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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程帆要走进酒店大堂前,就看到了他要约的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边走边聊天。很巧,朋友身旁的那个人,他也认识。

    此时对方也看到了他,伸手跟他打了招呼喊住了他。

    “嘿,程帆。这么巧,在门口就碰到了。”何堂向身边的人做介绍,“李总,这是我朋友,程帆。”

    何堂刚想给程帆介绍这是李子望,但发现他俩对上了眼神,好像是认识的样子。

    李子望先笑着打了招呼,“程总,好巧,竟然在这碰到了你。”

    程帆同样不动声色而礼貌地打了招呼,“李总,真巧,也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三人没停下,又接着往里走去,何堂走在两人中间,“没想到你俩竟然认识,也不早说,不然可以一起安排个吃饭。”

    他说完发现身旁的两人也没个回应,他往旁边瞄了眼程帆,这人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专心往前走着。

    此时刚好电梯门打开,场面倒也没多尴尬,像是没来得及回答,三人一同走进了电梯。

    李子望最后进入,按了自己所要抵达的楼层后,问了他们,“你们要去几楼?”

    “四楼。”

    看着他按下后,程帆说了句,“谢谢。”

    李子望看着电梯门里的他,“不用谢。”

    何堂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两人顶多是不熟。四楼很快就到了,两人出电梯前,又跟李子望说了回见,才离开往餐厅走去。

    早已定了位置,菜品也提前预定好。被经理引着落座后,何堂问了他,“你们俩是生意上有过合作吗?”

    程帆喝了口茶,“没有,你这是跟他有合作?”

    “还没到合作的地步,上午顺道去了他公司,聊了聊。”何堂挪揄了他一句,“能让你来这地一次也不容易啊,从前跟你谈事,都要我通关去深圳见你。”

    “那不是何总生意越做越大,得我亲自来拜访了你了吗?“

    “去你的。”何堂笑骂着,刚要回击这个低调到虚伪的人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起了手机,要开启免打扰模式,不然跟人吃饭时手机时不时响、再去看手机很不礼貌。但看了信息,在关系好的朋友面前,他直接说,“你等一下,我回下我老婆的信息。”

    程帆又添了杯茶,“我不急。”

    何堂将图片发了出去,笑着跟对面的人解释,“我让她去找个玩偶给我女儿。”

    他这是有了女儿后,难得见面都要晒一下,虽然程帆不感兴趣,但还是略有情商的跟他闲聊,“什么玩偶?你女儿这么喜欢玩偶吗?”

    “一个泰迪熊。别提了,家里一个房间都被用来放她的玩偶了,每天挑一个抱着睡觉。我和我老婆,还得给她唱完let

    it

    go,她才肯睡觉。”

    程帆愣了下,“泰迪熊?长什么样?”

    何堂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还以为是要看他女儿长什么样。他又拿起手机,将刚刚拍的照片找出,递给了他看。

    程帆看了眼,他过目不忘,这只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是新的,“你在哪看到的?这什么牌子,能在哪买到?”

    虽觉得他的问题奇怪,毕竟与他本人画风极其不符,但何堂没问什么,回了他,“刚刚不是去了李子望的公司,在他办公室看到的。我女儿最近喜欢熊,各式各样的,都要收集到。”

    他的风格,别人有的,他女儿都要有,说到这抱怨着,“据他所说,这还是个复刻限量版的。我跟他开玩笑,让他高价卖给我,他居然还没同意。我让我老婆去找找,不知还能不能买到。”

    何堂说完就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方的沉默,多年好友,此时他看着并无异常,还在喝着茶,但这已是他不愉快的反应。

    “怎么了?”

