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以前在小一统镇,司马氏和曹氏能和平共处在于曹家的祭祀得以保全,而司马氏子孙却被南朝宋的开国之君刘裕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们是万难和解的,刘裕再能打,也比不上人家全家几十口子四面八方随时随地地给你设陷阱,而自己这边的儿孙一言难尽,这仇直到刘裕自己也绝嗣才算完。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古代帝王虽然被拘禁不能投胎,那也是根据表现有时间限制的——比如汉文帝这种没啥错误和人命的皇帝,王朝结束后自然可以外出修道,自由畅行于天地,再如杨坚这样功绩和错误都有但后世影响力不那么大的皇帝,唐朝灭亡后他就可以选择投胎或者继续留下,不过如果是杨广,等待他的就是下地狱,不要问,问就问他不顾国力三征高丽死大修运河的造成的那些冤魂。
当然这还不是最惨的,如秦朝的胡亥,刘裕本人的畜生后代,压根就不会来此居住,祖先打一顿后直接十八层地狱走起。
最后一种就是如秦始皇、汉武帝和唐太宗等人,影响力过于巨大,功过实在难以清算,被永久剥夺了投胎资格,不过前两者因为时代久远,可以去别的地方住或者自己在地府做点小买卖——但他们不去,当过千古一帝的人不要面子啊。
现在留在地府的所有皇帝曾经一致认为,还没有谥号的现任皇帝赵玖一定属于最后一种或者第一种。
后来大家又有一种猜测,赵玖说不定能让地府为他单独设立一个品种:因为这位皇帝或者说官家实在太不走寻常路了。
你见过在位十三年只去皇陵祭拜过一次而且还是为了给自己换爹的皇帝吗?又不是在位前两年那风雨飘摇的时候。
而每到过年,老赵家都会被人或明或暗地嘲讽,因为他们家王朝虽然没有亡,但是赵官家他从来不祭祖啊,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一向是交给大宗正赵皇叔的。可是赵皇叔他再兢兢业业,这祭祀皇帝的只能是皇帝,他又不想找死只能按照爵位烧点纸钱摆上烧鹅叩拜各位皇帝祖宗。这个时候赵官家在做什么呢?以建炎十年的春节论,他在太原军营教人家伙夫做驴肉火烧,以建炎十三年的春节论,他在实验室里跟各位坚持发明的工匠谈心——虽然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地下的祖宗很满意他了。
至于其他太宗一系的宗室,当年在北边吃苦受罪有心也无力,回来后全被削了爵位失了俸禄,虽然有力也很微薄,只能简单炸点鱼干祭祀。所以赵光义每次看到自己家和兄长家的差距,气就不打一处来——赵匡胤作为开国太祖,皇帝的祭祀他是头一份,后人混的也比弟弟好多了。一到过年,贺皇后得屋前屋后收拾一整天,然后分给交好的他朝皇后们——靖康耻后,赵匡胤严禁她再给任何弟弟的后代一个线头,赵煦只能厚着脸皮跟老祖宗要点,别人要只会挨打。人都死了,没有大过年的不打孩子这个规矩。
今年稍微不同,首先就是作为现任皇帝的“父母”,哲宗赵煦和孟如寄的祭祀多了许多,把初来的孟如寄差点吓哭,还是贺贞皇后给她讲了规则才安抚住了。弄得太祖宅里东西太多,本来专心修道的宋蕴只好也出来帮忙——赵匡胤也兴奋着,大过年的找人改进他的太祖长拳去了,正好完颜打骨打很有战斗欲望。
宋金大仇面前,两家王朝的开国兄弟组合暂时放下内斗,一致对外了。
孟如寄看着其中一包团茶饼,叹息道:“这一定是佛佑这孩子有心给我的,其实我也只是教过她两年点茶而已,难为她还想着我。”赵煦已经高兴了好几个月了,仍然没有过劲儿,欣喜道:“不错不错,你点茶极好,当年还说燕国长大了.......”忽然一阵伤感,燕国长公主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孟皇后的独生女,两人都十分喜爱,等到仁宣太后高滔滔驾崩,赵煦到坤宁宫去的唯一目的就是看女儿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公主幼小多病,孟皇后的姐姐才在进宫时带了符水,请求鬼神保佑,符水涉及巫蛊之术,向为宫中禁忌,孟氏大惊失色,命将符水藏之,等到哲宗到时,再一一说明原委,本来哲宗也认为是人之常情,并不怪罪。可后来事情发酵,加上宠妃刘清菁的不断挑拨,宰相章惇拷打宫女,致使孟皇后第一次被废。
两人感怀往事,都有些伤感,刘清菁却在一边打翻了醋坛子,一脚踢飞了不知名的祭品,道:“官家(赵煦),这是你儿子给你的,你收拾,他跟我又没关系。”
赵煦头大,安抚爱妻道:“话不能这么说,小玖如此争气,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儿子还没有呢!你跟谁置气呢,再说我的不就是你的。”
