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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总之到最后,乔昭实在?有些困了。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怀里的人开始开始缓缓起身。

    徐纾言只有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过?去。人在?睡着以?后,

    总是会不自觉的趋近热源。等徐纾言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乔昭怀里。

    他现在?眼皮又红又肿,难受的很。徐纾言慢慢睁开双眼,

    外面天色将?晓,万事万物笼罩在?朦胧雾色中。

    乔昭阖眼未醒,

    浓密的睫毛覆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呼吸绵长。徐纾言就这样痴痴的注视着乔昭,

    眼神一遍遍描摹乔昭的轮廓,心底酸涩涌上鼻尖,眼眶又开始红了。

    但是他没哭,如果流泪不能?让乔昭心软。那眼泪就不再?变得有意义,

    只会显得软弱。

    徐纾言不能?在?乔昭怀里呆太久,他不想惹乔昭生气,然后更加厌烦了他。

    他起身的动作很轻,

    将?乔昭揽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挪开,随后起身。徐纾言站在?床榻边,

    乔昭睡颜安宁平和,徐纾言就这样静静看着,神色中含着眷恋。

    随后微微弯腰,

    轻轻的吻了吻乔昭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

    一触即分?,

    透着爱意。

    徐纾言起身,就着半明半暗的黎明天色,

    离开了乔昭的房间。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关上。

    乔昭的眼睫轻轻颤动,随后睁开眼,看向才刚刚关上的门扉。良久,屋里传来?一声深深叹息。

    等太阳缓缓升起后,金色的曙光照亮辽西的苍茫大地,整个世界都从黑暗中挣脱出来?,染上温暖的色彩。

    今日天气好,无风无雪,非常适宜上路。乔昭整队,等着徐纾言和章台岁收拾好以?后,便准备出发。

    今日徐纾言收拾的早一些,许是他昨晚睡得不好的原因,回到自己房间以?后,也一直只是闭眼假寐。他眼下有些淡淡的青影,眼睛虽然没有刚醒时那样红肿,但终究还是有些明显。

    徐纾言一路走过?来?都是低垂着眼眸。唯独在?路过?乔昭的时候,徐纾言抬眼看向乔昭坐在?马上的身姿。

    乔昭倒是神采奕奕,在?透亮日光的映衬下,嫩生生的,明眸皓齿。

    “掌印昨晚睡得可?好?”乔昭温和问道。

    徐纾言眼睫轻颤,垂着眸子,低低嗯了一声,便从乔昭旁边经过?,上了马车。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那想必是不好的。

    乔昭侧头看他,徐纾言身型清瘦单薄,哪怕冬日穿得厚,也不显得臃肿。

    只是好像更瘦了些,轻飘飘的。

    他弯腰进了马车里,坐好以?后,又抬眼看向外面的乔昭。恰好与乔昭的目光对视。乔昭神色平淡,片刻便将?目光移开,不带留恋。

    徐纾言抿了抿唇,睫毛颤动得厉害,他低声道:“将?车门关上。”

    “是。”徐淮将?前面的车门缓缓关上,完全将?乔昭和徐纾言隔绝开来?。

    ......

    “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章台岁急急忙忙的收拾好东西,走到外面。

    他路过?乔昭,脸上挂尴尬的笑,道:“昨晚吃多了酒,谁曾想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让乔都尉等久了。”

    乔昭微微笑道:“无事,我也才出来?一会儿。”

    昨晚章台岁横竖睡不着觉,越是到了后面,他越是忧心。担惊受怕,不得安眠,只能?起来?,两碗黄酒下肚,浑身通泰,直接睡到天光大亮。

    一醒才发现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就等他一人。别人还好说,但是让徐纾言等他,章台岁是万万不敢的。

    章台岁的马车在?徐纾言后面,所以?他势必会经过?徐纾言的马车。章台岁看见徐纾言的两个侍卫守在?外面,那掌印肯定已?经坐在?里面了。

    章台岁亦步亦趋的走过?去,在?徐纾言的马车外,低头哈腰道:

    “掌印今日起得早,莫不是为了欣赏这辽西的绝美日出?听说这辽西下了雪的第二日,太阳升起,金黄色的曙光辽远,犹如仙境,如梦如幻。”

