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连宁安郡主都心神不宁,夜间靠在乔愈年?怀里,问道:“皇上这是何意,为何别的人都不叫,唯独叫你?和吕司?这朝廷里武将多得是,就只叫你?们二人。”乔愈年?睁眼看着沉沉黑夜,叹息道:“我也未可知。皇上忌惮昌敬侯府,我只能尽力避免他?的猜忌。”
是的,自从乔愈年?从肃州回来。顾昀之?将乔愈年?留在京内,又给乔昭一个闲职。乔愈年?就明白了君王的猜忌。
自古武将最怕功高震主。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埋怨和愤懑。照样当做不知情一般,过好自己的日子。
但是在行事上已?经极为小心,从不结党营私,与朝廷内的文武官都走得不近。连与郑冬青都日渐疏远,就是为了打消顾昀之?的疑虑。
乔愈年?是那种很古板保守的臣子,他?几十年?来坚守的就是以身报国,虽死不悔。在内部党派之?争中,乔愈年?不愿插手。但是外?敌入侵时,他?却勇敢无畏。
乔愈年?是北齐的一把?利刃,谁都想要?的到。
早年?间外?敌侵犯,乔愈年?大多时候都在外?征战。与西戎一战,更是在肃州待了七年?。
顾昀之?也从乔愈年?印象中被太后?压制的傀儡小皇帝,到能独自掌权的圣上。这其中蜕变的时光,都是乔愈年?未曾见过的。
因此他?并不了解顾昀之?。可他?却古板的守着君臣之?礼。
“这搞得人心惶惶的,要?不我叫父亲去宫里帮你?打听打听?到底皇上是何想法。”宁安郡主的父亲虽已?年?迈,但进宫面见圣上还是可以的。
“不劳烦岳父,皇上目前也没做什么,且先看着吧。”乔愈年?拍拍宁安郡主的手,道。
“且先看着?!那你?要?看到什么时候,难道祸到临头了,让女?儿也跟着我们一起受累?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宁安郡主气得一把?推开?乔愈年?的手,背过身去,怒气冲冲道。
乔愈年?眉目松动,想到乔昭,陷入深思。
第099章
(二合一)
“皇上,
乔元帅已经在门外候了一个时辰,是否要?宣他觐见?”高?少监弯腰进了勤政殿,恭敬道。
勤政殿内,
顾昀之伏案正在处理奏折。他一下朝就来到?勤政殿处理公务,片刻不歇。
乔愈年还是如往常那般,上下朝。只?是今日?,
他才?从大殿内踏出脚步,就被高?少监叫住。
“乔元帅请留步,
皇上让您下朝后去勤政殿,
元帅随奴才?走一趟吧。”高?少监脸上带笑,
殷勤道。
乔愈年脸上也?带着?笑,问道:“皇上找我所谓何事?高?少监是皇上身边人,可否告知一二?”
鲸木整理
“这?奴才?咋能知道!圣心难测,做奴才?的也?不能多揣度,
只?愿做好分内的事。元帅随奴才?走一趟吧,免得皇上等咱们。”高?少监这?个人精的很,半句不肯多透露,
打太极倒是一把好手。
“是是是,高?少监所言甚是。”乔愈年笑道。
他虽然心里装着?事,但?表现出来还是镇定非常。转身随高?少监去了勤政殿,
只?是半点没见到?顾昀之的影子,一等就是等到?现在。
等顾昀之将手里的公务处理完,已经快到?了午时,
该吃中饭的时候了。
顾昀之对北齐的江山社稷,
可谓是十分上心。亲政后几乎事必躬亲,
但?凡是涉及民?生?的都会亲自批阅,对于官吏考核也?十分严厉。且顾昀之自律节俭,
从不铺张浪费,在北齐朝堂也?掀起一股勤俭之风。
他在位的这?几年,北齐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侵略四邻。但?是北齐内部,却开始慢慢安定下来。百姓休养生?息,生?活也?渐渐富足。
顾昀之抬起头来,因为看?奏折太久,导致脖子有些酸痛。顾昀之双眉紧皱,有些不适。
高?少监见状,忙走到?顾昀之身后。手法熟练的给顾昀之捏肩,每一下的力度掌握的刚刚好,不轻不重,又能很好的缓解肩颈酸痛。顾昀之闭着?眼,紧皱的眉有些松动。
“皇上,乔元帅等了一个时辰了。”高?少监在后面轻声道。
高?少监为人精明,做人做事都圆滑。方才?顾昀之忙着?,高?少监一句话都没说。现在顾昀之忙完了,高?少监替乔愈年传个话,只?是顺口的事。
