沉声问道。

    “西戎王阿尔金.鲁能。几年前在肃州与这位交手过数次,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郑冬青继续回复道。

    白启了然的点头。他之前主要驻守在西南部,对塞北的战况不?算特?别了解,对这个西戎王也知之甚少。

    夜是那样?的黑,万事万物都被黑暗吞噬。只有昏黄烛光笼罩着大殿,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紧张和焦灼的气息在大殿内弥漫。

    五人在勤政殿内商讨到半夜,最后一致认为此?仗必须要打,绝不?能退。但?是对于此?次领兵之人却开始犯难。

    阿尔金.鲁能正值壮年,而最适合出征的乔愈年却上了年纪,年过半百,浑身都是伤病,不?适合再?出战。中京守防又离不?开郑冬青。白启年纪适合,但?他并不?了解阿尔金.鲁能的招法。

    总之出征人选上,众人一时都犹豫不?决。

    “皇上,此?次出征,微臣愿领兵前往!”乔愈年起身,向顾昀之行礼。

    乔愈年知晓自己在战场上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阿尔金.鲁能强悍狡猾,乔愈年此?次出征,实在冒险。但?是家国有难,匹夫有责。他理应站出来,护卫疆土。

    顾昀之心中有些触动,犹豫许久,理智觉得?若是单靠乔愈年,胜算不?明。但?是朝中又找不?出更?加适合的武将,事情僵在原地。

    “皇上!微臣愿前往塞北,将西戎赶出北齐疆土,守卫北齐安宁!”

    此?时,白启起身向顾昀之行礼。他年近四十,正是不?惑之年。年龄资历方?面都十分合适,唯独没有过与西戎交手的经验,有些缺陷。

    在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对西戎王一无?所知,就?会面临被动局面。顾昀之陷入两?难抉择。

    “此?事明日朝中再?议。”顾昀之皱眉凝声道。

    “是。”三人面色凝重道。

    ......

    乔愈年回到昌敬侯府时,已经三更?天了,四周仍旧陷在黑暗之中。他一路都眉头紧锁,回到府里依然不?见放松。

    主屋内竟然点着灯,乔愈年一进去就?看?见宁安郡主和乔昭在屋内等?待。

    看?见乔愈年回来,宁安郡主忙上前,面带急色,问道:“皇上深夜召你入宫,可谓何事?”

    乔昭也望过来,在等?待他的答复。

    在妻女面前,乔愈年长叹一声,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担忧叹出:“西戎侵入北齐疆土,且此?次势头很猛,完全不?似前两?年的小?打小?闹。现在塞北民不?聊生,我军更?是节节败退,连丢两?城。”

    “什么!”乔昭厉声道。

    “西戎此?次卷土重来,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上次是因为西戎内乱,阿尔金.鲁能分身乏术,才得?以险胜。而此?次他在王庭再?无?后顾之忧,这仗估计更?难打了。”就?是因为了解阿尔金.鲁能,乔愈年才会这般忧虑。

    “皇上派谁出证了?”乔昭问道。

    “我已经向皇上禀报,自愿带兵前往。”乔愈年答道。

    宁安郡主一下就?急了,涩声道:“你作何要去!前几年战场留下的病根,现在都还?没好。你夜夜被痛醒,有时连走路都不?利索。塞北苦寒,战场又刀剑无?眼,你让我怎么放心!”

    乔愈年从肃州回来的时候,身体就?落下了暗疾。夜里被痛醒都还?是小?事,乔愈年还?能忍耐过去。最严重的是无?法行走,病得?严重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这种情况,怎么能上战场。

    “总要有人去的,阿尔金.鲁能性情凶悍,连我都要避其三分,白启更?是不?了解他。这已经不?是个人的事了,西戎入侵,危急的是北齐百姓!”乔愈年大义凛然道。

    “好!乔愈年,你去!你尽管去!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独活!”宁安郡主的眼眶红红,咬牙切齿道。

    乔愈年面色僵硬,屋内气氛陷入难言的滞涩。

    现在还?处在深夜,世界陷入沉睡中,所以显得?屋内的更?加的寂静。乔昭垂着眼眸,看?不?清她在思?考什么。

    良久,乔昭抬眸,平静道:“父亲,我去塞北吧。”

    乔昭坚定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清晰,让人无?法忽略。

    其实乔昭去真的很合适,她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更?重要的是她在肃州的五年,多次和阿尔金.鲁能交战,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宁安郡主红着眼呆呆的看?向乔昭,乔愈年也表情复杂凝重。