    程帆看了眼窗外,碧海蓝天,对岸是高楼,忽然笑了,“没什么。”

    此时上了菜,菜肴精致可口,在这吃,总归不会出错。闲聊生活只是一会,两人聊起了正事。时有玩笑与调侃,刚才的不悦似是昙花一现。

    林建华亲自去工地看了下,今早李伟国打了电话过来说,媒体那边暂时压下了。

    去工地时,就看见了林夏已经到了,她还跟着施工人员一起进去看了具体进展。他没说什么,看了圈,就走了。

    都到了这,又让司机开车去了钢丝厂。他还没空去处理周旺财,先晾个两天再说。不过也奇怪,人都消失了快一天,他家里连个声都没有。兴许传不到他这边,但他还没闲都操心这个。

    车开到镇上时,一眼扫过,看到了林建业的车停在了马路上,他让司机掉头先去他弟家。

    林建华下了车,发现外边的防蚊门上插着钥匙,里面的门半掩着。他开了门走进去,冷气飘来,听到了电视声,走到客厅时,看到茶几上摆着吃剩的西瓜皮,和空着的酒瓶。

    林建业正在打盹,似乎听到门响,一下子惊醒过来,就看到了他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在家就这个鬼样子?”林建华嫌弃地看着他这一片混乱的屋子,连个落脚处都没有,“不去上班?”

    林建业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在将旁边单人沙发上的杂物扔到了旁边,腾出了一个干净的角落让他哥坐,“哎,现在哪里有生意?出去还得请人吃饭喝酒,还没什么业务,还不如在家躺着省钱呢。”

    林建华没理他的哭穷,“我之前不在,老太太的冥寿办的还行吧?”

    “当然办妥了,还请了个大师过来。那时和尚们在念着经,前边的香火在烧着,大师跟我说,老太太在那边,还是最担心你。你这里担子重,操心的事多,身体还不好好保养。”

    一半假话,一半鬼话,他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遇见林夏了?”

    林建业心中咯噔一声,“好像是,我跟秀萍去买糕点时遇到的,怎么了?”

    林建华盯着他,“你干了什么?”

    “我干什么了?”林建业一脸无辜的神情,想了想,“不就是秀萍想讨好她,买了盒糕点给她吗?哥,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瞧不起人。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是我们先跟她主动打了招呼,不然她人都不知道要喊。给她糕点时,她都要推推搡搡的一副嫌弃样......”

    林建华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哥突然站起了身,随手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砸了过来,他连抱住头的下意识动作都没来得及做,任由遥控器被砸在了自己身上,呼了声痛。

    “她嫌弃,你还上赶着给她干什么?拉拉扯扯的,你他妈在干什么?”林建华又拿起手边的抱枕扔了上去,“你这副鬼样子,谁要把你放在眼里?你给我小心点。”

    “哥,我干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你至于为了她,这么来打我吗?”

    刚刚的动作太迅猛,林建华喘着气,看着弟弟的神情太过自然,都无从分辨。当年那件事后,他就彻底安分了。以为他是受到了教训,学了好。

    听到女儿说这件事时,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驳斥了她。可他反应之激烈,到底是觉得她想多了,还是自己在心虚。

    这些年,他生意忙,日常千头万绪,哪里有时间去管这个弟弟?

    “建业,你都这把年纪了,给我安分点。”林建华一屁股坐了下来,“以前我指望你争口气。爹走得早,我现在已经后悔,没把你管教好。”

    林建华时常觉得自己老了,常常想起往事。读初中时,他带着热水瓶走好几公里的路去上学,热水瓶里放着生的米,一个上午就能变成粥,还带了咸菜,就当一顿午饭了。有一个早晨走得急,把热水瓶给摔了,那一天,他都没吃上饭。只要换个内胆就行,他带着塑料外壳回家时都胆战心惊,怕被他妈骂。

    结果,到了家,几岁大的弟弟知道了他饿了一天,为他哭到抽搐。后来,学习很好的他放弃了读书,要养活一家人。这么多年,早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林建业把抱枕从身上拿开,倒了杯水给他哥,“哥,钢丝厂里出了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往我身上撒气就撒气,我也不会跟你计较,你别把自己气着了。我哪里不安分了?这件事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林建华冷笑了声,“你把你自己管管好。”

    “我是你亲弟弟,我又不会跟你争什么。钢丝厂是你的,现在被搞成这样,我就住在镇上,可以帮你看着点啊。”林建业很懂他哥这多疑的性子,“你要就随时拿回去,我这一辈子,不都是听你的吗?”

    林建华懒得再听他废话,站起了身,“再说,我走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手指着林建业的鼻子警告着,“你给我当心点,你要再敢出什么事,我绝不帮你。”

    林建业笑了,“哥,我能出什么事啊?”

