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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林夏笑了,被宠大的女孩天真无忧,一路顺遂,无需辛苦揾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可能失败感最强的事不过是失恋。

    不过她没什么羡慕,她停不下来,大多数时候也没有闲心享受生活。被内心的欲望鞭策着,习惯把自己逼到只剩一口气,再吊着那口气完成目标后,才觉得自己有资格停下彻底休息一阵。

    错过一些沿途的风景并不可惜,没有心情,若是强行停下欣赏,风景也失去了意义。

    “嗯,忙完这一阵,我会安排休假。”

    “我最近悟出了个道理,人生无法十全十美,不能顺心如意时,若要快乐,一个很重要的能力是寻找代替品。”苏文茜用手将嘴角处晕开的口红擦去,从镜子里看着林夏,“你说是不是?”

    林夏愣了下,不知她为何发出如此感慨,语言是思想的载体,十全十美是读书时才会用的词语。大部分人,不用经历太多便知,能有五全五美,就已是顺遂完满。

    若能轻易找到代替品,那本身就算不上什么痛。

    但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辩驳对方,语境不同,自然感受不同,“是,人要有能力让自己快乐。”

    “还要谢谢你,之前开导我。我交男朋友啦。”苏文茜收起口红,表现得很爽朗,“有时被拒绝也是好事,会有个更好的在等着你。”

    “你值得最好的。”林夏还是忍不住无语,见她难得发出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慨,竟然出处在这,“好好享受恋爱。”

    都喝了酒,司机来接了两人回家。

    多喝了两杯,林夏在车上闭了眼,偶尔遇上红绿灯车停下时,睁眼看了车窗外的路灯,眩晕时双目失神,像极了今天在寺庙里点的蜡烛,火花燃烧,蒙了层光圈,似乎还能听到灯芯的燃烧声,催人入眠。

    突然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还在车内,靠在了他的肩上。司机已经不在车内,借由着仪表盘的一点光亮向外看去,是在地下车库内。旁边这人正拿着手机,把亮度调低了在看新闻。

    见她醒了,程帆收起手机,“走吧。”

    回了家,林夏洗完澡出了浴室,回来路上睡懵了,脑袋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就往次卧走去。

    “不一起睡?”

    她看着正从衣帽间走出的程帆,正在解衬衫的纽扣,脱了衣服要去洗澡。

    “我去拿个护手霜,你洗完澡上床小声点。”

    “好。”

    程帆洗完澡,在浴室内吹干了头发,手机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没拿进卧室。关了外边的灯,进卧室时发现她给他留了盏他那侧的床头灯。

    全铺地毯的卧室,很吸音,他掀开被子爬上床后,就伸手把灯给关了。

    躺到床上后,他睡前照例脑子里先过一遍明天工作行程,想了下手头正在考察的几个项目有无开展的必要,觉得要克制高风险带来的肾上腺素的飙升,下半年不宜有大动作,得让财报好看点。

    生日礼物,他的确没准备。

    他原本想着在她生日时,两人休假,找个地方避暑,旅游途中陪她购物,把礼物顺便买了。但没想到,遇上她工作忙,只能作罢。

    King

    size的床,两人各执一侧,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想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又担心吵醒了她,她最近睡眠不太好。明天可以拉她去健身房,正在想她来月经了是不是不能运动时,他就已经睡了过去。

    程帆晚上酒喝多了,回家后又喝了两大杯水补充水分,自然是半夜醒了,摸黑去上了厕所回来,重新躺到床上,再次入睡前手下意识摸了下旁边时,空的。

    他睁开眼,人已经从刚才的睡梦中彻底清醒。

    “啪嗒”一声,卧室的所有灯瞬间被打开,方才一片漆黑的卧室彻底亮堂。程帆起了身,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打开次卧的门,忍住了开灯的冲动,走去床边摸了下,才发现没有人。离开前,他把次卧的灯打开。

    再往里,把书房、衣帽间、储物室、洗衣房和另一个卫生间看了遍,一个个把灯打开,都找不到林夏。

    此时他忽然觉得房子太大了。

    程帆转身往客厅走去,快走到客厅时,他放缓了脚步。房子的一侧已经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将黑暗驱逐而去,另一侧,只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一点聊胜于无的月光。

    她抱着膝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有贸然开灯,走了过去,“是我上床时吵醒你了吗?”

