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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云卿在流翠和青莲的服侍下,正将一袭象牙色的齐胸襦裙换上,看着安雪莹一脸歉意的模样,笑道:“她做的事,要你说对不起做什么,再说了,我觉得如今这身衣裳也好看,这也是今年新做的,这宴会上的小姐,只怕还羡慕我呢,一天换了两身,这在外头可是少有的。”

    安雪莹知道云卿这是在宽慰她,哪家小姐出门不都是事先装扮的最好看的样子来的,此时换了一套,怎么说都是备用的,虽然样式,剪裁和绣工都好,但是哪里比得上方才的那一套得体大方,不过,安雪莹仔细的看了两圈,“认真看看这一套,倒也别有一番风韵,将你整个人带出一点慵懒来,显得很是妩媚动人呢。”

    “还妩媚动人呢,你这词语倒是挺多的。”云卿在安雪莹的脸颊刮了一下,嬉笑道。

    青莲换好了外披的短衫后,又拿了一支牡丹头的羊脂白玉簪将头上的那个卐子钗换了下来,又拿了一个宝蓝点翠的插梳插到了发髻尾部,将耳朵上素净的银杏叶子耳环换成同样的玉珠耳环,这才对着安雪莹恭敬有礼的开口道:“安小姐,可否借镜子一用?”

    安雪莹看她和流翠手脚麻利,面面俱到,连和备用的衣裙一套的头饰耳环都准备好了,不得不佩服两个丫鬟的伶俐,到底是云卿身边的人,就是丫鬟都是格外的聪明。

    她转身唤了大寒去取自己的圆形面镜过来,自己接了给云卿照,边道:“你的妆也要重弄一下,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弄到脸上了吧。”

    云卿望了镜子里的自己,本来出来的时候上的就是薄妆,稍微铺了层淡淡的粉,换衣裳的时候也没有碰到多少,基本没有问题,便摇头道:“没事,等会到寿宴上,那是太阳底下,若是铺多了粉,出一点汗就会成糊了,可比不凃还难看。”

    “云卿,被你这么一说,这涂粉就跟刷墙一样了。”安雪莹想着云卿说的那样子,捂着嘴也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的极为开心的模样,云卿轻笑着对着流翠,道:“这换下的衣裳,你拿去放到马车上。”

    “不用了,流翠走来走去多麻烦,还不如放在这里,等会寿宴散了,你再使人进来拿。”安雪莹看离寿宴开宴的时间也不久了,如此来去,要耽搁不少时间。

    云卿则淡淡一笑,流翠已经走过去从云卿手中将衣物接了过去,对着安雪莹,两只圆圆的眼睛笑眯眯道:“安小姐,奴婢不怕麻烦,这脏衣服放在你这里多不好,等会要是寿宴上太热闹,奴婢一时不记得,岂不是要在你这放上一天,那可相当不礼貌,奴婢可不想被小姐说,所以还是现在就放马车上去最好了。”

    她小嘴噼里啪啦的一大堆,直将安雪莹说的眼睛都睁大了,又觉得好笑,“就是放个衣裳,都有这么多道理,你赶紧去吧,莫说到时候是我让你给云卿骂的。”

    屋中只有她们两人,还有各自的贴身丫鬟,气氛很欢乐,所以安雪莹也会出言打趣流翠。

    流翠性子活泼,被打趣也没什么,只脆声应了,然后对云卿道:“那奴婢就先去了。”

    “去吧,等会直接到往寿宴的花园去寻我们便是。”云卿交代了等会的去向,免得流翠还往这后院来,到时候找不到她们,又白走了一趟。

    待流翠疾步出了院子,安雪莹又将云卿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并无不妥之处,方开口道:“如今应该人都应该往花园去了,咱们也去吧。”

    云卿也有这个意思,若是去的晚了,到时候人家都已经坐定了位置,反倒引人瞩目,而且显得不合规矩,更何况今日明帝和莹妃都要到席,若是比他们都到的晚,那可真是让人没得说嘴,架子比陛下都要大,徒惹麻烦。

    所以两人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往宁国公府的花园走去,宁国公府占地颇广,花园也是费尽了心力建造而成,每一代的宁国公都会花费一些心思将花园改造的更美,不仅是宁国公府,其他的贵胄府邸都是如此,只要在没有超出规制的基础上,都尽量弄的美轮美奂,各具特色。

    当云卿到了花园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此次寿宴,男宾和女宾并没有刻意的划分为前院和后院就席,而是一左一右,以作区分。

    此时花园里平广的空地上,已经摆好坐席,坐席的头顶上方,是拉着的厚厚毡布遮阳,如此一来,便是秋阳高照,坐在下面的人的也不会被太阳照得浑身高温,炙热不已。

    在席面的前方,有一袭空地,用红色的毛毯铺得平而工整,此时正有戏子在上面表演开场的节目,锵锵锵的锣鼓声便是由此处发出。

    这样的热闹,年纪大些的老夫人和命妇们是比较喜欢的,她们便坐在一旁欣赏着那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戏曲节目。

    而对年轻的青年男女来说,园中的景色比戏曲要来的有吸引多了,而且因为今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此处欣赏那些小姐闺秀的风采,才子公子的才华,所以花园里的花圃中几群,几群的伫立着男男女女,虽然没有直接站在一起,但是都在相互打量,寻求自己中意的那一位。

    云卿和安雪莹同样不喜欢那种热闹非凡的戏曲,两人便朝着旁边的花圃走去,此时花圃歇凉的地方大多数都有人了,安雪莹寻了几个地方,才看到一处有个空位,便拉着云卿走了过去。

    “云卿,祖母很喜欢牡丹,所以你看这一边的花圃,虽然不是全部种的牡丹,但是摆放的却是牡丹花型呢。”安雪莹指着座位周围环形的花型给云卿介绍着。

    云卿顺着她所说望去,她周围的花品种很多,大红的,深红,浅红,水红,各种不一,乍看一眼,的确颜色似摆的有些杂乱无章,看不出特色,但是细心看去,便可以看到,各种花品的颜色错落有致的叠在一起,摆出来的形状,便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而且根据颜色的摆置,连花瓣的颜色从深到浅,花蕊的白,都表现了出来。

    若是远远看去,绝对会认为是一朵巨型的牡丹。

    “这个花匠倒真的很有心,初看是一景,再看又是一景。”云卿欣赏着这种摆设,淡淡的夸赞着。

    而自云卿进了场中之后,便有数双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安初阳站在一处假山石下,目光从云卿踏入花园之后,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从他的角度,所看到的便只是她的半身侧面,她的青丝云堆盛雪一般的在头顶,如墨的青丝在羊脂玉的衬托下,如锦缎一般发亮,远远看去,将她的侧脸显得更白,就好似白色的珍珠一般,透着淡淡的光华。

    那双流转之间不经意就会将人的魂魄带走的凤眸,染上淡淡的金辉,长长的睫毛如同一层迷雾,在她的眼眸上洒下一层让人看不懂的迷雾。

    那简单到扑通的象牙白襦裙,胸口绣着翠绿色的花枝,透着清新自然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花中的仙子一般,娇嫩美艳,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和她说话,却又怕惹得这位高贵优雅的仙子随风飘走。

    比起年前见到她的时候,如今的云卿更多了一分举手投足间的淡定自若,更似一朵正在绽放,又将要绽放到靡艳时节的牡丹。

    他抬手摸了摸手腕,冷冰冰的面色上出现一份称得上是柔和的表情,黑的如夜的眸中也有着淡淡的涟漪在轻轻荡漾。

    “安初阳,你一个人站在这做什么?”御凤檀静悄悄的从后面出现,将安初阳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收回在云卿面上驻留的视线,然后侧头道:“等宴会开场。”

    御凤檀岂会不知道他方才在注视的是哪里,不过是没有说穿而已,倒是跟在后头的方宝玉,凑过头来往安初阳刚才看的地方去,然后夸张的大啊了一声,“原来是在看美女啊,我看看,两个美女呢,安初阳你在看哪一个,是穿蓝裙子的,还是白裙子的,我猜一下啊,一定是那个蓝裙子的,对不对,我一定猜对了吧,因为那个穿蓝裙子的是你妹妹,你不可能要躲在这里偷偷的看自家的妹妹吧!”

