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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都结束了,他和自己说。

    爱情是件奢侈品,过去一年他把自己透支干净了,以后要做的就是好好打工,好好存钱养家。

    邵承昀最后说的那声“去吧”,总在辛榕耳中回响。四周都静极了,男人那把低沉磁性的嗓音不像是幻觉中的模糊,反而听得愈加清晰。

    辛榕的双肩不自觉地有些抖,可是没哭。

    他不是那种失恋了要用眼泪洗刷的人。最后这两个月闹得兵荒马乱的,回头想想其实也好,反而把人给折腾清醒了。

    如果是在最甜蜜的时候一下断掉,恐怕真是伤筋动骨的痛。

    辛榕再抬起头来,眼眸里黑沉沉的,衬得一张脸愈发有些苍白。

    他从地上撑起来,先抓了几个枕头围在糖糖的床边,防止她睡熟了掉下来,然后走了两步倒在另一张床上。

    在孟冬林的酒吧里喝完酒都快两小时了,这时候好像才觉出那点酒精的后劲儿。

    辛榕抬手搭在额上,闭着眼,身下明明有床垫托着,他却感觉自己正在下坠。

    不想洗漱了,也懒得换衣服,凑合睡一晚吧。辛榕平躺了几分钟,而后抓过身下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下面。

    邵承昀说的那声“去吧”还没消停,辛榕一直能听见。

    半睡半醒间,他脑子里一帧一帧闪过的画面里全有邵承昀的身影。真的没办法控制,就跟烙在身体里了,牵扯着也疼,但还是会止不住地想。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和他说,最后软弱一次最后想念一次。明天开始搬家找工作,把所有时间填满,忘掉邵承昀,就当从来没有爱过。

    -

    辛榕走得远比邵承昀所想的更决绝。

    他离开别墅时,邵承昀看到的就只有那张安静冷淡的侧脸,连头都没回过,更别说一个眼神。

    邵承昀这辈子就没有经历过“被甩”这种事。

    表面上他也装得若无其事的,照常地上班开会,在外应酬,好像对于那个共同生活了一年的男孩也不剩多少留恋。

    别墅他暂时不回去了,离公司太远,交通不便。

    于是在市区的公寓住了几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太久没住在这边,床也睡不惯。邵承昀破天荒地体验了连续多日的失眠。

    因为休息得不好,脾气也难免躁一些。

    这天开会时他训了好几个人,一到散会,众人带着文件鱼贯而出。助理何循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邵总,褪黑素还好用么?”

    这是帮助睡眠的药,邵承昀昨晚吃了一粒,多少有点助益,但心里还是有股烦躁的劲儿过不去。

    最近两周他下班的时间都很晚,何循也只能跟着加班。

    晚上快到九点了他才离开公司,何循站在商务车边替他开车门,像是无意间想起的,随口说了句,“邵总,下周德国公司那边来的人,我给安排住豪丽了。”

    邵承昀脚下一顿,何循又说,“今天我去办理入住手续,碰巧见着辛榕。当时他和几个讲英语的客人正在沟通入住的情况,估计没看见我。”

    邵承昀听他说完,也没说什么,侧身坐进了车里。

    这事邵承昀是知道的。辛榕走后两天,周朗夜给他发过一个信息,说是豪丽那边把辛榕聘用了,客房部最近确实缺人手,辛榕很符合他们招人的标准。形象好,英语流利,做事稳妥,之前在实习时就有好些客人留言夸过他,客房部经理很想把他招进来。

    邵承昀当时回了一条:行,不用特意和我说。

    好像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现在再一听何循提到,邵承昀心里却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半个多月没见辛榕了,虽然邵承昀不愿意承认,但最近只要一空闲下来,他就总是惦记着这个人。

    当时在朋友面前,他表现得很洒脱,一扬手把男孩放走了。然后该干嘛干嘛,可是别墅那边就连一次也没回去过。不知道是害怕睹物思人,还是怎么的。

    后悔的这股劲儿是慢慢上来的。邵承昀从前没怎么体会过,刚开始还不觉得,攒了这么半个多月才发觉原来熬得越久越磨人。

    他坐在轿车后排闭着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又过了一会,他心说,那就去看看也无妨。