孟如寄看这两人腻歪就有撇嘴,自己捡了几件鱼类和菌菇贡品去了太祖宅——两位祖奶奶各自喜欢的口味不同,她们俩地位尊崇且对她很好,下次可以问问喜欢喝茶吗,小辈可以点茶。至于刘氏那小贱人,酸死你,生了儿子怎么样,本宫的嗣子胜你万倍。
神宗宅里赵顼离儿子太近,被烦得不轻,骂道:“小六(哲宗排行),你也太没用了,就两个女人还整天吵吵吵,有空不会陪着我练练,等你那混蛋弟弟下来,老子不揍死他都对不起这些年的气。”
宋神宗自认为皇帝做的还行,除了有一个不孝子以外,如果老天让他重新活一遍,他最想做的事甚至不是让王安石变法,而是把第十一个儿子生下来就掐死。绝后也不怕,我宁可过继。
赵煦赔笑,道;“爹,这不是过年吗?您怎么不去陪祖父祖母了。”赵顼早年对他妈废黜她的新政很有意见,但这么多年了老娘再怎么着也比老婆向氏识大体,也早和解了。
赵顼听了就更郁闷了,非拽着儿子去练习摔跤——哲宗做陪练。人家英宗两口子感情好啊,最初几年是同情儿子妻不贤子不孝,过年一起安慰,后来就烦了爱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们恩爱。同理真宗刘娥、仁宗和张氏(温成皇后)也谢绝打扰,所以赵顼也就只好打扰儿子了。
第107章
港口建设三大难
这个年,大家过得有顺心的,有不顺心的。天下无双的秦王韩世忠肯定属于后者。
谁知道他就是回了一趟燕京,看着御营左军的。一两个月的功夫,岳云这个看上去焉不拉几的小崽子,就在西南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千多人打到了大理国都门口了。现在市井传唱、军队赞颂,都说岳驸马如何如何,真乃本朝之霍去病。
韩世忠倒也不是说心眼小的到就见不得岳飞的儿子出人头地,毕竟岳云也只是小字辈,年纪轻轻出息了对于国家也是好事。
可问题是,你岳云这么一捣鼓,我的灭国大计怎么办?风头都让你个毛头小子出了,现在割地议和了,短期内打不起来了,俺还怎么灭交趾而成就自己军旅生涯的巅峰?
气儿不顺的秦王自然是要找人撒气的,可怜的王世雄首当其冲,就被他骂了无数次,你这没出息的怎么决赛的时候就这么一哆嗦,输给了岳云,失去了去大理的机会。不然你出风头也是我教育的好啊!御营左军上下胆敢惹一点事的,年下都被韩秦王收拾得老老实实,再也没人敢轻易犯规矩。不然秦王正是有气没处撒的时候,解元王胜这两天都绕着他走,你想找死也得看看时候呀。
胡寅对此倒是万分满意,在梁肃的亲民、王珏(王安石曾孙,燕京府判官)的干练下,燕京府的筹建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陈规足以应付,他终于能抽出时间去武清那边看看,毕竟海港建设也不能再拖了。
别忘了他除了是燕山路经略使,还是河北大都督,都省副相呢!
上元节刚过,燕地的寒气仍然笼罩大地,冰封河面的海河刚刚开始出现裂纹,胡相公就带着三五随从十个侍卫,骑马去了武清。相公驾到,涿州知州和武清县令岳翻早就出迎三十里等候,这是官场必不可少之客套,胡寅并未多说,但到了武清实地一看,这位相公还是发了火,“自圣旨下达十四个月,本相第一次拨款已经过去八个月,赵知州、岳县令,你们连个深水港都才选好打了个地桩,内运的码头更是几十年前辽国人留下的,不过整修一番,还敢说进度不错,怪不得李宝三天两头去燕京找我,他是看出来你们俩乃是一对脓包,办不成一点事。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本相拼着这身紫袍,也要将你们革职查办。”
这胡寅乃是出了名的严格,除了官家,就是赵鼎张浚、韩世忠岳飞也得让他三分,更别说这两位,当即吓得腿软,还是岳翻到底受过岳飞的毒打,胆子大一些,勉强答道:“相公容禀告,实在不是下官推诿,乃是有三大问题,把我等难住了。”
胡寅看在他哥是个靠谱的份上,勉强忍住了那在嘴边的,“有问题为什么不解决?”而是沉声问;“是何等问题,难道要你等上天入地!”
岳翻苦笑,“相公玩笑了,可是却也实在不容易。首先第一样,我与赵知州寻访多处,若按照官家要求的军事港口吃水吨位......其实下官理解也就是吃水需要达到百万斤的深水港,只有两处,有一处破坏实在太严重,光清理估计就得一年,想必是当年金国贼子为了防着海军偷袭用的。还有一处倒是合适,只是......”
那赵知州叹息道:“岳县令不必为难了,本官乃是宗室,又是知州,我来说就是。相公,另一处紧邻涿州赵氏宗族祖宗的长眠之地,距离国朝顺祖惠元皇帝(赵匡胤曾祖父)的陵寝不过二十余里,下官为赵家子孙,皇宋臣子,怎么敢在此动工啊!”
胡寅哑口无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说赵官家整天画押自己是“沧州赵玖”,但大宋官方史料昭昭,还是以涿州为祖地的。要不也不能派这位宗室里比较能干的赵令懬当这里的知州。当年檀渊之盟,宋真宗这怂包要不回整个涿州,也得把武清附近要回来,因为那里埋着祖宗呢!