    “没有。”她摇了头,“是我睡不着,你回去睡吧。”

    他坐在了她身后,房间恒温,却觉得她的体温偏低,抱住了她,“等你睡了,我再睡好不好?”

    “不要。”

    许久,感受着温热的身躯,听着耳旁的呼吸声,她问:“你明天没有工作吗?不要去睡觉吗?”

    “今天都处理完了。”他吻了下她的耳垂,“你呢,明天要不要一起休息一天?”

    “不要。”

    失眠的夜里,她独自在客厅呆了很久。就像她哥走的那天晚上一样,她睁眼到天明,在给他守夜。

    在事情过去很久之后,说自己悲痛欲裂,是种虚伪。他在时他们就不亲近,阵痛过后,日子照常过。只是偶尔,比如此时,在失眠的夜里,会想到他。

    自己又是多可笑,死了就是一场空,长明灯哪里能点亮前路。不过是花钱为自己买赎罪券。

    明天有一堆事情要做,她需要睡眠,却无法入睡,焦躁到麻木地感知着一分一秒的流逝。也许要睁眼等到看日出,再仿佛没有一夜的失眠,强打着精神去面对第二天。

    可此时的深夜里,被程帆发现,他在身后,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与呼吸,她却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怕他没有耐心陪她很久,可身体的反应很实诚,被他抱着时,微凉的小腿肚被他干燥的手掌温暖着时,肩背没了那么僵硬。

    “你回去睡吧。”

    感受到他的拥抱离开时,她心中一股悲凉。

    上次他就是这样,没有理会她就快奔溃的情绪,还对她说冷静,控制下你自己。她还要有什么期待?

    头再次埋进膝头,她抱紧了自己,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想回家,想抱她的小熊。

    程帆端了热牛奶来时,透过一点过道的灯光,发现她又缩成了一团。他没有处理过如此状况,只得放下了牛奶,拾起沙发上的毛毯,披在了她身上。手却没有离开,借由毛毯将整个的她包裹着。

    “程帆......”

    “嗯?”

    她抬起头,他的脸看得并不真切,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想问他会陪她失眠多久,可却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小腹上。

    “我睡不着。很累,很想睡,就是睡不着。”

    听着她难得小女孩般的委屈,他轻拍着她的背,“先喝杯牛奶,好不好?”

    “不好。”

    “要不要我去开灯?”

    “不要。”

    “那我先回去睡好不好?”

    “不好。”林夏回答完才意识到他的问题,她都这么难过了,他还要这么给她设套,她恼的打了他的臀。

    程帆笑了,趁机低身弯了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腿,双手将她抱在怀里,往卧室走去。

    掀开被子,将她放下后,他才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叹了口气,将肩角处的被子严实了,“睡不着没关系,闭上眼就行。”

    她难得听了他的话,闭上了眼。

    视觉被关闭,听觉十分敏锐。听到了他出卧室,去外面关了灯。再关了门,床垫微微陷下,他再次回到床上时,却没有立即躺下。

    她睁开眼看了旁边,房间只留了盏他那侧的灯,他坐在床上,正拿了床头的书寻着折痕打开。

    他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没看她,“别担心睡不着,等你睡了,我再睡。”

    她闭了眼,从前失眠时,如作困兽之斗,试图追求绝对的安静与黑暗。给了自己很大心理压力,只会更加焦躁睡不着。

    此时,柔和的灯,窸窣的翻书声,她却并不厌恶,甚至觉得很安心。不会一个人躺在床上担心失眠,会有他在旁边陪着她睡着。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后,疲惫而沉重的身躯终于得到了喘息。

    看她已经彻底睡着后,程帆又翻了页,把这一章读完了再睡。

    第34章

    周旺财随着林建业走入这栋金碧辉煌的大楼时,脑袋都是懵的。

    此处位于镇以外二十多公里的开发区地带,旁边是个看起来不景气的商场,横幅上是各类大甩卖,商场附近是各色小商铺,人来人往,看着各色路人的穿着打扮,可略窥这个地带的鱼龙混杂。