    就一个前任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说不定再看一眼,觉得不过尔尔,反而不会惦记了。

    邵承昀一旦想定了,也就没什么犹豫的。两天后他陪着德国公司的代表一起去了豪丽。

    明面上是显得他看重这次合作,私心里却只是想去见见那个总是入他梦中的人。

    他们一行七八人,先被请进了VIP室,由于此次德国方面带着一些重要文件,又要在酒店下榻一周时间,涉及到一些安保问题,因此要与酒店方面签订一份保管协议。

    客房部经理带着辛榕一同来的。邵承昀隔着两扇玻璃门,远远地就辨出了他的身影。

    门一拉开,辛榕先走进来,看到邵承昀的那一瞬他面露错愕,似乎没想到邵承昀会亲自到场,而后又迅速恢复如常,视线转向了其他人。

    和邵承昀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辛榕脸上没有紧张的神情,不见半点局促不安,也看不出职场新手的稚嫩。

    他穿着修身的衬衣西裤,露额的短发显得五官格外俊秀,虽然全程带着笑意,说话做事却很周全,就算同时与几位客人交流也一样有条不紊,让人挑不到一点问题。

    邵承昀一直坐在扶手椅里,毫不掩饰地盯着他,辛榕并未被他看出任何的不自在,只是没再与他对视过。

    最后两方签完协议,经理先站起来与德国人握手,辛榕原本只是陪同在旁的,结果其中一个德国人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大概是对辛榕的翻译感到很满意,辛榕也就颔首与对方握了一下。

    而后经理带着签好的协议先走了,辛榕又领着众人去往顶楼套房。

    邵承昀这一路上就一直按捺着,看着他给德国人介绍平州当地的特色景点,看着他对其他人频频展露微笑,而一到自己这里,就剩下了冷淡疏离的眼神和最简单的几句“注意脚下”,“邵总这边请”。

    邵承昀此行的目的已经全然不记得的,先前想的“不过尔尔”什么的也都给抛在了脑后。

    一行人步出电梯时,辛榕伸手扶着门让客人先行,邵承昀有意留在最后一个。

    辛榕垂眼不与他对视,直到邵承昀完全走出电梯,辛榕才从后面快步上来,径直绕过他,引着德国人去到房间门口。

    待到一切安顿妥当,何循留在套房里与德国代表核对他们即将进行的路演流程,辛榕带上门出了套房。

    他还没在走廊上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过头的一瞬,手腕被人握住了。邵承昀停步在他身后,沉眼看着他。

    辛榕没有说话,也没再回避,好像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就迎着邵承昀的视线,等他开口。

    邵承昀追上他时,其实并未想好自己要做什么。这时面对着辛榕,他却觉得无论如何不愿松手了。

    邵承昀从没挽回过人,也没有追过人,眼前的男孩神情冷淡,被他握着手腕也不慌不乱的,俨然有种以静制动的从容。

    反倒是邵承昀,心里像被重重撞了一下,倏忽裂出一条缝来,这半个月攒下的思念都溃决而出。

    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出口了,“……你什么时候下班,要不我接你吃个饭?”

    辛榕听后,挑了下眉,面上声色不动的,继而淡淡说了句,“不了,邵总,我有约了。”

    第51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短短一句话,辛榕说得挺平和的,看人的眼神也很稳,音量不大,听不出什么情绪。就算他说自己有约了只是一个借口,这种态度也没法让人再问什么。

    邵承昀先是愣了下,可他毕竟处事老成得多,辛榕冷待他这么一两句,也不算得多么意外。

    他握着辛榕的手腕还没松开,立即又换了个话题缓一缓气氛,“听周总说,你现在是豪丽的正式员工了。”

    像他这种身份的男人,说疑问句的语气都是平的,尾音往下沉,听着反而有种独特的魅力。

    辛榕好像也没有急于与他划清界限,不卑不亢地应了句,“有工作机会总要先做着。”