顺水推舟的人情,谁都愿意做。
“叫乔愈年进来吧。”顾昀之慢悠悠道。
高?少监给顾昀之捏肩,一时走不开。他给下面的一个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忙躬身走上前,道:“是。”
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顾昀之靠在椅子上,姿态放松。他闭眼享受了一下,觉得肩膀活络些。便摆摆手,让高?少监不用再捏。
“你去吩咐御膳房多备几个菜,选几个肃州那边的菜,今日?朕和乔元帅一同用午膳。”
高?少监停下手里的动作,道:“是,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乔愈年就进来了。
“微臣乔愈年,参加皇上。”乔愈年躬身行礼道。
顾昀之安坐在上位,没有一丝挪动。他不似以往那般,带着?温和笑脸迎上去,扶住乔愈年的手,让他不用多礼。
他就坐在位置上,看?着?下方行礼的乔愈年。弯着?的腰,躬着?的背,是面对君王完全臣服的姿势。顾昀之眸色沉沉,眼底都是审视和打量,全然没有了以往温和儒雅的一面。
顾昀之一直没让乔愈年起身,他乔愈年只?能躬着?腰,低着?头。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微妙氛围中。
良久,顾昀之才?勾唇,笑不达眼底:“元帅请起吧。”
“谢皇上。”乔愈年面色如常,直起身来。垂落在袖边的手微握,又立马松开,无事发生?的样子。
顾昀之没给乔愈年赐坐,就让他这?般站在殿内。往日?都有吕司和乔愈年一起面圣,今日?却只?有乔愈年独自一人。
乔愈年心中微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只?能面色镇定,垂眸安静站在一旁。
“近日?御膳房新来了一个厨子,是从肃州来的。”顾昀之说到?这?里就停住,直勾勾的看?着?乔愈年。
听到?“肃州”二字,乔愈年心中一滞,他抬眼,笑道:“竟然从这?么远来中京?想来这?菜能进皇上金口,于厨子而言是莫大荣幸,万里迢迢也?是值得的。”
顾昀之大笑,道:“那到?未曾想到?这?许多。朕只?是念及元帅在肃州征战多年,想必是极想念这?肃州的美食的。今日?便想邀元帅与朕共进午膳,尝尝这?从肃州来的美食,以解元帅思念之情。”
乔愈年眸色越发深,他看?向上方顾昀之脸上扬起的笑。乔愈年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他面不改色道:
“肃州位置偏僻,风沙大,在吃食上并不突出。比不得中京,美食荟萃,口味繁多,享尽天下美味珍馐。”
乔愈年挠挠头,带着一点武官的粗气:“其实臣还是更?爱中京的美食。中京的好,十万个肃州也?比不上,连中京的酒都比肃州的更加绵长浑厚。在肃州那几年,臣心心念念都是中京的梨花春。”
梨花春是中京很出名的一款酒,家家户户都会酿,因为酒中带着?梨花的清香,得名梨花春。
顾昀之坐在上位,他支着?下巴,带着?一点久坐上位的漠视与傲慢。
他看?向乔愈年,似笑非笑:“未曾想肃州如此广袤的土地,竟然找不到?元帅看?得上的酒。想必将这?北齐翻个遍,才?勉强能找出令元帅满意的吧。”
“不,这?北齐还是太小,西戎,南蛮那边的酒更?是烈,想必元帅应是喝得惯。”
顾昀之语气轻飘飘的,听在乔愈年耳朵里却有千钧重,将他的心直直往下压着?,沉入谷底。
乔愈年心中一凛,忙跪在地上,一脸惶恐道:“微臣只?是一介粗臣,又哪里懂得评鉴那些名贵的酒。家里拙荆酿得酒已然足以,外面的酒微臣不敢贪多,也?无心贪多。”
顾昀之沉沉的看?向乔愈年跪着?的身影,好半晌才?启唇,道:“元帅作何这?样跪着?,我们只?是讨论酒而已。元帅这?般动作,倒让朕不知该如何反应。”
“来人,给乔元帅赐坐。”顾昀之吩咐道。
太监给乔愈年搬来一个椅子,放在他的身后。但?乔愈年仍然跪着?,不敢起身。