    大楼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别有洞天。十来年前流行的豪华装潢风格,繁复的水晶灯,金黄色的墙纸,略暗的灯光照在穿着豹纹紧身裙的女人身上,周旺财的心怦怦跳。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厢,出电梯时正看到一女人挽着男人进去按了五层的按钮,那上面岂不是房间。

    周旺财是在家吃完晚饭,出门去溜达时遇到的林建业,他正从王秀萍家出来,跟邻居家孙子在开玩笑,说让爷爷来摸摸你的小鸡鸡,小屁孩穿了个开裆裤,一坨东西漏在外面,他正伸了手去抓一把。

    看到他时,林建业放开了抵抗的小孩还给了人奶奶,来跟他打了招呼说,吃完晚饭了啊,天还早,一起去摸两把牌吧。结果,就把他带到了这里。

    林建业看着他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心中嗤笑,真没见过世面。

    “一会你挑一个啊。”

    周旺财忙摆手,这哪是他能消费的,“不敢,不敢。”

    林建业熟练地推开了包厢门,嘱咐了进来的服务员上酒,眼神暗示了句慢点喊人,再对坐姿扭扭捏捏的周旺财说,“我请你,你有什么不敢的?”

    周旺财瞧了眼这包厢,又觉得自己这是不是想多了,就是个KTV,前边摆着电视,桌台上还有俩话筒,“这是什么地方啊?”

    “唱歌跳舞的呗。”

    “哦哦,我想多了,现在风头紧是不是。我前几天看晚报,还看到个在本地开了十几年美容院,暗地里做小姐生意的,老板被抓起来判刑了。”

    “什么抓得紧不紧?”林建业听了直笑,“小姐生意做得那么大,还做了十几年,中间都没被什么监察局、市容纠风办、扫黄打非办等部门察觉到。那这老板搁以前,肯定是个做卧底的人才。”

    “老周,你这是有贼心,没这个贼胆呐。”

    “哪里哪里,能跟着林总来开开眼界,是我的荣幸。”

    “这么热的天,带你来放松放松。这里还有个赌场,改天带你去试试手气。”林建业点了根烟,再扔了支给他,看他这痴呆样,多说了句,“你别看这地方不大,外边看着就一栋破楼,这里的赌场生意可不小。”

    周旺财只在镇上的麻将馆里来几圈小赌怡情,头脑一下子没转过来,这地方,怎么个赌法,“啊?谁还来这赌?”

    “寻找刺激的人呗,有钱人、富二代、拆二代。特别是拆二代,他们最容易被带来,不输光钱都不会走的。”

    赌场上的人都有一张恶形恶状的脸,贪婪到极致,赢时跟磕了药一样兴奋大喊,输到赌注全无还硬赖着不下场、面红耳赤吵到要旁边的保安强行拖走。

    “被带来?”

    地下赌场的业务展开,当然要有一群中介寻找客户群体,带来有不菲的佣金抽成。最好拖下水的群体,是乍富的,特别是全靠天降财运的拆二代们。

    说漏了嘴,林建业笑了笑,“被朋友带来玩一玩嘛。放心,我们又不瞎来,就玩两把。”

    “那这的老板还挺厉害的。”

    在灰色地带的行业里,赚钱简直就是有台印钞机在那开着,要是不厉害,哪有命花?

    林建业不愿多谈,敷衍哼了句,喝着周旺财主动给他倒的酒,闲聊了起来,“你在我哥厂里做了多少年了?”

    “都快三十来年了,这一辈子,都在给你哥打工啊。”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厂里不靠你不行啊,你的技术在这。我就问你,老周,你要走了,厂里谁能顶替你的本事?”

    周旺财摇头,那么高规格的不锈钢铁丝,机器调试,只有他能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当然要留一手。要是没有他,这条业务线都不能接。

    曾经的林建华有这个本事,开厂的人,是最懂技术的。当年拉丝的机器坏了,他都能亲自上手修。他非常聪明,但没耐心,周旺财当年就是被他骂着教出来的。但哪个老板还会来干这种事情?

