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们还以为您早就走了呢。怎么回事,您这是……受伤了吗?”洛海垂眸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没事,一点意外而已。你们去忙吧,我马上就走了。”
几个狱警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一旁的尤金叫住了。
“不好意思,你们有干净的外套吗?能不能借一件?”
狱警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洛海,发现后者没什么表示以后谨慎地点了点头,去值班室拿了件全新的制服外套递给他。
尤金道了谢,展开外套,披在了洛海的肩膀上。
外套隔绝了冷风,遮住了洛海凌乱的领口和脖颈上的红痕,也给了一片空间让他可以藏起受伤的手掌。
洛海的指节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做任何反应。
出了监狱,尤金在门口拦了辆计程车。由于他身上的囚服,好几辆车都踩着油门加速跑了过去。
好不容易有一辆停下,司机还不断回头看他,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小伙子,监狱是很严肃的地方,下次玩什么不要随便打扮成这样,容易招人误会的,知不知道?”
尤金笑了,饶有兴趣地看向司机,“您就不怕我真是个罪犯?”
司机歪着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摆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要是长得你这么标致的小伙子都去犯罪了,这社会可就真完蛋了。”
尤金显然很享受司机的恭维,笑得更开心了。
“那他呢?”他伸手指了指洛海,“他就不像罪犯?”
“你男朋友啊?”司机笑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不像,他比你还一身正气呢。”
尤金顿时笑得直不起腰,“他那才不是正气呢,一身杀气还差不多。”
“一身正气”的“男朋友”疲惫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想分出精力理会尤金幼稚的玩笑。
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不在疼痛,骨头也像被敲碎了一样,手指随便动一下都会扯到疼痛的神经,更别提说话了。
司机和尤金之间插科打诨的声音对他来说像隔了片水幕,敲打着他的耳朵却进不去他的脑袋,更像是嗡嗡的噪音,让他皱起眉头。
洛海忍耐痛苦的样子像极了野生的猫科动物。
安静、顺从,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沉默地舔舐着毛发,只有最细致的观察才能发现他肌肉的紧绷与睫毛的轻颤。
尤金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身体前倾,“师傅,在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行。”
洛海朦胧的意识感觉到车在路边停下了,他皱着眉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尤金拉开车门走下了车。
计程车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司机开始玩手机。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下只有昏暗的路灯照亮附近,落叶被风吹得在人行道上打转,洛海费力地拢了拢外套,忽然觉得冷了。
但尤金回来得很快,左手端着一杯温水,右手拎着购物袋。上车以后先把水杯塞进洛海手里,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止痛药和一个三明治。
“先吃饭,再吃药。”尤金剥开三明治外面的纸袋,强调道,“止疼药不能空腹吃,会伤胃。不管你多么没有食欲,也至少吃上三口再吃药。”
洛海沉默了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三明治。
尤金就像盯着自家猫吃饭的主人一样盯着洛海吃下三明治,又盯着他把止痛药用温水送下去,才松了口气,转头跟司机说可以走了,又嘱咐他开慢一点。
路上的车渐渐少了,路灯昏黄的光有节奏地投在车玻璃上,尤金和司机也不再闲聊,世界变得很安静。
起初洛海只是闭着眼睛忍耐疼痛,但随着止痛药的起效,他不知不觉靠在靠背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已经不在计程车上,而是趴在尤金的后背上。
公寓楼道的声控灯随着尤金的脚步声亮起,冷光打在他滑稽的囚服上,身下的台阶随着颠簸在视野里一节节消失。
“醒了?”尤金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还难受吗?”