    五日后,大军启程。

    此?次出征,乔昭为主帅,白启为副帅,二者相辅相成。

    徐纾言知道乔昭要去塞北后,执意要跟去。但?是乔昭没有同意。

    “塞北条件艰苦,现在那边又下着连绵大雪,不?利于养病。掌印就?呆在中京,等?我回来。”乔昭温声劝道。

    在掌印府内,徐纾言窝在乔昭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恨不?得?整个人嵌在她的骨血中,再?也不?用分离。

    “不?要!”徐纾言摇头,拒绝道。他的语气有些激烈,“乔昭,我不?怕塞北艰苦,我身体已经养好了,我想陪在你身边。”

    乔昭沉默,没有松口。她知道战场上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自己不?确定能时时刻刻照顾到徐纾言。

    徐纾言见乔昭不?肯妥协,就?凑上来亲她。带着讨好的吻,落在乔昭的唇上。柔软的舌不?断的舔舐着唇,叩开牙关,一截嫩舌滑入乔昭湿润的嘴中。

    “乔昭,你让我跟着去好不?好。我会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的。”乔昭几乎没啥动作,倒是徐纾言自己亲得?气喘吁吁。

    见乔昭还?不?同意,徐纾言的吻继续往下。

    乔昭伸手推开他,两?人稍微离远了些,暧昧的气氛消散些许。徐纾言一怔,似乎不?懂乔昭为什么要推开他。

    “那你太危险,我不?想掌印以身涉险。再?加上我有时候忙起来,可能没办法照顾到你。”乔昭耐着性子跟徐纾言解释,没有丝毫陷入情欲的迷离。

    徐纾言瞬间就?炸了,离别的焦虑已经彻底控制了他的情绪,像一只炸毛的猫。

    他大声道:“乔昭,我说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不?会让你分心的!”

    徐纾言已经和乔昭在一起太久了,这五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徐纾言根本没办法接受,乔昭独自一人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战场并非儿戏,每天都有生命的消逝。把掌印带去塞北,除了让我分心,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乔昭语气平静。

    遇到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乔昭不?会纵容他。

    见乔昭态度仍旧如此?决绝,徐纾言甚至有些崩溃:“乔昭,我只是想要跟在你的身边。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士兵!或者,或者你当?我不?存在,都可以的!我只需要在你身边,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徐纾言反复的跟乔昭说,自己不?会给她添麻烦,他越说越急,越说越快,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掌印在那里已经是在给我添麻烦了。”乔昭冷淡道。

    她彻底没了兴趣,起身下了床,往外面走去。

    徐纾言一把拽住乔昭的手,语气中是难言的哽涩:“乔昭,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乔昭侧头,道:“掌印莫要让我为难。”

    乔昭还?是独自上了战场。

    她走的那天,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白启在她身侧,几十万大军在她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凛然的杀意。

    顾昀之身体已经十分差劲,但?是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仍旧勉力出席。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做最后的出征动员,是徐纾言代劳的。

    在激情高昂的动员以后,将士们的情绪已经调动到最高。

    战鼓敲响,雄浑厚重,大军开始启程。

    徐纾言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个最前方?的人。身披银甲,寒风猎猎吹动她的披风。当?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是乔昭啊。

    徐纾言心底的酸涩开始不?断的涌上来,冲刷他的理智。她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这一瞬间,徐纾言就?像是心脏漏风一样?,空荡荡的。

    ......

    与西戎这一战并不?轻松,徐纾言几乎每隔几日,就?能收到边疆的急报。

    不?得?不?说,阿尔金.鲁能十分难缠,再?加上雪天作战于西戎士兵而言更?显优势,他们几乎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哪怕是有乔昭和白启在,这一仗都打得?有些艰难。

    总之,与西戎这一战已经僵持了两?个月,其间两?方?几次大规模的火拼,都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处。

    这段时间,徐纾言又开始做梦,梦到乔昭离开。

    他惴惴不?安,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不?断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理智又将这种恐惧强行压下去,觉得?这是在咒乔昭,不?吉利。

    在这样?反复的精神拉扯下,徐纾言已经许久未曾安眠,面色白得?像鬼。他最期待的就?是边疆传来急报。这样?他能从简短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乔昭的现状。

    “掌印还?是回去歇息,朕这里让别人来伺候就?行。”顾昀之看?着徐纾言面色苍白的样?子。徐纾言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生机一般,喜怒哀乐都是勉强。

    但?是徐纾言只是摇头,他并不?想离开宫里。因为这里可以第一时间得?到乔昭的消息。顾昀之只得?叹气。

    他又猛烈咳嗽起来,拿着手帕捂嘴,暗红的血与雪白的帕子,十分显眼。

    顾昀之不?断喘息,他看?着帕子上的鲜血,轻笑一声:“朕已经时日无?多了,朕清楚。但?是朕现在还?不?能死。”