    “当年钢丝厂建起来的时候,我们林家多风光。”林建业的脸上带着眷恋的回忆,当年他在厂里是二把手,谁都对他毕恭毕敬,要是没那个女人,他现在就是建林集团的二把手,哪还要在外边混日子,“这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快退休了。老周,养老金存够了没?”

    “哎,别提了。现在物价什么水平,存钱速度都比不上贬值速度。我就这么点工资和退休金,哪里能像吃公粮的定时退休,继续干呗,干到干不动再说。”

    “要不要一起赚一笔?”

    看着他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周旺财干咽了口口水,“什么?”

    “厂里正在给建林集团承包的一个项目提供钢材吧。”林建业弯了腰,拉过了周旺财,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周旺财吓了一跳,“怎么能这么干?被发现了怎么办?”

    林建业不以为意地耸了肩,“谁家敢拍着胸口说从来没干过偷工减料的事?七十年产权的房子,顶多四五十年就拆了,怕什么?”

    “这只是个建议,随你干不干。富贵险中求,老周,你这都窝囊了一辈子,总该搏一把了。”林建业想起来,又补充了句,“你女儿不是林洲女朋友吗?以后集团都是我侄子的,你怕什么?”

    怕什么?

    他真正怕的人,只有一个,孙玉敏。

    看周旺财没一口否决,林建业又追问,“你不会是怕林夏那个丫头片子吧?”

    “怎么可能?”

    林建业躺回到沙发上,从底下人的反应,就能看出领导者的为人。林夏只知道管业务,却对厂里的人情世故一无所知。估计她是不屑去了解,一开始就站在了高位,以为手下人都听她的,各司其职就好,哪里会低下身去识人心?

    她绝对学不会孙玉敏那样统御人心的手段,更做不到让人怕她。

    人该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林建业言尽于此,后面就等着周旺财主动来找他。

    此时,包厢的门被打开,两个女人走了进来。一个性感成熟,一个青涩稚嫩到周旺财都怀疑,这是初中刚毕业的吗?这个林建业是有什么癖好?

    但他也无暇多问,被女人灌了酒,心思早飞到天外。

    夜深时,路上几乎没了人,最后一班垃圾清运车带着恶臭离开。这栋外表朴实无华的大楼除了偶尔几格窗户里的光亮散出,再无任何动静。像是一座鬼楼,吞噬掉所有进入的人,滋生的罪恶被黑夜掩饰。

    林夏醒来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

    约莫清晨时醒来过一次,喊了渴,但懒得爬起来去找水喝,又要睡过去时,却被他捞起来,给她灌了半杯水。她喝完还嘟囔了句,你烦死了,别吵我睡觉。就怕这一个好觉突然中断,再也不能续上。

    平常注定要失眠的夜里,几乎都是睁眼到天亮。这好像是第一次,失眠到半夜,竟然能再次睡着。原来她可以做到,而不是被失眠的心魔打败。

    睡一个好觉带来的满足感,可比买个包强多了。

    旁边已经没了人,她卷着被子翻滚到了他的位置上,脸埋在了枕头上,是他的味道。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的气息。

    有些动物用气味划分领地,这间他的卧室,她睡的时间并不多,几乎没有她的气味留下。她忽然想要在这里,留下她的味道,不想让他独占。

    丝滑的薄被随着恣意的动作滑落至腰间,她懒散地趴着,睡裙都凌乱的不成样,露出的胸挤压在他睡过的床铺上。试图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时,娇嫩的肌肤蹭过床单,不知是床单不舒适,还是压着疼,她□□了声。

    大床上,女人不过是很小的一团,都快裸露了半个身子,但毫不在意。伸展了手臂似在拉着筋,细哼了两声后,她终于翻了身,闭眼喘息着,嘴角微弯。

    忽然不想去跟他计较生日礼物的事,给她一个好觉,比什么钻石强多了。

    她可是真好打发。

    难得在床上赖了半天,林夏出了卧室后,才发现他还在家,正在客厅打电话。

    “这两千万美金,他们的付款期是两年。你不看汇率吗?都跌成什么样了,去要求他们按人民币付款结算,结算标准以签订合同当日汇率为准。”

    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他在落地窗前踱步听电话,冷笑了声,说这是在给我摆架子吗?又听对方讲了几句后彻底打断,一锤定音,行了,我下周飞一趟。

    程帆挂了电话,在窗前站着晒了会太阳,才转身向里走去,就看到了她正站着看他,“醒了?”

