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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所谓奸臣,大多机变,吕夷简忽然抓住吕浩颐的手,深情道:“元直啊,你我都是姜太公(原名吕尚)子孙,你又和我家吕好问同舟同济,情同手足,我看你如同自家儿郎一番,不如今日大家做个见证,叫我们认个亲可好?”

    吕颐浩差点要说谁和那面团子情同手足,但毕竟是当相公的人,脑子反应极快,立即反手抓住他,也饱含热泪道:“叔曾祖说的是啊,咱们百多年前就是一家子,今日相认,请您看我穷苦,还请周济小子一二。”为了官家,节操什么的喂狗吧。

    众人目瞪口呆,又很快反应过来。韩琦就立马说:“两位真是亲戚缘分,我家与吕氏结亲数代,吕好问这孩子的亲姑姑就是我那孙媳妇,都不是外人,元直啊,前辈也有见面礼要给你。”

    吕公著赶紧道:“是极是极,元直,这些金杯玉器你先拿着,我还有一副唐代流传下来的仕女图,你等下我找找啊。”

    吕端也道:“就是就是,咱们才是本家,你也等等,我这里也有好东西,你可一定要用在该用的地方啊!”吕端大事不糊涂,话说的多么委婉而明白。

    吕蒙正黑了脸,你们能不能等等,人家神仙还没答应呢,我得先试试是啊。

    第77章

    梦入幽冥泪满襟(中)

    这次吕蒙正又推着一车满满的属于建炎枢密副使吕颐浩的财货去了西城,回来时满身疲惫却又高兴地回答:成了,既然赠与了吕颐浩,那就算他的了,臣子为君王禳福,地府允许。

    众人大喜,一时间地府瞬间成了认亲大会。吕惠卿是宗泽的举主,本人又是王安石的弟子。王安石还是蔡卞的岳父,章惇的举主以及王安礼的亲哥哥。

    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来来来,汝霖(宗泽字)啊,长辈的好东西快收下,不要辜负我们的一番心意哦。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张所、张悫和汪伯彦那里,反正这宋朝榜下捉婿高官提拔甚至科举主考事多了,七拐八拐总能扯上关系。

    但这祈福仪式依然很慢,因为只有吕蒙正可以出去(是的,狄青等只能帮他一次),他得一车一车地拉。等的大家心焦又开始吵架,王安礼说老哥的方田均税法劳民伤财,没错别看是亲兄弟,他居然是旧党反对新法的,还举出若干实例子,被更加暴躁的王安石追着打了一顿。

    这政见不合是一回事,但是都是读圣贤书的,孝悌还是要讲的。同理,哥哥打弟弟属于家事,章惇等就不好插手了。

    在吕蒙正送了第四车财物后回来,已经累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他的侄子和侄孙一左一右把他搀扶进屋,众人看他如此,实在不好再逼问神仙说了啥,却也心焦目烂。

    没想到紧接着吕蒙正,却又一个青年跟着鬼差飘然落下,众人都奇怪道:“咦,这是哪位宰相又死了,这么年轻,是张浚还是胡寅啊。”

    却见地府中阴气缥缈,但宗泽却自幼习武目力极佳,定睛一看,顿时肝胆俱裂,大叫道:“官家!”

    赵玖本来也是在好奇观望,听着一声,再好好一看,麻衣老者满脸皱纹沟壑丛生,一部白胡须飘洒胸前,大耳垂轮,悬鼻阔口,目如朗星,正是当年上元节里相见的擎天之柱,只比那时少了些枯瘦,多了点壮硕,脱口而出道:“宗留守,是你吗?”宗泽生前官拜东京留守。

    说罢赵玖大喜就要来相见,却见刚厉勇武的宗泽瞬间瘫倒,瞬间后如一头猛虎红了眼眶,吼道:“苍天啊,阎君啊,你们何其不公,官家短短一辈子,强国爱民,练兵雪耻,十二年间,连宫殿都不给自己修一间,你们竟忍心叫他青年早夭,断送我大宋大好局面,什么狗屁神仙,都是骗人的。”说着七旬老者竟然嚎啕大哭,却又死死抱着赵玖,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更说不出话来。

    章惇蔡卞想起早逝的哲宗,也是伏地哭的泪眼滂沱,怎么我们怎么倒霉,早逝的都是明君,二圣这种祸害居然还活着,天道不公啊!