    方宝玉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换来了御凤檀一手啪的拍在他的头上,“你少说一句不会死吧,世上就你聪明啊。”

    方宝玉摸着头,看安初阳的脸色越来越冷,瘪了瘪水润润的嘴唇,“好了,我不说了。”一面朝着云卿所在的方向看去,那个,他记得好像上次檀檀在七夕的晚上救走的就是那个少女吧,难道是……

    他转过头刚要开口,就迎上了御凤檀警告的狭眸,你再罗里吧嗦的,现在就把你抓回去关起来。

    方宝玉立即捂上自己的嘴,有武功什么的真可怕,但是……他狡黠的一笑,根据他对檀檀的了解,这个韵宁郡君,肯定不简单哦。

    御凤檀自一出现,就引来无数小姐的目光争相望去,他身份高贵,容貌绝丽,又没有什么风流的传闻,种种加起来,自然是让众多小姐倾心的对象。

    而这些小姐爱慕的目光,自然也让云卿注意到了,她侧头往那边一看,却刚巧望见安初阳正抬眸往这里看来。

    今日的安初阳着深蓝色的圆领锦缎长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整个人似乎比去年看到又要挺拔了许多,有一种如风中松树刚劲的感觉。

    她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朝着安初阳点头,两人算的上是熟人,看到了也该有所表示,所以云卿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招呼。

    安初阳未曾料到云卿会突然侧头望向这边,望着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他心里微微一突,略微有些慌乱的回以一个点头,只是动作显得有点僵硬,嘴角似乎要笑,又没有笑出来,便显得脸色很冷,很不自然。

    好在云卿已经习惯他这般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示意了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这将旁边等着云卿望向自己的御凤檀气的吐血,怎么云卿就看这个死冰块,不看自己呢,难道他比我还有魅力?他微微眯起一双狭长的眸子,在安初阳的身子扫了扫,简单一个动作,还没等他打量出来什么,那些一直注视着御凤檀一举一动的小姐们,顺着他视线转移,也发现了安初阳的存在。

    虽然安尚书家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安初阳极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今日算是第一回在人前露面,虽然比不得御凤檀那般的耀眼夺目,但他的外表五官也不输其他人,自有一份男人的冰酷,但是一双眸子,虽然墨一样的幽黑,却很清澈,与四皇子那种冷厉的气息完全相反,让人看了之后,不会觉得无法亲近,一时也有不少少女开始私下嘀咕,打听这位陌生的俊男是谁。

    随着寿宴的时间越来越近,三皇子也到场了,他是袁贵妃的儿子,也是明帝最长的儿子。袁贵妃原本是明帝还是皇子时,府中的一个良媛,出身算不得最高,但是在她嫁人之后,其父在边境就屡立战功,一直到得封北昌侯。

    而她也同样争气,在众多妃妾里面首先产下了皇子,凭着这个儿子,升为了侧妃,在明帝夺得了帝位之后,就被册封为了贵妃,位居四妃之首。

    虽然三皇子只是一个妃嫔所生,既比不得元后所生的五皇子来的名正言顺,又比不得四皇子如今皇后之子的身后,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身为庶长子。历来储君都有立嫡立长一说,但是这也不过是写入规条中的罢了,纵观历史上,又有几位帝皇是长子或者是嫡子,但是怎么说,至少在礼仪上,长子和嫡子是具有一定优势的。

    三皇子身边还跟着两位盛装美人,一位是他的正妃,一个是他的侧妃,正妃出身很高,是徐国公的女儿,但是生的最多只能称之为清秀,圆圆的脸庞上一双狭窄的眼睛,乍看上去像是眯起来打瞌睡一般,而脸颊的肉又有点多,更显得整个脸部像一个白白的包子,倒是老人家喜欢的那种福气样,而侧妃则是他的表妹,也就是北昌侯次女的女儿,这位侧妃深得三皇子的宠爱,她生的也不算是十分美丽,最多算的上是个中等的美人,但是和三皇子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人是青梅竹马,所以在三皇子的心中格外不一样,不管什么场合,都要带着这位情投意合的表妹一起。

    至于真的是因为情投意合,还是因为这位表妹是出自北昌侯的外孙,为了更好的拉拢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了,皇家的感情,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以利益为上的。

    而在云卿上一世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很少提及这个三皇子,她嫁给耿佑臣后,也没有看到过这个三皇子。所以她对三皇子的一切,都是今生到了京城之后,慢慢搜集到的资料中才得知的。

    但根据眼下的情况下,显然三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一样都是夺嫡的热门人选,并不如上一世的那样萧条。

    云卿抿着唇,眼波流转中已经思忖了不少东西,这一切究竟是因为她重生的效应,将许多人的人生都改变,还是这一世其实和上一世本身就有不同,否则的话,她两年前重生,所做的一切,已经无限扩大影响到了京城的局势吗?

    云卿正思忖之间,便见五皇子也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一路与相识的人打着招呼,一点也没有架子的样子,笑容明朗的好似阳光一般,一直走到御凤檀的身边,才停了下来。

    “怎么,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找呢?”五皇子望着御凤檀略蹙起来的眉尖,笑着问道。

    “哪里是我们来的早,明显是你来的太迟了。”御凤檀挑挑眉,目光不时的从天上掠过,狭长的凤眸中不时流过一道旖旎的光芒,映在蓝天白云之下,分外清明。

    “父皇刚才在前院那边与慧空大师算今年的运程,我和三哥才能先一步过来。”五皇子说的慧空大师,是大雍的一名云游高僧。

    他不固定在哪家寺庙修行,也从不告诉众人他的行踪,曾经说他的法号“慧空”的意思,便是人的智慧看起来无限,其实只是一种空无,比起浩瀚的佛海来,连沧海一粟都谈不上,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在寺庙里修行,是一种狭隘的修行,只有感受到众生的苦乐悲伤,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个具有佛一般心胸的人。

    所以他常年在江河山川之间行走,偶尔会现身在城镇之中,而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带来一些警世的预言,这些预言每一个最后都成为了现实,所以在大雍国人,上至君王,下到百姓,都对他有一种崇高的尊敬。

    在三皇子,五皇子到来之后,前面道路上走来了一群人,正确来说的话,是一群人拥着前面一人。

    “安老太君,恭贺高寿啊!”薛国公满脸春风的走了进来,高声豪迈的对着安老太君庆贺,后面跟着的薛东含等人也同样对安老太君拜寿,场上的人注意力终于都被这一家吸引了过去。

    薛国公掌兵多年,举手投足之前看起来是十分的豪迈,有一种武将特有的霸道,他的身后跟着大儿子薛东含,以及侄子薛一楠。

    大儿子薛东含已经娶妻,身边跟着的正是嫡妻海氏,乃肃安伯的嫡出小姐,样貌是端庄贤淑。而在薛东含并排的则是薛一楠,这段时间,他在京城也是个备受瞩目的男子,薛国公进出之时,有许多次都带着这位侄子一起,俨然是对这位侄子非常看重的样子。

    “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安老太君不要嫌陋。”薛国公的话虽如此,可是语气却是带着十成十的信心,显然对他的礼物贵重有着十足的把握。

    音落之后,后方跟着的管家立即抱了一个盒子上来,里面是一根玉做的龙头拐杖,玉通体毫无接缝,翠绿的色泽将周围的明黄色锦缎都照的添了一份青光,可见是极品的好玉。

    要知道一块好玉,对于这些世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足足有一米多长,而且通身没有杂质的极品美玉,是非常难得寻到的,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拿到这样极品的预料,做成这等好东西。

    安老太君的目光在看到这根玉拐杖的时候,眼底并没有露出相当欣喜的神色,眸底深处反而有一丝反感,只不过藏在了最里面,任谁也难以发现,口中依旧是带笑道:“恭贺什么,你能来就是老太婆我天大的面子了。”

    她说着,身后已经有人将贺礼接了过去,安老太君与薛国公一起并行,请他上座。

    “这做一根玉拐杖干嘛,用又不能用,做艺术品也不能拿根拐杖来摆吧。”安雪莹眼底带着一点狐疑,小小声的抱怨着。

    云卿淡淡一笑,连安雪莹都看出来了,安老太君岂能看不出,一根极品翡翠拐杖,一来彰显了薛国公那独一无二的势力和钱财,二来便是有一种告诫的意味在其中,便是玉器虽好看,但是始终都是不实用,只能作为摆设私下把玩的意思。

    莹妃能在宫中迅速的升位,除了背后家族的努力,肯定是少不了薛家女,皇后的帮助,而今日莹妃陪着明帝一起到宁国公府,皇后却在储秀宫内闭门思过,薛国公这是在借机告诉安老太君,不要以为这样自己就得势了,宁国公如今这般风光,是有了薛国公府才得来的。