    林夏看着他打电话时的严肃样,暗想幸亏自己不是给他打工,他也没要发脾气,就挺让人有压迫感的。是他老婆,才能获得他那么点的优待。

    “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

    他刚从工作电话的状态中抽离,此时一个问题,都是问下属要汇报的口吻,她内心哭笑不得,却不由得诚实汇报了句,“有点,怕A市的项目搞砸。”

    刚才电话打得有点久,说了很多话,唇干口燥,程帆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半杯后,问了她一句,“你月经什么时候走?”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听了这问题,她差点噎住,难道这是算着日子要跟她打炮吗?他至于这么认真的表情问这种事吗?

    “还有三四天吧。”

    “好,到时候我带你去跑步,运动能改善睡眠质量。”

    看着她穿了个吊带睡裙就走了出来,睡裙质地柔软而顺滑,服帖地包裹着身体,两个凸起十分明显。他忽然伸出手,将快滑落肩头的一根细吊带提了上去,手却并未多逗留,“多穿点。”

    “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林夏觉得奇怪,他俩平常几乎没联系,“你找他有事吗?”

    “没有。”

    程帆放下了玻璃杯,落在大理石桌面上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各自的公司,双方有着清晰的边界线,关系再亲密,工作领地的势力范围,也是不可触碰且干预的。

    这条界限很微妙,试图跨越界限,就要承担让对方心中不痛快的风险。

    他想了下,还是开了口,“你怕搞砸,是怕他责怪你吗?”

    本来心情很好的林夏,听到了这个问题,若是旁人,她可以甩手而去,可是是他。她很不想谈这个,这非常丢脸,是向别人承认自己的恐惧。

    她笑了下,开玩笑地口吻回了他,“哪个下属不怕被老板责怪?你刚刚那么打电话,你下属难道不害怕吗?”

    “那你就不要把自己当下属。”程帆看着她,“把你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你的压力会不会小一点?”

    她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看着地面的瓷砖,沉默了好一会,“我不知道。”

    “那你就去试试。”

    看着她再次陷入沉默,他换了话题,“我昨天开了个下属,他的业务能力很强,但我还是把他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夏抬了头,他很少说工作的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需要给任何人任何理由。我是老板,我就有这个资格,无论这个人的业务能力有多强。”

    “这样的感觉很不爽。”

    “你知道就好。”程帆自然知道她将自己代入了谁的视角,“林夏,所有人与资源,都应该在你的掌控中,能够随时被你调动。”

    他点到即止,“饿了吗?”

    知道他言尽于此,她也暂时不想跟他谈这个问题。

    她看着他,“你好凶。”

    程帆挑眉,“这就叫凶?”

    她点头,仿佛昨晚的温柔不是他一样。

    “行吧。”程帆看了眼手表,想等她睡醒再出门的,事情已经推迟了半小时,他不想再迟到,“我先走了,午饭自己解决。”

    林夏看着他走出门,连个吻都没有。

    第35章

    林夏拿过他喝了一半的杯子,走到窗前晒了会太阳,慢慢将手中的水喝完。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程帆说话极有分寸,谈到这种话题,只会带过一句。但他这人公私分明,说到这种事,又无法以轻松的态度、甚至以他工作上一贯的严肃来跟她说话,她只想下意识逃避这个话题。