洛海重新闭上眼,“本来就没什么事。”
身下的人笑了笑,没附和也没否认,只是走到门口时向他伸出手,“钥匙。”
洛海动了动手腕,把大门钥匙给他,由着他把他背进公寓,又把他背到床边,最后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床上,替他脱去外衣和鞋袜。
胜似最温柔的情人。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尤金从医药箱里找来碘酒和绷带,把洛海右手上那条手帕解开,用棉签蘸着碘酒消毒了伤口,又仔细地用绷带缠上。
然后他找来干净的毛巾,擦掉洛海脖颈和胸膛上因忍痛而渗出的汗水,手掌贴上他的额头。
洛海的信息素掺杂了太多的伪装,让尤金无法从味道上做出任何判断,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探知他的身体状况。
好在对方的体温正常,紧绷的肌肉似乎也放松下来了,除了他脸上明显的疲惫和偶尔的颤抖以外,并没有其它异状。
“多喝水,早点休息。要是有胃口可以再吃点东西,没有胃口就算了。”尤金把保温杯放在他床边,转身打开柜子,找出一床薄被放在他床脚,“晚上要是冷就再搭一层被子,别懒。我把止疼药也给你放这,要是药效过了还觉得疼就再吃一片。”
洛海叹了口气,疲惫地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一碰就碎的玻璃瓶吗?”
尤金露出一个轻笑,替洛海把被子拉高,裹住他的肩膀,“我了解你,洛海。你很硬,很坚强,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可有时候越硬的东西越容易摔碎,不谨慎一点是不行的。”
“胡扯。”洛海低声评价,语气因疲惫而柔软,几乎听不出任何攻击性。
尤金只是笑了笑。
暖调的灯光洒在卧室里,夜色安静而沉寂,棉被松软而温暖。水蒸气从保温杯的缝隙里溢出,偶尔能听到小区里流浪猫的叫声。
洛海睁开眼睛,看向坐在他床边的尤金。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咬死了不交代一丁点信息和线索,二十天以后,检察院还是会照常执行你的死刑?”
“我知道。”尤金的唇角仍然挂着微笑。
“就算你再怎么努力讨好我,等到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我也会眼睛不眨一下地把你送上断头台的。”
“我知道。”尤金的语气轻快而自然,替他把脱下的外衣叠好。
“那你就该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些都只是无用功,除了浪费你所剩无几的生命以外,并没有任何意义。”洛海冷淡地说。
“不,不是的。”尤金微笑着,双手撑在洛海的床边,低下头看着他,“只要我多在你身边待一天,就可以多照顾你一天。你可以多吃一天的热饭,多睡一天的好觉,这就是意义。”
这太荒谬了。
从被道尔带离孤儿院以后的十几年里,洛海经历过很多荒谬的事情,但没有一件比他从尤金嘴里听到的这些话更荒谬。
荒唐、幼稚、毫无逻辑、超出常理,就算当成谎言都太儿戏。
但更荒谬的是,在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洛海的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以呼吸,又咽不下去。
而作出这番荒谬发言的本人却表现得再自然不过,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了一把洛海的头发,“早点休息,有事就喊我,无论多晚都行。”
洛海沉默地看着尤金从床边站起,“你房间的窗户不漏风了?”
尤金勾了勾唇角,“谁知道呢,就漏了那一天晚上,我也觉得很神奇。”
说完,尤金替洛海关上灯,走出房间,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
第26章
紧急事件
这一晚,洛海睡得比他想象中要好。
以往有信息素排斥痛的时候,他大概率一整晚都难睡十分钟。这次他尽管断断续续,却实打实地睡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一次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洛海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身体的酸痛在逐渐消失,各处的关节终于能够自由活动,手掌上的伤口也不再渗血。
他伸出手,盯着掌心缠绕的绷带,缓缓伸平五指,再握紧。
绷带末端的小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移动,缠绷带的人显然很熟练,系好的绷带不松不紧,既不会限制他的动作,也没有滑落的趋势。
他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洒在地板和床单上。他从抽屉里拿出注射剂,借着灿烂的晨光,将针头推进血管。
药液在阳光下晃动,反射出的波光映在墙壁上,又慢慢消失。
收拾妥当以后,洛海走出房间,尤金不在公寓里,餐桌上放着一盘热腾腾的蛋炒饭,香味十分诱人。
他刚拿出手机,就发现有一条来自尤金的未读信息。
“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被帕西法太太抓住了,现在正在被迫听她抱怨宠物医院的手术费用有多坑人。我估计二十分钟之内是回不去了。早饭在餐桌上,吃完去上班吧,不用等我。”
“……”洛海无奈地把手机放下,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他简直搞不懂尤金的脑回路,那么不想聊天的话找个借口离开不就好了?这点小事也要跟他汇报。
再说了,他向来是固定时间出门,为什么要等他?
