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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看乔昭沉默,林珩拍拍她的肩,问道:“咋了?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乔昭摇摇头,道:“无事。”

    乔昭是不想把林珩牵扯进来的。毕竟他在军器局,制造武器。哪怕朝代更迭,对他应该也没有大碍。

    赢了还?好,若是输了,那就是诛杀九族的大罪。林珩日子也不容易,没必要?把头放在裤腰带上。

    饭后,乔昭转身看着林珩,提醒道:“最近夜里少出门,尽量把门锁好,带把武器在身上。”

    林珩看着乔昭紧蹙的眉心,问道:“乔昭,最近是要?出何事吗?”

    乔昭考虑了很多,既怕他知道太多,日后影响到他。又?害怕他全?然无知,惊慌失措。

    看乔昭要?说不说的样子,林珩急了,道:“你倒是说啊!吊人胃口?!”

    良久,乔昭才靠近他,低声?道:“要?打仗了。”

    “啊?!”

    林珩倒吸一口气,害怕太夸张,引起路上行人注意,又?极力憋住,脸都涨红了。

    “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林珩急忙问道。

    “是。”乔昭平静道。

    “乔昭你......你......”林珩语塞,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别多过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啥好处。”乔昭打断他。

    林珩猛地锤了乔昭一拳,咬牙道:“乔昭你不够义气,什么叫让我别多问?我俩是朋友,我能让你独自去涉险?!都对不起我过年?收的宁安郡主?的红包。”

    林珩有些生气,抱臂,瞥眼看着乔昭。大有一副你今天?如?果解释不清楚,我俩就恩断义绝的意味。

    乔昭无奈找了个僻静隐秘的地方,给林珩说了个大致。

    “总之,皇上和太后有一场硬仗要?打。”乔昭摆手,面无表情道。

    林珩:“......”

    他张着的嘴就没闭上过,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你......你,你怎么办?我是说,你......你站在哪一方?”林珩手脚比划着,才勉强清楚的问出来。

    “皇上。”乔昭干脆道。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知道后面周承钰要做的事情。她之前没有动作,主?要?原因还?是五年?时间?都在肃州抗击西戎。后来回来了,没弄清楚前世真相,乔昭不敢贸然站队。

    周承钰如?此?疯狂,乔昭自然无法看着她将北齐拉入水深火热之中。

    她隐隐有了想法,只是顾昀之先一步对昌敬侯府动手,把事情推到了更激烈的位置。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好吧。”林珩回复道,也没多问什么。

    他看向乔昭,亦如?这几年?的每个眼神一样,带着信任。林珩语气真诚,道:“乔昭,我总是和你站在一方的。”

    随后他又?警告似的握紧拳头,道:“你休想把我摘出去,下次再这样,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但其实他从来都打不过乔昭。

    乔昭没说话,沉默片刻,眼底身处却闪烁着细碎的光。

    应该是感动吧,或者?还?有别的复杂情绪,总之乔昭觉得?自己今天?看林珩,比平日顺眼一些。

    随后她拂开林珩的拳头,状似轻松道:“知道了,下次不瞒着你。”

    “没有下次!”

    “嗯嗯嗯。”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空气中弥漫这薄雾,凉凉的。

    鸽子翅膀在黑夜中“扑簌”扇动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一只灰白信鸽飞到乔昭的窗沿,它脚上绑了一个小小的信筒。

    乔昭将鸽子捉住,拿到灯亮的地方去,细细看了看它左脚的印记。鸽子在烛光照射下有些受惊,翅膀不断扑腾着。

    一颗不太显眼的朱砂印记,这确实是从宫里出来的信鸽。

    乔昭将信筒里的信取了出来,垂眸看着。

    顾昀之的字迹。

    上面写?道:“按兵不动,静待观之。”

    和他们在之前的策略是一样的。

    或许是今天?林珩说的话,让乔昭心中有些疑虑。乔昭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提笔回复,而是定定的看着这封信,像是要?盯出朵花儿来。

    良久,乔昭觉得?,或许自己是真的多虑了。顾昀之应该就是简单病了,没有任何大碍,否则他也不会日日传信。

    她手执毛笔,在短窄的纸上写?字,很简洁的几句话。

    “万望皇上圣体康健,定北军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

    乔昭手中的笔,越写?越慢,越写?越慢,直至她缓缓停下手中的笔。乔昭面色有些凝重,她眯了眯眼,似乎觉察出什么。

    她猛地起身,将方才看过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密信,攥在手中。随后快步往乔愈年?的书房而去。

    乔昭将之前顾昀之亲手写?的圣旨,缓缓展开。又?将方才送到的密信放在一起对比。相比与于圣旨而言,密信上的字要?小太多。但总体来说字迹是大差不差的。

    似乎是觉得?灯笼不够亮,看不清晰。乔昭点燃烛台,凑近了看上面的字。黑色的字在昏黄的烛光下,无所遁形。

    乔昭两厢对比,盯着其中一个字,逐渐皱起眉头。

    顾昀之书写?有个习惯,他写?字,向来字体比较工整端正?。字如?其人,顾昀之的字,就如?他早年?间?在朝堂上的形象一般。

    一个温和平庸的傀儡皇帝。

    唯独在写?“兵”之一字时,带着些许意气。倒不是说这个字有多么的突出,在里面鹤立鸡群。

    而是在一些很隐秘的地方,例如?,最下方的一撇一点上,带着顾昀之独特的影子。打眼一瞧觉得?和谐,但是细细一看,这个字又?藏着些微的反叛意识。

    这个反差很微妙,十分难以发?现,也许就在这些细微的地方,才是真正?显现出他的野心。

    但是这张密信上的“兵”字,却全?然没有此?神韵,泯然在所有文字中。

    乔昭心跳如?雷,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犹如?战鼓重重敲响。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密信,将本就薄弱的纸张,死死捏成一团。

    这封信是假的!