不过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且都是追封的皇帝,因祸得福,金国并无大肆破坏。
虽然以胡寅对赵官家的认知,他百分之九十九不会管十代之前祖宗是否被惊扰,但也明白这两位下级的难处了,这就不是臣子能做主的事,甚至提及都不太好。于是稍微和缓了一点,道:“此事确实难办,但也该及时告知于我,请官家定夺,不该一拖再拖的。这样吧,本相具本禀告,你二人附名即可。”
两位父母官一起松了口气,俯身认错。
胡寅又道:“还有什么问题,快些说了。”这次回答的依旧是岳翻,道:“这第二个难题就是下官之前公文里提过的,这均田地和建立码头相冲突,还有不方便落在纸笔上的,只好面告诉相公。县中甚至州里不少乡绅、学子乃至商户人家,都怕码头建好后海军驻扎,毕竟这.......可是要建军港,本就是要训练海军的。占地很大,不少原本分好的良田也要重新划归为仓库,别说钱粮不足,就是足够,这武清一县活下来授田的多是老者,搬迁难度也非常大。”
难度确实大,你想想人民群众苦盼赵官家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统一度田拥有了半辈子渴盼的土地,别说岳翻,就是胡寅也是亲眼见过很多老头老太太在地里哭的仿佛下雨。这个时候你要为了建港口搬迁,而且很多人得搬去其他县里,或者以钱财和耕牛抵扣一部分土地,虽然是一定能成功,但是对于一辈子以农田为生的老百姓,未免过于残忍。
岳翻可是知道,就他娘,堂堂魏王太妃,但前半辈子佃农的心酸让她把自家那十亩地看的比儿子的亲王头衔还重,一旦岳飞说出您老歇歇给别人种吧的话,轻则甩脸子重则擀面杖。
胡寅一顿,复又道:“这也没办法,国家百年大计在此,我等只要无愧于心就好,本官出身福建路,这等矛盾那是从小看到大的,瞻前顾后,舍不得一时,如何谋万世!就是百姓唾我之面,也非干不可,但若叫我知道其中又欺压、贪腐之事,小吏以至州府,本相先斩后奏。”
岳翻苦笑,却也只能俯首答应,跟随而来的梁肃道:“相公,岳知县,下官记得武清之所以老人很多,除了战乱之外,还因为御营前军在此补充过兵源,不如去信王都统,叫他命这些正卒回家做做亲族相邻的工作,总归会好一点。”
赵、岳二人眼睛同时一亮,这确实是好办法。福建路的问题赵官家就是这样调解的,只不过段位比较高,最高调解人员叫李纲,实践证明还是能解决不少问题的。
岳翻赶紧谢过梁肃,也不待胡寅相问,直接道:“这第三个问题,就是海河了,百年未归我国朝所有,下官也是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地方,才知道这里淤堵泥沙竟然也这样严重。”
胡寅一时竟然愣了,因为就在他出京前一天,心腹下属王珏就在写奏疏,说官家不能只盯着黄河,依他看京杭大运河和海河都出了问题,不治不行。
当时他还说什么来着,忘了,反正多少觉得他有点没事找事。可是在这四处漏风的港口临时帐篷内,看着不远处内河的民用码头旁,民夫正在费力地把桩的下部打入土中,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难道胡寅这辈子,除了不知兵之外,还要加上一个不知河务的标签。
万幸这时出现在远方的赤心骑缓解了他的尴尬,大家知道这肯定是赵官家有急信给胡相公,纷纷避开,胡寅接过后很快看完,面无表情地对几名下属说:“好了,回去整理一下吧,官家开春之后,御驾将会来燕京驻跸,顺便巡视码头进度。
——小剧场番外——
番外之宋朝相公们的死后生活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明明是悲伤的词曲,结果被吕浩颐唱的如此欢快。
此曲渔家傲的原作者范仲淹也不甘寂寞,摆着鼙鼓就唱起来,“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君不见,今日将军无白发啊征夫无泪。”
你个作者魔改可还行,当然行!燕云可是这些相公们心中的白月光啊,谁当朝的时候不想着收复,可是总是梦而已,如今美梦成真,还不许大家高兴。
你唱我也唱,反正大家都是相公,宋朝文风蔚然,谁还不会写个词唱个曲,司马光的夫人张氏不堪其扰,无奈道:“他们这是高兴了多久了。”
王安石夫人吴氏道:“谁还记得日子呢,总之吵得我睡不好觉,还逼着我给他记录下来,你说死都死了还斗什么诗词啊!”