    他们在事业上是两种类型,一个大权在握,最大股东就是自己,都无需向任何人交代;一个需要不断向给予她这一切的人证明自己,稍有不慎,她也不知道有何后果。

    她最近并不闲,A市的项目是重点,集团的日常管理,还得谨慎,林建华不在,就更不能在这段时间出什么岔子。

    她不会去问他何时回来,一年中,他可能也就这时候陪着孙玉敏。过年一堆人情世故的往来,他没有时间出国。

    总不乏外人的臆测集团的归属权,以为就像块蛋糕,两个子女总会分到,不过谁大谁小的问题。林建华与孙玉敏的股权几乎持平,作为孙玉敏的独女,林夏应当得到更多。

    对于这样的臆测,林夏觉得还挺好笑,把自己当局外人看八卦、顺便碎嘴几句的好笑感。要自己真这样想了,迟早失心疯。

    有些东西无法共享,离得太近,都要被猜忌。既要用她,又要防她。既最信任她,又警惕她。既给她希望,又要让她知道,只能我给,不能你想。

    有时心态失衡,她会安慰自己,出门购物吃饭、旅行的机票酒店,都不必看价格。物质上想要的,都能满足自己。这么点辛苦,就是你该忍受的。

    只是,她有些厌倦。

    一条狼狗,看着前边晃荡着的一块肉,被驱策着不断往前跑去够到它。等待比饥饿更难熬,咬到肉,填饱了肚子后,心却无法满足。也许要将拿着肉的手咬断,才能配得上留下了痕迹的痛苦。

    她厌倦了被吊着往前跑,又觉得有点累。

    漫长而炽热的夏天快将她晒蔫,林夏放下了水杯,往衣帽间走去。

    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不就一件睡裙吗?夏天这么热,能怎么多穿?真有病的。

    睡的好心情也好,林夏难得有心思打扮,可看到衣柜里的Zimmermann的碎花连衣裙,不规则的淡粉色花瓣裙摆,未及膝,能露腿,显白又显个,配双拖鞋很凉快。

    还是春天时苏文茜找代购买,问她要不要一起,她顺便买了两条。买来后一次都没穿过,无论工作或宴会都不适合,适合去海岛度假穿。

    她拿下裙子比划了下,又放了上去,下午要去公司,穿这个太休闲了。再昂贵的衬衫,成天穿也觉得老气,找了条短裤配T恤,配了帆布鞋出门去吃饭。

    林夏去吃了牛排,这是程帆最爱的一家店。他留学时会为了这一顿特地飞去纽约,干式熟成的牛排,最纯粹的浓郁肉感,本市有了门店后,他更是常客。

    她本想请他吃的,结果他急匆匆出了门,无福消受这一顿。

    牛排端上桌时正滋着油,甚少拍美食照的她拿了手机,拍了张live图,随手发给了程帆。他估计在忙,没有立即回她的消息。

    林夏放下了手机,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沾了点黑胡椒。发酵过的牛肉有股醇厚的奶酪香气,在嘴中久久不散。外层烤熟了,内里口感细嫩。

    一个人吃饭自然是边看手机边吃,吃到一半,她抬头拿沙拉时,偶尔发现侧前方还坐了个她认识的人,林洲,他对面坐了个女人。

    看到林洲也发现了她,林夏端起手边的杯子向他致意。他对面的女人倒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往后看了眼,竟然是周倩。

    心中略有惊讶,林夏笑了下,同样举了水杯隔空跟她打了招呼。她自然不会起身主动去跟他们say

    hi,更何况人家这是私人约会,不必去打扰。

    工作以外,她跟林洲并不熟。除了上次的商务晚宴,俩人都没吃过一顿饭。

    她对林洲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就算女友是她认识的熟人,也懒得关心。顶多想了下,他们是一个村的,认识也正常。

    看到周倩,林夏不由得想起了周旺财,在瓜棚外听了他老婆跟人说的话,当时那一口乡音,她一下子还没弄明白。

    后来想了下,这是出去嫖了,原来钱都花在了这上头。林夏觉得挺恶心,从没发现他是这种人,这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她爸是这种货色。

    明年他退休了就让他走人,等她忙完这阵,准备去钢丝厂里挑两个人送去外地培训,再挖个师傅过来负责技术。就算周旺财跟林建华有多年交情在,但这是私企,不养闲人,林夏不会让他留下干个闲差混日子。

    林夏吃完就离开餐厅,去隔壁商场买了运动服和跑鞋,再带了杯咖啡回公司。

    周倩没想到会在这,和林洲一起碰到了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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