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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可沈听择只回一句我想你了,然后顿两秒,补齐主谓语,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裴枝,我想你了。”

    有那么一瞬,裴枝恍惚回到了那年。

    这话裴枝也说过,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沪市。

    我想你了,所以我来见你了。

    ?

    76、私奔

    这趟东京之行因为沈听择的到来变得没那么冷了。

    那晚后来,

    街头好像飘雪了,不大,落在肩头很快就能化掉的那种。两人没急着回酒店,

    就手牵着手在街头慢慢逛着,

    路过一家商铺时,沈听择进去给裴枝挑了条围巾,复古格纹款的,很衬她,

    又俯身帮她戴好,打量两眼后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

    说我老婆真漂亮。

    他的声音沉在四周的人潮汹涌里,那么低又那么重。

    裴枝就这么看着沈听择,

    他微微弯着腰,

    肩身依然很正,

    被霓虹灯笼着,帅得不行,

    心动死了。但两秒后她还是推了推他的肩膀,笑着嗔他真的很不要脸唉。

    沈听择闻言搂着她的腰,

    往上一提,

    两人鼻尖的热息搅在一块儿了,他不以为意地哼笑,

    说要脸哪有要老婆重要。

    服了,

    也认了。

    只要是他。

    当晚八点,

    沈听择跟着裴枝进了她的房间。狭小的单人间一下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温馨又暖热,

    两人的行李箱摆在一起,

    浴室的热气升腾又弥散,

    昏黄的床头灯开着,裴枝坐在镜子前抹着护肤品,头发还是只愿意吹到半干,搭在肩头,浸湿了单薄的领口。

    沈听择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深呼一口气,揉了揉脸,他起身走到裴枝身后。

    最后一滴精华被掌心搓热,裴枝感觉到后颈有一阵细密的湿濡,上脸的动作顿住,她抬头,从镜子里和沈听择对上眼。

    什么都不需要说,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二十分钟后做完前戏,沈听择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在异国他乡的寒夜。这一回他特别温柔,指腹贴着她被汗打湿的额头,直勾勾地看她,把掌控权完全交给了她。酣畅淋漓的一场结束,裴枝趴在沈听择耳边说很喜欢这种被他占满的感觉。

    嗓音又软又媚,带着明显的情动,她似乎还不知道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沈听择最后那点良心被彻底磨掉,他拽着裴枝想抽离的脚踝,勾着她的小腿,重新压了上去。

    这一夜裴枝连雪是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正式峰会在第二天下午开始。

    裴枝睡到中午才醒,那时沈听择正坐在阳台上开视频会议,带着蓝牙耳机,大概是怕吵醒她,声音压得低,有种难言的性感。痞气全收了,眉眼沉肃。

    那一刻,裴枝意识到,他从来不是嘴上说说。

    他一直在给她铺着后路,让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追寻月亮,永远用不着向六便士低头。

    于是当天十一点四十七分的时候,裴枝长草的社交平台更新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不算晴朗的天,一夜的积雪还没消融,整个画面显出一种冷色调的胶片质感,有男人侧对着镜头,低垂着眼,被光晕朦胧了轮廓,但抵不住骨相优越。

    关注她账号的人不少,照片发出去没多久就有粉丝问她是男朋友吗。

    裴枝只回了五个字:是我的缪斯。

    沈听择是在十分钟后刷到这条动态的,他点了个赞,然后关上电脑走到床边,笑着问她睡醒了没。裴枝点点头,伸手说要抱。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更乐了,两手圈住裴枝的腰,把人抱起来,“做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裴枝看着他,“我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你比我先走了。”说着,裴枝别过脸,没让沈听择看见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她缓了会,才又转回来,盯着沈听择,带了一丝威胁继续道:“你得长命百岁,听到没,我可不会给你守寡。”

    那会儿房间静得呼吸可闻,阳光微弱,透过云层斜斜地照进来,沈听择把裴枝按进怀里,没去看她的眼睛,低声叹道:“用不着你给我守寡,我要真先走了,你该找下一个就找,也趁早把我忘了,知不知道……”

