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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李延霸脸色一变,连忙抱着他,扶住他的额头问:“怎么了?宝贝,我去叫大夫!”

    丁盏拉住他,冷汗涔涔地喘息道:“别去,习惯了,过一阵就好。”

    等他休息了一刻钟,脸上的惨白才慢慢消失,闭着眼睛,很疲惫的模样。

    他怀这个孩子,是很辛苦的,刚驮上的时候,呕吐、眩晕、头痛,什么毛病都降临到他头上,现在月份大了,负担着几斤重的一个胎儿,还这么不懂事,时不时就要踢他蹬他,晚上大人要睡觉,这个小东西可不会睡,经常把他蹬醒。

    李延霸对这些都是很清楚的,他感觉有一股浓浓的酸涩涌上心头,抱着丁盏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用力地呼吸,颤声说:“我骗你的,宝贝,心肝肝!我不会,我会好好教它……”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淅淅沥沥地滴血,咬着牙,很果决地说:“你走吧,你好好去过日子,去找别的男人,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孩子,当不认得我。”

    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还能怎么样呢?丁盏是一只醉心于自由的鸟,哪怕他给的笼子再安全,喂的食物再精致,婉转的歌喉也会变得枯涩,绚丽的羽毛会褪去色彩,等待他的只有凋零的命运,李延霸只能打开牢笼,让他去追求蓝天。

    这个牢笼就是他的心啊,丁盏走了,他的心也被掏空了,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那你呢?你还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吗?”丁盏虚弱地伸出手,用指腹徐徐摩挲了一下他手臂上的纱布。他斜瞥着李延霸胳膊上缠绕的白纱,仿佛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伤口往外淌着血,无论花多长的时间,也愈合不了。

    他真害怕他一时冲动,又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情,恐怕只有自己在身边,才能制止他一错再错。

    的确,李延霸因为焦虑、暴躁,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才会忍不住用刀划烂自己的手臂,释放疼痛来保持冷静,现在他每天都能看到丁盏,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暖香味,心里一下子就宁静了,那种躁郁瞬间烟消云散。

    如果丁盏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一只什么样的怪物。

    丁盏望着他,眼神静如死水地说:“放心吧,我改变主意了,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什么!”一阵狂喜砸中了李延霸,他忍不住抱着丁盏亲了两口,伤口裂开了,传来一阵刺痛,他已经能够很好地处理他和这种疼痛之间的关系,很快就按捺下来,还是忍不住欣喜道:“我就晓得,晓得你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毛毛……”

    “不过,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你讲!”现在就是约法三百章,李延霸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第一,你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也不能滥杀无辜,第二,你不能再欺骗我,第三,阿蟾的教育问题,你可以参与,但一切由我说了算,你必须得听我的,就这三件事,你想清楚再答应。”

    李延霸浅浅地吻着他的脸颊,如获至宝地说:“我答应,我都答应。”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甚至一点一滴地向丁盏忏悔起自己过往犯下的错误,保证今后要如何如何地做个模范丈夫,装样子装得太真挚,连他自己也相信了。

    不知道丁盏听了这些被他打动了没有,反正李延霸自己是把自己打动了,他想,我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愿意为丁盏做到这个份上,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翻遍整个泗南也找不到,在这种保证当中,产生了一种近乎自恋的心情。

    但是他脑海里却还保留着与生俱来的狡猾,这些条款能挽留住丁盏,他当然是满口答应,不过今后也未必要照盘全收,完全可以选择性执行,还有很大的周转余地。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时间跟心肝肝斗智斗勇。

    想到这里,李延霸就充满了力量,他感觉自己还是有一些魅力能够让丁盏回心转意的,这份力量是丁盏从他身上夺走的,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赐还给他,同时还为他带来了甜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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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明珠嵌晓星

    自从丁盏答应了他要留下来,李延霸整个人都好像被在浸泡一股温暖的水波里,飘飘荡荡,载浮载沉,花含笑,草含情,万物都对他友善,简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烦心,对丁盏也是更加百依百顺。

    他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心思来伺候丁盏,就连端茶送水都是亲力亲为,不觉辛苦,只觉甜蜜。丁盏看他带了伤,不准他弄这些杂活,他就立刻放下来,上床抱着丁盏给他又捏又揉,一口一个“心肝宝贝”,揉得丁盏浑身的骨头都散了,但还是有浑身的精力没处发泄。