    相公镇里那真是一片哀莫大于心死的浓浓悲伤,连感情好允许进来陪伴丈夫的相公夫人们都被这个气氛所感,悄悄抹着眼泪。

    弄得一边的鬼差看不下去了,用法门扩音道:“谁说你们这皇帝死了,你们整日里想念,恨不得一见,阎君开恩才许他魂魄离体一日,来与你等相见叙旧,再过六个时辰人就要还阳了,你们要不说话,我可带人去隔壁帝镇了,赵匡胤赵光义他们老稀罕这个子孙了!”

    这话堪比刹车按钮,顿时把宗泽消音,再看赵玖,千言万语,不住道:“好啊,好啊,官家长大了。臣可以瞑目了。”

    赵玖也是百感交集,宗爷爷的肯定,一度是他奋斗的目标啊,那个时候只要得到一点点认可,他都会高兴一天。

    殊不知赵玖乃是当之无愧的相公镇大熊猫,众人哪里能由着他宗泽占用宝贵时间,吕颐浩赶紧挤过来,道:“官家,都是臣的错,当初是想命韩世忠扒了燕云大族的根基,却忘了他这杀神脾气,乃至于过犹不及,南北离心让您为难。”

    赵玖赶紧说:“吕相公快别这么说,您当时都已经下不得床了,如何管他,再说近期是给胡寅弄得头大朝廷麻烦,但长远来看,未必不是好事。”

    吕颐浩还要再说,却被张所奋力挡开,争着道:“官家,臣无能,当年未能守住南京(今商丘).......”

    赵玖叹息道:“建炎二年,金人十万大军荼毒中原,张资政又有何办法呢?当真是张卿何为者,孤身镇归德。忠烈葬无处,行宫空有门。(节选自耶律冲哥书友诗集)当初就该和你说不要在意什么行宫的。不过今日一见,倒是了了一桩遗憾。”

    众相公都有些好奇,一时也不往前挤了,只听得赵玖说:“当年张资政殉国,朕想起未曾见过许多面,竟一时回想不起他容貌,心中遗憾,如今倒要记清楚了。”

    张所瞬间红了眼眶,道:“官家!”

    众相公几乎是齐齐顿住,无论是否见过这位的,都好似被使了定身术一般。

    赵玖反而笑道;“哭什么呀,对了,你儿子张宪本来给了荫官,可他非要去太学,准备下场考功名,现在已经与岳飞家的长女公子订婚了,岳飞你们还记得吧,宗留守和张资政真是给朕留了块宝玉。”

    ------

    他们这边君臣相见百感交集,殊不知阳间已经乱了套。辰时二刻向来是赵玖起床的时候,杨沂中穿戴整齐之后看主殿没有动静,就准备去叫醒官家。是的,他毕竟不可能真的日日值夜,毕竟谁也不是铁打的,一般是刘晏翟彪等六七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轮流来,最近又加了一个辛文郁。

    但是到了门口一战,顿时觉得不对,怎么应该值夜的翟彪不在外面守着,屋里居然还有一阵酒气和呼噜声。

    他推门一看,顿时傻眼,只见段智兴这个毛头小子正趴在案几上打鼾,喷出来的全是酒气,而赵官家则在床上好好躺着,就是脸有点潮红,想来是喝多了。

    杨沂中顿时太阳穴一跳,走过去也不管你是哪里的皇孙,一脚踹醒了段智兴,低声问:“怎么回事,翟彪呢,怎么是你在这里,官家喝了多少酒?”