    “世人贪睡,却错过?了大自然赠予我们的美景。唯独有心之人,才能?将?美景尽收眼底。”

    章台岁一遍笑,一边描述,顺便拍拍徐纾言的马屁。

    殊不知完全踩在?徐纾言的痛处上。

    他昨晚没睡好,头疼得厉害。早上为了不让乔昭发现,醒的又早。所以?徐纾言现在?整个人都是怏怏的,没有精神,抿着唇也不想说话。

    章台岁在?马车外说个不停,聒噪的很。

    徐纾言不耐的蹙起双眉,微微睁开眼,凉凉道:“能安静些吗?”

    章台岁一哽,瞬间闭上了嘴,站在?马车外面手足无措。

    具体是那句话惹到这个活阎王呢?大早上脾气就这么差。能?不能?给个提示,以?后他再?也不说了!

    片刻后,章台岁脸上又扬起笑容,讪讪道:“掌印说的是,早上确实不宜话多。”

    言罢,他便悻悻的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队伍开始缓缓前进,迎着旭日东升,伴着清脆鸟鸣,往遥远而去。马车撵过白雪,在?洁白干净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又一串的痕迹。

    ......

    队伍又行?进了几天,终于在?第四日的早上,抵达辽西的都城,汀州。

    这一路上,地上的雪厚得很,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将?路堵住了,也无人清理。

    道路两旁的房屋。有的被大雪压塌,破败不堪。有的还稍微好些,能?勉强抵御风雪,但也是少数,大多数的房子都塌得厉害,也不知有没有人住。

    路上有少许人烟,没看见有难民,也不知是离开了,还是被大雪掩埋了。

    乔昭他们到了汀州,汀州城墙高耸严峻,城墙外面挂着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篆刻了两个大字,汀州。

    乔昭将?眼神从城墙上收回,她继续前进,还没走到城门口,就看见了有官员在?外面接待,他们忙走上前来?。

    乔昭骑着马,与身后的士兵缓缓退至两旁。徐纾言的马车上前,章台岁的马车紧随其后,然后停下。

    “在?下汀州知府,沈山。见过?掌印,见过?工部侍郎。”

    沈山身材高大,声音雄浑,一看就是北方人。他脸上挂着爽朗笑意,站在?徐纾言的马车外。沈山行?礼后,他身后站着的一堆人,都齐刷刷行?礼。

    乔昭坐在?马上,视线放在?沈山身后的一堆人。因为他们都弯腰低着头,乔昭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再?加上时间有些久远,就更加分?辨不清。

    章台岁倒是下了车,扶着沈山的手臂:“知府何?须多礼。”

    沈山直起身,目光望着面前连帘子都未曾掀开的马车。

    章台岁见他看着徐纾言的马车,解释道:“掌印连日赶路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不想下车过?了病气给大家?。”

    沈山目光闪了闪,笑道:“原是这样,既然掌印身体不适,那就回官驿休息休息,早已?经将?上房备好。”

    徐纾言坐在?马车里,微闭双眼,不想讲话。一个四品知府而已?,还不至于让他亲自下车虚与委蛇。

    马车缓缓往城里驶去,乔昭骑着马走在?前面。章台岁全程将?帘子拉开,观察城内的情况。

    宽阔道路上全是人,路上熙熙攘攘。百姓们穿着厚实的棉衣,脸上洋溢着笑容。百姓安居乐业,太平无事,路上竟然一个难民也没有,完全不像受过?雪灾的样子。

    乔昭走在?前方,她面色沉静,挺直的脊背向一柄出鞘的利剑。路上有百姓对他们一行?人指指点点,毕竟突然城里来?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任谁都会觉得有些惊奇。

    猜测是否发生了何?事。

    沈山在?一旁倒是面色不变,依然挂着笑,似乎对徐纾言一行?人的到来?,完全接受。

    他望着乔昭,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乔昭微微侧头,看向微笑的沈山,回道:“五校骑尉,乔昭。”