    甚至有可能这几天?的信都是找人代笔。

    可是这样重要?的信,顾昀之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更不会假借于他人之手。

    事情蹊跷太多。

    顾昀之向来身体康健,却无缘无故病倒。甚至严重得?连上朝都困难!两天?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包括徐纾言亦是如?此?。两人都在宫里,没有半点消息。

    乔昭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

    黑夜深沉,月亮被?云层笼罩,只能隐约看见浓雾后的点点月光。偌大的中京,像是在黑夜中匍匐的巨兽。

    街道萧瑟,空无一人,只有两边的灯笼,散发?着暗淡的微光。

    朱雀门街的尽头,皇城高门紧紧关闭,朱红色的城门庄严厚重。城楼上站着兵卒,手握刀剑,面容冷肃。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前方,不放过一草一木。

    再往里去,便是高大雄伟的太和殿。宫里早已戒备森严,个个身披铁甲,沉默肃杀的巡逻着。巡逻的人数竟然是往常的三五倍。

    进入后宫,已经是灯火通明,四处都是兵卒。尤其是顾昀之的寝殿,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这里人很多,除了沉闷的脚步声?,竟然听不到别的声?响。诡异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火焰在黑夜中熊熊燃烧。既给人带来光明,又?给人将万物化为?灰飞的能力。

    他们只在外面守着,不踏足寝殿内半步。

    从外面看,殿内点燃的烛光透过微黄的油纸,映照在地上。这光却不如?平时看着温暖,甚至有一种?腐朽的,冷冰冰的感觉。

    顾昀之已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他人没醒,面色透着青白,唇边溢出的鲜血已经凝固。

    殿内只有他一人,徐纾言,徐霁徐淮还?有殿内的太医,早在前天?晚上,就已经被?绑走了,生死未知。

    当日顾昀之中毒,晕倒,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等徐纾言觉察出事情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周承钰悄然逼宫,封锁了消息。

    她二十多年?的把持朝政,不仅前朝,就连后宫亦全?是她的人。顾昀之倒下得?十分突然,把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

    阴冷潮湿的地牢中,黑沉,寂静,压抑。只有几盏油封摇曳着微弱的光,沿着昏暗的走廊两侧,是空无一人的囚笼。

    走廊尽头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身形消瘦,头发?凌乱,垂着头,看不见脸。他被?绑着,悬空着,脚尖触地,没有着力的点。

    幽暗的地牢中,响起脚步声?。

    从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太监,趾高气昂的样子。面上擦着白粉,脸煞白,与殷红的唇形成极致的对比。飞上天?的眉毛,十分凌厉,眼尾上挑,阴柔十足。

    宫里的少监有很多,但是掌印只有一个。

    来人便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刘少监。他一直跟在周承钰身边,虽然是坐在少监的位置,却比身为?掌印的徐纾言还?要?狂妄几分。

    他一直不甘心,太后才是这北齐真正?的掌权人,他跟在太后身边,应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宦官。但最后,竟是徐纾言成为?掌印。

    凭什么?

    徐纾言资历浅,比他在宫里呆的时间?久的太监,比比皆是。就因为?他跟在皇帝上边,就能有这个名头?

    世人只知腥风血雨的掌印,谁又?能知道他们这些在徐纾言阴影之下的人。

    因此?,刘少监一直以来都和徐纾言不对付,时常暗暗的给他使绊子。徐纾言不想因为?他惹怒太后,也对这些下作手段看不上。

    就是这样蔑视的态度,越发?的激起刘少监的恨意。都是阉人,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徐纾言还?以为?自己是清风霁月的少爷?

    他摆起个架子给谁看?

    “来人,把人给咱家弄醒。这是地牢,不是给阿猫阿狗睡觉的地方。”刘少监吊着个嗓子,声?音尖利。

    一桶冷水直直的泼在徐纾言的头上,水沿着干枯打结的头发?落下。这水里还?放了冰,泼在身上尤其的冷,迅速将徐纾言身上本就不多的温度带走。

    徐纾言从晕厥中醒来,他缓缓睁眼,只觉得?眼皮很重,天?旋地转。他牙齿不断的打颤,控制不住,身体一会冷,一会热,让他有些麻木。

    “把他头抬起来,低着个脑袋咱家怎么问话!”刘少监又?吩咐道。

    身后太监上前,一把扯住徐纾言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徐纾言被?迫扬起头。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地牢中,也能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多点些油封,这地牢有些太暗,咱家看不清掌印脸上痛苦的表情。”刘少监皮笑肉不笑道。

    “是。”随行的小奴才忙去点油灯,这地牢里终于稍微亮了起来。

    在灯光的映照下,徐纾言仰着头。他脸上赤红的巴掌印越发?清晰,甚至能看见撕裂的唇角,和唇边溢出的丝丝鲜血。

    刘少监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手上盘着珠子,笑着欣赏徐纾言的苦难。他脸上有笑意,还?有爽快。千盼万盼,终于等到徐纾言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下来。

    实在是大快人心!

