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今天是初九。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不用再谨慎了,今天就狐假虎威。”骆宁整了整衣衫,在心里想。
她同丫鬟说,“先回吧,我更衣便来。”
骆宁简单换了件褙子与风氅,套上了丫鬟准备好的木屐,去了东正院。
雨细风摇,骆宁的裙裾被染了一层水汽。绣在裙摆的海棠,沾水欲滴,似活了般鲜艳。
她进了东正院,听到说笑声。
镇南侯也在。
穿着玫瑰紫妆花褙子的妇人,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洋洋:“……朝中无人不夸阿卓英勇。”
又说,“崔将军乃雍王母舅,听阿卓说,他愿意引荐阿卓去雍王麾下。如今雍王手执二十万军马,天下武将皆由他调度。能得他青睐,阿卓才算出头。”
镇南侯便说:“阿卓年纪轻轻封了从三品的骁骑将军,雍王说不定真能接纳了他。”
余太太喜形于色:“那真是菩萨保佑、祖宗显灵了。”
骆宁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敛衽行礼:“爹爹、娘、余伯母。”
余太太看向她,沉默一下,声音有点夸张:“是阿宁?越发漂亮了。”
侯夫人叫骆宁坐在她旁边,吩咐佣人给她看茶。
余太太却不聊骆宁,而是说起了白慈容:“方才在垂花门的走廊上,遇到了白小姐。
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似神仙下了凡尘。我便说,谁家得了她,好造化。”
镇南侯微愣。
他没想到余太太会这么说,眉头轻轻蹙了下。
侯夫人则笑道:“您缪赞了。阿容就是生得好些,其他都不值一提。”
“这姑娘家,就要生得好。生得好,是福气,家宅兴旺和睦。”余太太说,“我瞧着白姑娘,真是一顶一的好女孩儿。”
镇南侯已经听懂了。
余家居然改了心思,不想要娶骆宁,而是白慈容。
镇南侯自己娶商户女,没少被同僚暗中嘲笑。可他很清楚,商户女有多少价值。
她们只是出身低微,交际上略微欠缺。可论起她们的陪嫁、小意温柔,以及持家的本事,很多世家女比不上。
余家将军去世,余卓便是当家立户的男主人。
比起与镇南侯府联姻,余太太想要更实际的好处。
骆宁的陪嫁钱财,远远不及白慈容丰厚。余太太短视,她想要钱。
镇南侯有点不爽。
余卓才得了个官身,就敢挑剔镇南侯府了,岂有此理!
他又看一眼骆宁。
骆宁听了余太太这番话,本该气哭的,可她恬静坐在那里,慢慢饮茶,唇角始终有个淡笑。
“……阿宁,你在韶阳三年,怎么还回京了?”余太太突然问骆宁。
好像她就应该永远留在韶阳——可能侯夫人白氏也是这么想的。
余太太不等骆宁回答,又说:“那边山水好,怎么不在当地寻一门姻亲?”
骆宁笑道:“自己寻婚姻?这是什么道理,余伯母您教教我,让我学学你们余家的家风。”
余太太一愣,继而沉了脸:“阿宁这话何意?你在骂人。”
“不是您先开头的吗?”骆宁道。
余太太冷冷剐一眼她,看向侯夫人,直接给骆宁盖个不敬长辈的帽子:“弟妹,你们对我可有不满?”
侯夫人怒向骆宁:“阿宁,你成何体统!你在家里顶撞长辈也罢了,居然连客人也冲撞!”