    连田礼卿也说,这个李延霸虽然为人很有问题,对你却是没得话讲,别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做好这些,也足可见他的用心了。

    李延霸消停了两天,又忍不住把主意打到人家的奶水上面,搂着他又磨又蹭,蹭着蹭着,嘴巴就蹭到他奶头边上去了,这次丁盏没有推开他,让他得偿所愿地饱餐了一顿。

    到晚上,丁盏给他下腹的伤口涂药的时候,跟他说起唐灵的事情,让他不要再为难唐灵。

    “我都听你的,好吧。”李延霸立刻就答应了,此时此刻,唐灵还不晓得他的救命恩人李义在牢房里苦哈哈地蹲了两三个月。

    他急于甩掉唐灵这个包袱,就怂恿着丁盏说:“要不这样,把他配给李义,我看他们也蛮般配。”

    “你不要给别人乱点鸳鸯谱!”丁盏很愤怒,上次翠姐的事情还让他耿耿于怀。

    李延霸连忙说:“好的,我不管,随他去。”

    再过了几天,李延霸的伤势好转,就准备带着老婆摆驾回宫。

    唐灵看他放了自己一马,也火速收捡了自己的东西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跟他们发生任何纠葛。他是怕了,遇上李延霸这样的魔头,惹不起躲得起。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像被电打了,吓得把行李都藏在自己背后,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你干什么……”他被逼退到墙角,握紧拳头,作出防御的姿态。

    李延霸缓缓走过来,拍着他的脸,不紧不慢地威胁道:“你捅了老子两刀,我们扯平了,先饶你一命,别给老子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李义他小命难保。”

    唐灵这才反应过来,李义一定被李延霸发现,在他手里吃了苦头!

    老天啊,他还以为李义会打败那个杀手,成功脱险……

    他心里很害怕,关上房门,回屋继续收拾行李,只不过暗暗更改了目的地,他要立刻回到元贞村,亲眼看到李义平安才放心。

    时隔几个月,倏忽已到深夏,丁盏又回到了这里。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切又归于原点,挣扎了这么久,好像只是徒劳。

    他主动提出要住在新宅,换一换环境,李延霸当然是满口答应。

    两个人到了家,李延霸才忽然想起来,外面已经打扫干净了,卧房里面却还是一团糟,顿时警铃大作。

    自从丁盏抛下他走后,他就用两把大铁锁把房门锁上了,那是他的禁地,谁也不能触碰。

    “你先坐,我稍微收拾一下。”李延霸表面淡定,内心已经炸开了锅,一个箭步冲进去,反手关上门,把那些被他撕烂的小衣服小被子都团成一团,伸手去抓空气里乱飞的羽毛,一把塞到柜子里,有毛飘到他脸上,忍不住打了两个大喷嚏,砸烂的玩具、摇篮都堆成一堆,踢到床下,把屋子里东倒西歪的家具摆放整齐,实在藏不住的就手忙脚乱地扯了块大桌布盖住,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准备出去迎接大驾。

    “汪呜……”身后传来一声狗叫。

    黑将军摇着尾巴,老早就把门顶开了一条缝,丁盏挺着肚子站在门外,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看他。

    最后这两个月,对郎君来说是最凶险的,丁盏身体不适的次数也增加了,李延霸索性推掉所有工作,专心陪丁盏养胎,一旦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立刻解决,保管不出任何纰漏。

    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比丁盏还要紧张,丁盏说他神经兮兮,没必要那么草木皆兵,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别人怎么生的他就怎么生。李延霸当然不能放心了,他最担心的就是难产,所以叫人算好了临盆的日子,提早两个月,就请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住在家里。

    到了即将临盆的这半个月,李延霸简直是杯弓蛇影,丁盏被他搞得也心里毛毛的,担心这孩子哪天“哐哧”一下就要掉出来,所以不敢到处乱走动。

    可是,等到预产期过了,这个胎儿还是没个动静,连踢蹬的动作也少了,李延霸天天抱着他的肚子,耳朵贴上去听了又听,感觉里面忽然安静下来了。

    这怎么搞的?下人们也悄悄在议论,不会是个死蛋吧。

    丁盏说:“看来是个慢性子。”