    这话信息太多段智兴又还醉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着杨沂中的目光危险,还是赶紧说:“头儿,杨统制,那个官家说翟统领明天,不是今天要上场比赛,让他回去休息,外面都有守卫,我来值夜就行。然后他老人家失眠了,要喝点酒......”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下,杨沂中冷冷道:“去请太医来,顺便,把翟彪那王八蛋给我叫来。”

    别看御史宰执们整天请斩杨沂中,你问问在御前班直这个系统里,杨沂中这个名字代表着啥?

    段智兴打了个哆嗦,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全部被套入的,只觉得脾气不好但心眼不错的翟九哥可能要倒霉了,但出于求生本能还是赶紧跑了。

    杨沂中也不管他,喊来冯益,两人一起给赵官家打了洗脸水试图把人叫醒,奈何官家似乎醉的厉害,就是不睁眼。

    日头渐渐升起,比赛的时间也要到了,不少人觉得不对来了主殿外,得知翟彪正在被鞭打,官家喝酒喝大了,都有些啼笑皆非。只有韩世忠大大咧咧,“杨大郎就是太小心,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官家酒量又不差,若是不舒服,咱们等一会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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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梦入幽冥泪满襟(下)

    画面再转回地府相公镇,以王安石为代表的前代相公们自认为很有同理心地给了赵官家和几位臣子有一刻钟叙旧的机会,在赵官家兴致勃勃地告诉汪伯彦他儿子汪忆已经补了已经从知制诰转任淮西转运使,女婿赵伯药当官也非常顺利,终于忍耐不住,开始争抢和官家说话的机会,可惜啊,他还是晚了一步。

    狄青再次凭借武力值挤了进去,下拜道:“官家,青生前不能为王前驱,献敌酋于君前,实乃一大憾事。”

    赵玖定睛一看,果然是面若好女,只脸上一条刺青。想起这位大佬生前的不幸,难得升起同情,道:“狄武襄之勇武,不仅是朕,就是韩良臣,吴晋卿等西军后人也万分仰慕。我朝骑军都统曲端目下无人,却曾对朕说,若是让狄将军主持西夏之事,早就没有那什么大白高国了。朕也深以为然。”

    他自认为说的委婉,却没想到岳台那次讨论被实况转播了,赵官家怒问西夏弹丸之国,国朝二十次大军进取,耗也耗死了,难道说狄青这些人都是废物?史书都是假的?编史的都是狄家子?

    曲端这个不怕死的就回答,“编史书的都是韩琦和范仲淹的儿子,让狄青代替二人,西夏早就亡了。”

    所以相公镇中瞬间尴尬,狄青是不在乎韩琦这仇人如何羞恼的,但范仲淹提拔他于行伍之中,一直待之如弟子,却是不忍心他尴尬的。因此道:“官家,臣谢您赏识,铭感五内。但范相公建立城寨,也是文臣中的典范,并没有大的过失。”至少不知兵就不瞎逼逼。

    赵玖看这状态,怎么也觉出点味来了,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谁不知道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呢?于是赶紧道:“范文正公可在?怎地不来相见,朕还有话带来呢。”

    范仲淹多么有气节的臣子啊,听这话居然像小学生一样跑到跟前,行礼道:“臣参见官家,不知官家有何教导?”

    赵玖笑道:“范公一生纯美,大臣典范,朕拿什么来教导?朕曾对李纲李公相说,他是国朝养士百年之精华所在,是以能在天崩地裂时撑住读书人那口气,您虽未经大变故,想来也是如此人物。”

    这历代夸赞范仲淹听多了,但是明君夸你能一样吗?何况是把他一辈子心病人道毁灭了的明君,饶是范仲淹谦谦君子,也在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是习惯性谦虚。

    赵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之五世孙范一泓靖康中投笔从戎,转战太行后守滑县多年,现在已经是御营后备军副都统了。”

    吕夷简作为他多年的老对手,实在看不惯他这般得意,想着拼子孙我还拼不过你,忙在人堆里踮起脚道:“官家,臣吕夷简问圣躬安,不知臣之曾孙吕好问还好吗?”

