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嘉不懂为何他们都敢拦着自己,她只想快些见到母妃。她险些踩到裙摆,跌跌撞撞地走进内室,室中热得很,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腻腻气味。“公主,您快出来吧!”御前大太监董恩不敢凑近,小声呼喊道。
“何人在外?退下!”
永嘉站在石榴红床帐垂落的床榻前,听到这威严的声音,反而上前两步,掀开了床帐。
父皇母妃半坐着,身上披着绸被。父皇面上严肃,额角绷着青筋,瞪着自己。而母妃则是鬓发凌乱,红润的面颊上密密的细汗。永嘉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父皇,母妃,呜呜呜......”
她哭得十分伤心,薛贵妃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小脸:“芙蓉,怎么哭了?”
薛贵妃早就听到外边隐隐绰绰的动静,似乎是有人闯了进来。她推不开皇帝,随着脚步走近她才分辨出是女儿的,一时间又羞又急,怕女儿稀里糊涂走进来。
永嘉哭着摇摇头,看到和活人别无二致的父母亲,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强忍怒意和一丝羞恼,低声喝道:“把二公主带下去。”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立的宫女上前,垂着脑袋拉起永嘉的胳膊。永嘉用力甩开,怒斥道:“放手!”
皇帝声量比她还高:“永嘉,擅自闯宫,你要做什么?!”
第2章
第二章
“谢照?谢照是谁?”……
薛贵妃匆匆穿好衣衫,拉起跪地发呆的女儿。
“陛下,芙蓉这孩子怕是被梦唬住了,臣妾带她下去缓缓。”
她拉着永嘉走到偏殿,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贵妃眉心蹙起,担忧地抚了抚永嘉泪痕点点的小脸,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永嘉一头扑在母妃怀里,她泪珠止不住地掉,颤声问:“您为何要丢下儿臣自裁?可是有人逼迫您吗,您知不知道,儿臣也被人毒死了,儿臣好痛......”
贵妃听了第一句时只觉稀里糊涂,听下去就了然是女儿做的梦。她携起抽抽搭搭的永嘉,走到一人高的穿衣镜前。
“芙蓉,你看。咱们好端端的活着呢,听娘的话,一会儿喝杯热酪,在娘这里安睡一觉就没事了。”贵妃指着镜子里的身影。
永嘉人抬起泪眼,不由眉心一跳。镜中人是她,又不是她。她死的那年二十岁,已经成婚四年,是个娇媚的青年妇人模样。可镜子里的人身量比她矮一些,也瘦一些,面容娇怯含着泪珠。
她又看向薛贵妃。亲娘身上的馨香无比熟悉,可似乎也年轻了几岁。
“娘,今夕是何年?”她怔怔地发问。
“今年是武宣二十年。”薛贵妃看着女儿面露茫然,又添补一句,“今日是八月廿九。”
脑子嗡嗡作响,永嘉摸摸自己的面颊,是温热的。用力掐了一下,亦是有痛觉。
她婚后看过不少时人写的话本传奇,其中就有一本写的是一青年女子被丈夫和小妾合谋害死后,重新回到幼时的故事。
这样的怪事,居然不是编的,而且发生在了她身上!
她回到了自己十五岁,出嫁前的一年!
永嘉回过神来,立即道:“娘,你听儿臣说......”
中间那几年平平淡淡,最重要的是父皇驾崩后发生的事情。永嘉才开口说了几句,就被贵妃捂住嘴。
薛贵妃气得流泪,压低声音训斥道:“越长大越糊涂,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清醒,不像中邪了。皇帝驾崩儿子谋反这样的事,就算做梦梦见了,哪里能说出口?
永嘉急切道:“娘,儿臣说的都是真的!”
贵妃摇摇头:“住口!永嘉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疯话你对别人说了,就是死罪!”
母妃不信她,永嘉正要再说话,忽然见到皇帝已经穿好中衣走过来。薛贵妃连忙迎上去,抽出手绢抹了把眼泪。
皇帝沉声发问:“芙蓉是怎么了?”
“怕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满嘴胡话。陛下,您看给芙蓉做场法事驱驱邪可好?”
皇帝不信神佛,对此不置可否道:“先传个太医瞧瞧。”
说着,已经走到永嘉身边,低头问她:“芙蓉怎么了?”
“儿臣,儿臣做了一个恶梦,”永嘉忍住眼泪,“梦里父皇——”
她停了嘴,若她当真是回到了五年前,决不能说父皇驾崩的话。永嘉抽泣:“儿臣梦见自己被人害死了,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妃了。”
皇帝笑着摸了摸永嘉的头,果然还是小姑娘,做了恶梦就想来找父母亲的安慰。心里那点恼意飘散了,但面对突然闯进来坏了好事的二女儿,皇帝很不自然。
他对着薛贵妃道:“就做场法事吧,宽宽你的心!”