    李延霸心里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但是害怕他焦虑,嘴上还是安慰着说:“没事,慢慢来,有的娃娃是这样的。”

    这天吃完早饭,丁盏照例要睡个回笼觉,刚坐到床上,忽然感觉到腰腹部一阵坠痛。

    黑将军在旁边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

    李延霸看他表情不对,立刻给他揉肚子,很警觉地问:“是不是要生了?”丁盏按着他的手,皱眉说:“别揉了,我是要解手。”

    “噢……”李延霸就下床把尿壶拿过来,给他解了裤子,拿出那根东西把尿。

    吹了半天,没有尿出来,被褥却湿了一大片。

    丁盏感到身下温热一片,还没反应过来,李延霸就如临大敌,大吼一声:“来了!”

    “什么来了?”等他吼了这一声,丁盏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宫缩,下腹涌上一股股阵痛,他发觉这原来是羊水破了。

    “等等,我去叫人来!”

    很快,几个稳婆就进屋了,让李延霸回避,推着他说:“少爷,你出去,这不吉利的……”

    “滚你妈逼的。”李延霸不耐烦地推开她:“闭嘴,给老子识相点!”

    稳婆被他吼得心里发怵,开始脱丁盏的裤子。

    丁盏肚子一阵阵地绞痛,还有力气管他:“你凶什么,好好说话……嘶……”

    李延霸连忙蹲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着急地说:“不凶了,不凶了!”又对稳婆吼:“快快快,快接生!”

    丁盏汗湿了鬓发,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闷着不肯叫,肚子在抽搐,滑腻的血水从身下涌出,他的下半身被完全撕裂开一样。

    他隐忍地说:“李延霸,痛,我好痛……”

    李延霸吻着他的手背,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生娃娃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一件事了,要是他能生,他巴不得替他生这个崽子。

    一盆盆的清水端进来,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产道才开到第三指,就开始强烈地收缩。

    丁盏咬着牙奋力地往外挤压这个孩子,可是根本使不上劲,稍微用力,孩子就反抗着他,不肯出去。

    忽然,李延霸闻到一股尿骚味,他站起来,发现丁盏失禁了,淡黄色的尿水混着血水淌下床脚,流到地上。

    “……出来了吗?”丁盏也闻到了,他露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尿了,真丢人。

    “还没有,”李延霸在医生手里学到的东西,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温声安慰他,“这是正常的,都是这样的。”

    “老公,我要死了,我要被痛死了……”

    李延霸吻着他的手背,低声说:“心肝肝,对不起,求你再使点劲吧……”

    他使劲了,但痛楚好像没个尽头似的,一直聚集在他的下腹,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褥,攥得指尖青白。

    这个孩子生得并不顺利,一转眼,就到了天黑。

    丁盏眼帘被汗水蒙住,两眼茫然地望着床顶,什么也看不清,他没有一丝力气,睁不开眼睛了,嗓子也很干涩:“让我睡、睡一觉……”

    稳婆给他推着肚子,对李延霸说:“不能叫他睡啊!再加把劲!”

    李延霸掐着他的虎口,“宝贝,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就一小会!”

    “啊!”丁盏张着嘴,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叫到最后,尾音也变得似有若无了,很虚弱。

    “再用力,唉,就要出来了!”稳婆满头大汗,看到产道口露出一点胎发,可是只有一小会,又缩回去了,她急得拍手:“再用力,再用力呀!”

    丁盏断断续续地说:“可是……我真的痛……”

    “哎哟,哪有你这么娇气的呀!吸气,呼气,三,二,一……”

    很多年以后,阿蟾问起自己是怎么出生的,李延霸回忆起当天的场景,告诉她,你跟现在一样顽皮,半点不省心,在你爸爸肚子里七进七出,就是不肯出来,把他磨得要死要活,最后,我吼了一句,你就立刻被屁滚尿流地吓出来了。

    直到半夜,产房里才响起嘹亮的哭声,稳婆说,恭喜,七斤八两,是位小姐。

    被杨半瞎说中了,还真的是个女儿。李延霸着急着要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像个没毛的红皮大老鼠?