别看俩人丈夫政治死对头,私交还不错,夫人们更不愿意掺和男人那些政治。富弼夫人,同时也是晏殊的女儿叹息,对两位邻居道:“我记得,自从那个什么李邦彦高益恭死了,鬼差告诉他们官家的生死劫过了,就是这样。后来有个叫岳云的后生行了班定远之事,他们的就更加高兴,没日没夜开始唱歌,也不嫌累得慌。”
吴氏道:“何止呢,官家终于要去燕京了,就更兴奋了。你看两位章相公(章得象、章惇)一开始听说建州章氏谋刺,简直是没脸待在这里了,非闹着要去投胎,结果官家过继给哲宗,又许章惇配享哲庙,一下子就欢歌笑语了,我官人和小叔他们说诗词也进步好多。”反正我看不懂。
第108章
官家北上
赵官家也不是心血来潮,去燕京看看是早就计划好的,北伐已经结束三年,他对自己的定位已经清楚,那就是当好吉祥物和调节器,同时可以兼顾一下监督员,防止官员懈怠。
但是走的如此早,还是有点郁闷的,按说阳春三月才适合出行,但谁让岳云那小子回来了,有一说一,老泰山还是非常满意小伙子此次的表现,加封开国县侯,名字也特别霸气,叫做名扬侯。赐地三百亩,以济州邹城食邑三百户,军职提升为正将,改任为田师中部下属。
尽管岳飞一力推辞,但是有功当赏,连张俊都觉得他过分,直说这人虚伪过了头,当然,避着赵官家说的。
另外,既然论功行赏,一行人都是有功,杨再兴晋升统领,封为商河伯,食邑二百。郭进稍微逊色一筹,以子爵加封统领。至于段智兴和高贞寿,乃至于倒霉的伤了胳膊洪适郎君,各有封赏。
这个如果是应有之义的话,剩下的事就让赵官家有点意见了,岳飞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进入南熏门的时候,狂热的东京女娘再也顾不上岳云的身份,只觉得黑壮健硕的他貌似宋玉潘安,可怜岳云没被大理兵马伤到一块皮,到了东京却差点被香囊手帕玉佩砸死。
而佛佑听说这件事后,也不避嫌求爹爹要求见未婚夫,赵官家已经开始吃味,而南阳公主居然没分寸地和岳云这小子聊了三个时辰。更让他不爽的是,佛佑现在写的信已经不太愿意让爹爹先行过目了,杨沂中甚至在信封里查获出夹带的女工一份,那拙劣程度一看就是佛佑出品。
赵官家的心啊,酸溜溜的,以岳云少年英雄为由,把人踹去了登州(今烟台),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赵官家干脆提早出发,结果人刚要出发,还没出绍兴渡口,居然接到了噩耗——李纲李公相的结发妻子闽国夫人张氏去世。
本来随驾的中书舍人李秀之当即红着眼圈跟赵官家请求丁忧——那是抚养他长大的嫡母,纵然有私心与算计,也是母亲。赵官家能说什么,李秀之要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嫡母半点没感情,他还不敢用了,这年头丁忧是应有之义,只能柔声安慰:“李公相也是将将六十的人了,你此去好好尽孝,父母子女一场,除了朕这种倒霉的,总是恩情。”
李秀之也没有多说,收拾了一下就去接了新婚妻子吕氏回家守孝。不过一个贵妇的去世,却着实打乱了赵玖的布局——原本他是想以李秀之打头,在燕京开办一份新宋周报,和东京邸报、凤凰旬刊作为大宋三大官媒。自从吕本中离开杭州,凤凰旬刊的号召力大为下降,所以赵玖经过深思熟虑,又把李光长子、建炎九年的探花李孟博提拔为邸报司南编修,成为胡铨胡郎中的下属分到杭州和在礼部任了职的洪适一起宣扬忠君爱国,重办凤凰旬刊,务必使得江南趁着这次抄家更好落实均田到户,制造舆论。
至于燕京的重点自然是要强调大宋为中国大一统之合理性,本朝冗杂遂成靖康之难,欲绍旧宋而立新宋则必须重开日月天。既然李秀之突发变故,只好请直学士吕本中带着翰林编修李焘和高贞寿以及陆游一起办理。
想到这里,赵官家干脆也折回东京,做了一番人事安排。利州经略使王庶晋升为长安使相,加封晋宁军、靖难军节度使。
原长安使相刘子羽改任两湖经略使,开封府尹阎孝忠改任御史中丞,御史中丞范宗尹改任利州路节度使。同时以胡宏调任全开封府尹。
这次人事变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刘子羽受到了一定惩罚但绝对算轻的,至于王庶晋级也是应有之义。就范宗尹那脾气,当御史中丞纯粹是因为赵官家需要暂时没人给他挑刺安排的,现在也该功成身退,反正结果也不错。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在写给刘子羽的信中,赵官家言辞恳切,务必开发两湖为大宋粮仓,因为十年之内必有战事,而今朝廷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只能用他这个能臣了。同时,赵官家也接着这次谋逆案件抄家,减免了普通百姓的部分赋税,抵消了一些恐慌程序。
刘子羽接到信后虽然不至于热血沸腾,但也撸起袖子准备好好干。如此一耽误,赵官家直到了二月底,草长莺飞时候,碧玉妆成景色,才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到了燕京。远远看去,只见城楼高五十丈有余,青砖错落有致,护城河上有吊桥,宣武门外内有瓮城,果然一看就是陈规手笔,再看陈枢副站在胡寅身侧,紫袍金带,却难掩白发皱纹,到底也是六十余岁的人了,心里竟然有些酸楚,陪他一路走来的老臣,终是渐渐凋零了,他倒也明白这是自然规律,只是不大好受罢了。