    辛榕的学历终究没那么过硬,能遇上一个像豪丽这样薪酬待遇的工作不容易,他暂时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邵承昀又问,“糖糖呢?你自己带她还方便。”

    辛榕说,“还行,能应付过来。”

    聊到这一层,邵承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一时还说不上来是哪里发生了偏离。

    他笑了笑,似乎不太相信辛榕所说的自己就能应付,顺势拿着男孩的手腕一抬,露出他衣袖下的一块平价机械表,说,“这个点了,快要去接她了吧。”

    没了邵承昀的关照,辛榕的工作肯定不会轻松的。就算做到六点准时下班,去接孩子也晚了,更别说随时可能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加班。

    辛榕还是有问必答的,“我请了个人下午接她放学,糖糖到家以后如果我还没下班,同院的阿姨会照顾她吃个晚饭。”

    辛榕说的都是事实。他带着糖糖搬回了重汽厂的大院,当初他和孟冬林一帮朋友都是在这个院里长大的,孟妈妈至今也还住在那里。

    辛榕搬回去的第一天,本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愿意去惊动朋友。结果刚进院门就被熟人撞见了,一个小时后于聪和另外两个朋友敲开了他家的门。孟冬林当天有事来不了,直接让徒弟于聪和别的朋友过来帮辛榕搬的家。

    这种知根知底的家属院里住的都是认识多年的老邻居,相互帮衬一把很正常。辛榕至今没能顺利的把糖糖的伙食费付给孟妈妈。

    辛榕挺有耐心地答完了邵承昀的每个提问,把自己的近况放得坦坦荡荡的,邵承昀反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了。

    辛榕转了转自己手上的腕表,借此抽开了手,没再让邵承昀握着。

    邵承昀这趟追出来,本意是想挽回一下的。具体挽回什么估计他自己也还没想明白,但是辛榕的反应属实过于冷静了。

    他好整以暇地说话,不多掩饰也不逾矩地应对,好像是一种完全放下了的状态。

    ——分开才半个月而已,这小孩竟然已经走出来了?

    邵承昀不免感到有些错愕。最后他说了句,“辛榕,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别自己硬扛。”

    辛榕听后,嘴角一牵,淡淡笑了下,“没什么难处,对我来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了。我先去忙了,邵总您留步。”

    说完转身去了,把邵承昀留在原地。

    邵承昀是看着辛榕进的电梯。

    今天见的这一面,他的视线几乎都在辛榕身上。这会儿人已经走了,邵承昀还站在走廊中间。顶楼的客人入住得少,他刚跟辛榕面对面聊了快十分钟,前后都没人经过。

    邵承昀心里隐隐的不安到这时也已经坐实了。

    是了,辛榕蜕变得太快。邵承昀当初还乐得玩一回养成,觉得能养出一个可心又服帖的人。结果这一年过完,他未必费了多少心思在辛榕身上,今日再一细想,辛榕却真是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那张脸没得说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人的时候,邵承昀都能被他看出当场就想说“自己后悔了”的冲动。辛榕笑起来好看,有种天真不自知的意味,可是不笑的时候竟然更勾人。

    刚才他们就聊了那么几句话,辛榕一脸波澜不惊的,邵承昀心里却对他动了好些念头。

    这一下邵承昀已经没法再否认了,他心里有这个男孩。无论如何这人他要追回来。

    -

    生出这个决意时,邵承昀还把事情想得挺轻易的。

    邵家二少一贯眼高于顶,就没有纡尊降贵地追过人。心想着送送花,联系得频繁一些,周末约出来聚一聚,再挑着辛榕喜欢的东西满足他,还有糖糖,小孩子也要一起哄一哄,总之多管齐下吧。总能撬出一条缝来,后面就好办了。

    可是一个星期过后,何循敲开了总裁室的门,走到邵承昀跟前,低着声和他说,“邵总,您订的那些花,辛榕全都给退回来了。”

    邵承昀脸色沉着,听后没有说话。

    何循小心揣摩着他的意思,又问,“那些花已经退到公司的前台,您手写的卡片也在里面,一张都没开过。您看,这花还要继续送么?”