    根据今日在偏厅里看到宁国公夫人和安夫人的情况,只怕宁国公夫人和安玉莹也没少跟薛国公说安夫人和安雪莹的事,根据安玉莹那种恶人先告状的性质,指不定怎么编排安雪莹的。同时也借着这根拐杖在告诉安老太君,谁才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当真是好大的权势,今日来贺寿,比起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要迟一点进来,薛国公真不愧是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武将。

    云卿略一转眸,便能看到三皇子脸色并不太好,目光望着薛国公的时候,藏在袖中的手指略微的弯曲,只怕是在狠狠的掩饰自己的怒意吧,而五皇子,云卿淡淡一笑,除了与刚才一般明朗的笑意,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眼神还是泄露了他不满的情绪。

    被一个臣子如此,一般人都会有情绪的吧,这个五皇子,能掩饰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不简单了。

    正在云卿思忖之间,却感觉到有刺眼的视线朝着她往来,她迅速的转头望去,顺着那个方向,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目光是看着她的,不过那里,坐着的,却是薛家人。

    如御凤檀所说,薛国公他们肯定已经恨上了她,今日这宴会,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宴会,她面上的神情依旧沉稳,嘴角的弧度却在泄露出一丝丝的轻笑。

    而此时从前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穿着明黄色五爪龙服的明帝,他的左边站在一名袅娜的穿着宫装的美人,高高的云鬓如雪,面容端庄秀丽,明艳动人,看装束和制式属于妃子一级,正是宁国公的嫡长女安露莹,宫中的莹妃。

    莹妃今年不过二十有四,进宫数年就进阶到了后宫二品妃子一位,实在是圣恩隆宠,此次若不是她开口请求回来给安老太君祝寿,明帝也不会说起要亲临宁国公府。

    而今日看她一身的装束,便是头上簪着的血玉凤簪,便可看得出是千等好玉中难得寻见的一块,与她莹白的肌肤衬托在一起,更显得脸颊生晕,别有一番韵味,可见明帝对她的恩宠。

    在明帝的右边,则是身披红色袈裟,足踏僧鞋,面上有稀白胡须的僧人,正单手竖起放在胸前,跟随在明帝左右。

    “慧空大师,方才在沙盘之中显示之语,如何解释?”明帝面色严峻,双眸灼灼,然而问话的语气里显然很是尊重这位大师。

    “天意所出,自有其意,到了恰当的时候,陛下自然可以见到。”慧空大师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种辽阔空远,微垂了眼皮,对着明帝解释。

    明帝边走边思忖着其中的话语,眉头紧锁,似有愁意,莹妃用余光睨了一下明帝的面色,声音轻柔,徐徐道:“陛下,慧空大师既然说要顺天意而明警语,陛下乃真龙天子,那便自会在合适之时显露在陛下面前,今日若不是陛下给臣妾荣光,来为祖母祝寿,只怕慧空大师也不能这么巧,就恰好遇见陛下,能替陛下签解一二。”

    她这番话说的极好,本来是明帝来宁国公府才能遇见慧空大师的,在莹妃的语言艺术之中,就换成了慧空大师有缘能得见明帝,让明帝听了很顺耳。

    明帝点头,望向莹妃的眼神便柔和了一分,只是眉头依旧为那一句话不得解而深锁,“爱妃所言极是,朕今日来还是为给安老太君祝寿,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开宴了。”

    随着明帝的一句话,莹妃极为温顺的一笑,眼眸里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后面的丫鬟撇了一个手势,然后恭顺的随着明帝的步伐,款款而行。

    随着内侍一声高扬的“陛下驾到!”所有人都蹲下来行礼,云卿也不例外的从休憩用的石凳上站了起来,屈膝行礼。

    而安雪莹作为主人家的孙女,急急的往前方行了几步,站到了前方,与安初阳等并排而立,行大礼候着明帝的大驾。

    待明帝的脚步一踏进花园,以安老太君,薛国公为首,与其他的在场的众人一起齐声道:“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莹妃款款前行,步伐优雅迷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随着明帝一起进来,眸光在场上掠过,漂亮的眸中有一丝含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在云卿身上略微顿了一顿。

    跟随在明帝之后的,还有四皇子的身影,他一双鹰隼般犀利的双眸在园中众人中飞快的发现了那一抹身影,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艳之后,浮上的便是深深的冷意。若是她是与自己一边的话,他可以考虑留下她的性命,但是此次她的作为,让身为皇后之子的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这段时间他疲于去应付各种各样的攻击,而这一切,仅仅是由一个商人之女促成的。

    这般的聪明睿智,若是帮助他多好,可偏偏要针对她,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说他心狠手辣了,任何一个阻拦他前往帝途的人都不可留。

    四皇子眸光带着一丝眷恋,还有一丝可惜,更多的却是阴戾之气,再好的女人,都不会有江山重要,沈云卿,只怪你站错了阵营,今日之后,九泉之下,莫要怪我。

    从前方送来的目光透着森冷的气息,让云卿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心内猛然的一紧,而随着众人高声拜见完明帝之后,花园里出现了极静的氛围,与此同时,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破空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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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方送来的目光透着森冷的气息,让云卿极为敏锐的捕捉到,心内猛然的一紧,而随着众人高声拜见完明帝之后,花园里出现了极静的氛围,与此同时,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破空长啸……

    那啸声长且清,从半空之中传来,如同一道锋利的刀芒刮进每个人的耳中,明帝一抬头,便看到天空之上,一只苍鹰正扑翅从长空翔来,明帝深幽的双眸微微一凝,望着那突然出现的苍鹰。

    这个时节,怎么会在京城里出现苍鹰这种野生鸟类,众人看明帝望去,也都抬头去看,纷纷在心内感叹。

    就在这时,御凤檀突然从跪拜的姿势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张弓来,对着那苍鹰便射了过去,箭势疾快,动作迅速,几乎是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将苍鹰射了下来。

    这一个动作惹得周围的人都震惊不已,他们震惊的不是御凤檀高超的箭术,而是在御前,御凤檀竟然就直接拔箭,这在御前随意亮出武器,是非常不敬的行为。

    而四皇子和莹妃两人此时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撼,她们策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步,竟然到了这里被御凤檀一箭射了下来,这如何能甘心,若是如此,那刚才的签语又如何作数,那前面辛苦所布局的一切都白费了吗?

    就在人们都觉得御凤檀会受到谴责的时候,只见他从容的将箭收起,然后走上去,将那只苍鹰捡起,然后走到明帝的面前,大呼:“皇伯伯,真是恭喜啊!”

    明帝自然看到了御凤檀拉弓射箭的行为,在他面前亮出武器,还是在内院中,不由脸色冷沉,道:“你射死了苍鹰,这有何喜?”

    御凤檀面色如玉,分毫不变,嘴角的弧度却是越发的高,一双凤眸里露出点点的欢喜,“皇伯伯,你看,这鹰爪上可是抓的什么?”

    明帝见他说的那般笃定,将目光移到了死鹰的身上,却意外的发现,在那只死鹰的爪上,还有一条食指大小的金黄色蛇啊,便是这鹰死了之后,还没有松开爪,那小蛇还在挣扎着想要逃开。

    “这不就是条蛇吗?”莹妃看到那苍鹰脚上的蛇,不甘心计划就这么被打败,反问道。明帝倒是知道这蛇的名字,可到底还没看出这蛇和恭喜有什么关系。

    “皇伯伯,黄金蛇还有一个名字叫龙蛇,在民间的传说之中,也就是说是有仙气的蛇,经过修炼和上天的考验之后,活过千年会长出角来,变成真正的龙,今日这苍鹰突然出现,抓了龙蛇,是邪气太盛,而眼下一箭将这苍鹰射下,龙蛇得以获救,正是我皇龙气鼎盛,邪不压正的象征。”御凤檀捧着那只死鹰,侃侃而谈,面色如春风刮过,华丽璀璨,若不听他所说的内容,还以为他正在讨论山河美景。

    “噢,还有这么一说吗?”明帝轻轻的一问,目光则是转向他身侧的慧空大师身上,询问他的意思。

    听到御凤檀的说法,慧空大师眼底露出一点高深莫测的意味,目光与望过来的莹妃对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陛下,瑾王世子所说的龙蛇一事,在民间的确有此说法,龙蛇经天劫后,可以化去蛇身,变成真龙,据说乃是上天让有罪的龙子下凡历劫锻炼的。”

    听他这么一说,明帝脸上的阴沉褪去了不少,御凤檀的说法得到了慧空大师的承认,那他在御前射箭的行为也是为了陛下,就没有了关系。

    薛国公却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就这么破掉,抬起头来,望着明帝道:“便是有苍鹰出现,陛下身边还有侍卫,瑾王世子明知道今日陛下会出现,身带弓箭,心怀莫测。”

    他这么说,就是怀疑御凤檀带着弓箭来的用心了,暗地里就是想说御凤檀带着弓箭有行刺的嫌疑了。

    岂料御凤檀听了他这话后,含笑的狭眸里露出一丝讥讽,望着薛国公道:“既然国公你知道陛下身边有侍卫,那又何必如此怀疑侍卫的能力呢,你这是对新上任的韦统领不满吗?”