简单看了看城市布局和市井情况,赵官家就去了办公的尚书台,胡寅陈规等分列两侧。都是熟人,赵官家也不废话,道:“朕此次来,本意就是来为迁都打前站的,当时决定迁都时就已经说过,邸报可以在河北办一份,新科进士满满跟着朕在河北点验,不过朕本以为得再过两年,只今日看,今年恐怕就能试一试了,这都是诸位之功。”
胡寅等都说不敢,“再者良臣,你也不要垂头丧气,朕此一生,不报交趾之仇是不可能的,可交趾地理特殊,非海军协助不可,而海军之前在登州总是太局促了些,明仲的奏疏朕也接到了,的确非干不可,倒是就把武清和香河县、静海县一起化成一个特区,改称为天津府。不过这个说着还太远,首先得把港口建起来,我赵家祖宗的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改天朕带着赵知州和大宗正一起去请个安,请老人家原谅,就该动工动工。”
两位姓赵的臣子对视一眼,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内心默念祖宗啊原谅我。
赵官家又道:“至于移民这个事,明仲还是放权吧,你的脾气朕知道做不来的,那个梁肃倒是可以,让他配合岳翻来干,还有祖籍在此的御营前军将士,耐心劝说,要知道河北久经战乱,活下来的人都不容易。但若果就是遇着钉子户,你就让你手下的王通判来。”
没有列席的几个低级官员自然不知道官家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大员们自然是简单讨论就一力奉承,请赵官家早日回后宫歇息。倒是一同来的陆游临走时提了一句,“官家,臣看户部的记录,燕京甚至河北粮食产量不足,若是将来迁都,必然是要南粮北运的,那内河航运自然也不能轻忽。”
别人只觉得你个太学生也太能表现自己了,这个问题难道我们不知道吗?殊不知道赵官家在那里感慨,大佬到了哪里也是大佬啊,经过历史检验过了,这话朕本来想提的,居然被你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说了。
——小剧场番外——
电视剧播完后,有记着问我,既然是《宋金十年》,为什么要把结尾定焦在胡寅陪着赵官家巡视残破的河北大地计划迁都建港口。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思考过很久,要不要停留在金国成清的那一刻,后来还是选取了这个镜头,除了跟电视台沟通,本意还是希望大家意识到祖先筚路蓝缕的不易,我们今天繁华的大都市天津,是宋世祖等君臣在一片废墟上重建的,金国的覆灭,并不代表了宋世祖人生功业的结束,甚至不代表着金国影响的结束,只有真正恢复了河北的民生,建立一个真正和平的家园,才是宋金之间真正的句号。
——《宋金十年》制片人韩三平
第109章
航运海港
赵官家肯定了陆游的建议,照例把一帮小年轻放出去考察燕京各处去了。自己则去了燕京皇宫休息,你别说,君权时代,陈规对于赵官家世世代代要居住的地方无比上心,这发源地永定河支流,纵横百丈的宫阙,远不是刘汲在南阳临时建造的行宫可以比拟的。
远远望去,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虽是改建旧宫,亦看得出来扩充不少,三大殿沿着中轴线依次而建。赵官家到时已是黄昏,新月划过精致的后宫花园,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赵官家住进了福宁殿,遥想当年耶律德光、萧燕燕、完颜打骨打的时代,不禁唏嘘,明明舟车劳顿,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结果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晨起时对着辛文郁抱怨道:“你媳妇不是快生了吗?为什么不告假回家,在这儿又不多你一个!”典型没事找事,俗称起床气。
万幸辛文郁已经比较熟了,知道他就是发发牢骚,也不会太过诚惶诚恐,只是道:“回官家,臣妻已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臣再告假回家也是赶不上了。”何况自家老爹那位狂热粉丝一定会喷他因私废公。
赵官家叹息,道:“等过段时间你还是在东京安个家吧,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辛文郁没敢说,心想跟着您东南西北到处乱窜,在那安家还不一样。
赵官家也是神奇,如果他问一句辛文郁新生儿子的名字,一定就不会困了,结果他愣是没问。
不过这一天去往尚书台,天空却轻飘飘地下期了小雨,正所谓春雨贵如油,何况在偏干旱的河北地区呢?这雨如同丝绢一般,温柔旖旎,既不淅淅沥沥,也不酣畅淋漓,只如烟雾一般滋润着大地。吕本中感慨了半天,有心写一首诗词,但看赵官家似乎也在思考,为了避免出丑,觉得自己先记下来回去改改。
殊不知赵官家在思考的却全然不是这回事,到了原尚书台,现政事堂,他问胡寅道:“朕考察黄河,发现百年以来破坏尤其严重,王通判的奏疏中也写十余年来女真对这一代河流完全放任自流,加之京杭运河贯通南北,他们更是警惕朕命水军和右军前后夹击,所以人为改道,如本朝三易回河,所以不管是海河还,以至于京杭运河,都已经出现淤堵,商船非雨季难以畅通,但雨季又有翻船之危险。”
在座的看赵官家如数家珍,都有些佩服,王珏更是当仁不让,出来道:“官家,正是如此,这里水文之害处已经不下于黄河,但是黄河还只在灌溉,而这海河和运河却要运粮运兵,难度更大,臣以为非花大力气整顿不可!”