但在勺子快舀到米饭的时候,洛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厨房拿了个碗,分出一半的米饭盛进碗里,用保鲜膜盖好盘子里的那份,然后才开始吃。
-
这几天的天气温降得很快,秋天一下子闯入了城市,清晨的冷风无情地往每一个行人的脖子里钻,大家纷纷裹紧大衣,加快脚步。
在忙过先前那一阵之后,这两天洛海的工作又清闲了下来。
Omega犯罪的数量减少,出现的大多是一些常规案件,比如奉献日逃跑、偷渡城区或是离家出走,这些案件洛海闭着眼睛都能处理干净。
他办公室里的咖啡豆依旧忘了添置,偏偏这两天科林休假,他只好每每下楼去自动贩卖机里买难喝的罐装咖啡。
好在到了中午以后,寒风减弱了不少,太阳终于从浓密的云层后露出来,温暖的阳光透过检察院大楼的玻璃窗洒进室内,让洛海冷清的办公室里也染上了一丝温度。
而尤金照旧无视他的一切警告和威胁,雷打不动、持之以恒地在他的工作时间用短信轰炸他。
——身体怎么样了?还疼吗?
——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我听到你起夜了好几次。
——帕西法太太说她还想养只吉娃娃,我真是服了她了,她会把这个小区所有人和猫狗都拖入地狱的。
——早上的炒饭味道怎么样?我改良了一下配方,多加了配菜和调料。我要是还在餐厅工作,这份炒饭绝对能勇夺畅销第一。
洛海盯着屏幕,一条条信息慢吞吞地看过去,然后打了三个字回复过去。
——嗯,好吃。
彼时,尤金正捧着一本《论犯罪与刑罚》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前,观摩对面楼顶上的两只野猫打架。战况正进行到难舍难分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一声震动。
他惊讶地划开屏幕,发现洛海居然回复了。
随着他近期骚扰频率的增高,检察官大人已经从每十条回复一次,变成了每二十条回复一次,到后来干脆一视同仁地全部无视。
而今天他居然才发了几条就获得了垂怜,还得到了整整三个大字的回复。
简直就是奇迹。
尤金立刻回复:
——真的?你觉得好吃?那下次我再做给你吃。
几秒钟之后,对方居然又回复了。两个简单的字。
——可以。
尤金立刻扔下那本枯燥的法律书,野猫打架的结局也不关心了,专心致志地捧起手机。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昨晚有没有睡好,有没有着凉?
这回尤金已经做好了不再被回复的准备,想不到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信息。
——没事。挺好。没有。
尤金看着那三个简洁精准的词语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这实在太有洛海的风格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打算多打。
——晚上回来吃饭吗?想吃什么,我下午去买。
他轻车熟路地敲出这句话。从出狱以后他差不多每天都雷打不动地问一遍,但洛海基本不会回答,问这个问题更多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但大约两秒钟以后,洛海发来了回复。
——墨汁海鲜饭。
尤金愣了一下,差点从窗台上跳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洛海如此明确地表达出对他和他厨艺的接纳,他敲键盘的手指简直快擦出火星。
——没问题!我下午就去买材料!!!