    吕夷简没啥特殊的,但吕好问的祖宗还是让赵官家给了点面子,笑道:“他官拜公相,爵封申王,现在又创立原学孜孜以求,七十高龄打儿子也顺当极了。”

    不想他这一句话居然引爆了学术之争,吕好问他祖父,吕氏家学的集大成者吕公著就愤愤道:“这小儿混账,枉我多年教导,吕氏儒学为主兼入佛学淡泊之性,修德之要,莫先于学。君应以至诚待下,则臣下思尽诚以应上,上下至诚而变异未有不消者。结果他搞了个什么原学出来,什么天理为本,初成太极,太极猝然生阴阳,遂有天之原出,天之原既承天之理,遂成万物。开天辟地他是见了还是怎么着?”

    按说他埋汰自己的孙子,别人也管不着,包括赵官家。但谁让吕好问的原学虽然是个儒家变种,但是核心乃是知行合一,实践检验一切,更重要的是强行说自己是从王舒王那里得来的感悟,那王安石怎么能不管,何况两人新仇旧恨,当即冷笑道:“吕晦叔(吕公著字)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家子孙辅佐官家开创基业,那就证明他的理论就算不全对,那也是对国朝有益处的。反观司马君实去后,你独掌相国之位,除了对契丹使者耍耍嘴皮子,也没见你干出何等事业!做出什么名垂千古的学问!”

    蔡确补刀,也是冷笑道:“怎会怎会,吕相公当政时当时右司谏贾易因进谏直接诋毁朝廷大臣,明明该有司问罪,可人家就是秉持君子之道,便只罢知怀州而已。”

    赵玖都无语了,原学这个事就是个引子,他承认是自己搞出来的也没用。宋朝文华真是造极于五千年啊,好的坏的集大成于此。在人间,他可以靠着天子权威十年功勋压下什么新旧党争,但这些人活着的时候一辈子皓首穷经就争了个你死我活,兄弟反目,好友成仇,死了又加上一百几十年的辩论。能靠他说几句放下吗?还是省省力气吧!

    众人吵了几句,看他如此,也反应过来,这位官家就是靠着压下党争、偏用新党理念而重视武人,才得以团结力量才创下了他们从未想到过的功业,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说这个恶心人呢?没看宗泽吕颐浩已经怒目而视,准备护主骂人了?

    算了,一生求而不得的明主,能见一面已经是天幸,何苦叫他厌烦?

    他们或许不在意皇帝的贬官厌烦,但怕被一个正确的皇帝否定。

    因此固执如司马光,竟然也转移了话题,“官家,臣等通过鬼神知道您将有大难,这些日子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东南之地最为可疑。西夏旧地诸藩混杂,也不可信。必要时候,除恶务尽,万不要讲什么仁德,该杀就杀。”

    说的众鬼一人都惊悚了,司马相公你这立场不对啊,没被什么东西附体吧。

    司马光被盯的生气,怒道:“这般看着光作甚,刺王杀驾本就是乱臣贼子,合该人人得而诛之。既然连人都不配做了,还当什么士大夫,凭什么免死!”

    这逻辑得到众人一致认可。赵玖忽然就对李光无比放心了,他再怎么同情在野官员,这个问题上不可能比司马光还看不开吧。越是守旧派,封建君臣伦理就越看得极重。

    章惇看了这个老对头一眼,实在觉得,这老东西这么多年就这一句最像人话,也道:“司马……相公说的对,官家如今实乃大宋之腰胆玉柱,事关江山社稷安危,宁枉勿纵。我等虽尽力禳福,但还是请官家自己小心,千秋大业往往毁于宵小之手啊!”

