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接上话,萧云彰告辞去,乔云云命丫环,半开花窗,灭了熏香,再备下案酒,不多时,进来一男子,穿青绿锦绣服,拉把椅子,坐到桌前,不是旁人,正是锦衣卫千户魏寅。乔云云笑脸相迎,道了万福,魏寅就问:“萧云彰与你说了甚么?”
乔云云给他斟茶,笑道:“你怎不问,他对我做了甚么?”
魏寅吃茶道:“我管不得这许多。”
乔云云放下茶壶,作恼说:“恁得无情汉子,你走,勿要来烦我。”
魏寅道:“他能把你怎地,除非你自己愿意。”
乔云云转怒为喜,抬手轻挽乌云,想想道:“那萧爷好生奇怪,付了梳笼钱、半年包银,吃宿在我房中五日,却是半点不沾身,只说对我无兴致,我倒不服气,论这容貌、这身段,哪点不如人?”
魏寅道:“他那小娘子,生得雪白娇艳,确是胜你一筹,珠玉在前,瓦石难以入目。”
乔云云道:“蚊虫遭扇打,只为嘴伤人。且就我忍你,换个姐儿,非把你连棍夹棒、打出房去。”魏寅不由笑了。
乔云云追底问:“你怎晓她长甚模样?”
魏寅自倒酒道:“城门巡察时,见过一面。”又道:“莫说这些废话,捡要紧的说来。”
乔云云知他脾性,正经将经过细细述一遍,说道:“他让我帮他一件事,日后款待士大夫、或去官家陪筵时,留意他们说的话,捡要紧的,讲给他听。”
魏寅道:“你没问为何?”
乔云云道:“问了,他说经商者,最忌消息不灵通,尤其官家的。”
魏寅不语,乔云云道:“他可值得信任?”
魏寅道:“他弃文从商,认贼作父,十数年下来,好物难牢,初心易改,或早与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还得谨慎行事,从长计议。”
乔云云没再多话,魏寅吃过酒,在她房里歇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萧云彰的马车,隐在巷道内,不多时,萧乾匆匆奔来,禀报道:“爷走了,小的一直躲在柱壁后,看见个锦衣卫,进了乔云云房中,面貌甚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萧云彰猜道:“千户魏寅。”
萧乾拍手道:“没错,就是他,魏寅。”
萧云彰想了会儿,荡下帘子道:“走罢。”
萧乾忙跳上车,往清平县方向驶去,路中不表,待抵达宅子,进了门首,萧云彰不急回房,交待萧乾:“我身上一股脂粉气,你去房内,拿换洗衣裳来,我在客院净房。”萧乾应承走了。萧云彰往客院净房,洗浴一回,抹拭干净,萧乾送来衣裳,萧云彰换上,看萧乾嘿嘿笑,问道:“笑甚?”
萧乾道:“奶奶问哩。”
萧云彰道:“问了甚么?”
萧乾一字不拉说了。萧云彰想,这官家女,年纪不大,心眼一百个。忽然脸色微变,朝后房快去。
再说林婵,自是不信萧乾的话,转念叫小眉,去请车夫萧荣、萧华,片刻后,萧荣、萧华来到跟前,作一揖问:“奶奶有何吩咐。”
小眉道:“奶奶有话问,你们据实禀来,若胡说八道,各打三十棍子。若讲得好,各赏一串钱。”
萧荣、萧华忙跪下道:“奶奶想问甚么,当如实说了。”
林婵问:“爷这几日,谁驾的车马?”
萧华道:“是小的我。”
林婵问:“你们去了哪里?这几日宿在谁家?”
萧华道:“四日前一日,五更时分,小的驾马,带了九爷和萧乾,回到京城,往正阳门方向驶去,再转到粉子巷,在怡花院门首停下。九爷下了车,虔婆出来接迎。”
萧荣咳了两声。林婵笑道:“你尽管说,后来呢?”
萧华道:“小的往后院置好马车,虔婆给了间房,吃宿皆在里面,直至今日晌午,才带九爷和萧乾回来。”
林婵想想道:“你别耍奸,爷住谁房里,纵没亲眼见,也能听得一二。”
萧华只得道:“爷梳笼了个妓儿,这几日一直待在她房里。”
萧荣又咳两声,林婵道:“你不要咳了,我再也不问。”让小眉递了钱串儿,送他们出去。
待四下无人,她扶椅要站起,两腿被抽了筋,软绵绵使不出劲儿,胸口窝了一团烈火,烧得她眼睛发红,不由气苦想,商人多狡诈善变,尤以此人最恶,我悔已晚矣。
萧云彰走到门首,恰遇小眉回来,小眉道个万福,萧云彰问:“你哪里来?”
小眉回道:“奶奶让我送一送萧荣、萧华。”
萧云彰问:“萧华说了甚么?”
小眉道:“爷莫问了,奶奶要知道的,都知道了,爷还是想想,编个甚么理由,哄哄奶奶罢。”
萧云彰撩帘进房,见林婵侧躺床上,闻他进来也不理,一味装睡。
萧云彰坐到床沿,扳她肩膀,扳不动,笑道:“前日一扳就转过来,几日不见,气性不小。”
林婵懒得想,只是硬强。
萧云彰从袖里,取出一只金嵌翠缕空双钱鱼纹簪子,簪于她发髻间,饶是好看。
萧云彰道:“以后我多送你这些。”
林婵心里有气,若他识趣避开,她尚能压抑,她愤愤想,他视她甚么,怡花院见钱眼开的妓儿?给个簪子手镯,就喜笑颜开,既往不咎?他算是看走眼,大错特错了。
萧云彰见她仍旧不动,脖颈后一截白嫩雪腻,晃人眼,勾人魂,俯身亲了一口。
林婵大怒想,简直欺人太甚,还敢亲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个腾身坐起,拔出髻里的簪子,朝他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