这条消息后面不仅敲了三个感叹号,还带了一个表情夸张的开心小狗,眉飞色舞的样子几乎要从屏幕里飞出来。
洛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向上勾了勾,“神经病。”
一个简单的点菜仿佛戳到了尤金什么按钮一样,他一口气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轰炸过来。
——我以前工作的那家餐馆的招牌之一就是海鲜饭,一份饭端上来能馋得旁边好几桌跟着点。
——我好久没做了,但肯定还是拿手的。你有口福了,等着吃招牌饭吧。
——太稀奇了,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吗?你不仅回我消息还点菜了,再过几天我是不是能看到你穿女仆装帮我洗碗?
洛海:“……”
这混蛋还是这个尿性,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泛滥。
洛海简直想反手把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可是他的职责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忍了又忍,正准备把手机扔进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办公室的窗户发出了一声轻响,他下意识抬起头,接着就僵在了原地。
-
尤金捧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洛海的回复,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重新把书拿起来,目光移向窗外。
可惜刚才那两只打架的野猫早就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赢了。
就在尤金重新拿起书,准备就这么继续消磨上几个小时时间的时候,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挑了下眉,拿起手机。消息确实是洛海发的,只是内容有些意外。
——我更改了你的脚环设置,你能在十分钟之内赶来检察院办公楼吗?
尤金愣了一下,脑子顿时清醒了,拇指立刻就去按旁边的通话键。
还没来得及按下,洛海的第二条信息进来了。
——不要打电话,信息回复我。能还是不能?
尤金几乎是秒回。
——能。怎么回事?
洛海依旧没给他太多解释,只有一条简洁清晰的回应。
——好,穿休闲装,戴个口罩,尽量别引起注意,我的办公室在三楼右手边走廊尽头,你尽快赶过来。
尤金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从沙发上抓起外套就冲向玄关。
为什么是检察院?
检察院大楼是安保最多、防卫最安全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还是说,这只是洛海精心安排的一个陷阱,等着他跳进去?
不可能,他现在处于检察院的完全监控之下,如果想对他做什么根本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直接把他从公寓里绑出来就行了。
去往检察院的路上,尤金几次拿出手机,忍了忍又放下了。
好在从公寓到检察院大楼的路并不远,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路低着头,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身份,就这么顺利地上了三楼,顺利地来到洛海办公室门口。
尤金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定了定神,猛地拧开大门。
然后——
他就看到西装革履、穿着一丝不苟的洛海检察官面色紧绷地靠在办公室最角落的墙上,而在他对面,是一扇开了道缝隙的窗户,以及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来、大摇大摆地在窗台上散步的鸽子。
对眼前的画面,尤金愣了三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
第27章
下班
洛海的后背紧贴在墙壁上,仿佛在努力尝试用穿墙术逃走,“关上门进来!然后赶紧帮我把这只蠢鸟赶出去!”
尤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关上门,一边努力从笑声的间隙里给舌头腾点位置,“所以你让我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就为了这个?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这么怕鸟?”
洛海脸色铁青,扶着墙的手背上青筋显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就别废话了,快一点!”
尤金一边笑一边来到办公室中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只鸽子。
鸽子的羽毛很有光泽,在阳光下反射着漂亮的光,像是谁家养的信鸽,一点也不怕人。
尤金不紧不慢地趴在洛海的办公桌上,伸手逗弄那只鸽子,“多漂亮的小鸟啊,你怎么会害怕呢?你看它这么乖,一点也不吓人——”
“把、它、赶、出、去!”洛海提高音量,一字一顿地说。
尤金再一次露出乐不可支的表情。洛海检察官如此狼狈的一面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看到的,他要是不充分利用一下可就太亏了。
“你不是有个助理吗?怎么不叫他来帮你赶?”
“他休假去了。”洛海深吸一口气。
“那你那些同事呢?”尤金幸灾乐祸地抚摸着鸽子身上的羽毛,“不就在你办公室几步远的地方吗?你怎么不喊他们来帮你忙?”