    赵玖奇道:“什么事啊,要禳福?”

    众相公七嘴八舌解释一通,弄得赵玖一阵无语,自嘲道:“那可坏了,朕可是个刀劈道祖相的天子,不知道神仙给我设了多少坎儿呢?劳的诸位倾家荡产,你们如何过日子呢?”

    已经休息过来的吕蒙正相当看得开,笑道:“官家不需担心,这里可以自己种植庄稼,前些年贱内还养鸡下蛋以自足,年节子孙和朝廷都有祭品,还能过的比当年在寒窑里更差吗?”

    王安石想的更开,他是个不爱洗澡不爱打扮只要能吃饱就行的人,物质要求极低。因此点头后又道:“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官家还请防微杜渐,臣看到您把国家治理如此大好,能为官家做些事倍感光荣。”

    便是文彦博这等很喜欢享受的人都说:“官家,几位相公说的是,咱们吃点苦头不要紧,皇子尚小,您若出点什么事,于我们才天塌地陷呢。”经历过靖康之耻的人,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再体会这种感受了。

    赵普总算插上话,道:“就算我们这里的不够,官家也莫要担心。太祖太宗他们那里金银珠宝更多,还有历代娘娘们,臣大不了写封信去,请他们......关爱官家一些。据说各位先帝都很喜欢官家。”废话,有二圣对比,谁看他不是慈爱到能滴出水来。

    赵玖刚才听张所给介绍过几位主要宰相,但不幸实在太多还是没认全,见到大叔脸盲有点尴尬,到底是汪伯彦贴心,看出不妥,忙提醒道:“官家,这是我朝‘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忠献赵相公。”

    原来是这位,赵玖其实很想问他宋朝两位祖宗你到底忠于谁,还有啥是金匮之盟。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干笑道:“不必不必,朕自有主张,不必劳烦祖宗,你们也别在花钱了,留着与夫人好好过日子吧。”

    倒是一旁的鬼差提醒道:“喂喂,你们宋朝还没灭亡,宰相不能和君王过分来往的。何况你们太祖好像还等着揍你呢!”

    这话显然是对赵普说的,至于为啥,大家都是学过历史的人,就看着他尴尬就行了。

    卢多逊和他仇深似海,正想嘲讽,忽然听那鬼差又道:“好了,时候差不多了,你到底是凡人,不宜在阴间太久,速速还阳。”

    众宰相还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但却怕真的耽误赵官家身体健康,不敢再说,只是依依惜别,嘱咐他一定要保重自己警惕小心。赵官家则叮嘱他们别花冤枉钱了,好好过日子。

    至于听不听的,谁知道呢?反正赵官家坐飞机一般随着黑白无常嗖嗖往上升去,期间那白无常还是一样地问:“你就不怕自己真有生死劫啊?”也不多问问地府公务员。

    赵玖笑道:“从我爬出九龙井开始,一路上乱兵贼匪,女真铁骑,生死关头起码历经了几十遭了,现在我只担心这些相公们一番好意,不要为我被骗的倾家荡产才好。”

    黑无常冷面道:“你以为我们地府杻阳山的神仙是骗人的?”

    赵玖无奈,道:“两位,你说我如此不合理地出现在宋朝,现在又神奇地来了这里一遭,本着怀疑的态度不是很合理吗?”

    黑无常一噎,倒是白无常嘿嘿道:“信与不信在你,不过你的祖宗们可是很想念你,这次没少为你出血。将来过了这一劫,还是要来与他们相见的。”

    赵玖更加崩溃,“不要了吧,跟别人不好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子孙那个王八蛋赵构,就是个顶缸的。”

    白无常这回却不答话了,而是将他一推,道:“凡人还阳莫回头,鬼门关前不留头。赵玖去也!”赵玖只觉得脚下一踉跄、眼前一白,渐渐浮现出光明,同时太阳穴隐隐作痛,以至于他稍后才看清楚,韩世忠,杨沂中,胡闳休,刘晏,郦琼和李世辅......