    他一句话偷换概念,便将事情的发生的一端拉到了韦刚城身上,之前京城七夕之夜发生的黑衣人案件,明帝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目的,只是他不会将这一切摆到明面来,暗地里却还是用了在京城里面人际关系不够复杂的韦刚城,这说明明帝对一切都很清楚,他也不会把负责京城安危的这一职位,交到哪一派的人手里。

    如此一来,薛国公今日又来说禁卫军统领的不是,这必定会让明帝不悦,加上皇后如今被软禁在储秀宫,这个多疑的帝王会以为薛国公是在对他的所为不满。

    果然,明帝的眼眸虽然平静,但是看着薛国公的眼神冰冷了一些,语气冷漠道:“凤檀射下苍鹰这等邪物,是为我朝着想,若是让那苍鹰抓蛇丢到众人之中,岂不是坏了安老太君的寿宴,不过……”明帝秉着各打五十大板的语气,又望向御凤檀,“以后切莫带这种东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很好了,薛国公手握雄兵,明帝不可能太过责罚他,所以也要说一说御凤檀,御凤檀嬉笑着应下,毫不在乎的把苍鹰和蛇递给了旁边的侍卫。

    而薛国公则是气得暗里咬牙,表面上还不得不说明帝说的是。

    看到薛国公应了下来,明帝的脸色才重新挂满了笑意,望着一直跪在前面的安老太君,亲切道:“老太君请起。”

    从明帝进来后,一直到现在,起码去了两柱香的时间,众人无不是跪的膝盖发疼,安老太君年纪偏大,更是差点站不起来,还是宁国公夫人薛氏和安夫人两人赶紧上去搀扶着她,其他人才赶忙的站了起来,按照各自安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云卿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刚才那苍鹰和蛇绝对不是突然出现的,而且看御凤檀当时将苍鹰第一时间射下来后莹妃和四皇子眼底迅速闪过的暴怒,只怕这里面藏着什么夺命的危机。

    连莹妃都一起出手了,这一次安玉莹是想要彻底整死她,到底他们用的什么手法,为什么刚才会出现鹰和蛇呢,云卿端着手中的茶杯,迅速的分析着一切可能,细细的回想着从开始在偏厅里发生的一切,再到刚才的一幕,将所有的一切都连接起来。

    随着明帝的到来,宴会正式开始,明帝自然是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而他的左边和右边,分别是莹妃和安老太君,而慧空大师,则坐在明帝的侧后方,因为他乃出家人,所以安老太君特意让人给他准备了素彩,并且为了表示尊重,没有和其他客人安排在一起。

    随着一阵音乐流水般的叮咚响起,场上的舞女全部撤去,露出了巨大的场地,两旁的乐人所拨的曲子比起刚才的也要高上几许。

    “这是表演什么节目?”莹妃一见这样的阵势,便恰如其分的对着安老太君问道。

    安老太君呵呵一笑,对着明帝道:“是玉莹这丫头,说是今儿个乃老身的大寿,她这个做孙女的,要送一个与众不同的礼物给老身。”

    “不错,莹妃,朕记得你这妹妹在京中一直都颇具才名啊。”明帝点头一笑,转头望着莹妃问道。

    “连陛下都知道,玉莹也算的上有一二才华。”莹妃妩媚的一笑,举杯与明帝共饮,眼底却是说不尽的不甘,只想今日这布局被破坏,等下要如何才能让那沈云卿倒霉,陛下可不是时常都会出宫的。

    随着音乐的渐渐改变,从舞台的一角上来了一群粉衣丽人,她们莲步如水,袅袅娜娜的走到了场中央,舞步翩跹,如众星拱月一般,渐渐的弯下腰来,露出中间一个穿着大红舞裙的少女来。

    乐声就在此时一停,然后少女盈盈一拜,音色如黄莺,“玉莹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祖母福寿延年,岁岁有今朝。今天,孙女特意给祖母献上一曲舞蹈,希望祖母能希望。”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乐起,安玉莹的水袖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的动起,水袖如同一波流水一般,在金色的阳光下抖动,随后其他的舞女开始往着旁边站去,而将中间的场地全数留给安玉莹表演。

    而乐声也在此时变得更过复杂,一阵风吹起,无数的花瓣宛如一场花瓣雨一般,朝着她飘来,落在那秀美的云鬓上,踏着花瓣缓缓而舞,整个人如同仙子一般,飘逸灵秀。

    云卿浅浅的一笑,似乎很有趣味的欣赏着面前的舞蹈,现在安玉莹的舞姿比起两年前又要进步了不少,腰如软柳,面如芙蓉,身子如同风中柳叶一般,轻盈飘飞,可是这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安玉莹的舞蹈一般都要到最后之时,才会看到精髓。

    因为她贵为宁国公的嫡女,很少会在人前表演,一旦表演出来,便是拿手的‘掌上花开’,如今她所表现的,正是花瓣缓缓绽放的时候。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舞蹈渐渐的吸引了过去,就是安老太君,也甚少看到安玉莹如此慎重的表演舞蹈,目光里也有着浅浅的骄傲,而宁国公夫人更是满脸的得意,不时在场上那些夫人和小姐脸上望去,欣赏着她们的陶醉和羡慕。

    当然,安玉莹今次在人前特意表演这个舞蹈,不仅仅是为了给安老太君贺寿的,主要是这段时间,安玉莹在京中的风评已经渐渐走下坡路,甚至已经成为了京中闺秀的反面教材,这让宁国公夫人不能够接受,所以趁着今日达官贵族全部都在场,让安玉莹表演最拿手的舞蹈,从而将那些不好的评论都去掉。

    毕竟,安玉莹的舞姿还是京中少能看到的。

    当乐声再次拔向高一潮的时候,安玉莹裙衣翻飞,乌黑的秀发开始缓缓的旋转,那为了掌上花开特意制作的多层的裙摆,开始随着她踮起的足尖而慢慢的展开。

    舞蹈中最美丽的时刻到来了。

    在无数的花儿映衬下,安玉莹飞快的转动了起来,她整个人化作了一根不断旋转的轴心,纤细窈窕的身姿如同定在了地面,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动作,只有那飘起的舞衣,让她整个人呈现了花开的极致美景,如同真正的花儿在人们面前绽放,翩然美丽,艳丽夺目,不断的摇曳出婀娜的身姿。

    众人都开始赞叹,甚至有小姐开始在下面数着安玉莹转动的圈数,而明帝显然也被这样的舞姿吸引,双眸里流出钦赞。

    随着她转的圈数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平日里所转的二十六圈,连谢氏都低声赞美,“安小姐的掌上花开,让人觉得如蝶如蜂,轻盈若飞。”

    而男宾那边,已经有人鼓掌了起来,礼部尚书林新的小儿子甚至站起来,喊道:“好看,好看,那裙子上面有龙诶!”