    他不算丑,丁盏更是个美人胚子,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不过他看了第二眼、第三眼,就觉得这小老鼠越看越招人喜欢,哪怕是这么皱巴巴的,也不嫌丑了。他把这个肉团团抱到丁盏面前,语气难掩兴奋:“你看,宝贝,你看……”

    丁盏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打精神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紫红色的猴子一样的怪物,嘴唇很厚,往外翻着,鼻子只是两个一张一缩的黑色小孔,额头上、脸上全是一条条的纹路,屁股上还有块难看的淤青,感觉心都凉了半截!正要开口说句什么,脑袋一偏,居然被丑昏了过去。

    “心肝肝!”李延霸慌了神,也顾不上孩子了,让下人抱给老太君看,自己在产床边上守着丁盏。吩咐下人,去给府里所有人发赏钱,又给几个稳婆、医生分别打了一封厚厚的大红包。

    第二天早上,丁盏醒了,看着自己平下去的肚子,一动不动,像具死尸。

    李延霸想让他再看看孩子,他又看了一眼,就迅速闭上了眼睛——还是那么丑!

    生孩子的时候,痛得像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是看到这么丑的一个孩子,居然是他生下来的,他流出了两行痛苦的泪水。

    阿蟾阿蟾,可不就是癞蛤蟆么,这么个丑陋的东西,到底是像了谁?丁盏煞白着脸,用哭腔说:“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毛毛,你拿走……”

    李延霸抱着襁褓,诚恳地跟他承认:“是我的种不好,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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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一按定坐盘星

    李延霸心想,丑就丑了点,丑人就不活了?再说了明明这么招人喜欢,哪里丑了?他是不晓得别人怎么看的,反正也没人敢说他的女儿丑,大家都屈服于他的淫威,满口称赞,违心地说“漂亮漂亮”,他听得很顺耳,立刻就信以为真。

    哪晓得过了十天半个月,这毛毛变一变,变一变,脸上的皱纹淡了,暗紫色的脸盘逐渐变得白里透红,眼睛也完全睁开了,露出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睫毛又浓又长,还很爱笑。

    当丁盏看到这个漂亮的婴儿的时候,不是高兴,是怀疑李延霸偷偷换了个孩子,把他的丑女儿换走了,掉包成别人的。

    毛毛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她还没有牙,挥舞着胖藕似的胳膊,去摸丁盏的脸。眉目之中,好像依稀能看出一点李延霸的影子。

    这是一个生命啊,李延霸感慨于大自然神奇的造化之功,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潜滋暗长的魔力,居然能孕育出这么一个会哭会笑的小东西,既像他,又像丁盏,把两个人的五官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每天都要抱着孩子欣赏好久,哪怕是女娲来捏,也捏不出这么可爱的一个毛毛。

    直到这时候,丁盏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可是没抱上多久,阿蟾就哭了,呜呜哇哇的,丁盏把孩子塞给李延霸:“烦死了,给你。”

    李延霸就接过来哄,哄了小的又要哄大的,乐此不疲。

    丁盏看着他不厌其烦的样子,心里却有另一种情绪。

    那天的分娩,给他留下了不好的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一块死肉,袒露在所有人面前任其宰割,没有半点遮羞的地方,甚至还尿失禁了,可以说是丑态百出。

    他难免想到三叔公叫人把他的衣服扒掉、跪在雪地上的场景,那段记忆他也不想再唤起,可偏偏时不时就冒出来,随随便便地刺他一下。

    专职照顾孩子的婆子从不敲门,每回都推开门直接走进来,问他有没有奶,有没有奶,说毛毛还是要自己喂奶才有感情,才对孩子好,言下之意是怪他特立独行,不肯亲自奶孩子。

    他就像个产奶的机器,抱着孩子勉强奶了两次,这两次哺乳吸得他的奶头刺痛红肿,几个婆子全程在旁边盯着他的胸口,目光如炬,像监工一样,生怕他偷工减料。

    第三次再来的时候,李延霸在这里,看他不喜欢,就叫人走掉了,去找奶妈喂。

    老太君来了,屡屡问的也都是孩子的事情,穿衣如何如何,吃饭如何如何,得了病要如何如何,丁盏描述不出他的感受,只觉得心里微妙的很难过。

    她们都是善意的,为了孩子好的,让丁盏无从拒绝,甚至觉得自己很怪异,很做作。

    李延霸的工作繁重,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而且很多心情,他是不会懂的。

    还好黑将军跟他在同一阵营,看到毛毛,只是用鼻头凑上去,闻一闻,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就还像以前一样陪伴着丁盏,用狗脑袋靠着他的肚子,睡觉,吃肉,在屋里乱刨,他只需要这样就很好了。