    “哦?原来?是管理京城禁军的大人。想来?是武力非凡,所以?来?护卫掌印和工部侍郎。”沈山恭维乔昭,又道,“辽西这边常年下雪,路确实难走些。”

    乔昭颌首,倒是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她温和笑道:“知府曾经去过?中京?倒是对中京十分?熟悉。”

    乔昭的官职,在?中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不算一个特?别引人注意的职位,远远比不上徐纾言的司礼监掌印和章台岁的工部侍郎有名气。

    若是问一问汀州的老百姓,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五校骑尉是个什么官。

    沈山笑答:“我倒是没去过?中京,是我手下有一个从中京回来?的幕僚,在?中京待过?几年。时不时听他讲些中京的事情,便知道了些。”

    “难怪。”乔昭了然,随后便没说话了。

    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官驿而去。

    汀州的官驿建得极大,看起来?气派极了。这次为了迎接徐纾言一行?人的到来?,官驿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部都打扫过?一遍。

    等到了驿站,徐纾言才施施然的扶着徐霁的手下车。沈山这才见到徐纾言的真容。

    徐纾言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清冷,面色苍白,如冷月一般。他眼尾有些上挑,轻飘飘的扫一眼沈山,冷目灼灼。

    沈山看到徐纾言下了车,忙殷勤的走过?来?,弯腰行?礼,道:“在?下汀州知府,沈山。”

    徐纾言直直站在?原地,像是没有看到沈山一般。没去扶他的手,也没客气的让他起身。沈山就这样结结实实的向徐纾言行?了个大礼。

    沈山这样在?众人面前弯着腰,徐纾言没叫他起来?,所以?他不能?直起身。沈山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无人发觉。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章台岁在?旁边看得都有些冒冷汗,太折磨人了!

    良久,徐纾言才轻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带着敷衍,示意沈山起身。

    沈山这才直起身,抬起头来?。

    他脸上仍然挂着笑,没有觉得丝毫被徐纾言羞辱的恼怒。

    “众位大人现在?官驿修整一下,在?下的府邸已?经在?准备膳食,待到午时会有下人来?接诸位大人去府邸用膳。”沈山对着众人道。

    众人颌首,随后沈山便离开了。

    乔昭他们进了驿站,驿站很大,房间也很多。

    乔昭便选了一个较为方便的靠着街道的房间。章台岁一直跟在?乔昭身边,徐纾言在?他们前面几步。

    按常理来?说应该徐纾言先选房间,毕竟这里他官职最大。但是他从这头走到那头,都没选房间。跟在?他后面的乔昭便随手选了一个自己中意的。

    章台岁到了辽西心就慌得很,虽然他面色不显,但是心里莫名怵的很。

    他犹豫的站在?原地,含糊道:“乔都尉,要不我就住你旁边吧。我觉得住得近些,出了事也好有照应。”

    章台岁年级比乔昭大了很多,跟乔愈年差不多。年纪都能?当乔昭的爹了,但是不妨碍他有点害怕。

    乔昭微笑,道:“无妨,只要是无人的房间,侍郎想住哪间都可?以?。”

    徐纾言从这头,选到那头,又施施然走回来?,到了乔昭身边。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指,轻声道:“这间。”

    在?乔昭的另一边,章台岁瞬间望过?来?,看向徐纾言的眼神,仿佛在?看同道中人。

    原来?掌印大人也有些怕。

    徐纾言才没管章台岁内心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他从乔昭身边擦身而过?,发丝间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乔昭的鼻尖,有些勾人。

    乔昭垂着眼眸,安静不言。

    ......

    还没到午时,沈山的人就在?外面等着。他们倒是没催促,就安静的守在?外面,待乔昭他们收拾好,下来?以?后。

    沈府的下人才笑着迎了过?来?:“众位大人都收拾好了吗?小人这便带大人前往府邸用膳。”

    其实官驿是会每日做饭的,以?便住在?这里的官员每日用膳。只是乔昭他们第一日到汀州,沈山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所以?第一顿便在?沈府用宴。

    沈山的府邸与他本人十分?像,沉稳大气。每一颗树,每一处假山,都显得气派。不似江南小桥流水的婉约。

    乔昭他们还没到,沈山便在?门外候着。别的心思不知道,但是礼节倒是十分?到位。

    乔昭翻身下马,在?原地等待。等着徐纾言和章台岁都下了马车,才跟在?他们身后。

    沈山迎上来?:“掌印和侍郎的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

    徐纾言撇了眼沈山的大门,嗤笑一声:“寒舍?”