    顾昀之抬头看?向身侧的徐纾言,他病得?已经没了人形,实在瘦得?可怖。哪怕是笑起来都没了以前的温润,像是骷髅架子成精。

    但?是他的眼睛又是那样?的亮,带着不?屈和倔强,像是在跟命运叫板。

    “我现在还?不?能死,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顾昀之看?向徐纾言,他知道徐纾言懂他的意思?。

    徐纾言抿唇沉默,心中不?断叹息。

    边疆的急报一封一封的往宫里送,每一封带来的消息都是不?同的。徐纾言还?记得?乔昭到塞北后,边疆发来的第一封急报。

    上面说的是,西戎已经打到了与甘州相邻的燕然山那一带。

    燕然山往东那一带是临州,是藩王顾昀承的封地。顾昀承作为顾云赫的四子,只比顾昀之大几岁,是真正拥有顾家血脉之人。两?人并无?太多的交集。

    在信上,乔昭写到。正是因为顾昀承面对西戎的侵略,没有半分退缩,拼死抵抗,拖住西戎的步伐。才得?以减缓其入侵的趋势,未曾向北齐腹地进攻。

    在大军赶到之时,临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际。顾昀承宁死不?降,被斩杀在城门前。其妻魏氏,性情刚烈,为夫殉情。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不?足七岁。

    现在的情况是,乔昭他们驻守在临州,与西戎对抗。

    再?然后就?是一触即发的战争。

    “掌印,您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吧。”徐霁将温热的茶水端到徐纾言面前。

    很多时候徐纾言会觉得?很无?助,因为他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在没有乔昭消息时间里,徐纾言就?像是在真空的环境中,喘不?上气。

    他只能通过不?断的处理公务,让自己不?要太过于焦虑。

    徐纾言头都没抬,更?加没有去端这杯茶水。徐霁无?奈,只能将茶杯放在一旁,以便徐纾言口渴时饮用。

    这段时间,徐纾言都歇在了宫里。几乎没再?回过掌印府,为了什么,徐霁徐淮都清楚明了。

    天色其实才刚刚破晓,徐纾言却已经伏案好一会儿了。他又做了噩梦,从梦中惊醒后,便再?无?睡意,索性起来。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中京放了晴。虽然温度已经冷了下来,但?是天气还?算不?错。外面天光大亮,徐霁便将屋内的灯笼吹灭。

    徐纾言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折子,直到大门被推开时,徐纾言瞬间抬头望过去,眼中都是希冀。

    徐淮也开心,他快步走过来,道:“掌印,临州那边来了急报,现在已经送去勤政殿了。”

    每每塞北来了消息,徐纾言就?会高兴一整天。徐纾言高兴,徐霁徐淮自然也跟着开心。

    听到这句话,徐纾言连忙起身,往勤政殿而去,一刻也等?不?了。

    他起身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茶几。放在上面的茶杯瞬间被撞倒在地。

    “咔嚓”一声脆响。

    上好的白玉杯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锋利,到处都是。茶水溅了一地,甚至溅到徐纾言的裤脚。

    徐霁徐淮连忙上前,问道:“掌印可有伤到?”

    徐纾言没回答,他怔怔的看?着地上碎片,无?法回神。听到清脆的响声,徐纾言的心似乎停掉一拍,随后又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难以控制。

    清晨碎碗,这似乎并不?是好的征兆。

    徐纾言一言不?发,快步往勤政殿而去。

    他脚步越发的快,到最后已经有些失礼的在皇宫奔跑起来。徐霁徐淮跟在他身后,心中震惊,何时看?到掌印有这样?着急的时候。

    他直接推开了勤政殿的大门,连气都来不?及喘一下。

    “不?能退!绝对不?能退!让白启给朕顶上去,就?算全军覆没了也必须守在临州!!”

    徐纾言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顾昀之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因为语气太激烈,话一说完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徐纾言的心跳得?更?快了,一下又一下,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快步走进去,就?看?见地上跪着一个将士,垂着头,瑟瑟发抖。而顾昀之面色十分难看?,他捂着唇咳嗽,甚至来不?及拿手帕,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徐纾言走近,表情是强装的平静,他问道:“塞北的急报到了吗?”

    徐纾言看?到了顾昀之书案上的信,他大步走过去,可是临到头了,却有些不?敢去拿。

    “是塞北的信吗?”徐纾言又问道,他反复的确认桌上这张信纸是否从塞北而来。

    顾昀之将信递给徐纾言,面带颓败。徐纾言缓缓接过,手甚至有些颤抖。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信纸,纤长的睫羽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他的眉眼更?显清冷。他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信,不?肯错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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