    灿灿的阳光之下,随着安玉莹的脚步,她的裙子上开始显露出一种金光灿灿的颜色来,众人以为她只是在群上加洒了金粉,以添加舞蹈炫丽的效果,并没有太加留意,直接听到这句话后,再去看时,便见那一条金粉在阳光下由于不断旋转中,显露出一条腾飞的巨龙景象。

    这等奇特的心意,让众人在心里暗暗羡慕,只道宁国公府今日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便是连舞蹈也能想到如此别出心裁的地方,用不断的旋转表现出腾飞的巨龙来。

    而与其他人那带着羡慕,惊讶,嫉妒的眼神完全不同,此时薛国公,宁国公夫人,莹妃她们的眼中皆流露出一种惊惧的神色。

    明帝握着酒杯的手陡然握紧,一双深幽的双眸里透着浓浓的古怪,望着安玉莹不断旋转的身影,“魏宁,把刚才大师所批的签语拿出来。”

    魏宁恭敬的应了,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签语,递给明帝。

    莹妃强忍了心中的害怕,勉强笑着道:“陛下,这签语大师说要天降旨意后才能看的,若是冒然打开,岂非不灵。”

    明帝看了她一眼,却是未曾开口说话,从魏宁手中将一张佛签接了过来,认真的将纸张打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上面的一句话后,脸色从刚才的面无表情,直接变成了锅底一般的黑色,手指紧紧的捏在佛签的边缘,几乎是在控制那即将暴怒的神情。

    魏宁站在明帝的身边,目光在佛签上一瞟,纵使修养已经到家,还是经不住的一变,眼睛在安玉莹身上停留,从开始的惊艳变成了现在的怜悯。

    方才慧空大师在替明帝测今年的运程时,给出了一句——凤穿牡丹龙飞天。

    这句签,从表面上看,是很好的一句签,明帝问慧空大师,它的实际含义,慧空大师说上天将会给与解释,慧空大师接着又给了明帝一个佛签,叮嘱,当解释的这一幕出来之后,再打开佛签,里面则会显示出这一句运程的解释。

    刚才安玉莹所跳的那个舞,她便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在不断的旋转,随着转动的舞姿,金粉在阳光之下,呈现出一条巨龙腾飞的景象,正是应了——凤穿牡丹龙飞天这句话。

    而令魏宁吃惊的是,在那张佛签上所写的四个字,每一个拆开来,都是极为普通的字,便是笔法也是非常平和的佛家字体,但是合在一起,却能让一个帝王绝对震怒!

    因为那上面写着:女代御兴。

    御是大雍朝的国姓,女代御兴的意思便是会有一个女子取代御家成为新的皇帝。

    莹妃望着明帝脸皮都是隐忍的跳动,全身都吓的颤抖起来,她很清楚明帝此时是什么心情,可她现在又不能求情,若是求情的话,则代表她早就知道佛签里所说的一切了,到时候罪名只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所以,她和宁国公夫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安玉莹一曲完毕,笑意盈盈的对着众人一拜。

    安老太君没有察觉到旁边这般诡异的气氛,对着安玉莹招手道:“好孩子,跳的真好看,到祖母这里来。”

    安玉莹巧笑嫣然的走上来,眼眸在坐在一旁的御凤檀身上一扫,看他墨玉一般的双眸也正望着自己,眸中奇光转动,似是为她的舞姿而赞叹的模样,心内如小兔碰碰乱跳,含羞的垂头拜在安老太君的前面。

    就在安老太君要拉起安玉莹的时候,只看明帝忽然站起,对着两旁的人喊道:“给我把这个妖女抓起来!”

    明帝一声令下,顿时场上的人纷纷手上一顿,侍卫不管知道不知道原因,只要明帝发了命令,立即上去将安玉莹扣了起来。

    安玉莹还陶醉在刚才御凤檀注目她的兴奋之中,未曾想到下一秒就会成为妖女,惊惶的望着明帝,“陛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明帝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张佛签,望着安玉莹那张美貌的脸庞,心里越发的相信佛签上的话语,当初六国战乱时,南平国便是有华皇后欲要取代君主而代之的,如今安玉莹若是真有这个野心,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指着安玉莹道:“你的意思,是朕错怪你了!刚才你跳舞的时候,正好应了大师的佛签,你这个谋国篡位的妖女!”

    谢氏望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连忙握住女儿的手,确定女儿还在身边,然后才轻声道:“这怎么好好的安小姐会变成了妖女?”

    云卿眼底掠过一道暗光,刚才她沉思了许久,为什么宁国公夫人故意要让她去换衣服,然后露出那般失望的神情,以她的段数来说,绝对不会在衣服上动手脚,因为如果换上的是宁国公府的衣物,犯了什么忌讳,到时候宁国公府也一样脱不了关系,所以当时她只不过故意麻痹云卿的思维而已。

    接下来便是借着云卿去换衣服的时间,将花园中的位置全部占满,唯独留着牡丹花型上的一个位置,要知道,牡丹是女子最爱的花景,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应该被先占到就是这个位置,而且当时云卿有注意到,刑部尚书的夫人则是站在花圃的一面,没有去坐,刑部尚书戚夫人可是京城闻名的爱牡丹,不可能弃之而不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作为主人的宁国公夫人对于控制一个位置的空与坐,难度绝对不大,当云卿坐下来之后,然后宁国公夫人再让人去放苍鹰,这只苍鹰其实是早训练好了的,在后台有人用鹰笛控制,到云卿所在的位置之后,便将抓住的黄金蛇从半空丢下来,便如同金龙从天而降。如此时间配合,则刚好应了慧空大师所说的——凤穿牡丹龙飞天。

    只可惜,她们不会想到,在开始云卿让流翠出去送衣服回马车的时候,便让她去找御凤檀,要他留意下四皇子和莹妃的举动,所以当时御凤檀才会那么迟到场,因为他早就查探消息了。

    而后这一切……不过是将莹妃她们安排的这一切,变得更加热闹而已!

    云卿飞快的抬眸望了一眼对面的御凤檀,但见那人斜靠在花梨木圈椅上,朱红的唇微微勾起,嘴角噙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正望着那热闹的一处,风姿卓然间,根本就看不出他方才做了什么。

    御凤檀本来就一直在关注云卿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目光终于转向自己,狭眸潋滟,极快又极淡的收回视线,与她的交织在一起,如玉的容颜在金辉下如蒙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笑意在眸中蔓延开来。

    这家伙,笑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不怕周围的人看到吗?云卿一面觉得那笑容动人,一面却又担心他那模样显得太幸灾乐祸一点,被人见到总不太好,毕竟明帝还在上头发怒呢。却不知自己的那般模样惹得御凤檀心头一动,恨不得现在过去就将她搂在怀里,狠狠的抱一抱,闻闻那清花香味才甘心。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炙热起来,云卿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匆匆将视线收回,握着谢氏的手,淡淡的一笑,嘴角换上一种摄心的冷漠,“陛下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了,我们坐在这儿看着就是。”

    御凤檀瞧见她害羞了,狭眸里的柔意和笑意更浓,直到袖角被拉了拉,才回过头,正好看到方宝玉那八卦的美人脸,透着一股和其本人外貌完全不符合的贼兮兮的味道,低低的以一种发现了巨大秘密的语气,道:“你刚才在看对面的韵宁郡君对不对?你喜欢她对不对?我没看错,这次你不要想否认了,嘿嘿嘿嘿……”

    御凤檀先低头望了一眼他贱兮兮的手,见他老实的收回去,又往云卿那望了一眼,狭眸里重新换上了温柔的神色,似回想起什么,低头淡笑道:“知道就好了,别大嘴巴的到处乱说。”

    方宝玉虽然像女孩子,在御凤檀面前也有点八卦的样子,但是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实则很安静,这也是御凤檀放心他的缘故。

    方宝玉倒没料到他能如此痛快的承认,以为他还要如以前一样否定,不过听了之后,更多的是睁大了一双水水的大眼,十分担忧道:“六公主就要回来了,韵宁郡君这如花似玉的,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御凤檀根本就没兴趣听他说关于别的女人的事,他也只好闭上嘴巴,暗自对上天祈祷,希望对面这个美得动人的韵宁郡君不要被六公主欺负才好。

    云卿不知道在对面已经有这么一段对话,她则在望着前方脸色大变的宁国公夫人,见她尽失惊得失去了闺中夫人的仪态,直接绕过来桌案,跪在了安玉莹的身边,朝着明帝音带祈求道:“陛下,玉莹只是一个小小的闺中女子,怎么会和妖女有关系的!”

    她的眼眸深处除了害怕之外,还有的便是对整件事情突然会变成这样,而有一种巨大的惊恐,玉莹的裙子是她特意准备的,牡丹形状是有的,但是那金粉却不在预料范围,难道是有人故意所为?

    可是事到如今,也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那张佛签上所说的一切,会让安玉莹遭受到怎么样的灾难!