    可话没说完,被裴枝打断,她抬起头,眼睛是红的,语气却是凶的,“忘不了的,除了你,别人我看不上。”

    四目相对,沈听择妥协地笑了笑,费了点心思把人哄好,才带着裴枝下楼吃饭。

    酒店提供的午餐是自助,正宗日式口味,但裴枝吃得不多。沈听择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把裴枝送去会场后,直接找地方租了一辆车,花了两三个小时赶到横滨中华街。她爱吃的那几样菜他都清楚,食材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太阳也快要落山。

    又踩着油门赶回会场,裴枝的微信刚好进来,问他在哪。

    他回了你转身三个字,又按了下喇叭,然后就看见站在写字楼下的裴枝握着手机,不明所以地转身,脸上有点懵,还有点可爱。

    上车后第一句不出意料的是问他哪来的车。

    沈听择正研究着热空调怎么开,随口答道:“租的。”

    裴枝歪着头看他,“我还以为沈老板又特别豪气地提了一辆新车。”

    沈听择闻言动作顿住,像在思考她说的可行性。

    裴枝直接看笑了,说你可千万别当真,省点钱好吧。

    热风终于嘀的一声开始往外输送,吹得裴枝很舒服,她往椅背一靠,就听见沈听择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反正钱最后都花你身上,我省什么。”

    接下来几天,裴枝见到了从英国飞过来出席的罗世钊,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一袭墨绿旗袍,雪肌乌发,挽着髻,江南水汽的温婉快要从眉眼间溢出来。

    和神色冷清的裴枝面对面站着,反差有点大。

    那姑娘是个日籍华裔,也是这次罗世钊的助理兼翻译,她先伸手,向裴枝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佐藤裕子。”

    “你好,裴枝。”

    “我很喜欢你的雕塑作品,尤其是《Savior》,很震撼。”

    裴枝宠辱不惊地回了句谢谢。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裴枝转过去和罗世钊说话了,佐藤裕子礼节性地后退一步,隔着半米的距离,视线仍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圈内的新起之秀。

    晚宴大厅的光线明亮,她站着,在人群中近乎耀眼的白,五官挑不出毛病,体态也特别好,颈部线条很直,天生带着一股冷淡疏离的气质,好像天塌下来,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佐藤裕子觉得,这样的人要么足够强大,要么就是拥有天塌下来也有人帮她顶着的底气。她不知道裴枝属于哪种,还是两者都有。

    那天晚宴裴枝跟着罗世钊见了圈里的另外几个大人物,打了交道,酒多喝了几杯,结束的时候没醉,但有点晕。她给沈听择发了条消息,就靠在大堂里等。

    佐藤裕子受罗世钊指示,匆匆下楼打算送裴枝回酒店,但在电梯抵达一楼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外面飘雪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见五米之外,裴枝正被一个很高很帅的男人抱在怀里,特别乖的,是过去长达两个多小时里,从未露出的一面。男人皱着眉,贴着裴枝的额头大概是在问她难不难受,裴枝摇头,然后手心里被塞进了一瓶牛奶,应该还热着,瓶身覆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两人走出几步,牛奶也被喝了一半,裴枝被男人搂着腰吻住,在大堂不易察觉的角落,在大雪纷飞的陪衬里,看得佐藤裕子一颗心砰砰跳。

    她突然也好想谈恋爱。

    两人没亲多久,但亲得很深,裴枝的脸好像更红了,不是酒后的醉意使然。

    她都懂的。

    佐藤裕子没再看下去,转身回了楼上。

    但她没想到会和那个男人有了很快的一次正面交道。

    那是行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罗世钊受邀到东大去做讲座,裴枝也去了。一切流程都很顺利,结束后罗世钊请她们到大学旁边的寿司名店吃饭。

    正值午后,太阳当空,很暖,人也很多。

    三人围坐着,也没分什么地位尊卑,谈天说地,气氛很融洽,如果不是隔壁桌那个傻缺少根筋就更好了。

    那时罗世钊正聊到非常经典的电车难题,兴许是看到窗外沿街踢球的小孩,他换了个问法,但换汤不换药:“如果你驾驶一辆火车,面前有两条道,一条废弃轨道,有一个小孩踢球,另一条正常轨道,有五个小孩踢球,你撞哪个?”