    自己不就是夜里走了躺地府吗?现在人好好的,这是出什么大事了,怎么一个个的表情都这么吓人。

    结果韩世忠居然红着眼大喊了一嗓子,“官家,以后喝酒不能喝太多啊,你可吓死俺老韩了!”

    您再不醒,可真要出事了。

    第79章

    梦游归来看比赛

    赵玖还没搞清楚状况,神佑就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带着哭腔说:“爹爹,您怎么能喝这么多酒?您都昏迷了两个时辰了!急死我们了。”

    赵玖……那不就相当于睡了个懒觉,你们至于吗?

    至于,当然至于!你也不想想这一路上遇到的邪乎事,谁能不多想?

    原来,杨沂中等发现敷热毛巾、轻声叫都也没法让赵官家醒过来,哪怕是说一句醉话?心里就已经有点儿慌了,赶紧命令太医过来诊治。

    殊不知,太医也觉得有点儿奇怪,看官家脉象,分明就是喝醉了而已,按说就算是呼呼大睡,也不该这么沉,要不是还有呼吸脉搏,真有点吓人,于是问道:“不知昨夜是哪位服侍官家喝的酒,下官看像是酒毒之症,得先问问,才好下结论。”

    于是在外面被正在被刘晏教训的段智兴,又被提溜到隔壁的耳房去问话。

    这时大家已经觉得有点不大对了,纷纷走到前庭院子里,看着段智兴被提过来,已经听到一点风声的韩世忠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毛还没长全,竟敢教唆官家喝酒,若有事,休怪我的刀。”

    段智兴这时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闻言又是一个激灵,可怜他第一次离开家门,却也知道韩世忠和自家祖父平级之人。何况就那位被权臣高氏一手架空的大理国王,连自己爱妃整日被高皇后杖责都管不了,怎么看也比不上这大宋第一将的凶神恶煞、令人畏服。

    还是杨沂中拦道:“秦王息怒,还有话问此人,且为官家着想。”韩世忠这才把人放行。

    段智兴这乖宝宝按照记忆,答道:“二更左右,官家先是说睡不好,要喝点葡萄酒,让我……下官去找。下官不知道哪里有,就想起来母亲在我北上时给我带了一壶亲自酿的玉林泉酒,这是彝人习俗。就问官家愿意尝尝吗?官家很感兴趣,说什么少数民族物质遗产,叫下官拿来他要尝尝,还夸我娘酿造的好,这酒入口绵甜、柔和爽净。但过一会儿他还是没睡着,这时官家忽然说杨,杨统制把酒肯定藏起来了,让下官去后窖找找,果然有一坛黄酒,拿来之后官家喝的畅快,还让下官也尝尝。然后,然后我真的就不记得了……”只能说地府的幻术水平真是高超。

    杨沂中脸色变幻,我藏酒是为了什么啊?强压下打人冲动,咬牙问:“那两坛酒呢,拿来请太医检查。”

    段智兴虽然喝的晕晕乎乎,到底还没彻底断片儿,不一会儿就去寝殿内找到了,都还有残留。那太医虽然是位外科大夫,但是早年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一查就道没毒也是好酒,但愁苦道:“这泉酒纯美却是白酒,而黄酒性温。两者相克,官家只怕是患了酒毒之症。此病《金匮要略》有记载,夫病酒黄疸,必小便不利,其候心中热,足下热,是其证也。”

    韩世忠这时也实在忍不住走了过来,听的此话怒道:“谁有空听你说这些废话,就说怎么治,官家何时能醒。”

    秦王牌医闹把人家太医吓得一跳,赶紧道:“秦王见谅,此病需要为官家催吐,熬制瓜蒂散服用即可。现在下官开张药方,请杨郡王派人抓药。”