    说着,何循把手里的七八个信封都一齐放在办公桌上。高档印泥封住的拆信口都是原封不动的,辛榕没有拆过,直接连花带信给拒收了。

    邵承昀沉默片刻,说了句,“继续送。”

    何循便不敢多问了,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邵承昀从那堆卡片里拿起其中一封,随手撕开来,抽出里面质感很好的纸卡,上有他亲笔写的:周末愉快。下面附了一个餐厅的地址和预约时间。

    然而辛榕连看都不曾看过,赴约更不可能了。

    邵承昀把卡片扣在桌上,后仰进皮椅里。

    送花被拒,已经不是他近来在辛榕那里遭遇的第一重打击了。

    他借口去豪丽见德国公司的代表,又约过辛榕两次,同样没有成功。

    如果换作其他人这样回绝邵承昀,或许还会被他当作是欲擒故纵的手段。但辛榕每次就两句话,“不了邵总,我有约了。”

    好像一点不在乎邵承昀听到他和别人有约是什么感受。就是种非常干脆的拒绝,不留任何余地。

    邵承昀渐渐也琢磨明白了,事情变成这样怨不了任何人,是他邵承昀自己作的因。

    辛榕在他身边这一年,早就充分见识过他的各种连哄带骗的招数。

    这个男孩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真的假的,走心的走肾的,他也曾因此迷恋过邵承昀,也在他手里伤过痛过。现在邵承昀要对他再来这些花样,那就不好使了。

    人是邵家二少亲手调教出来的,给过蜜糖也喂过砒霜,到如今俨然有那么点百毒不侵的意思。

    一个多月下来,邵承昀送出去的花不知道有多少束,也把什么追人的招式都试了一遍。然而一次也没有把辛榕约出来过。

    这下邵承昀是真有点没辙了。

    他近来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工作的间隙打开追踪软件的后台程序,对着屏幕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小红点出神。

    辛榕应该是在搬家的当天就停用了邵承昀给他的那支手机,所以这个信号就一直停在重汽厂的家属院里,从来没有挪动过。

    辛榕换了手机,也换了号码。要跟邵承昀断得干干净净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邵承昀在他那里频频碰壁,期间主动去过好几回豪丽,现在德国公司的代表都已飞回欧洲,他就连这最后一个借口也用不上了。

    邵承昀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恋和被拒的滋味。太他妈酸爽了。

    那个男孩曾经是完完整整属于他的,被他毫不费力地拿下,又予取予求地过了一年。可是现在他却连对方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邵承昀这天晚上去朋友湛凯的会所喝了顿酒。一个人喝的,除了湛凯过来跟他聊过几句,别的朋友他都没叫。

    喝失恋酒这种事,独自一人只会显得更丧,但邵承昀也懒得去想了。

    到后来湛凯看他喝得有点大,想叫人来接他。这间会所离别墅区挺近的,湛凯掏出手机说要给周朗夜打电话,被邵承昀一把摁住了。

    ——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邵承昀自己扶着沙发站起来,接着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把车开到会所外面等着。