    “闺中女子?!她如果是闺中女子的话,为什么跳舞的时候,背后会有一条巨龙腾飞,这是在预示她以后要取朕而代之!”明帝想到刚才那华丽的舞蹈,明明安玉莹站着的时候没有出现的,是随着她跳舞的舞姿后,慢慢的浮现,阳光之下,那龙图简直是栩栩如生,像是要随时飞了出来,那不就是在告诉他,将会有龙飞起吗?

    难怪近两年来,西戎越来越强,边境战乱不堪,北方又多旱灾,这些其实都是预兆啊!

    安玉莹听着明帝的话,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也知道宁国公夫人的计划,当时在偏厅里找云卿挑衅,也是故意假装的行为,因为她虽然很不喜欢云卿,但是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前对云卿动手,这是世家女子从小所教习下养成的礼仪,再怎么坏,也要掩藏在人后,留下一个温婉的好名声。

    此时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却只看到一片层层叠叠用上好轻纱做的大红舞裙裙摆,哪里有半点龙的迹象,就是一笔画墨也没有。可是想着佛签上的话,她眼泪就开始流了出来,“陛下,陛下,臣女没有,臣女一届小小女子,怎么敢取陛下而代之,就是给臣女一千个胆子,臣女也不敢啊!”

    安玉莹此时所说的这些话倒是每一句都是实话,每一句都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所以显得特别的真诚。但是她内心却是不断的在问,这一切,这一切不应该是发生在沈云卿身上的吗?为什么自己的身上会出现龙的影子,为什么自己会应了这句佛签,怎么会这样!

    四皇子望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幕,阴森的双眸从安玉莹身上移转过来,落到对面的云卿身上,但见她面色平和,凤眸沉沉的看着场中的一切,仿若一个局外人一般。

    就在这时候,云卿侧过头来,凤眸幽幽的投向他,与他的视线在半路中相逢,四皇子只觉得她的双眸一霎那如同有烟云在迅速的笼罩,然后霎那之间换上了冷淋淋的眸色,好似那两颗墨色的瞳仁浸在了冷水之中,迅速的结成了白色的冰雾,最后这层冰雾在半空之中化作了水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水汽之中,唯一清晰印在他脑中的,便是凤眸里最后那抹淡淡的讽刺。

    她知道的,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四皇子的心内浮上这么一句话,手指紧紧握主白玉莲花杯,有细细的裂玉声从指缝里透出,就像他控制不了的怒意。

    薛国公望着安玉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怒意是爆个不停,明明安排好的不是这样,这些蠢货,怎么会搞成如今这个场面!

    薛国公知道这次再陷害沈云卿是不成功了,若是他再不开口,只怕安玉莹会被陛下就这么直接拉下去,祸国之人,无论是哪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

    他咻的一下站起来,几步站定到明帝的面前,低头弓腰,脸上都是责怪的意思,“陛下,玉莹她是臣看着长大的,除了每日在家学习女诫女训,便是跳舞一职,胸无点墨,目无寸光,就此等才能如同能当得起祸国之名,还请陛下不要被一句话而误导了!”

    而莹妃此时也是跪了下来,抬起满脸泪痕的脸蛋,对着明帝道:“陛下,妹妹她柔弱如柳,怎么也不是那等有野心的人,臣妾与妹妹从小一同长大,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性情如何!”

    莹妃平日在明帝的心中是属于柔顺的,知理的,她说自己和安玉莹一起长大,也是在告诉明帝,自己和安玉莹是姐妹,性格相差不远,不会做祸国之事。

    而此时薛东含和海氏也走上来求情,外带还有肃安伯等,齐齐都跪了下来,都开口帮安玉莹求情。

    四皇子的神思从云卿身上收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眼底露出两道幽深的光,手指紧紧的握成拳,来不及了,完了,完了,这下是真正的完了。

    而安老太君究竟年纪大了,一个寿宴瞬间变成抓人的宴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她并不是事件的参与者,不像莹妃她们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此时才稍许缓过气,一望见下面跪的那一片,脸上露出一道恼意,暗道不好。

    若是只有薛氏求情也就罢了,毕竟薛氏是安玉莹的娘,她爱女心切,求情无可避免,可眼下这么多人,宁国公,薛国公,肃安伯等等都在这里,这些人在朝中,那都是有地位的人。

    小小一个安玉莹,一个闺中女子,竟然有这么多人帮她求情,有这么多的关系网,若是日后她真的有了其他心思,谁敢说她不能做到篡位呢!

    云卿先看了一眼安夫人,见她死死的拉住想要向前求情的安雪莹,没有让她去加入求情的队伍,便知道安夫人只怕也看出一点眉目来了,只要雪莹没事,她就放心了。

    她悠然自若的端起茶杯,垂头低低的抿下了清香的茶,只觉得茶味果然浓郁,是上等的好茶,不过此时……云卿凤眸里是藏不住的讥诮,应该没有人关注茶的味道好还是不好了。

    薛国公一句话,就能让这么多人求情,果然是不好对付呢。可若不是因为他这么大的影响力,也许今日安玉莹不会这么倒霉呢。

    明帝望着这些人跪在地上,似乎是他如果不饶恕安玉莹,他们就要这么一直跪下去的样子,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浓,望着哭泣的安玉莹,也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女子,在此时的明帝脑中,他所想到的,便是安玉莹能动用到这么多人求情,不管这求情是因为宁国公还是薛国公,总之这些人都是帮她求情的!

    他语气冷佞,目光没有一丝感情的众人间一扫,最后落到安玉莹身上,此时那艳丽的红色舞裙就像是嗜人的血液铺满在明帝的眼中,他挥手道:“来人啊,将安玉莹拉入天牢!”

    天牢是直接由皇帝主管的牢狱,不同于大理寺,刑部,京兆府要通过审讯而调查,进入天牢的人绝对就是只有死在前方等着了,因为一国之君不会再放过他!

    “不要啊,我不要去天牢,爹,娘,外公,救我啊啊救我啊!娘,娘……”安玉莹几乎是惊声狂喊了起来,拼命挣扎想要逃开侍卫的禁锢,两只脚在地上蹬着,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与她之前跳舞时那种风光八面的情形来比,简直是一个是天,一个在地!

    “拉下去!”明帝根本就不管这些,大手一挥,语气更为冷厉,眼底的寒意几乎让众人一麻,若是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只怕明帝就会让侍卫拉着一同关入了天牢!

    安玉莹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就在此时,宁国公夫人薛氏在一片寂静中,大声道:“陛下,臣妇有事要禀!”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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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说话,方才那种极为热闹的场景一下就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把注意力从安玉莹身上转移到了宁国公夫人身上。只见她跪在地上,脸色如刷了一层厚厚的粉,寡白的难看,手指紧紧的抓住膝上的裙子,双眸半垂。

    两个侍卫抬头望了一眼明帝,见他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宁国公夫人,并没有开口阻止,便知道明帝是要听宁国公夫人辩解,便停下手来,等待着事情的变化。

    薛国公疑惑的看着宁国公夫人,目光里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你要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是在告诉宁国公夫人绝对不能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否则的话,被牵连的就不是一个安玉莹,而是将整个宁国公府都要带进去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宁国公夫人咬紧嘴唇,抬头望了一眼薛国公,几乎是一眼,她就知道父亲话中所表达的意思,如果这么多人求情,都救不了安玉莹,就只有牺牲安玉莹一个人,来保全两府的利益。这一眼,也让她明白,父亲不管多喜欢玉莹这个外孙女,可这只是在没有触犯利益的情况下,今日这样的情形,薛国公也不会冒陛下之大怒,豁出去求情的。

    但是……她转头望着安玉莹,她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妆容已经顺着眼泪化开,整个人狼狈至极的被侍卫拎在手中,双眸里却带着殷切的期望,“娘……娘……女儿没有,没有啊……”

    宁国公也跪在一旁,平庸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焦急,对着自己夫人喊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如果能救玉莹的,就赶紧说吧!”薛国公他们的计划宁国公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陛下要处决他的女儿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

    宁国公是个资质平庸的人,好在出身的好,一投胎就生在了安老太君的肚子里,又是头一个儿子,又嫡又长,他性格温顺,属于小时候听娘的,长大了听媳妇的这种类型,如今面对这样的状况,他只想着宁国公夫人一定是有解决的办法,催促她快一点将办法说出来!

    听着丈夫这等没有责任感的话语,宁国公夫人只觉得所有人都靠不住,她直直的望着安玉莹,若是今日安玉莹坐实了妖女的罪名,被关进了天牢,就算是再多人求情,也没有办法出来了,她只有死在那冰冷的牢中,受尽各种各样的折磨!