    戴奕原本今早就可飞回京州,老板是私人行程,他不必跟去香港。老板大方,今天放了一天假。

    但他女友知道了他的行程,敦促着他通关,去帮她买包。

    他对待生活中的任务,跟工作一样有条理,提前一天做好了行程规划。一早就通关到了对岸,十点半就已经到达了商场门口。等进去时才傻了眼,女友要买的奢侈品牌已经开始限流,要排队等候。不由感叹,哪里是经济向好,分明是两级分化。

    这大半天的,简直是比上班都累。最后拎着包,直接奔赴了机场。

    老板的机票也是经由他之手订的,下午起飞,傍晚到。他也是这一趟的航班,当然,区别是一个头等舱,一个经济舱。

    这儿的机场太大了,他拎着东西一路跑进来。到了通道口时,已排了长队,即将登机。他到时没看见老板,不知是优先登机了,还是在来机场的路上。

    他东西没托运,登机后睡了一觉,飞机就落了地。拿着随身的登机箱排着队走出机舱,再走到航站楼外边准备打车回去时,戴奕就看到了老板的身影。站在路口,似乎在发着呆,隔得远,看不清他的神情。

    司机也来得颇及时,走下来为老板开了门,再帮着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整个过程,老板也未说一句话,径自上了车。

    看着黑色的车驶去时,戴奕低头看了自己的网约车还有多久到。

    不意外开进市区时堵了车,傍晚的亮光彻底消散,到家时天早已彻底黑了。

    也不意外家中没有人,甚至保持着他出差前的样子。差别似乎是衣帽间里她随手脱下丢在地上的睡衣,还没收拾。

    程帆看了眼,也没捡起,拿了衣服去洗澡。出差回来,他第一件事是洗澡。

    一个热水澡后,他开了瓶酒,等待醒酒的功夫,走到客厅,发现茶几上多了两本书。塑封都还没拆,他弯腰拾起书,看了其中一本的书名,叫《Where

    Reasons

    End》。这不是他买的书,他也没有耐心再看另一本书。

    本想放下,他却拿起这两本,丢到了她房间的床头柜上。

    他再走回来时,倒了杯酒,拿起手机,走到了客厅的窗前。在飞机和车上久坐着,此时想站一站。

    抿了口酒后,他拨通了林夏的电话。

    那头接通之后,他开了口,“你在哪?”

    已经九点多,林夏刚到家。白天在各个部门跑着,与各色人打着交道。晚上回了公司,跟林洲、李伟国和其他两个高管开了会,把明天的任务给定下来。走一步算一步,计划随时根据进度在调整着。

    她正累得在沙发上趴着,拖延着想再休息五分钟再去洗澡,虽然她已经躺了十分钟。

    林夏看到程帆的电话时,自己都未察觉到,是这一天里难得轻松、嘴角微弯地接了他的电话,听到他的询问时,她吸着鼻子撒娇,“我才下班,我好累啊。”

    “在你的公寓里吗?”

    “对。”她并不会像从前那般忌惮让他知道,她在这,原本侧趴着的她翻了个身,舒服的正躺在了沙发上,“你呢?还在出差吗?”

    “我在家。”

    他这才刚到家,就给她打电话。她纠结了一下,主动开口问了他,“那你要过来吗?”

    程帆看着落地窗里的倒影,背后是很大的客厅,空无一人,除了自己。

    “我有点累。”

    林夏心中一阵失望,可也能体谅他,出差就是件很累的事。算了,明天自己也要一早起,他来了又得晚睡,睡眠就要严重缺乏了。

    “行吧,那你早点休息。”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胳膊挡在了眼上,遮住了刺眼的光,疲惫一天后,听到他的声音,很开心。明晚能够见到他,是忙碌而紧张的一天里,难得的一个期待。

    “。”她要对他说点好听的话,可又忍不住有些害羞,还是轻声喊了句,“老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也说了句。