    那还有啥说的,御前班直行动起来呗。杨沂中曾经为了赵官家研习医理(就是他生病后钓鱼那次),知道瓜蒂散具有涌吐痰涎宿食之功效,主治欲吐不出。当时亲自盯着抓药捣碎熬药。

    结果这折腾了半个时辰弄好,杨沂中驾起赵官家,冯益等几人好不容易给他喂进去了。但是好一会儿了就是没见他吐出来。

    这下文武大员已经有些慌张了,连神佑公主也来了寝殿,对着段智兴怒目而视道:“就是你这小子陪我爹爹喝酒的,爹爹若是再不醒来,本宫……”说着居然无语了,想她千岁之尊,十五载人生,何时学会过威胁别人?

    韩世忠接口道:“公主放心,官家若有任何不妥。臣剐了这玩意儿和那外边的翟彪。”面对公主,韩世忠没有展露凶相,但谁听来,也不会觉得他干不出来。

    刘洪道觉得不妥,官家毕竟只是宿醉未醒,并未出事。段智兴是大理国皇帝嫡长孙,未来国主之位的继承人。大理国对宋又一向恭顺。虽然现为御前班直,视同皇宋臣子,但认真说来,他也只是执行官家的命令而已,并无大错,这样如果也要被喊打喊杀,岂不是会寒了周边列国的心?

    万幸赵官家似乎也觉得他想得有理,你看,这不是醒来了吗?

    赵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段智兴,地府服务周到,也让他看到了这段“记忆”。于是失笑道:“你们为难人家小段做什么,说到底,还不是这个朕这个官家不听话。快快松绑。”

    众人执行命令之余也不由得暗暗腹诽,官家,您还知道自己任性啊?殊不知道赵官家黄泉走一路,对他的殷切期盼让他心里受用,又说不出的难过,再见熟悉的人,君臣不相负的快乐,油然而生。

    不过,赵官还是家先把女儿哄回去,女大避父,这样子挺尴尬的。然后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啦?”

    “好叫官家知道。现在将将到了午时。”

    赵玖苦笑道:“贪杯误事,这次不仅吓坏了各位,今日的比赛可是耽误了。”

    韩世忠大大咧咧地道:“耽误也就耽误了,只有天下人迁就官家,哪有官家迁就别人的道理?”

    赵官家笑道:“良臣,话可不能这么说,且不说贺兰山论剑乃是军人荣耀,但说包厢票都已经卖出去了,总是要讲商业信用的。这样吧,等到为时候太阳不那么毒了,今日便先比上一场。”

    周围一众大臣赵官家保重身体,不要逞强。可是赵官家那是何等轻佻的性子,又怎么会答应呢?众人拗他不过,也只好下去准备了。

    过了片刻,赵官家感觉身体头痛无力感一阵消退,仿佛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暗暗想着,地府收尾还算不错。看着杨沂中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想着这番奇遇,有机会也不妨稍微分享给他听听,反正小杨口风紧。

    毕竟被王安石范仲淹尤其是宗爷爷肯定的感受还是很棒的。只可惜了,杨沂中的祖宗里没有相公。

    虽然迟到了半天,但是未时一到,赵官家一身红袍金带出现在高台之上,还是让宁夏甚至不少陕北人家激动不已,女眷幼儿更是悄悄窥视,真是比上场的辛文郁和翟彪、岳云和上官剑南还要万众瞩目。

    当然也有今日是半决赛的原因,要真是决赛,必然更受期待。

    裁判一声令下,两组对手行礼后立即摆开架势起手,都是真功夫比过来的,大家各有各的本事,一时还不能看出胜负。

    韩世忠这次挤掉了脱里,牢牢地守在官家身旁,本意是想盯着他,有任何不舒服赶紧叫停,请求官家回去回去休息。结果这武人脾气发作,过了一会儿还是被场上的‘刀光剑影’所吸引,扶着玉腰带点评道:“官家,不是泼韩五护短,只怕这次是上官剑南和辛文郁赢定了。此次金牌得主必然在二人中选出了,其中尤以上官剑南的赢面大。”

    赵久知道他本人也是出了名的好身手,勇冠三军不是吹的,沙场军营几十年厮混,眼光毒辣。好奇道:“良臣何以如此快下结论?”