“元帅请起吧,跪着?倒不方便君臣二人谈心。”顾昀之笑着?让乔愈年起身。
乔愈年只?得起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面上装得惶恐,心中也?算不上轻松。那些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深,甚至让他的心都跟着?紧缩起来。
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殿内的气氛明显有些低沉。乔愈年是臣子,行礼时不能直视圣颜。现在他坐着?,也?只?是垂首在原地沉默。
好在没一会儿?,高?少监就进来了,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皇上,御膳房那边的膳食已经备好,皇上和乔元帅移步到?暖阁用午膳吧。”高?少监躬身进来,道。
乔愈年起身,站在等候顾昀之。随后顾昀之才?起身,走到?乔愈年面前,笑道:“元帅,请吧。”
“是。”乔愈年跟在顾昀之身后,往暖阁而去。
顾昀之坐在上位,乔愈年坐在下首。高?少监在一旁给顾昀之布菜。这?席间菜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与顾昀之以往节俭的风格有些不符。
高?少监在一旁恭维道:“皇上平日?里节俭,今日?邀元帅共进午宴。因此皇上特?地吩咐奴才?,让御膳房多上几个菜。”
乔愈年忙回道:“实在惶恐。”
顾昀之摆手,笑道:“这?中间的几个硬菜,就是肃州那边的美食。元帅看?看?与以往你在肃州吃的菜,卖相可有不同。”
中京的菜多是小巧精致,口味清淡,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肃州那边的菜则更?为粗放些,都是些大肉,做法也?粗糙,多为炖煮。
“颇为相似,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肃州美食,想必那厨子也?是费心。只?愿皇上能尝到?最正宗的肃州菜。”乔愈年回道。
“哈哈哈哈哈!”顾昀之爽朗大笑,撇了一眼高?少监,高?少监立马给顾昀之夹了一筷放在碗中。
“元帅这?样讲,朕都有些饿了。元帅快用膳吧,热的想必更?加美味。”随后顾昀之将碗里的肉放进口中。
见顾昀之吃了第?一口,乔愈年这?才?敢动筷。
或许大家都在吃饭,席间氛围缓和了很多。
饭吃得正酣,宫女上了几壶酒上来,高?少监给顾昀之斟了一杯酒。顾昀之举杯,对着?乔愈年。乔愈年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给顾昀之敬酒。
“元帅尝尝朕这?宫里的酒,又有何不同。”顾昀之笑道,见乔愈年要?张口,顾昀之连忙打断,道,“哎!要?喝了才?能说。”
乔愈年忙将杯中酒一口饮下,回味片刻,赞赏道:“这?酒色泽清亮,带着?清香。入口甘冽,后劲却绵长,让人回味无穷。是壶好酒!”
顾昀之看?着?乔愈年将酒喝下,他面上的笑意更?深,眸色更?沉。顾昀之道:“这?酒如此好,元帅带几壶回肃州,让边疆的将领也?尝尝这?中京的酒。”
乔愈年愕然,一时不知顾昀之是何意,手里拿着?空酒杯都忘记放下。
他知道顾昀之忌惮他,看?似给他升了官,实际上是把乔愈年留在了中京,与定北军隔开。连中京郊外还驻守的部分定北军,乔愈年都因为避嫌,从未去看?过一次。
顾昀之是不会放他离开中京的。
“微臣不知皇上是何意?”乔愈年桌下的手缓缓握紧,问道。
“听派去肃州的廖副帅说,肃州那边的将士,时常询问元帅何时回肃州,感慨乔元帅在时定北军的盛况,脸上都是思念之情。想来元帅在军中颇受爱戴,这?定北军没了元帅怕是不行。”
高?少监又给顾昀之斟了一杯酒,顾昀之豪爽,将酒一口饮下。
“元帅还真是受将士爱戴啊。”
随后他沉沉抬眼,看?向乔愈年,眼中没有半分醉意。漆黑的眸犹如深潭,让人不寒而栗。现在是白天,但?乔愈年却觉得犹如黑云压城,让人无法喘息,心脏直跳。
......