鸽子仿佛很满意尤金的抚摸,满意地伸展了一下翅膀,然后站在了尤金的手掌心上。
洛海头皮发麻,“我——”
“怎么了,不想让你的同事们知道威严的冰山检察官居然会害怕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鸽子吗?”尤金露出邪恶的笑容,突然转过身,把手往前一伸。
站在他手心里的鸽子快速扑棱了一下翅膀。
洛海下意识往后一躲,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忍无可忍地拔高声音,“尤金·奥荻斯!!”
尤金大笑起来,笑得肚子快抽筋才停下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这就把它放出去还不行吗?我的天哪,你刚那个表情真的是,太珍贵了,我真应该拿手机拍下来……”
说着,尤金捧着鸽子往窗边走去。洛海松了口气,感觉衬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哎,说真的,一只小鸽子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尤金一边笑一边用另一只手打开窗户,“它那么小,又不会吃了你,还长得这么可爱。”
洛海的脸阴沉下来,毫不客气地瞪向尤金,“你明明很清楚我为什么怕鸟。”
“对哦——”尤金故意拉长声音,“好像因为某个人小时候偷偷爬树翻墙把人家的鸟窝踹了,然后被鸟妈妈一直追着啄了一路……”
“你——”洛海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话讽刺回去,眼睛就瞪大了,“尤金!鸽子!鸽子!”
尤金一愣,就在他用左手开窗的下一秒,那只鸽子从他的右手上飞了起来,但不是往窗外,而是直直朝洛海的方向飞去。
接着他就听见全检察院最威严、最冷酷、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冰山检察官洛海发出一声整栋楼都能听见的哀鸣。
接下来的状况简直一片混乱。
鸽子受了惊,在办公室里横冲直撞。洛海狼狈地想躲开鸽子的冲击,结果反而跟想去抓鸽子的尤金撞了个正着。
尤金抓起洛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驱赶鸽子,鸽子反而躲得离他远远的。在掀飞了办公桌上所有资料和纸张以后,受惊的鸽子选择了一个高度和位置都十分完美的地方停了下来——洛海的头顶上。
冰山检察官这回真的像冰山一样完全凝固了。
尤金抓着外套的两角,像母鸡一样岔开双腿紧张地慢慢靠近,“你别动,别动……好,对,很好。不行不行,你太高了,你能不能蹲下一点?”
洛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夹杂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尽的绝望,“它在我——头上!我要怎么蹲下!”
“你就顶着它蹲下!”尤金也绝望了,“直接蹲下!”
“我、做、不、到!”洛海咬牙切齿地从后槽牙挤出几个字。
“你不蹲下来我怎么抓鸟?”尤金瞪着他。
就在他们俩进行毫无意义的争执的时候,鸽子从洛海的头上飞了下来。
这次尤金没有放过机会,一跃而起扑了上去,外套一下子裹住了鸽子。
鸽子在外套下面疯狂挣扎起来,翅膀拍打的声音混杂着咕咕的叫声。尤金抱着外套仿佛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口气冲向窗边,狠狠地展开外套。
鸽子终于展开翅膀从窗外飞了出去,外套里只剩几根羽毛缓缓飘落。
尤金松了口气,洛海更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后背顺着墙壁缓缓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把那件外套扔了。”洛海艰难地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穿它了。”
尤金把外套往地上一扔,看着洛海狼狈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别笑了。”洛海没好气的说,“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我就一枪崩了你的脑袋。”
尤金的笑声并没因为这个恐怖的威胁而停下,反而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放肆的笑声。
他把那件外套扔在地上,笑得连站都站不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的头发……被鸽子抓得……像刚从鸟窝里搬出来的一样,哈哈哈哈……”
洛海恼怒地瞪着他,殊不知这个表情只是让他的发型更有戏剧感,尤金笑得差点躺在地上打滚。
一时间,整间办公室里都洋溢着鸽子毛和尤金极具感染力的笑声。
明知道不应该,洛海的唇角还是忍不住向上勾起,笑出了声。就算他迅速把脸转到一边,也没能掩饰住笑意。
就在这时,估计是其他办公室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屋门被敲响了,传来弗洛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