    孩子又在哭,哭声尖锐凄厉,李延霸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握着他的胳膊说:“宝贝,怎么了?”好像是他犯了错一样。

    丁盏揉着眉心说:“别让她在我面前哭哭哭,哭得我心里好烦!”

    李延霸这才隐隐约约地发现,丁盏的态度始终就是淡淡的,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孩子,只是为了他才生的。

    慢慢的他就不敢多提一句孩子了,阿蟾高兴的时候就让丁盏抱一抱,一哭了就立刻抱出房间。

    老太君倒是被这孩子逗得合不拢嘴,什么金钏子、银钗子,祖传的老翡翠,都不要钱似的送给她,不过她内心还是有些遗憾,叹口气说:“要是个伢子就好了……算了,你们还年轻,还有得是机会。”

    李延霸听在耳朵里,哪里敢跟他奶奶说杨半瞎的那个预言,私下里托人去给杨半瞎包了一个红包,算是封口费,要他永久保守这个秘密。

    阿蟾两个月大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浑身发黄,一口口地吐奶,大夫用针去刺她硬邦邦的手指,冒出来的不是红色的鲜血,而是淡黄色的水,急得老太君天天吃斋念佛,可就是不见好。

    乡下人命贱,孩子很容易早夭,五岁以前,是最容易出事的,有什么小病小灾,立刻就去了。

    老太君叹息着说:“要成人,就成人,不成人,三朝一七打转身……”

    李延霸甚至都不敢把孩子拿到丁盏面前去惹他烦躁,只告诉他是普通的风寒,每天等丁盏睡着之后,就偷偷起身,到隔壁的小房间里去察看阿蟾的情况,给她喂药。

    毛毛的哭声已经很微弱了,婆子劝他说,“小姐福大命大,会好的……”

    实际上,大家都晓得,阿蟾很有可能再也好不起来了。

    或许是父女连心,丁盏在睡梦中感觉到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他坐起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就穿着单衣单裤下床,推开门去,走到隔壁,发现李延霸一个人坐在摇篮边上,在烛火里孤零零地抱着孩子发愣,阴影投射到墙壁上,形成一道巨大的轮廓。

    “怎么了?”他坐下来,伸出手臂要抱一抱阿蟾。

    李延霸回过神,连忙说:“没事。”

    丁盏就抱着她,一边拍,一边轻声哄道:“哦哦哦,小宝宝……爹爹的小宝宝……”

    阿蟾在他臂弯里发出奶猫似的哭声,李延霸担心他不喜欢,立刻说:“给我吧,我来哄。”

    “没关系,我来抱抱吧,你也累了。”丁盏抱着阿蟾左右晃了晃,拿起一个拨浪鼓在她面前转动。

    生了这个毛毛,让他元气大伤,说话也弱了几个调,本来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哄孩子的。他不是不爱孩子,他只是太累了,内心的秩序被陡然打乱,不知道如何自处。

    李延霸静静地看着他哄着阿蟾,哪怕是摇曳的灯烛下面,也好像周身镀上一层灿烂的阳光,头发柔软,双足雪白,构成世界上最圣洁的一幅图画。那种震撼如同第一次看到教堂那金碧辉煌的穹顶。

    他们爱的结晶正在巢穴里熠熠生辉。

    一瞬之间,他所有的柔情都被淬炼出来了,清澈、明净、不含一丝杂质,像最透亮的玻璃,像一眼就能望穿湖底的水面,没有半点功利心,甚至已经忘我。

    “我答应你。”

    “什么?”丁盏抬起头。

    “我答应你,跟你离开这里。”

    “怎么忽然说这个?”丁盏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不肯相信,向来自私的李延霸会为了他抛下一切,这不符合他的为人,更颠覆了丁盏对他的认知。

    尤其是在他已经答应了李延霸的情况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里牵制他,安抚他,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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