张俊随驾而来,看着这个愣头青,太阳穴都要一跳,赶紧道:“官家,这海运自古有之,唐代的刘家台,位于永济渠、滹沱河和潞河三水汇流入海处,是当时向幽燕转运粮饷的必经之路,称为“三会海口”。只是国朝与辽对峙百余年,频仍的战争使三会海口失去了南北转运的功能。臣以为国家财政尚且不宽裕,还是应该用在海港上。”
不料王珏是真猛啊,摇头道:“官家,财政之事确实存在,可是您也不能偏心齐王私心之言,民以食为天,海贸海军终究还是要次之的。”
好家伙,你直接说齐王掉进钱眼里了指望海贸挣钱多好。张俊实在忍不住,骂道:“你这竖子,真以为本王怕了你啊!”他母亲的要不是看在他祖宗是王舒王的份上,建炎二年老子就让你陪张所去了。
胡寅还是挺爱护这个下属的,站出来道:“王通判,不可对齐王无礼,齐王也莫要与他这个直脾气一般计较,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御前议事,自然还是以官家意思为主。”
张俊做生意灵活,自然也知道领导重要性,看上手的赵官家不像生气的样子,也不好跟胡寅闹的厉害,恨恨说了句,“有本事过两天你也跟李宝这么说。”
谁知道王珏恭敬道:“回禀齐王,下官去年已经跟李都统说过了,海港虽然重要,不若燕京河北百万民生,请他别为一时之功迷了眼。”然后就挨了一下子还是命大岳飞在旁边,不然这一顿打可不轻了。
赵官家这出京以来也算阅人无数了,是真的头一回见这样的猛士,真是怀疑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不过反正要待一段时间,倒也可以仔细观察。现在则道;“你们也不用这样给朕哭穷,都知道朕办军运会抄家得了点钱,但朕现在可以告诉大家,那些都用在了宁夏恢复生产、退伍伤残军人和燕京、太原的建设上,连大名府都还没顾上啊,目前别说国库,朕的内孥也要空了,明年南阳公主出降,朕都不知道能不能给他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想想就心酸,可是郑太后说的也有理,女大不中留啊。
胡寅等人一时尴尬,大家心照不宣,却是都有这个意思。只有张俊这个在做买卖方面和官家有无数交流的人不慌,直拍胸脯保证公主出降的钱他来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弄得王珏又差点说要不海港建设你也出一份吧,被了解他的梁肃狠狠踩了一脚。
果然赵官家接着道:“不过谁让这大宋还是朕在当家,当年打仗,只觉得灭了金国万事大吉,没想到东南西北这么多事啊。罢了罢了,航运海运均不可少,但朕要实际考察一番,再做决定。但有一件事,朕已经决定了,海港自然是要分军用和民用的,军用的自然不必多少,民用的第一次先开二十个停泊之位,允许挂上皇家旗帜与诸国做生意,除了齐王自然内定一份,另外十九家通知福建和京东的富裕人家,价高者得。”
众臣子:我们就知道,你在这方面是总会有办法的。胡寅问道:“官家,可要为港口筹建增发国债?”
“此事不急,本次几家谋逆,到给朕提了个醒,国债虽然抄家不入,但叛国弑君者不在此列,还要规范一下。如果可以,倒是可以筹建天津府时增发国债出售摊位,让子民有我是城市主人的意识。”
说到那场稀里糊涂的谋逆,大家当然一阵声讨,最后赵官家打发去做事,留下张俊道:“伯英,跟朕说实话,年初在登州的风帆试验如何,能凭着舵手的经验顺洋流找到香料岛吗?”
第二更了,求月票和打赏。
第110章
扬帆起航
赵玖也是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原来宋朝的航海造船业已经非常发达,论其工艺和先进性是一点也不比当年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舰队差,之所以没那么出名,谁让都是去做生意了。不过海运客船的发达,自然也是源于发达的市场经济所带来的贸易需要,驱动市舶司和民间商人不断改进造船工艺。
就这点来说,其实宋朝皇帝还是挺务实的,没搞啥赔本赚吆喝朝贡贸易。不过也可能是就自身这战斗实力有限,想搞也只能是高丽大理配合演出。
不过无论如何,当年建炎元年在淮上最危险的一次,韩世忠所带来的那些巨大无比,而且几乎每艘船都有高大桅杆和风帆的风帆舰队打了金兀术一个措手不及,改变了整个战役的战略天平,乃是那一战反败为胜的转折点。
就算是历史上,没有他赵玖,人家韩太尉不也打了场世界闻名的黄天荡之战嘛!