    挂了电话,落地窗前的男人站了许久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54章

    程帆醒来时头有点痛,昨晚喝了一瓶而已。不知是酒量下降了,还是戒烟带来的不适应。

    懒得开灯,他摸了手机,点了个外卖。想喝点粥,配个白灼的菜心。才十一点,今天没什么事,就晚上一个应酬。他又放下了手机,难得睡个回笼觉。

    可闭上眼后,就再没睡着。失眠时才会烦躁,干躺了半小时后,他掀开了被子,去冲了澡。

    浴室里她的东西就占了一大半,淋浴间里各式的磨砂膏、洗头膏、护发素和沐浴露,更别提洗手台上的洗面奶、面膜、身体乳和一堆其他玩意。

    结婚前,他的住处简约到清贫,就一瓶洗发水和沐浴露。一是懒得买,二是不喜欢繁杂。结婚后,生存空间与另一半共享,两人都抓大放小,摩擦很少,他连不适应的过程都几乎没有。

    他也早已习惯了东西这么多,充满了生活的痕迹,繁杂并不一定不好。

    洗完澡后,他开门拿外卖。正提起袋子时,他发现旁边多了个快递箱。外卖和快递员进不了小区,东西都会被物业送到门口。

    还以为是她买的东西,他瞧了眼,却发现是自己的名字。物流还挺快,昨天下单,今天就到了。

    他照旧拿着手里的东西进了门,跟没看到一样。

    出差时想回来窝着,此时回来了,又觉得在家呆着浪费时间。喝了半碗粥后,他起身去了衣帽间,换衣服准备去公司。

    晚上的应酬有点正式,他穿了衬衫系领带,收紧后又觉得不舒服,不耐地扯了下来。再一次对着镜子系时,眼睛扫到了旁边地板上的睡裙,收回视线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沉着脸。

    再次不耐烦,他将系了一半的领带倏然抽下,扔在了地上。

    飘着的灰色领带却顺着力道落在了雾粉色的睡裙上,随着灯被熄灭、门被关上,衣帽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程帆的生活习惯挺好,随手就将吃完的外卖盒收拾了,还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桌子。拿了车钥匙和外卖袋出了门,开门时又看到门口的快递箱。照着她那只泰迪熊的尺寸买的,快递箱并不大,可单手捧着。

    他弯腰拿了快递盒。再进了电梯直达地下车库,车库的电梯口附近有个垃圾桶。出来后,他将手中的外卖袋和快递盒,一起给扔了进去。

    人也没什么情绪,开了门,启动了车子,照常去上班。

    董莉昨天白跑了一趟,说在审他,今天不能给见。她打了电话给林夏,林夏态度颇为冷漠,说那你就明天再去。

    她心想着这是多关他一天,是吓一吓他吗?

    心里埋怨着,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白跑一趟。

    她不懂流程与规矩,却明白,在这个人情与看钱的社会里,林家有太多的社会关系,跟这些机关里的领导有良好的关系、能给开个后门也不足为奇。

    今天,她又跑过去了,一番弯腰点头后,终于在一个光线不足的小房间内见到了周旺财。才两天不到,他的精气神就几乎垮了。他穿的还是前天的衣服,这里很凉快,衣服上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汗臭之外,还有梅雨天里阴干的霉味。

    来之前恨死了他,可看到他这幅落魄样时,不知在里面遭了多少罪,董莉又觉得心酸。一个没忍住,还掉了眼泪。边用带来擦汗的毛巾擦了脸,边骂着他活该。

    周旺财此时也百感交集,终于见到了个自己人。还是家里的老婆好,出了事,谁也没来瞧过他。他眼眶也红了,“你怎么找过来的?”

    将眼泪擦掉,一想起他贴给外边姘头的钱,董莉脑袋就清醒了,张口就来,“我去找了老马家的外甥,塞了两条烟,又给了两千块钱的打点费,才能来见你。”

    这个平日里抠门到骨子里的老婆竟然为他这么舍得花钱,周旺财心里更感动了,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外边有什么动静?”

    “我昨天去了钢丝厂,刚好看到了林建华的女儿。我就问了她,看在你给厂里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帮忙把你弄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周旺财就打断了她,“你找她有什么用?她恨不得把我送进牢里。林建华呢?”

    看着他人都在这了,还是一副对她指手画脚的样子,董莉此时却走了神,心想着,他躺在床上要她服侍的那一天,估计也是这个态度。

    “我没有他的电话,抛下脸面去找了王秀萍,求着她给了个电话。”

    “他怎么说的?”

    “他说这事你干的,你自己承担。”

    周旺财愣了,“他就说了这个?”

