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为了目的,在她伤口再添新伤,又撒盐。骆宁重生后,几乎没想起这个人。
是他要回京的消息,传到了镇南侯府。
孔妈妈知道余、骆两家预备联姻的,特意去打听了,回来告诉骆宁:“余小将军明日回京,先去昭阳门献俘。再过两日,就能见到他。”
还说,“本朝二十岁封骁骑将军,又非皇亲国戚,余小将军是头一人。真了不得。”
骆宁便想起了前事。
身体微微蜷缩了下,她有点颤抖。是不由自主的,就像上次面对侯夫人时,心口在抽紧。
孔妈妈瞧见了,有点担心:“大小姐,您怎么了?”
看她的样子,非常痛苦,不像是兴奋或者激动。孔妈妈搀扶着她,给她顺顺气。
骆宁吸气、呼气,似把身体上残余的那些疼痛,都清理出去。
“我不想提到此人。”骆宁对孔妈妈等人说。
丫鬟秋华与秋兰都应是:“我们不提,您放心。”
孔妈妈也道:“都是老奴多嘴,大小姐勿怪。”
“不怪你,是我没有提前说。”骆宁道。
前世,余卓并没有娶到白慈容。他只是白慈容窃取骆宁县主封号的踏脚石。
得了县主,又有侯府撑腰,白慈容立志攀高枝。
可惜没有如愿。
高门看不上她余杭商户女的出身,哪怕得了个封赏,在高门眼里也轻如鸿毛。
而门第相当的人家,白慈容也看不上眼。
余卓苦心追求不成,回头打过骆宁的主意。
骆宁发了疯似的叫他滚。
可能他觉得骆宁半疯半傻了,不适合做主母,他母亲也不同意,他就去了北疆驻守。
后来没有他消息。
骆宁做鬼都没再见过他,可能封骁骑将军是他人生最风光的时刻,往后再无建树。
“看看热闹就行了。”骆宁道。
翌日,果然盛京城里都在谈论余卓封从三品骁骑将军的事。
镇南侯也忍不住羡慕。他封骁骑将军的时候,四十岁,已经算得上能力超群、出类拔萃了。
不曾想,余卓才二十。
“……你去和余大嫂商议,及早换余卓与阿宁的庚帖。”镇南侯对白氏说。
他口中的“余大嫂”,是余卓的母亲。
白氏也很吃惊:“余卓少年英才,本朝第一人。”
镇南侯有点嫉妒,酸溜溜夸了几句。
白氏去了蕙馥院,看着垂头丧气绣花的白慈容,悄声笑道:“你的好运到来了。余卓回京了。”
又把余卓的功绩,说给白慈容听。
“一年前他出发去南诏,不是还送了信物给你吗?”侯夫人问。
白慈容打起精神:“是。”
又有点不甘心,“姑姑,我真的只能嫁一个从三品的武将吗?”
“你姑父在他这个年纪,从四品,已经是满盛京夸赞。你可知此事多艰难?”侯夫人说。
白慈容想,这个人要先用起来。
她笑盈盈:“姑姑说得对。”
又道,“先看看他能否助我恢复名望。一旦我有了机会腾飞,万不能这样放弃。实在不行,就嫁他吧。”
“阿宁对他一番痴心。”白氏说,“可惜痴心有何用?男子的心,宽阔得很。”
白慈容想到这里,越发有了斗志。
哪怕她不是很想要,看着骆宁吃瘪、痛苦,她心情舒畅。
第050章
骆宁伶牙俐齿
三月初九,下了一场薄雨。春雨霏霏,被柔软东风裹挟,细细密密洒向庭院的嫩草与繁花。
阑珊中,春寒料峭,骆宁披了件薄风氅。
“……昨日热得恨不能换上夏衫,如今又冷得似入了冬。”丫鬟秋兰说。
秋华也说:“要翻出暖炉吗?”
她们没话找话,逗骆宁笑一笑,因为骆宁凌晨做了个噩梦惊醒,一直没睡,从早上起来就比较沉默。
任谁都看得出,她情绪不佳。
“不要暖炉。”骆宁接了话。脸上没有笑容,可声音轻快,并无太多压抑,“想喝点红茶。咱们煮茶吃。”
“好!”孔妈妈立马说。
骆宁便说:“不要加盐巴,加些牛乳和糖。”
孔妈妈微讶:“还能这样?只有加盐巴的。”
秋华与秋兰都笑:“可以加。”
“闻所未闻。”孔妈妈说。
“您听我的。”骆宁道。
孔妈妈去照办了。
一封茶,还是依照顺序,炙烤、碾碎,再筛罗,最后锅水煮沸后加入了牛乳和红糖。
孔妈妈依照煮茶入盐的习惯,只加一点点糖与牛乳;骆宁却喜欢韶阳的吃法,一口气倒了半杯。
煮开、煮稠。
骆宁请孔妈妈尝。
孔妈妈尝了,很惊奇:“茶味不改,牛乳味也不散,还甜。好喝。”
“我们在韶阳的时候,冯夫人的婢女送过两次,我们都觉得很好,就向她的婢女讨要了这个方子。”骆宁道,“红茶味重,非得如此才好喝。”
秋华和秋兰都点头。
也叫两个小丫鬟、两个粗使仆妇也进来,一人尝一小盅。
在盛京城里,贵的不是茶,而是牛乳和糖,下人极少能尝到这些东西。
几个人都夸好喝,极力赞孔妈妈手艺好。
孔妈妈便说:“大小姐,是否要送给老夫人尝尝?”
“老夫人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骆宁说。
这么一件小事,把骆宁身上淡淡的哀愁都冲淡了。
前世的今日,意气风发的余卓登门,也是下了这样的薄雨。天气反寒,风雨皆冷。
骆宁受了太多的委屈。侯夫人衣食住行上苛待她,感情上疏远她。处处踩着她,拔高表姑娘。
她那么急躁一个人,如何受得了?闹来闹去,她都怀疑自己疯了。
听闻余卓登门,她欣喜若狂。
恨不能他立马娶走她,带着她脱离炼狱。
可余卓比家里这些人更狠,一见面就痛斥她一顿。
骆宁心上最后一根弦断了,堕入了冰窖。
她的心,冷成了灰。
祖母还护着她。可祖母从未怀疑过白氏这个亲娘会害骆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骆宁仍是受尽了磋磨。
骆宁一直记得这一日。
做鬼后,她无休无眠,怡然自乐,也会回想这一天。
她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余卓身上?
若身在炼狱,唯有奋力向上爬,哪怕磨断了五指,也要去抓本就长在高处的藤蔓,让自己攀附上去,才能脱离苦海。
而不是,自怜自艾,指望伸向炼狱的手,可以拯救她。
这个时候朝她伸手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按住她,让她永远留在这炼狱里。
骆宁今生做到了。
她不奢望谁伸手捞她。
她冒着被雍王打死的风险,上门与他谈条件,牢牢抓住了机遇。
世人只会锦上添花,极少雪中送炭,余卓亦然。
文绮院内,主仆品茶,欢声笑语。
有人敲门。
小丫鬟披了蓑衣去开门,进来一位穿着桃红色比甲的丫鬟,笑盈盈行礼:“大小姐,来客了,夫人请您前去见客。”
骆宁问:“是谁?”
“是余太太,余将军的母亲。”丫鬟说。
骆宁了然,点点头。
她在心里估算一下日子。
雍王上次传信给她,说圣旨赐婚的日子是三月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