不说海船,就是内河上出来,要是当年没有张荣招安后开出的水轮子内河舰队到黄河上,还能在大船上装搭小型投石机,一把火烧了小吴埽的金军水师,保证东线再无可乘之机,就没有尧山一战的胜利根基。
从这一方面来说,有宋一朝的军事科技还是挺管用的,只要决策的人别瞎搞。
所以赵官家这个工科狗除了自己尽量落实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原则,把所有还记得的力学原理和化学知识用简体字记在小本本上,就是在不断兴原学,指望这个披着儒学外衣的科学技术能在他治下生根发芽。为此他要保证自己第一活的长,第二别糊涂。
你还别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经过多年的熏陶和提倡,总是有些进步的,比如说赵伯驹的炭笔画图技术,某个铁匠的瓦罐石油密封技术,都带来了不小的惊喜,而最让赵官家感兴趣的是,建炎十二年底,有工部世代的匠人提出了仿照水车,制造四轮风叶,利用风力,可以使风在风叶表面往一个方向吹动,即是通过科技,以自然动力源替代人力、畜力磨面粉。
赵玖当即大喜,虽然这个风车和现代风力发电千差万别,但是总算走出了第一步,而且赵玖可不是仅仅想干点农活,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荷兰大风车。
十六世纪,在荷兰的商业世界中,占首要地位的各种原料,从各路水道运往风车工地加工,而巧了,赵官家想造船建港,也离不开这项伟大的发明。毕竟你造船不需要龙骨啊、不需要桅杆啊?于是他当即重赏了这名匠人,紧急召集了匠人和各地河工,每人都当成科学家一样供着,天天逼着钻研技术,终于在年初搞了个观感一般实用还行的风车试验品出来,赵官家大喜,当即给人封官奖励。
而与此同时,海船的建造也在张老财的孜孜以求下,取得很大的进展。总所周知,张齐王做买卖的本事比打仗还出名,而这工欲毕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做海贸,张俊自然对船舶这一紧俏物资看的很紧,毕竟高丽日本才多大的市场啊,官家说得对,安南、交趾甚至是远方的香料岛才是最终的目的地。
原本右军所有的海船都是靖康之变后破坏严重修复的,船形下侧如刃,便于破浪,船上设备齐全,抛泊、驾驶、起碇、转帆和测深等方面虽也一应俱全,但有些细微的诧异会在海上出现问题。张俊这些年一边靠着海贸发财,一边也在不断改进,金国投降后大批工匠被放回,海运文件也得以重归大宋,他更是如获至宝,努力三年,终于告诉官家远航已经没有问题,只是登州还是水位太浅,准备来天津看看。
杨沂中何其乖觉,一看二位要交流点核心的,立马守在殿门口当了门神,还尽职尽责地要了两份午饭来。
说到这个,张俊眉飞色舞,道:“官家,臣虽然没去过什么香料岛,但据您画的地图,也无非就是流求(今台窝湾)以南嘛,只要能顺着季风加上补给充足,臣自然有信心。如今我部的大船主桅杆高十宋丈,前桅杆高八宋丈,共能够装帆百一十幅,正风用帆,只要海上稍偏则用利篷。而且船长长十馀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货物万斤有余。据一些老匠人讲,还能继续改进,只是臣等不得了先请您过目。”
赵官家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想来张俊是不会对发财的事马虎的,吃了几口红烧肉,喝些茅根水,玩笑道:“你可得保证这是商船,若叫李宝发现能用来作战,跟朕哭着喊着要,就凭你上次纵容底下人把莱州和密州的军需库存被掏空后,李宝到底没和御营右军火并,朕也不好在偏袒你了。”赵官家对这位同志太了解了,该敲打的时候还是要敲打。
这说的是建炎六年灭西夏后的事,张俊只有讪讪,饭也不敢吃了,毕竟这事他确实不占理,早知道海外远航这么赚钱还那么需要海军保护,他当初也不会这么挤兑人家李宝啊,弄得尴尬了好一阵呢,还是许诺北伐时候会配合才算过去。
当然,北伐时岳飞没看上他李宝的战斗力,放弃了海军助攻,他也没办法,只能争取了海上去往辽东给高丽施压的机会,也算诚实守信了。
不过他还是道:“官家也别当他李宝就真是老实人了,咱们这边的车舰小船俱被他收拢,轮桨都造成了至少八轮至多之多,至于从张荣那里学来的螺旋桨,就更厉害了。”
“海军是我大宋薄弱之处,一定要改进的,只是朕也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罢了。”赵官家有些无奈,看着屋外的小雨时停时下,滴珠一般的露水从屋檐上滑落,叹息道:“车舰小船再好,也不是大型轮船可以比的,不要觉得金国已然烟消云散,就怠慢起来。罢了,这话说给你听做什么,这样吧,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武清看看港口,朕要在那里建造风车,用以加工木材、改善民生,你们都跟朕一起去,还有伯英,既然你说已经没问题了,也不要等天津港口建成了,先带人去一趟香料岛,朕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赚钱赚道盆满钵满。”
张俊看着认识十多年的红衣男子,只觉得一阵恍惚,亭外相约定三万、夜渡下蔡送人头,这人从来都是这样的意气风发,英姿勃发。张俊在怀疑老赵家血统变异的同时,一直觉得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财富不是家里已经装不开的没奈何,而是在河北时跟随了官家。
真是三世富贵一念而定啊!