贵妃连忙谢恩,看着皇帝拂袖而去,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永嘉被宫娥搀扶着歇下,眼睛半张半阖。她听到自己的宫人进来告罪的声音,说她恶梦惊醒后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还未等到太医,倦意铺天盖地袭来。她很快就陷入了黑沉乡,前世的光景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
她不知道是谁要毒死她,是驸马王润,还是王家人?亦或是宫里的意思?
而五年前,父皇龙体健壮,皇兄没有后来那般暴躁易怒,自己也还没有嫁人。
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绝不会让自己最亲近的人,一个个死于非命。
从回忆中再次醒转时,她看着面容憔悴眼底青黑的母妃,撇嘴又有了流泪的冲动。
不是梦,她是真的回来了。
薛贵妃松了一口气:“芙蓉哎,终于舍得醒了。娘当真是急死了。”
永嘉昏睡了三日。若不是太医坚称公主一切无恙,且皇家寺庙的高僧信誓旦旦说公主定有后福,薛贵妃早就把伺候公主的宫人都狠狠惩罚一回。
“儿臣想喝水。”她轻声道。
贵妃张罗着喝水喂药,搂着女儿安慰了好一会儿,又絮絮吩咐了不准再说那日的胡话。永嘉乖乖点头,贵妃才有些羞赧道:“你父皇来瞧过你,他说你今年也十五岁了,已经到了能议亲的年纪。”
其实皇帝说的远非如此。好事被突然闯进来哭哭啼啼的女儿打断,皇帝来探望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永嘉,都觉得阴影还在。
他有些恼怒地问贵妃,公主十五岁了,难道一点人事都没教导过她吗?
又说大公主已经招了驸马,永嘉也到了年纪。
“你父皇是挑中了王......”
“不行!”永嘉不假思索地打断了母妃的话。
薛贵妃嗔怪道:“你这孩子急什么,王润此人,母妃都听说过他的美名。王氏世家大族,他去年十九岁就高中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修撰,你父皇很看重他。”
“不行。”永嘉低低道,想着该怎么回绝这门看似极好的亲事。
前世,王润待她是实在没话说的。她从前常常遗憾,为何自己和王润成婚四年都没有子嗣。
她从宫里回到王家,王家上下只有王润出来迎她,抱着虚弱的她一路回屋。永嘉有些恍惚,想起王润跪着求她好好活下去,不惜辞官想照料她。
这样的人,会给她下毒吗?
若嫌弃她一个罪人之妹是他入阁拜相的阻碍,何必还费心哄她?
王润在朝为官六年从未借过她的助力,对她一向温柔,可永嘉知道,他其实对外人心硬如铁。
永嘉微微摇头,无论王润是不是前世毒杀她的人,她都不敢再下嫁到王家。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如今想来,仍让她发颤。
薛贵妃见女儿瑟缩着不说话,凑近了看她又是泪流不止,不由有些心疼。她也舍不得女儿下降。
可皇帝发了话,且三公主只比永嘉小了四个月,若是永嘉不嫁,引得三公主也不好越过姐姐招驸马。
在薛贵妃看来,王润能点探花郎,自然是才学和样貌都极为出众。王氏累世家业,枝繁叶茂,王润的父亲在朝中亦是身居高位。这门亲事,比之皇后所出的大公主都毫不逊色。
未等薛贵妃发问女儿为何不愿,永嘉就抽抽搭搭地开了口:“儿臣梦里就是被王润毒死的,怎敢嫁给他?”
她装哭想惹母妃心软,但哭着哭着不禁悲从中来。
前世,父皇母妃都疼爱她,头上又有胞兄爱护。下降王润后,公婆慈和,驸马清俊专一,她用不着管家,也不用约束男人,日子舒心无比。
但就是这样富贵荣华了二十年,她的母兄都死了,她自己也被毒死了!
如今回想,自己从前当真是糊涂,一点主意都没有。许多事情她明明看出了不妥,却碍于自己是儿臣,是妹妹,不曾开口劝解。
回到了五年前,她不会再如前世那般了。
“梦里的事,都是反的。你能梦到他,说不定就是有缘分。”薛贵妃知道女儿没见过王润,怎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不想嫁才胡说的。
永嘉换了个理由,她坐起来,垂首说:“儿臣不喜欢那种书呆子,儿臣若要嫁人......”