乔愈年出宫的时候还是下午,阳光正好。但?是再好的阳光,也?驱散不了他心中的晦涩。
他端正的坐在马车里,没有闭眼假寐,而是直直的看?着?车壁。方才?与皇上饮酒的情景一直在脑子里回放。
顾昀之隐藏在笑意后面沉沉的双眼,像是在猎物背后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进攻的狮子。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甚至已经不是试探了,而是再直白不过的罪。
皇上已经等不急了,无论乔愈年再如何藏拙,已经无用。皇上已经找到?了人来替代他,那个吕司,从神策军里提上来的将军,将会取代乔愈年的位置。
难怪皇上等不急了。
乔愈年脑子犹如一团乱麻,那种大刀已经悬挂头顶,随时都会斩下却无法挣脱的感觉,让他汗毛竖起。这?是乔愈年在战场几经生?死,都未曾有过的冷汗直冒的感觉。
他眉头紧皱,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愁绪万千。
良久,他敲了敲车壁,沉声道:“去宋太傅府上。”
乔昭这?两?日?总觉得父亲皱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连母亲都郁郁寡欢,黯然神伤。
“皇上还是经常唤父亲去宫里吗?”乔昭问道。
其实看?这?几日?,乔愈年往宫里去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乔昭以为皇上那边已经停歇,因为近几日?吕司被徐纾言派出去了一段时间。因此皇上便不再叫乔愈年和吕司一同去宫里。
再加上乔愈年和宁安郡主什么事都不说。在他们二人眼中,乔昭只?是一个孩子。有事情父母在前面顶着?,轮不到?乔昭来操心这?些烦心事。
乔愈年在一旁皱着?眉头不说话。宁安郡主在一旁欲言难止。
“到?底怎么了?出了何事,为何父亲母亲都这?般愁眉苦恼?”乔昭往宁安郡主身旁挨得近一些。宁安郡主握住乔昭的手叹气。
这?餐晚膳看?样子是无心再吃了,几个人都没了胃口。再好吃的菜也?是看?着?冷了下去,变得难以下咽,让人心烦。
“你们将菜撤下去。”乔愈年沉声吩咐道。
“是。”下人们利索的过来将菜收走。很快桌子上的满满当当的菜就全被端走,只?留着?光洁的桌面上面放着?一壶茶。
“你们也?出去,将门关上。”乔愈年又吩咐道。
“是。”下人们退了出去,又将门带上。屋内瞬间就只?剩下乔家三?人,一时间屋内都静了下来。
“到?底出了何事?”乔昭追问道。看?着?父母愁眉苦脸的,乔昭也?觉得心急。
“你来说。”乔愈年看?了一眼宁安郡主,让她来说。
宁安郡主无法,毕竟这?些事,只?能她来说。她面上带着?难色,嘴唇微动,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说啊!到?底是怎么了!阿娘吞吞吐吐的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给我听的,要?这?般瞒着?我!”乔昭焦急道。
她心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偏偏宁安郡主和乔愈年都不肯说。急得乔昭脾气都有点上来了!
“昭昭,你听阿娘说。”宁安郡主轻拍乔昭的手,尽量放平语气。
“爹娘给你谈了门亲事,就是宋太傅的孙子,宋景洵。你们认识的。景洵为人端正,才?貌俱佳,脾性也?是顶好的。再者......”
“什么意思?乔家的事和宋景洵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宋景洵。”
宁安郡主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昭打断,乔昭实在觉得太过荒唐,甚至以为宁安郡主在开玩笑。
“昭昭,宋景洵是个良人。他自己是个争气的,虽然没了父母,但?是宋府的门楣也?撑得起来。再加上他年纪轻轻就在翰林院上值。前途坦荡。你们成亲以后,日?子定然是好的。”
宁安郡主还在劝,她以为乔昭是不喜欢宋景洵。宁安郡主和乔愈年倒是中意宋景洵,从小就替乔昭相看?着?。都是宁安郡主看?着?长大的,真是一点都没长歪,根正苗红。
“我不结。我问的是我家的事,阿娘跟我谈宋景洵一个外人作甚?”乔昭干脆利落的拒绝。
“宋府今日?已经将聘书下了。”乔愈年在一旁开门见山。
宁安郡主使劲拍他手,让乔愈年不要?这?么直白,害怕乔昭接受不了。宁安郡主知道乔昭从小就有主见,定然不会就这?么同意了,要?跟她好好说。
还想着?以怀柔政策。未曾想乔愈年直接平地一声雷。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结亲了?!你们为什么都没有知会我一声?”乔昭直接炸了,她腾地站起身,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到?现在乔昭仍然觉得很玄幻,莫名其妙她就要?结婚了......
“聘书我已经接了,过几日?纳征,宋府会将聘礼送来。这?婚你必须得结。”乔愈年干脆道。
这?个婚真的很赶,以往从下聘书到?纳征过大礼,中间一个月都算是短的。越是世家大族越是郑重,准备的东西就越多,时间耗费越久。
宋府和昌敬侯府都是北齐顶有名的家族,这?却只?用短短几天,可见事情之赶。
乔昭觉得事情越发往莫名其妙的方向策马狂奔,她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是昌敬侯府出了何事,需要?让我立刻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