    这个问题,大多数人会选那条废弃轨道,选择牺牲一个,保全五个。

    佐藤裕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答的。

    罗世钊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她听见杯沿碰到桌面的一声脆响,裴枝放下玻璃杯,不紧不慢地说:“我撞正常轨道。”

    佐藤裕子愣了下,抬眼看向裴枝。

    “废弃轨道上的小孩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五个明知道在正常轨道上玩会有危险,却还是这么做了的小孩,他没有义务为别人牺牲。”

    罗世钊示意她继续。

    “换句话说,如果正常轨道上没有那五个小孩,废弃轨道上的小孩根本就不用面临这个定义的危险,如果他愿意牺牲,那我没什么话好说,确实值得赞颂,但如果他不愿意,就别道德绑架,那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霸凌么?”

    室内的地暖,却压不住佐藤裕子起的那点鸡皮疙瘩。她看着裴枝说完这一大段话,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又喝了一口。

    可下一秒,意外发生得很突然。隔壁桌那人起身,拉着椅子看也不看地往后一退,整个人撞到了背对着他的裴枝身上,手里玻璃杯没拿稳,翻了个彻底。

    裴枝的大衣从坐下就被脱了搭在椅背上,没被殃及池鱼,但内搭的衬衫被浸透,好在只是清酒,没污色。

    那人见状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道歉的态度倒还算诚恳。

    裴枝微皱着眉,摆摆手,自己拿起餐巾纸简单擦了两下,然后起身往洗手间走,看了眼跟着进来的佐藤裕子,没说什么。

    纽扣一粒一粒解开,衬衫一寸一寸离开身体,佐藤裕子站在裴枝身后,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看到了裴枝白皙的肌肤,紧实的腰线,和青紫的指痕。

    她又懂了,脸色泛起薄红,以至于从没哪一刻觉得洗手间这么逼仄,连呼吸都要屏起来。而后随着水声哗啦,她才终于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问:“我去帮你买件干净的衣服吧,来的路上我看到旁边就有个商场。”

    裴枝冲洗动作没停,“不用了,谢谢。”

    “你不用觉得麻烦的,很近的,就在旁边……”

    裴枝笑了下,打断她,“我已经叫男朋友送过来了,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出去拿一下。”

    佐藤裕子滞住,“哦,哦好的。”

    就这样共处了二十分钟,中途没人进出,很安静的,裴枝没说一句话,佐藤裕子还不动声色地停在她的腰间看。淤痕有点深,但应该不疼。

    在第二十一分钟的时候,裴枝的手机响了。她扫一眼来电接通,淡声嗯了两次,然后看向佐藤裕子,朝那头说一句我让朋友出来拿。

    佐藤裕子立马会意,带上门出去。

    穿过店内大堂,推开卷帘,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马路边上的男人。

    他正对店门站,低着头在回消息,垂下的左手夹着一根烟,烟雾从他的手腕漫到肩膀,最后被风吹散。旁边有经过三两个女高中生,不小心被烟味呛到,咳嗽两声,他就立马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摁灭在垃圾桶里,也随着这个举动,他抬起头,和她对上视线。

    那晚被夜色迷蒙的一张脸见了光。

    比她想象的还要帅,哪种审美来看都会觉得惊艳的程度,就像在街头拍摄杂志的男模,瞬间惹来路人注目。可她又比谁都清楚,他出现在这,只是以一个来给女朋友送衣服的男朋友身份。

    沉一口气,她快步走过去,和男人打了招呼,“你好,我是裴枝的朋友。”

    男人客套地笑了下就算回应,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神情才有些松动,没那么冷了,“衬衫、内衣都在里面,麻烦你带给裴枝,脏的就让她扔了吧。底下还有一杯红糖水,麻烦你叫她趁热喝。”