她面上羞涩:“儿臣想嫁像父皇那般骁勇英武的男子。”
闻言,薛贵妃不禁笑了笑。她想,女儿不等听完名字就拒绝,想来是早已有了心仪的儿郎。永嘉出宫过,也跟着去过行宫狩猎,许是瞧中了哪个年轻武官,还拿父皇说事。
“芙蓉可是有中意的人选?”榻边没有别人,薛贵妃轻轻问道。
永嘉正陷在对前世种种的沉思中,良久才喃喃念了一个名字。
“谢照?谢照是谁?”薛贵妃茫然。
永嘉回过神来,谢照是谁?她自己都不了解,只是脑中倏地浮现了这个名字。
死前,她听说就是此人在叛军阵前生擒了她哥哥。京中勋贵重臣遍地走,她也不是个个熟悉。除了知道他是威远侯的次子,自小在边关大营长大,二十三四还未娶妻,其他一概不知。
女儿垂首不语,娇艳的脸颊微微泛红,薛贵妃笑道:“既然看中了他,母妃去和陛下说。”
“不是!”永嘉连忙否认,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永嘉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道:“您先别急,让儿臣再好好想想。”
薛贵妃点点她的额头,是默许了。她想起皇帝的另一桩吩咐,有些难以启齿。
见母妃嘴唇翕张,几次欲言又止,永嘉好奇问:“母妃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日......”薛贵妃说了个头,又说不下去了。
永嘉却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她也暗暗羞耻,知道自己是撞破了什么。想必是父皇母妃都以为她还不懂人事,想教教她。
“罢了,等你挑好驸马了,母妃再教你。”
闻听此言,永嘉噗嗤一笑,打趣道:“母妃还能因驸马之材施教吗?”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薛贵妃气恼地拧了拧她的脸,“你深夜在宫里乱跑,原本皇后娘娘罚你抄书,你父皇谅你年幼免了。等你病好了,该抄还是得抄。”
抄书而已,永嘉微微一笑,没有犟嘴。
薛贵妃怔了一怔,女儿好像病后就不太一样了。从前女儿就已出落得极美,带有少女的稚嫩娇憨,人如其名,惹人怜爱。但方才一笑,竟十分沉静,光艳动人,反而让人不敢逼视。
“好了,你先好好歇息。你昏睡的时候,皇后贤妃太子妃还有两位公主都来看望过你。”贵妃命宫娥上前端药,看着永嘉一口服下,又有些惊讶。
永嘉想起来了。去年太子就已经娶妻入朝,三月前就去了黄河巡视防务。而她胞兄如今还只是二皇子,父皇命他一道出去长长见识。两个皇兄都在外头,不然也会来看望她。
她不想见到皇兄,两个都不想,松了一口气。
却有另外想见见的人。
第3章
第三章
来人有着一张冷峻的脸,剑眉星……
永嘉在椒风殿里休养两日,已有了下床走动的力气。薛贵妃日夜陪着她,看她还是那副要时时净手吃了任何东西都要重新漱口的娇贵讲究做派。薛贵妃放下心来,女儿没变。
再不舍得,永嘉也不能在椒风殿中长住。风寒已经痊愈,宫女细致地给永嘉收拾东西。她依偎在母亲怀里,求道:“娘,儿臣想出宫一趟。”
“不准,”薛贵妃想也不想,“你这个年纪,哪里还能去外边乱跑,惹人耻笑。”
她担心永嘉是要出宫和那个谢照私会。名字她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家子弟。
永嘉气结,嚷嚷道:“儿臣只是想出宫看舅舅一家!”
不论是梦里,还当真是前世,舅舅一家人都受牵连被处死了。可怜她和离归家才半年的表姐......永嘉不亲眼看到她们还好好的,心下难安。
薛贵妃狐疑道:“当真?”
永嘉正要撒娇求情,就听宫娥通报两位公主来看望她。薛贵妃让她们进来,看着一脸委屈的永嘉,明知道她多半是装的,还是说道:“罢了罢了,你老老实实抄十遍《金刚经》,出宫后除了你舅家,再不准去其他地方。”
闻言,永嘉笑道:“就知道娘最好了。”
话音刚落,大公主和三公主就进来,对着贵妃见礼。永嘉有些怅然,武宣帝只有三个女儿,皆是两年内出生的,命她们十岁后就同居一宫。
只那时都已经懂事,明白三人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宫中一后二妃虽然不曾斗得乌眼鸡一般,却也称不上娥皇女英和睦无间。加上三姐妹性情不投,永嘉和她们二人关系平平。
大皇姐今年嫁回了皇后娘家,坐在永嘉身边问她身子如何了。姐姐永清性格端庄自矜,永嘉对她不亲近但很敬重,一句一句地答话。而妹妹永泰喜怒无常,永嘉对她一直是她要如何就如何。眼下气氛和睦,她也笑盈盈地和她们说话。
等回了公主住处兰台殿的含卉居,永嘉坐在暖榻上出神。
身边一静下来,她就忍不住想哥哥为何会谋反,她要如何避免后五年后的死劫,还有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婚事。
本朝女子婚配多在及笄之年,永嘉今年五月过的十五岁生辰,前世就是暮秋时节给她定了驸马人选。
一想起那个清俊身影,永嘉手指甲不禁牢牢紧握,掐进掌心肉里。
“公主,您怎么哭了?”杏月连忙放下手中茶壶,给公主擦眼泪。
原来她流眼泪了啊......永嘉任由杏月轻柔地给自己擦拭,嘴角却是浮起一抹冷笑,看得杏月胆战心惊。
“下去吧。”她瞥了一眼随口说道。前世杏月意图勾引王润,偷偷跟着进去服侍沐浴,被王润赶了出来。她当时和王润成亲才三月,只觉自己在驸马面前丢了大脸,就让嬷嬷将杏月逐出去。她之后如何,永嘉还真不知。
永嘉思忖片刻,决心还是先留着她,至少她如今还是一心一意服侍她的。
薛贵妃当永嘉着急去舅舅家玩耍,会让宫女代抄,已经做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准备。不料永嘉却是认认真真在寝殿内,不曾假手于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永嘉停笔,忽觉顿悟。
死后重生的奇遇,岂是人人都能有的?若是沉湎在前世阴影里,何必重活一次?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和王润有所姻缘,何苦再常常想他?