    湛凯送他出去的,一路上多的都没问。也是不想让他难堪。

    上车以后,司机恭恭敬敬地请示去哪处住所。邵承昀有快两个月没回别墅了,叹了口气,让司机就近开去半山别墅。

    慧姨突然见他回来,也是吓了一跳。邵承昀喝得不怎么清醒,脚步也有些沉,一言不发地上了二楼。

    辛榕用过的那些东西他先前是不让人收拾的,现在都还原样留在主卧里。

    邵承昀去了书房,在沙发里闭眼躺了一会儿,然后又突然起来,开始毫无章法地在书房里翻找那枚还没戴过的戒指。

    当拉开书桌下方的一个抽屉时,他对着抽屉里的东西不由得愣了下。那是一份结婚协议,协议上用一小截透明胶带贴着一张银行卡。

    邵承昀皱了皱眉,把协议从抽屉里拿出来,继而撕下银行卡。

    这应该是他母亲上回要送走辛榕时,交给辛榕的卡。里面存有协议注明的十倍于游轮工资的酬金。

    然而辛榕没有带走,甚至没有告诉邵承昀,就只是连同协议一起放在了书桌里。

    尽管邵承昀此刻已被酒精迷了三分意识,但他看着手里的这张卡,还是突然明白过来了。

    他慢慢蹲下身,背靠书桌坐在了地上,又过了一会儿,摇头笑了笑。把卡在手里攥紧了,攥得特别用力,卡的边缘割得手心一阵阵生疼。

    -

    隔天傍晚,辛榕在六点十分打卡下班。他一面接着糖糖打来的电话,一面走出了办公楼。

    忙了这一整天,他也感觉有些乏了,边走边松着领带。快要走到员工停车场时他放慢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随之蹙了蹙眉。

    邵承昀就站在停车场的花台边,也不知等了有多久了。

    辛榕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停住以后就没再靠过去。

    邵承昀却主动走了过来,停在辛榕跟前一步的地方。

    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的休闲服,算是比较随性的一身,只是下巴上的胡茬好像没怎么刮干净,看着人有些憔悴。

    在辛榕印象里,邵承昀从来不该是这样的。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倒是邵承昀先开口了,他盯着辛榕,声音有点沙哑,慢慢地说出一句已经在心里酝酿了一天的话,“辛榕,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追你一回,行不行。”

    第52章

    我不去,不打扰你们

    辛榕的第一反应,是因为邵承昀说的那声“我错了”而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

    紧接着他又想,这样的事几个月前不是就有过么。

    当时辛榕还想让自己别陷得那么深,试图与邵承昀保持距离。

    结果那一晚男人在外面应酬喝了酒回来,抱着他和他说“宝贝别再这样了”,也是放得这么低的姿态,也是轻易就让辛榕心软了。

    可是当辛榕再一次对他交付信任与感情,到最后收到的只是一个被包养的提议,和长达两个多月失去人身自由的生活。

    所有的前车之鉴都在。

    人不能那么傻,也不能一直重蹈覆辙。

    辛榕压着心里的那股酸楚,尽量平静地看着邵承昀,说,“邵总,没必要道歉。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邵承昀特意来这和辛榕认错,是他昨晚好好反省过了,觉得自己干了件不是人干的事。而辛榕和他说“你没错”,却是因为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这是他最近一贯对待邵承昀的态度。平和的,避开争辩,不谈感情,就那么冷的。

    不管有没有余情未了,辛榕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与邵承昀之间差距太大了,现实犹如鸿沟摆在眼前,也不允许他有别的念头。

    邵承昀听他说自己没错,先是噎了下,继而有些无奈地一笑,说,“你这个意思,是连追求的机会都不想给我了?”

    辛榕心里到底还是不好受,邵承昀这么颓丧的样子挺令他没想到的。就算真的是因为自己搞成这样,辛榕也不会产生什么报复回来的快感,只是觉出一丝丝的心疼。

    他也跟着笑了笑,笑意很浅,没到眼底,然后说,“邵总,那些花我也退了,前几回你来豪丽找我,我以为我把态度也摆明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不是一类人,你的选择比我多得多,也可以找比我条件更好的人,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辛榕这么一说,其实是从根本上拒绝了邵承昀。他都没说感情上行不行,而是把身份地位的差异先提出来,实际上就是不给邵承昀机会了。

    要是放在过去,邵承昀也挺欣赏他这种冷静,甚至觉得有种反差的美感。年纪轻轻的一个男孩,没一点恃宠而骄的性子,说话总是那么有分寸感,给谁谁不喜欢。

    但是现在,他对于辛榕的这份持之以恒的清醒却好像有点懂了。

    是,他们之间差异挺大的,邵承昀的优越感更大。也从来没想过好好了解辛榕。

    他的游戏心态和显而易见的忽略,辛榕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明白。

    到如今邵承昀都主动低头了,想要挽回,辛榕竟然一点没为难他。还跟他说别浪费时间,他们不是一类人,没必要。

    邵承昀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混账。

    这么好的一个人不懂得珍惜,现在就站在自己跟前,却连伸手抱一下都做不到。

    他还是在原地站着,这回没敢去碰辛榕。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无赖。

    邵承昀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看着辛榕,眼神里好像染了一层淡淡的柔光。像邵承昀这种平日里强势决断的男人,这种偶尔展露柔情的时候太少见了。辛榕也倏忽怔了怔。