“客人到我们家,说些冒犯我的话。娘,您当客人是看不起我?是看不起您和爹爹。”骆宁说。
一旁坐着的镇南侯:“……”
第051章
吵架,骆宁稳赢
细雨一直下,杨柳蒙烟,娇软不胜垂。
骆宁慢慢喝茶,看了眼庭院如雾境般的雨景,心情不错。
东正院内,安静了片刻。
镇南侯本就有些嫉妒余卓少年得志,只是考虑与他结亲,才没有表露。
偏骆宁挤兑余太太,镇南侯听得满心是怒。
不知该骂骆宁,还是骂余太太。
“……余大嫂,我看着余兄生前旧情,才请了你上门做客。你瞧不上镇南侯府,往后大可断了来往。”镇南侯语气森冷。
余太太赔笑:“侯爷言重了。我没说什么,是阿宁这孩子曲解人意……”
她真没想到,骆宁如此刁钻。
骆宁接了话:“我父母坐在这里,余伯母的每句话,他们都听到了。是否曲解,爹娘心里有数。”
“你……”余太太语塞。
镇南侯气更不顺,看向余太太:“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也没什么。”余太太支吾。
“之前两家口头允诺的婚事,你打算反悔了?”镇南侯问。
余太太:“不、不是这个意思。侯爷,是阿卓这个傻孩子,他没管住自己的心。
他把阿宁当妹妹,却与白姑娘互生情愫。我若不答应,岂不是棒打鸳鸯,叫两个孩子错过?
硬是撮合他与阿宁,阿宁不得幸福,侯爷也怪我今日隐瞒。我替阿宁想得长远,宁可得罪人,也要把话说清楚。”
骆宁失笑,直言道:“余伯母,真是好巧的一张嘴。颠倒黑白,搅浑是非。
既想要毁当年之约,又不肯认错,还口口声声为了我。怎么,我爹娘吃了亏,还得感谢你?”
侯夫人白氏简直听不下去,轻喝她:“阿宁,大人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娘,您是没把我当女儿。人家想要换婚,把我一个前途远大的未婚夫,换给您侄女,您都不在乎。”骆宁轻轻笑了,“不知道的,还当表妹才是您亲生的。”
又问余太太,“伯母,我与白姑娘,谁更像我娘?”
侯夫人豁然变色,几乎要拿茶盏砸骆宁:“住口!这是什么话,你也说得出口!没有半点孝道,你真该被天打雷劈。”
骆宁看看她,又看看镇南侯与余太太。
她轻轻笑了下:“娘,别生气。要是余伯母当您心虚,把这话传出去了,可怎么办?”
余太太:“……”
好一番挑拨离间。
白氏差点吐血,脸色难看至极,她颤抖着指向骆宁:“我怎么生了你这种畜生?”
骆宁闻言,似大吃一惊。
她面颊浮动几抹哀伤,“娘这样骂我,真叫我伤心。哪怕我胡言乱语,娘也不至于如此恶毒诅咒我。”
她站起身,“女儿先告辞。”
白氏急忙喊:“站住……”
她这么跑了,给白氏埋下一堆隐患,白氏的心不停乱跳。
她甚至怀疑,骆宁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骆宁去韶阳养伤的时候,才十四岁,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而后回京,也不过几个月。
白氏回神时,见余太太与镇南侯都在打量她。
她轻轻捂住心口:“我管不住她了。她恨我,怪我疼侄女。
天地良心,我何时厚此薄彼?她院里小厨房都有了,长媳院子里都没有,我还不够疼她?”
说着就抹泪。
余太太收回目光,心想:“阿宁不能娶。如此狡诈狠辣,难道娶回家当祖宗?”
比起自家娶媳妇,余太太并不关心镇南侯府的纠纷。
而镇南侯,自负他是白氏能选择的男人中最出色的,从不怀疑白氏。
再说,白慈容是余杭白家大老爷的原配嫡女,有名有姓有来历。骆宁用这种荒诞说辞,不过是为了报复母亲。
——这个女儿,有了点功劳就恨不能全家都给她上供。
“她还能有什么前途?凭什么哄着她?”
“阿容可以进宫做娘娘,阿宁呢?她能嫁个什么出息的男人?余家都看不上她。”
镇南侯将被余卓对比下去的不如意,都怪到了骆宁头上。
他们这厢各有心思,骆宁走出了东正院。
却在门口,瞧见了白慈容的丫鬟。
这个丫鬟叫碧云,以前服侍过骆宁的;骆宁离开时,她没有跟着去,很快投靠了白慈容。
“大小姐,大少爷叫您去趟外院的书房,余家小将军来了。”碧云笑道。
骆宁:“大哥叫我去,怎么是你来请?”
“正巧婢子在外书房。除了书童,大少爷跟前没人用,婢子就领了差事。”碧云说。
骆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