只可惜皇帝绝不会准她不嫁,她还得费心择一驸马。
精心抄了几日经书,永嘉便去了椒风殿。她笑嘻嘻的,一副要出宫撒欢的模样。贵妃无奈点点她额头,吩咐自小照料她的内监嬷嬷都要看好她,又命人传话给她的护卫队头领,务必保护公主安全。
永嘉不想大张旗鼓地出宫,回寝居换了一身藕荷色蝶恋花锦缎衣裙,也没带容易被人看出身份的内监。只带了护卫十人和两个宫娥,就出宫而去。
薛贵妃入宫前,是桥南街上薛家糕点铺的姑娘,跟着兄嫂生活。因为生有倾国之姿,从不抛头露面以免麻烦。十四岁那年偶然来铺子前面一趟,就被恰好微服出宫的皇帝瞧中,带回了宫。
皇帝考校过贵妃兄长的才能,知道他确实只会做点心,便授了他一个三品的文散官,命这一家人安心过富贵日子,不准给贵妃惹事。
永嘉知晓舅舅最是忠厚,阿谀奉承还有行贿的人那么多,前世一直不曾在宫外张狂过。
她见了舅舅舅母,表哥表嫂表侄儿,还有尚未出嫁的表姐,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在薛家用了午膳,永嘉和表姐薛柔一道午歇去了。薛柔长她一岁,还未定亲。她继承了薛家女的好容貌,和贵妃永嘉那等娇美有所不同,一双杏眼雾蒙蒙的,林下风致,清丽绝世。
她这样美貌温柔的表姐,前世嫁了一个二甲进士。永嘉不舍得表姐去穷乡僻壤受苦,托了关系让表姐夫去京城不远的太平县上任。谁料表姐每每回娘家都是郁郁寡欢,一回被永嘉逼问才知那人吃了表姐的软饭却对她十分不好,还在外养了娼.妇。
永嘉气极,原想进宫告状,被薛柔劝下,只说要和离。
前世表姐定亲出嫁就挺晚......永嘉压下对古怪之处的不解,闲话几句后正色道:“表姐,你可千万不要轻易定亲,一定要让我娘把关过。”
薛柔没想到她忽然扯到婚事,羞红了脸:“芙蓉你胡说什么,哪有做妹妹的打趣姐姐亲事的。”
永嘉叮嘱道:“总之,一定要让我知道你想嫁给谁。”
薛柔愣了愣,看着永嘉脸蛋上严肃神情,不由一笑,伸手挠她痒痒。永嘉最怕痒,忍不住笑出声,又挣扎着翻身去挠薛柔。
表姐妹笑闹不停,卧房里传出一阵清脆和娇柔交杂的笑声。
傍晚时分,永嘉提出告辞。薛柔拉着她的手,温声细语道:“你在宫里不用惦念我们,我知妹妹也快要选驸马,日后不便出宫,我会和娘进宫请安。”
永嘉笑着点点头,和舅舅舅母道别后坐上青帷马车,却并未回宫。
她哥哥是乱臣贼子,永嘉心里真是恨极了他带累一家人。而对于她那日脱口而出的名字,永嘉更是十分好奇。她哥哥不好读书,但武艺不俗,又很是强壮,能擒住他,必然是个极有本事之人。
前日,她就让向公公去外打听了一回谢照此人。
永嘉记得不错,谢照果然自小就在庭州长大,两年前才回到京城。他出身武将世家威远侯府,十八岁就已经当了正四品的神龙卫千户。
神龙卫是皇帝亲军,并不是靠祖上荫封和托关系走人情就能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