    想到这里,宁国公夫人立即膝行到哭的撕心裂肺的安玉莹面前,对着明帝猛的一磕头,喊道:“陛下,今日这事,实则是臣妇动的手脚,一切和玉莹没有关系!”

    “你动的手脚?”明帝的目光冷森,带这一种刻骨的寒意望着宁国公夫人,那模样,似乎只要她下面说错一个字就会将薛氏和安玉莹一起拉入天牢。

    明帝并不是个十分大方的人,在知道安玉莹是祸国妖女后,他便爆发了怒意,不顾是安老太君的寿宴,将她的孙女要拉入天牢,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如今他停下来,让薛氏说话,也并不是因为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而是因为薛氏说这一切是她动的手脚。

    若是这一切是宁国公夫人动的手脚,那么真正的妖女就还存在,所以明帝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莹妃定定的望着宁国公夫人,看她要如何说这一切,难道她要将这几天所动的手脚都说出来?把所有人都暴露出来,来解救安玉莹吗?她转头望着慧空大师,就算是薛氏一人将所有的罪过都顶了,还不是要带出慧空大师,到时候这个和尚被抓了,会不会将所有人都抖出来?

    莹妃心里不断的盘算着,既希望有人能将今天这桩事顶过去,又害怕被此事牵连,纤弱的肩膀因为矛盾而微微颤抖。

    安老太君看着薛氏,眼底深处有一抹怜悯,这抹怜悯让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而且如今陛下已经开口问话了,她不可能在插嘴说出其他,以免被说要参与此事的嫌疑。

    就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薛氏虽然脸色煞白,但是还是很坚定的,口齿清晰道:“是的,陛下是臣妇动的手脚,今日得知慧空大师到了府中之后,臣妇知道大师德高望重,陛下一定会让大师测运程,便偷听到了大师所测的签语,然,臣妇听字面上的意思——凤穿牡丹龙飞天,似是有贵人相助陛下,臣妇目光短浅,只想着若是能让玉莹成为这签语中的贵人,就让人背着玉莹,在她的裙子上洒上了金粉,只有伴随着舞姿,才能看到那条巨龙,这样就会让陛下知道……”她怅然泪下,“谁知道,竟然弄巧成拙,最后陛下的佛签中解出来,才知道原是祸国妖女一说,臣妇吓得差点就不敢说出来,可是玉莹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臣妇所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四皇子听着宁国公夫人的话,这个小姨的确很聪明,她将所有的罪都背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将事情全部揭露出来,就是慧空大师也被摘得个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牵扯,这样的话,不管是证据还是证人,都比拉扯出一大串的事情来要干净利索的多了,也能让父皇信服的多。一旦拉扯其他的人,就会有越多的意外不受控制。

    母爱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爱,薛氏说出这么一段话后,莹妃的泪水便不住的流出来,她知道母亲这么说的原因,这样一来,自己和玉莹都保存了,也不会因为揭露慧空大师而牵扯出其他的人,可是这样一来,母亲就会有欺君之罪,陛下能饶了安玉莹,在如此的状况下,也绝对不会轻易饶恕宁国公夫人的。

    宁国公乍听到薛氏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反驳:“夫人,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胡为啊!”他本想着妻子能有办法救下女儿,谁知道妻子的办法则是将所有的罪过都往自己的身上扣,便是迟钝如宁国公,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他根本就不相信以薛氏的身份,还要让安玉莹去做皇帝的贵人,立即喊道:“夫人,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我们宁国公府,薛国公府已经蒙圣恩隆重了,你不会这样做的!”

    安玉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说,生怕母亲听了以后就后悔,不帮她顶罪了,挣扎的哭喊道:“娘,娘,你为什么要害女儿,为什么要害女儿啊啊……”

    这几句哭喊将薛氏的心绪拉了回来,虽然薛氏要强,但是和宁国公的感情算不错,听着丈夫的话,一时心内有些酸痛,今日这罪若是揽了下来,就会要和丈夫分开了,可是女儿呢,女儿还这么年轻,就要到天牢去受那些非人的折磨,而且看安玉莹的模样,只怕不要到天牢门口,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出来,到时候牵扯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片人。

    伤一个,还是伤一片,这不是明摆的答案吗?

    “没有,就是我做的,虽然玉莹是国公的嫡女,可是你知道的,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都是瑾王世子,可是瑾王世子从未将目光停在玉莹身上,我看她日日夜夜为了瑾王世子伤心,难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亦是同样的感受,若是能让玉莹做了陛下的贵人,那请旨嫁给瑾王世子,就不会是问题了!”宁国公夫人不舍的看了眼宁国公,然后转头非常镇定的对着明帝道:“陛下,是臣妇愚昧,是臣妇目光短浅,只想着儿女的私情,可是并不知道原来佛签的解释是这样,佛签讲究一切自然以顺天意,这人为的一切理当不算,陛下,你就饶了玉莹吧!”

    她说完,对着明帝狠狠的磕头,额头碰在坚硬的花岗石阶梯上,听那咚咚的闷响便知道每一下都是用够了力气,慢慢的阶梯上就沁出了血迹。

    这样为了女儿着想的母亲,将周围的夫人小姐都感动了,便是谢氏也有些动容,只有云卿的目光始终都是平静里带着冷漠,她不会觉得有多感动,就算宁国公夫人是为了安玉莹求情,难道这一切,她又能撇的开关系?若不是她发现的早,警觉性高,如今被关入天牢的只会是她,而跪在前面的那一片人,只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届时替她伤心的,又有几人呢。

    而宁国公显然还是觉得薛氏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理由随便做出如此事情,还要高声辩驳的时候,安老太君重重的开口道:“盛儿,不许在御前无礼!”

    盛儿是宁国公的小名,他被安老太君宛若含了百斤重量的言语压得闭了嘴,抬头去看安老太君,只见那双已带着斑驳眼纹的双眸里有着深深的劝阻,他阿了阿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跪在地上,身形一下就委顿了下来。

    明帝望着在自己脚边磕头的宁国公夫人,直到她磕得地上的血迹流到了下一个阶梯,才目光阴冷,声音冷沉的问道:“慧空大师,这签是否还分人为和不是人为的?”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一直坐在明帝身后素斋席上的慧空大师,他白胖的圆脸上有着一粒粒的水珠,长长的白胡子显得湿淋淋的,在他身后站着两名侍卫,铁甲佩刀,面无表情,从事情一发生起,便守在了这方,如同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被控制起来。

    此时听到明帝终于点到了他的名字,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期间还稍微软了一下腿,因为袈裟宽大,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他努力平和着自己的表情,垂着双眸走上前来,目光在望到薛氏磕头之处,面皮颤抖了一阵。

    而薛国公此时表情已经非常淡定了,面色稳定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宁国公夫人不愧是他的女儿,反应机敏,将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再用御凤檀的事情为安玉莹做借口,实在是恰当不过,至于慧空大师,他心内冷笑,他一点都不在乎慧空大师会怎么说。

    因为慧空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如这位夫人所言,一切签语皆要自然而生,方能显出是谁而为,尔预先知道先机,经过人手特意铺设,便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慧空淡淡的将话语说出,眼眸依旧半垂,像是在入定一般。

    明帝终于收回了目光,盯着已经接近昏厥过去的薛氏,目光森冷道:“放了安玉莹。”

    侍卫听了旨令,松开了手,安玉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仿若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海氏在后面扶着她,才让她不至于跪坐在地上。

    薛氏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放了玉莹就等于陛下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可是接下来,迎接她的又是什么呢,磕破额头的疼痛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眼前又有血液的红色,让她觉得心里有着浓浓的怨愤。

    本来这一切,都该是沈云卿受着的,薛氏转头往云卿所坐的席面望了过去,眼底射出了冰冷恶毒的光线,那表情,让谢氏在一群人中的注意力生生吸引了过去,浑身打了个寒颤,却立即挡在前面,不让那视线落在云卿身上。

    母爱,不止你薛氏有的,她也有,虽然谢氏不明白,为什么薛氏无缘无故的突然以这种恐怖的眼神望着云卿,但是保护女儿,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薛国公看了一眼薛氏,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薛氏就是一脚踹了下去,口中如含着刀一般,愤恨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你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茶饭不思,为了她而心痛心伤,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这是欺瞒圣上啊,我们薛家满门上下都对陛下忠心耿耿,你就为了儿女私情,为了你那点慈母之心,做出此等大不逆的事情,你真是让为父太失望了!”