    韩世忠可不敢在官家面前拿乔,赶紧道:“官家您请看,翟彪这小子擅自离岗,今晨挨了二十鞭子,带伤上阵本就吃亏。而辛文郁也不是孬种。至于岳小驸马,确实是天生将种,大有父风。但上官剑南的掌法仿佛铁砂一般。岳云却是使惯了棍棒或者铁锤的,没有兵器单论身手,自然就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赵玖好奇:“你执掌御营左军十年,怎么从没听你提过上官剑南这号人物?”

    ----小剧场番外----

    建炎十二年,西京洛阳。

    百里不屈除了“保护”太上皇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每一两个月都会去洛阳拜会一次河南尹李维,众所周知李维这厮和他哥一个臭脾气,只没有他哥挽天倾的威望,但是作为封疆大吏,他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是小小一个郑州团练使,却每次上门都被当做贵宾,书房闭门而谈,以至于李宅的门房一看他来了,向来直接放行。

    不过李维今天有些百感交集,见了人就道:“百里,你来了,正有好消息告诉你。”

    百里不屈心道,你这脸色可真不像是有好消息。结果李维却道:“刚接到官家密旨,他在宁夏路开办军运会赚了十万贯钱,有一些自然要留给宁夏这个穷地方,但是剩下的会以兵部的名义创立一个基金,专门给你们这些受过刀枪伤的老兵留用。”

    百里不屈奇怪道:“官家早就给咱们分了田地给了耕牛,又专门设立甚基金,者不是把人养成懒汉吗?”

    李维非常满意他的思想觉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是道:“你想岔了,官家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刀枪满身的人最容易老来久病缠身,尤其是寒症。这次军运会下来,他就像设立这个基金,专门给你们这些老兵夏天养阳,正所谓八月朔日收取摩墨,点太阳穴止头痛,点膏肓穴治痨瘰,比单纯治疗伤口又进了一步。因为河南地是最早的军屯之所,是以本官知道早些。”

    百里不屈一愣,内心中某种念头似乎有那么一点动摇。

    “百里,百里,你怎么了?”

    百里不屈回过神来,干笑道:“是路过伏牛山时,一个神神道道的老朋友跟我说此来有喜,没想到这厮居然说对了,一时有点失神。”

    李维道:“你是军伍,佛道之事不要太信奉了,不然怎么好好‘侍奉’太上道君皇帝啊。”

    百里不屈忙道:“大尹误会,那厮是个什么神道啊,乃是个屡试不第的州学生,说来也是郑州叶氏这种大家族的子孙,却每日只爱占卜,我因为受过其父母的一饭之恩,有些矫情而已。这人有点名气,叫做叶昆梧,现在又是教书又是算卦,说不定大尹也听说过。”

    李维却明显没听说过,道:“哦,倒是知道郑州叶氏捐家勤王,昆吾,乃古掌管冶铸之官,倒是个好名字。”

    百里不屈也只是找个由头,他跟这姓叶的也不是一路人,点头之交耳,非说自己是个拔鸭毛的,什么人啊!不是为了大业,怎么也得教训一番。

    不过却听李维忽然变了语气,道:“百里,建炎九年所托之事,可还记得?”

    百里不屈一紧,立马半跪下道:“李大尹可是要宣旨了。”

    李维示意他起身,又摇了摇头。是的,当年赵官家北伐前对父兄做了足够的安排,李维上任河南尹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若听到朕在北伐中不幸丧生,就去少室山上,让太上皇去见祖宗。”

    理由嘛,和吕本中被安排的初衷一样,是要彻底绝了李纲这等名臣和旧势力的瓜葛,所不同的是,李维接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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