    他脸上似笑非笑,眼中含着一丝嘲讽之意,让人捉摸不清徐纾言的想法。

    沈山也不知徐纾言为何?要这样说,他只能?笑道:“辽西地处边陲,偏远了些。寒舍简陋实在?比不上中京,还望众位大人莫要嫌弃。”

    沈山语气倒是真挚,说话谦逊有礼,倒与他这浑身气势有些不搭,很违和。

    乔昭顺着方才徐纾言的目光,看向沈山的大门。沈山的大门看着倒是平平无奇,有些古朴厚重?。但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大门的檐柱是用的两根硕大的楠木。

    楠木材质紧密坚韧,散发着淡淡芳香,是上等的木材。楠木生长缓慢,十分?珍惜。在?北齐,金丝楠木是皇家?御用。

    沈山府里用的虽然不是金丝楠木,但也十分?珍贵。再?看大门檐下,雕梁画栋,雕刻的草木虫鱼栩栩如生,给沉闷古朴的大门,增添一丝意趣。

    这些可?都不是便宜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知府,大门就如此深藏不露,往更深里找,恐怕有更多东西。

    章台岁在?一边打圆场,他真的是一个很怕尴尬的人。章台岁认真的替徐纾言解释,道:

    “掌印的意思是,知府不必自谦为寒舍。虽然沈大人的府邸确实比不上中京豪华,但是掌印不是在?意这些小节之人,知府过?于自谦就显得有些不太好。”

    沈山的面皮抽动一下,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有些阴沉道:“是吗?倒是在?下有些拘泥小节了。”

    乔昭在?一旁听着章台岁一本正?经的解释,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又有些搞笑。

    沈山收拾好表情,脸上又挂着笑,道:“众位大人快进去吧,午膳早已?备好,就等着诸位大人享用。”

    众人这才随着沈山往里面走去。

    等进了沈山的院子里,推门就去里面暖意扑面而来?,里面地龙烧得旺,温暖得很。未曾想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全是不认识的新面孔。

    他们一进屋,里面的人就站了起来?。徐纾言走在?最前面,沈山站在?他身边给徐纾言开门。因此大家?看到徐纾言便向他弯腰躬身行?礼。

    “见过?掌印。”

    徐纾言没回话,往上位走去。沈山领着徐纾言坐主位,章台岁和乔昭分?别坐在?徐纾言两边。

    等徐纾言安稳坐好以?后,才将?目光放在?下方弯腰的众人身上,他目光轻扫全场,道:“大家?都起来?吧。”

    “是。”众人纷纷直起身。

    这席间这么多生面孔,沈山自然要跟徐纾言介绍。

    席间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十来?个总是有的。总在?章台岁下面的这个人,与沈山是同一阶的左右位,对立着的。

    这位男子,看着倒是年轻。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虽然算不上俊朗,但通身的气势倒是有些压人。

    “这位是辽西何?氏家?主的长子,何?兀。何?氏是辽西的百年望族,现任家?主是个心慈之人,乐善好施。这次辽西的灾情,何?家?主便是让何?公子来?赈灾的。”

    何?兀站起身,拿着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像徐纾言敬酒。

    他脸上挂着笑,语气豪爽道:“早就听闻过?掌印大名,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与传闻中倒是有些不同,幸会幸会。”

    早就听闻过?徐纾言的大名?是好的名声,还是不好的名声呢?何?兀并?没有直接说清楚。

    他就这样举着酒杯,笑着给徐纾言敬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酒一口饮尽,随后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徐纾言,带着一点压迫之意。

    徐纾言抬眼看了一眼何?兀,没讲话。何?兀与徐纾言目光对视,轻挑眉毛,带着挑衅。

    徐纾言修长的手执着酒壶,香甜醇厚的酒倒在?杯子里。辽西的酒杯都比中京的酒杯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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