    徐纾言很沉默,一句话没说,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木偶。

    “掌印不是平素里挺嚣张的吗?怎么现在被?关在大牢里了?哎呀!这小小地牢,怎么容得?下掌印这尊大佛,掌印可是宫里金尊玉贵之人,谁也惹不起。”刘少监阴阳怪气的说着。

    他就是看徐纾言不爽,想要?激怒徐纾言。

    但徐纾言很安静,他仰着头,头发?湿乱,一些发?丝糊在他的脸上。徐纾言很累,他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因为?地牢里看不见太阳。他只知道,自己很累,很难受。

    他眉心微蹙,闭上双眼,沉默的抵抗着。

    这两天?,他一直是这样。

    “掌印的嘴可真是紧,都两天?了,还?是一声?不吭。还?真是一条衷心耿耿的狗,死到临头了还?护着主?子呢!”

    刘少监站起来,边拍手,边缓步向前走着。他走至徐纾言面前,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流露出阴毒的表情。

    他一把拽住徐纾言的头发?,迫使徐纾言看着他。刘少监轻轻拍了拍徐纾言的脸,面色不断变换,带着恨意,他沉声?道:

    “徐纾言你现在装清高给谁看?你可知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幅趾高气昂的样子,谁也不看在眼里。在宫里谁看到你都要?低头,谁都要?给你赔着笑脸。”

    刘少监死死捏住徐纾言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归根结底,徐纾言你只是个太监。拥有滔天?权势又?如?何,你和我一样只是个阉人,下贱蹄子,你傲个什么劲儿?现在不照样落在我手里了。”

    刘少监放肆的吐出心中的恶毒的话,虎落平阳,他不需要?在徐纾言面前装模作样的。这地牢里寂静,只回响着刘少监癫狂的话语。

    但徐纾言并没有搭理他,漠视。有一句话刘少监说的是对的,徐纾言从来不屑于别人的这些下作手段。

    徐纾言的轻视才是激怒刘少监的利器。

    “回话!”刘少监绞紧徐纾言的头发?,用力扯住,怒吼一声?。

    “呵。”徐纾言轻轻扯了扯嘴角。他嘴角很疼,笑起来有些不自然。但是那轻蔑的劲儿,还?是和以前一样。

    徐纾言轻飘飘道:“垃圾。”

    短短两字,直接将刘少监点炸。他用力,一巴掌甩在徐纾言脸上,将徐纾言打得?头一偏,口腔里瞬间?溢满血腥味儿。

    “徐纾言你现在也就耍耍嘴皮子威风,风水轮流转,你威风的时候过去了。你睁眼看看,现在谁才是垃圾!”

    徐纾言侧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他的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徐纾言缓缓转头回来,眼睛向下,直直的看着刘少监愤怒涨红的脸。

    “就算我倒下了,也有人会踩着你的贱骨头,坐上掌印的位置。哪怕你再如?何费尽心血,奴颜婢膝,不属于你的终将不属于你。”

    这么多年?,徐纾言又?怎会不懂他的心思。权力,哪怕是卑贱如?他们之流的宦官,都渴望拥有。

    没人能在权力面前,坦然说“不”。就像是被?人撕开虚伪的血肉,露出里面丑陋的流着欲望的真心。

    对醉心权力的人说,你将永远和权力失之交臂,这无异于是最恶毒的诅咒。

    刘少监瞬间?面容扭曲,眼中的恨意滔天?。他喘着粗气,紧紧钳住徐纾言的下巴,用力到手上爆着青筋。

    “徐纾言,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刘少监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上,许久才平息心中的滔天?巨浪。他的眉眼又?高挑着,有了盛气凌人的架势。

    “玉玺在哪里?”

    徐纾言紧抿双唇,拒不开口。

    “不说?”刘少监冷冷一笑,他向后摆了摆手,道:“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一个太监手中拿着被?烧制火热滚烫的烙铁,火红的烙铁,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烙铁上刻着“奴”字,在北齐是用来标记奴隶身份和归属的方式。

    第112章

    第

    112

    章

    幽深的地牢里,

    血肉炙烤后?散发出的腥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徐纾言垂着头?,面色惨白,

    脸上尽是汗水,整个人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痛得死死咬住唇,只发出一声闷哼,

    就再?无声响,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徐纾言的手不断的颤抖,

    神经质的抽搐,

    完全没有?力气握住。

    在他?的手臂内侧,

    皮肤被烫得焦黑,边缘处泛着暗红肿胀,上面刻着“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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