    董莉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他这么大的老板,什么时候会跟我多废话?那他有来见过你吗?”

    她说的对,林建华从前在钢丝厂里时,吩咐人做事外,除了骂人,就是骂人。做老板的,没一个不心狠的。

    周旺财在里面什么信息都没有,他主动问审查他的人时,还被恐吓着说这事外面闹得大,房子偷工减料,是会出人命的。具体怎么判我们这也不知道,不归我们管。万一你被起诉了,法官还被舆论影响,谁都不好说。

    没个音讯,在里面又后悔,又担心受怕,周旺财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没赚到钱,就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钢丝厂都停工了,他们的态度就是,没找你算账赔钱就不错了,觉得我怎么好意思再去找他们帮忙的。这件事,我们靠不了他们。”

    周旺财抹了把脸,呓语了句,“那能靠谁啊。”

    隔着不窄的桌子,董莉忽然前倾了身子,头低了下来,放低了声音,“我昨天问了老马的外甥,这事能怎么办。他说这件事,他能帮帮忙。”

    “怎么帮忙?”

    “他找人打招呼,先把你弄出来。他说你要在里面呆久了,事情就大了。”

    “这不废话,呆久了,我命都要没了。”

    周旺财有苦说不出,林夏那一句不是来虚的。来了这边,十八度的空调,吹得他头昏脑胀,真不知是不是她让人干的。

    他将信将疑,“老马家外甥,真有这本事?”

    董莉点了头,“他很会搞关系的,今年还升职了。他说只要林家不起诉你,就能找关系,让这件事过去。我觉得林家那意思是,既不会帮你,也懒得去搞你。毕竟人家那么大的公司在,你觉得呢?”

    像是抓住一根浮木,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林建业就跟死了一样没有消息,算了,也不是他逼他干的,周旺财直接问了,“要多少钱?”

    见她伸了三根指头,周旺财差点就喊出来,但还是控制住压了声叫着,“放屁,他这是趁火打劫,想都不要想。”

    见他这反应,董莉一惊,她这是报太多了吗?这比他存折上的数目多一点,他是能拿出来的。

    “你这个猪脑子,别被他骗了。别他妈的拿了钱,又没能力保我出去。你找谁说理去?”

    “那怎么办啊?”董莉急了,“老周,你在里边,我心里慌得要死。咱都认识老马大半辈子了,他外甥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至于骗我们钱啊。”

    周旺财哼了声,“骗人,先从熟人开始的。”

    “那你说怎么办啊?还要瞒着倩倩,就怕她知道。”

    董莉心里凉了一节,周旺财的钱,绝对不是好骗的。但又觉得不至于,外边姘头,他都给了十来万。轮到自己,难道就不舍得花钱了?

    听到她提起女儿,周旺财沉默了,过了会,开了口:“先给十二万,把我弄出去,剩下的,出去再给。”

    “要是他不同意呢?”

    “不同意,他就别想赚这个钱。”

    看着对面的老婆,他犹豫了下,不想开口,但她是个老实人,“存折在抽屉里,钥匙在转角的柜子上,密码是......”

    “好,我今天就去找他。”董莉从身旁的布袋里拿了件衣服出来,“进来时我花了点钱,能带件衣服给你。”

    周旺财握住了她的手,“辛苦你了。”

    董莉叹了口气,“老周,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最了解你了。这件事,是谁让你干的?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给个屁。”周旺财骂出口时才发觉说漏了嘴,“没人让我干。”

    “到这个地步了,你连我都不能告诉了?到底谁教你的?”

    林建华表明了不帮他,林建业更没个消息,虽也怪不了别人,但他心中就窝着火,瞪了眼老婆,“我用得着人教?”

    见她被他训得没了声,周旺财才告诉了她,“是林建业,他说我可以这么干,我想着快退休了,得为倩倩攒点买房钱,才这么干的。”

    “林建业?他为什么要去害他自己的哥哥?”