    薛氏被父亲踢的一脚翻在地上,发髻散乱,形容狼狈,却瞬间明白了薛国公的意思,捂着被踢的腿上,振声道:“父亲,是我傻,是我丢了薛家的脸面,不该让薛氏的名声上加上这么一笔污点,可是玉莹苦苦喜欢瑾王世子,我这个为娘的,哪里能不操心啊……”她的眼泪哗啦啦的留下来,滴落在地上,几乎是泣不成声道:“母亲,我对不起你,不该在你的寿宴上如此作为,是儿媳不孝啊……”

    云卿望着薛国公和宁国公夫人的举动,嘴角抑不住的冷笑,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将无比明亮的眸子遮掩的明明暗暗。薛国公如此做,不过是想要明帝知道,宁国公夫人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爱女心切,才会冲动了一次,更让明帝知道,薛氏是他的女儿,他做出这样教训的样子,能让明帝心头气愤稍许消解。

    而薛氏也很聪明,她除了说出自己的目的单纯之外,还强调了今日是安老太君的寿宴,既然明帝能来替安老太君祝寿,那就要顾忌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在这日子里见血,实在是对安老太君的极端不尊重。

    不得不说,薛国公对明帝的心思把握的还是比较到位的,他如此训斥下去,拖延时间,明帝的怒意从开始爆棚慢慢的减少了下来,而且在提到安老太君的时候,他的眼眸稍微动了动,这证明他已经松动了。

    若是继续下去,只怕明帝会将这件事以比较轻巧的手法处理下去。

    一直在一旁看着事情始末的三皇子,此时却是站了出来,一脸义正言辞道:“宁国公夫人此言差矣,你为自己女儿着想,这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敢问这天下哪一个母亲不是如此,可是为女儿的婚事着急并不能靠着这等弄虚作假的手段,来欺骗婚事,而你今日不仅是弄了虚假的手段,你还让父皇虚惊了一场,让慧空大师的签语提前的暴露了出来,这本是慧空大师给父皇的提示,如今众人皆知,若是以后遇见这等情况,岂不是会被人预防了,而导致无法发现那妖女,这对我大雍江山的稳定,父皇龙位的安定,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并不是一个欺君之罪就可以掩盖了的!”

    随着三皇子的话音落下,一霎那,众人都看到明帝的面色出现了惊天复地的改变,比起之前发现安玉莹是妖女的时候还要惊怒!

    这种惊怒的神奇,几乎能让日下的阳光失去原本的灿烂,让人觉得是随时将要爆发的火山口。

    人人都知道这是三皇子的话达到的效果,三皇子今天晚上所说的话不多,但是他唯一说的这一段,却比任何话语还要有效的将薛氏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暴露了慧空大师的提示,等于让那祸国妖女有了提防,以后一旦出现了——凤穿牡丹龙飞天这样的景象,只怕是一开始就会被淹没,让明帝再也没有办法提前将妖女抓出来!

    这样的罪名,几乎就要与祸国妖女的罪名相提并论了!

    所有人都明白,三位成年皇子之间是水火不容,表面上维持着兄弟的情谊,其实私底下斗的你死我活,巴不得对方早点死了才好,对于此等景象,朝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今日薛国公之女被罚,三皇子站出来说这段话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打击薛国公。

    可是纵然人人都知道如此那又怎样!只要三皇子说的理由没有错误,只要明帝觉得他说的是正确的,那就可以了,其他的东西,不用说到明面上来。

    云卿淡淡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像是这种推波助澜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再开口,自然会有其他人来做这种给薛国公添堵的事。

    薛国公在朝中有多么的风光,自然也会将自己树成了靶子,无数人等着机会将他一点点的拉下来。

    此时的三皇子,不就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么?!

    “今日是安老太君的寿宴,不宜有白事,但是宁国公夫人藐视天子,欺君罔上之罪绝不可饶!给朕将薛氏拉下去,钉刑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压抑着的,暴怒的声音从明帝的喉咙里传了出来,却比歇斯底里的狂吼还要让人觉得害怕,在场的人浑身一阵冰凉。

    谢氏甚至紧紧的收了收紧手,侧头看女儿的神色没有变化,这才放下心来,而旁边不少小姐夫人都极少见过这阵仗,被那刑罚吓得瑟瑟发抖。

    钉刑,便是将人放在插满了长长钉子的木板上,然后再施杖刑,每次板子打下去,钉子就往人的肉中陷入一分,二十大板下来,只怕肉会被穿透,就是细小的骨头,都会被打断,就算救回来,只怕也只能由着人服侍一辈子,不能再一切自如了。

    这还是明帝考虑到安老太君今日寿宴的份上,否则的话,只怕也会直接拉入天牢,再无可恕。

    宁国公几乎是浑身颤抖的看着侍卫将薛氏拉了下去,眼眸里的感情十分复杂。

    安玉莹则是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到了地上,高声大哭。莹妃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手心,将痛苦掩藏在喉咙之中,呜呜的嗓音从咬紧的唇内流溢了出来。

    五皇子望着这变化的一切,脑中在勾勒事情的前后情形,他眉头皱了皱,眸中露出一点怀疑的神色,从慧空大师那句批语说出来之后,他就联想到在明帝进来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苍鹰。

    御凤檀此人,不敬鬼神,不信鬼神,从不理这等鬼怪之事,今日抬手射鹰倒是不奇怪,只是后面说的这段话,倒让他不得不想起,沈云卿当时所站的位置。

    他隐隐觉得,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和沈云卿有关系,可是从头到尾,她又没有说上半句话,插上半句嘴,实在让五皇子又说不出什么,只是心中这种只觉愈发的强烈。

    薛国公面色隐隐发青,却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不满,以免被明帝看出自己心底的意图,望着女儿被拖走,视线移转,死死的盯住在云卿的脸上,阴霾狠鸷的眼眸里甚至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残忍的杀意。

    今日安排的一切都是针对沈云卿来的,可偏偏事情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御凤檀出手将苍鹰射了下来,玉莹的裙子还出现那诡异的金龙。

    薛国公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那金龙绝不会是薛氏弄上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他们设计的沈云卿提前发现了阴谋,而将此事转移到了玉莹的身上去了。

    他望着那个艳丽如花,便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语不笑,已经有倾城之姿的少女,心肝肺都有一种怒道发疼的感觉。

    这么多人精心布的局,早就开始策划的一切,就被她破解的干干净净,自己还赔上了一个女儿!

    绝不能让她在留在这世上了,敢这般公然挑衅他薛国公的人朝中上下,沈云卿还是第一个!

    云卿毫不畏惧的迎面而上,嘴角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小女儿被明帝如此处理,只怕已经彻底了惹怒了薛国公,他现在望着自己,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想杀了她吧。若是说没有一点儿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是权势滔天的国公,手握兵权,她所能依仗的不过是自身的筹谋而已。

    但观今日的事情,若是重来一次,她也绝不后悔,没有前面薛国公他自作自孽的安排了这么一出,就不会有后天安玉莹被设计的这一幕,她不是只死鸭子,只能被人欺负,既然要让她死,对方也要付出代价。薛氏只是一个开始,安玉莹今天逃过了,不代表她以后就会安然无恙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好’的事情迎接她!

    这一瞬间,云卿的目光迸发出极为绚丽的光彩,整个人正如身后那巨大的牡丹花,俨然一朵绽放中,艳丽璀璨,华光无双的“焦骨牡丹”,就算有火烧焦了枝干,花儿却在漆黑中绽放得更加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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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寿宴俨然变成了审判会,在场的人初来时那种兴致几乎是没有了,明帝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拂袖而去。

    明帝一走,其他的客人当然是接二连三的告辞了,安老太君好好一场寿宴弄成了这样,一身暗红色的寿字福纹衣穿在身上,反而更显得面容哀戚,对着各位客人带着歉意道:“劳烦各位来参加老身的寿宴,却不料出了这等事情,淑芬,瀚儿,你代我将各位送回去吧。”

    安尚书和安夫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恰当的笑容,既不显得一脸悲哀,也不会过分开心而让人觉得他们在对宁国公夫人发生的事情幸灾乐祸,分别送女客男宾离去。

    “云卿。”安雪莹见父亲母亲都去送客,心有余悸的走到云卿身边,眼中还带着刚才一幕留下来的震惊。

    云卿望着她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平缓,“怎么,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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