    “你看我表现,行么。”邵承昀又说,“要是表现得好,你再给我机会。要是不好……”

    邵承昀说到这儿,像是有点紧张起来,搓了下脸,“不好的话,那我再想想办法。”

    -

    那一天他们两人聊到最后,是辛榕先走的。走的时候也没给邵承昀什么准话。

    辛榕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是真的不敢再轻易相信这个男人了。他也怕把心一旦交出去,又给扎得千疮百孔地回来。

    邵承昀说要好好表现,辛榕在回家的地铁上不由得想起这句话,心里跟自己说,听听就得了不能太当真。

    邵承昀那么忙,送花约饭什么的不必用多少精力,手写几张卡片估计都挺难得了,别的不能指望他再做什么。

    此后又过了两三天,邵承昀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原本一直送来豪丽指名要辛榕签收的花束也停了。辛榕反而放下心来,觉得上次的拒绝或是有了效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周五这天傍晚,他又在员工停车场前见着了邵承昀。

    男人这回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穿着正装和风衣,很高大俊朗的一个人,与酒店侧门这处偏僻的环境一点都不搭。

    他没带司机和助理,就独自坐在花台边上,一见着辛榕从办公楼里出来,立刻站了起来。

    辛榕都有点难以置信,不明白他怎么会选在这么一个地方等自己。坐花台这种行为也太不符合邵承昀的身份了,而且事先都没问问自己下班的时间。要是自己没走这边呢?岂不都白等了。

    邵承昀到了辛榕跟前,手里拿着一个挺漂亮的玻璃水杯,和他说,“我让慧姨泡的水,喝点润润嗓子。”

    辛榕愣了下,继而笑着摇了摇头,说,“邵总,你别这样,这都不像你做的事了。”

    邵承昀也笑笑,说,“没事,多做几回就像了。”然后把杯子交给辛榕,交过去时还把杯盖也拧开了,又说,“叫名字吧,别邵总邵总的,又不是我下属,听着生分了。”

    辛榕看着那个已经递到自己手边的杯子,只得接过来,又看在邵承昀已经拧开盖的份上也喝了两口。

    温水里泡的是罗汉果蜜枣一类的食物,喝着挺润的。辛榕现在做这个工作,每天不停地与员工和客人打交道,也要不停地说话,每次到下班时嗓子都不太舒服。

    邵承昀等他喝了水,低头陷入沉默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海报,和他说,“你要是不着急走,我和你商量一下糖糖过生日的事,行么。”

    邵承昀这几天都是回别墅住的,一个人睡在主卧里,看着当初辛榕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徒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也实在不好受。

    他还特意去找慧姨和小魏聊过,问她们所知道的辛榕的生活习惯和饮食口味。

    说起来明明是自己的枕边人,抱着睡了一整年,但当邵承昀听到慧姨说辛榕有胃痛的毛病时,都有点不相信,说怎么自己不知道?

    慧姨只是个佣人,总不能说自家少爷的不是,只能就事论事地回答,“一直都有的,有时候等您回家吃晚饭等得久了,他还会找我要碗汤先垫着,要不胃受不了。”

    邵承昀听完不说话了。

    辛榕等他吃饭的时候太多了,有时他甚至都没给辛榕打个电话说自己在外面吃了才回,就让人等着。虽然不是有意的,大都只是忙忘了而已,但那种不走心的对待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些细节回忆够戳心的,像用细小的针慢慢的扎到心尖上,那种酸痛的劲儿埋得很深,好几天缓不过来。就算是经由他人之口讲出来,邵承昀也用了些时间消化。

    辛榕现在对复合很抵触,邵承昀知道自己得用温和渐进的方法挽回,不能再强攻猛打地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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