    “别一惊一乍的,什么叫害,这么做的多了去了。”周旺财叮嘱了她一句,“你别说出去。”

    他又补了句,“在我出去前,谁都不能说。”

    董莉出门时就将他的所有存折、银行卡和身份证都带在了身上,离开后,倒也没急着给林夏打电话。先急着赶去了银行,将他说的邮政局里的钱取了出来。

    周旺财非常精明,为什么是十二万,是那张存折里刚好是十二万。但他们都忘了,代取不能取这么多,她先取了四万。

    这钱也不是好拿的,她连跑两趟、胆战心惊地骗了他,结果就弄了个四万。

    这一片聚集了各个银行的营业点,董莉不死心,做了个很白痴的尝试,拿着剩下的银行卡,去了ATM机上,试了他邮政局储蓄卡的密码。

    输入了密码,看着屏幕上出现下一步的提示时,她咽了口口水。明明是在密闭的小格子间里,她却向后看了眼。手都开始颤抖,指头重重地往屏幕上按下了取款。

    这个精明的蠢货,把大部分的银行卡,都设了同一个密码。

    董莉喜欢存定期,还是三五年的。周旺财曾笑她蠢,这是给银行打工,他看不上那点利息,定期存款也少。

    她简直是在做梦,梦游似的,去把所有的卡都试了一遍,取出了所有能取的钱。再将现金放在了包里,到银行柜台,存到了自己的银行卡里。

    走出银行后,已是傍晚,她觉得自己腰杆都直了。

    董莉才想起要给林夏打电话,可心中却埋怨着,她昨天让自己白跑一趟。她明明可以打电话告诉自己,却非要折腾自己一下,问了她,还不紧不慢地说你明天再去好了。

    周旺财这做错了事,估计告诉她,也没钱拿。

    反正你也不急,那我明天再告诉你好了,而且现在应该是你来主动打电话问我。

    林洲晚上是陪同林建华宴请相关部门的领导,这件事可大可小,此时正是大事化小的关键,正是需要动用关系。

    此时并非计较谁惹出的麻烦,上下协同了解决问题。据他所知,林夏今天又是在工地呆了大半天,将三方都集齐了在开会。危机出现,也是重新制定规则、调整办事流程的时刻。

    林建华也不会袖手旁观,这两天都在组织饭局。昨天是与瑞生地产的董事长吃饭,多年的朋友关系,他也没多拉下面子道歉,当然,表面的戏要做。对方也没拿捏,当即就说了共度难关。

    今天的宴请,林洲发现,从言语到行为举止,都没了那么的轻松。

    这也从不是什么惊奇的发现,官商有别,官是高一等的。生意做到林建华这个地步,依旧需要放下姿态,察言观色,谨慎说话。

    正推杯换盏间,包厢的门被打开,是如厕归来的胡局长。他正在与身旁的两个人说话,似在极力邀请他们进来。

    距离远,只见一个身形挺拔,另一个低一个头,还有点胖。

    似乎没能拒绝邀请,胖的那个率先进了包厢。林洲发现,饭桌上的这些人都站起了身,跟刚进来的人打了招呼。

    听了称呼,再细看来人,是京州的二把手。

    但跟在二把手后边的人,林洲同样有点熟悉。很久未见到过,他有点不确定。那人跟着进来,一同跟里边的官员打了招呼。似乎关系还很熟,被调侃着说,程总,你面子可真大。

    他的态度却很谦逊,只说哪里,多亏赏面而已。同时,还不忘向着饭桌上的林建华打了招呼,喊了声爸。

    这时林洲才彻底确定了,他是林夏的丈夫,程帆。

    胡局长倒是作出惊讶状,“原来林总,是程总的岳父。还有这层关系在,建华,你这不说,不厚道啊。”

    “是我的错。”林建华笑着回,“程帆,这么巧。”

    程帆点了头,“没想到您也在这。”

    一阵寒暄过后,程帆也没含糊,敬了他们一杯酒,再陪同着二把手出了包厢。

    他们离开后,饭桌上的气氛更浓了,宴请的宾客们,也似乎更热情了些。

    林洲陪同着喝酒,在这样功利的场合,当醉意尚未到来时,他再一次明白了,人为什么要往上爬。

    没人要刻意追求高人一等,可在森然的等级排位与秩序感面前,越往上,就会拥有越多的尊严,能将自我保护得更好。

    饭局结束后,林洲陪同着林建华送着宾客,回头时发现程帆也结束了宴请,见到了他们,他主动走了上来。

    “爸,许久不见,一起去喝杯茶?”

    林建华点了头,“好,林洲,你去车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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