    佐藤裕子接过,立马就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分量,她想那杯红糖水应该不少。寒风吹拂,她点头应下,“行,我会转告的。”

    交代完这些,又看着她重新进店,男人才转身离开。

    佐藤裕子拎着袋子回到洗手间的时候,裴枝正靠着墙壁接打电话,“还行,没那么疼……吃完就回来了。”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她笑了笑,“沈听择,你就嘴硬吧。”

    佐藤裕子走近两步,把袋子搁到光滑的大理石面上,想等裴枝挂了电话转达,但隔着半臂的距离,她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从听筒漏出来的男人的低笑,混着电车里的嘈杂,显得禁忌又刺激,让她嗓子都有点燥。

    他说:“我哪儿硬你不清楚么?”

    偏偏裴枝不以为意的,连半分波动都没,似乎是习惯了,也更像是高手过招。她懒洋洋地翻着男人送来的东西,慢悠悠地回一句,清楚啊,还喜欢得不得了。

    佐藤裕子耳根也开始发烫。

    她二十三了,不是未经人事,但就是被这对小情侣的一来一往撩得特别燥。

    特带劲的感觉。

    是她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挂了电话,裴枝给她递来一个抱歉的眼神,虽然不太明白抱歉的点在哪,她把男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一遍,裴枝边听边拆着内衣的吊牌。佐藤裕子这才注意到,裴枝手上这件,和她身上的,是同一个大牌系列的,都挺贵。

    紧接着裴枝就当着她的面,没避讳地解开脏的,换了新的。又把勾住的头发拨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将衬衫重新穿好。

    两人出去的时候罗世钊已经喝完了一壶清酒。他打量着裴枝的新衣服,似笑非笑地问一句男朋友也跟着来了啊。

    裴枝没否认,又若无其事地吃起凉了一半的叉烧饭。

    “我听说,是沈家那个?”

    裴枝不置可否。

    罗世钊眼底的兴味瞬间浓起来了,他捏着酒杯隔空朝裴枝敬了一杯,“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能把沈听择吃得这么死,又能平庸到哪儿去。

    佐藤裕子没心思去听他们的哑谜,满脑子只剩下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和裴枝发间很淡的香味。

    只要一旦交融,就会发出剧烈的化学反应,燃着旁观者,烧着彼此。

    然后共坠深渊。

    -

    东京之行结束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又是一场漫天大雪,两人先没回北江,而是改道去了趟富士山。

    到达山脚时,雪停了。云层散了,太阳露出来,被雪覆盖的银白山脉瞬间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线,风很大,吹着路边消寂的樱花树。

    周遭的游客都在感叹自己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美了。

    那是画家画不出,雕塑家也雕不出的。

    裴枝被沈听择牵着,走过一段栈道,视野更开阔起来。面前是一片湖,在这片冰天雪地里也没结冰,湖面透着琥珀般的深蓝,有种触目惊心的壮美。

    “喜欢这儿吗?”沈听择在身后问。

    裴枝答得毫不犹豫,说很喜欢。

    “喜欢就好。”

    但这一句低低的喟叹很快被风声盖住,裴枝没听清,转头刚想要问他说什么,下一秒整个人的动作迟缓了起来。

    她看到沈听择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四四方方的,不用猜都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再到看着那个时常吊儿郎当,但身段从来都挺拔的男人缓缓单膝下跪,心跳越来越快,眼眶也酸胀得厉害。

    风吹得更尽兴了。

    沈听择垂眼把盒子打开,抬头看着裴枝笑道:“上次你问我是不是要求婚的时候,我其实是有冲动想就那么直接把你套牢的,但又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对,戒指连一颗钻都没,我老婆不能受这委屈。所以该有的仪式,一样不能少。”

    停顿两秒,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裴枝,你愿意嫁给我吗?”

    裴枝站着,脖子上戴着他买的那条围巾,风是冷的,她却整个人泛着热。眼角的泪无声地滑,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动容。她伸手,“还等什么呢?”

    沈听择也笑,他把戒指拿出来,套进裴枝的左手无名指,又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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