而官家作为大宋之主,这一刻赵玖在张俊眼中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就如同当年八公山上,招摇的龙纛告诉天下,大宋官家绝不再退,官员退过淮水皆可杀的决绝与坚定。
十三年后,这种坚毅又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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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佛门岂是清净地
春日小雨下了两三天,烟雨朦胧竟然有点像是江南风景,梅子黄时雨。赵官家无所事事,因为胡寅等人早已形成了燕京办事体系,非有大事,他强行干预,反而适得其反,打乱秩序。
所以身为最高领导人,赵玖除了偶尔召集群臣看看汇报,其实也就是窝在行宫里,看看陈规有没有给他留下一块荒地,不说桑树鱼塘了,起码得种点儿麦子啥的,别让后代子孙忘记了创业之艰辛,很不幸陈规太过尽职责,弄得他只能命令杨沂中带着御前班直砍了一排柳树,开垦荒地,还找了俩老农问燕京这地方重啥最合适,最终决定趁着绿色植被充足,先养兔子。
不过他闲着,他带来的人可不敢闲着,吕本忠不愧是胡铨之后本朝办报第一人。很快的时间内,就再次在燕京太学办事处强调了办报宗旨,那就是忠陛下、爱国家、懂原学,以此为核心召集了一大批被金国耽误的河北士人。然后跟着他吕本中一起兴办燕京时报。陆游纵使妙笔生花,写个一万字命题作文不在话下,也得佩服人家这个本事。
小洪郎君则被赵官家派去各处,带着蓑笠走访民情,询问商户可有被敲诈,查看建筑物的牢固程度。这不能说他对燕京班子不信任,而是对基本的民生要有一个了解。
至于吴扶的工作,那就有点儿让人一言难尽啦。
等张俊去安排登州出海事宜的时候,挂在秘书兼任了个著作佐郎的吴扶,经过三天考察,愤怒地向前岳父告状:“官家,他们太过分了。您对这些僧人道士太宽容了!”
别说赵官家,来请他批阅第一期燕京时报内容的吕本中和一旁侍立的刘晏都惊悚了,孩子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啊?不知道面前的是一位刮佛像金粉充军费,逼着少林寺捐献土地,顺便收了全国僧侣免身钱的天子吗?他要是对僧道宽容,前朝周世宗也算不得灭佛了!
不过人家吴扶敢这么说,肯定是有证据的,拱手道:“官家,臣随大慧禅师西行弘法,所见他苦修,化缘时半块馒头也不嫌弃,还和我们讲述佛教自汉明帝时进入中国以来所分的各种派别,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今生修行来生平安。可是据臣观察,此地最古老的寺院乃是天王寺,北魏年间所建造。辽人占据时寺内建八角十三层舍利砖塔。后来金国贵人也在此礼佛,后来大相国寺因为官家恩旨,允许在新都城建立分寺,但陈枢副规划严整,他们就硬说天王寺通敌,要抢夺寺产为己用,天王寺不服,这官司都打到海淀知县陈刚中那里去了,而陈刚中碍着大相国寺有官家御笔不好裁决,而且天王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信徒捐的香油钱全被他们买了土地,后来官家度田均土地,竟然查出了五千多亩寺产。又因为官家准备实行出家人借贷粮种给平民收租政策,胡相公也只收了他们四千亩地,允许存留。可笑一个一个说着我佛慈悲,却行这蝇营狗苟之事。”
看着天真的小吴同学,赵官家无奈叹了口气,把怀里一只这个年代难得的白毛红眼睛的兔子放在地上吃草,心道这些孩子一个个地都不像爹,就吴玠那八面玲珑的性格,居然能生出这样不拐弯的孩子,他道:“你啊,还是太嫩了,朕早就知道不是这些秃驴包括那些杂毛都不是好东西,哦,好东西还是有几个的,比如你说的那个大慧禅师,是朕心想着世间纯善之人以后就是要大力宣扬,让他做本朝的佛学圣人。可是你想过没有,胡寅和王珏哪一个眼里是揉沙子的,居然没下手整治这帮敛财的混蛋,等你来发现!”
吴扶刚想说难道不是因为您老人家有言在先,他们不好让官家失信,可是想想官家各种骚操作,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果然,赵官家招呼这倒霉孩子坐在了他新发现的池塘石亭石凳上,道:“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但你总该知道,本朝王舒王的青苗法吧。”
这个谁不知道,吴扶点点头,但却不知道官家为何转移了话题。却听赵官家摊开燕京时报的样刊,比划道:“王舒王之出发点无疑是极好的,但最后青苗法造成的危害之大,却也不是司马光、文彦博等人胡说的。但朕既然要破旧立新,这青苗法的好处不得不用,又该怎么避免他的坏处呢?”
青苗法作为变法核心,就是官府代替高利贷以低利息,直接对贫民放贷,本意在青黄不接时帮农民活下去。坦白说,理论出色,放到州府一级也有显著效果,但推广到全国范围,咳咳,吴扶虽然读的是武学,也知道这事对民生破坏之大,说句民不聊生也不是冤枉,虽然官家压着不敢明着说,但不少道学家仍认为前宋之亡实在王安石变法。
这题目超纲了更敏感了,吴扶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官家,臣,臣从没有想过这般高深的问题,确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