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祁老爷子抬手招呼二人,“来啦,进来坐。”两人的位置被分开。
祁姝坐在祁老爷子旁边,对面,祁斯吟的座位则在祁父祁母中间。
落座,倒茶,侍应生退出包厢。
每个包间都单独坐落于枝繁叶茂的庭院之中,木门阖上,隔墙无耳。
祁父沉不住气,开了口,“老爷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为什么突然让我来顶祁斯吟在集团的工作,为什么急着让我老婆回南城吃这顿饭。”
祁母拍拍他的肩,按住他几乎要站起来的动作,“祁浔,不要急不要躁,听爸说。”
被老婆管教,祁浔乖乖点头,回答道,“知道了,苓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夫妻俩也感受出一丝非同寻常的微妙和紧张。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要如此故弄玄虚。
祁老爷子清嗓,端着茶,起身往祁浔面前敬,“你就是祁斯吟的父亲吧,你好,我是祁姝的爷爷。”
在座三人:?
都一脸疑惑地盯着祁老爷子,不懂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唯有祁斯吟勾唇笑了下,觉得祁老爷子有趣。
“爸,人家爷爷和你敬茶呢。”
祁浔不懂这爷孙俩要做什么,毕恭毕敬端起茶盏,用比祁老爷子低一些的角度碰了杯。
“是,爸爸,我是祁斯吟的爸爸。”
许苓意没忍住,满脸的疑惑呼之欲出,“爸,你这究竟是在闹哪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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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说的是人话吗
包间门被再次推开,侍应生推着餐车上菜。
第一道是花胶黄鱼羹,白乳的汤底浓厚,时令海鲜搭配黄鱼片,侍应生能感受到这间的客人不是等闲,专注地放好菜,介绍完菜名,就往包间外退。
关门之前,他听见年纪最长的客人开口:“我们家孙女,祁姝,今年二十二,刚从曼彻斯特大学毕业,目前在树勤集团实习……”
很标准的相亲局开头。
侍应生无意间透过门缝看见两位年轻人,俊男靓女,很是登对。
祁姝端起温热的柠檬水,抿了一口,也猜出祁老爷子的用意。
祁老爷子继续道,“她跟我说,喜欢你们家祁斯吟,所以我才腆着一张老脸,安排了今晚的饭局。”
喜欢?
许苓意很温柔地笑了笑,“爸,我们都知道姝姝喜欢祁斯吟,祁斯吟也很喜欢她,不是吗?”
“对,对。”祁洵在旁边点头,拿勺子舀一块鱼片,浓稠的汤汁挂在勺子上,送入口中。
祁姝微微抬眼,去看祁斯吟。
他唇角的笑意迷人,抬手夹了一块原味仔排,放进她碗里。
又懒怠地看着祁老爷子,等他的下文。
“…既然两个年轻人心意互通,我这个当家长的也就不绕弯子了,让他们两人交往试试看,如何?”
交往试试看。
如何?
祁老爷子话音落,祁洵和许苓意呼吸一滞。
祁洵手中的勺子惊得直直掉进了汤碗里,溅起汤汁,压到了那盏小碗,汤汁顺着桌檐滑落到他黑色的裤子上。
丁零当啷好一顿响。
“哎呀呀。”
祁洵惊呼,站起身走到一旁用餐巾纸擦掉,抹不开,纸巾也碎成一块块。
他一边擦,一边离席,往外走去。
许苓意打量祁洵,见他一直用力地拧眉使眼色,她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故作镇定地放下筷子,说了句,“爸,你稍等一下,我陪祁洵去处理一下。”
……
还没走多远。
祁洵就忍不住了。
他将手中的纸胡乱揉成一团,泄愤般扔进垃圾桶。
拧松领口的领带,叉腰,原地晃悠,噎了好一会儿,才悻悻道,“苓意,我爸刚刚说的是人话吗?昂?我怎么听不懂?”
许苓意轻飘飘看他一眼,拉着他走得更远些,走到庭院角落一隅。
四处打探,没人。
她才轻拢了衣袖,柔声道,“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我们俩不知道的事情。”
她已经默默消化完这个消息。
祁洵摇摇头,“再发生什么事,也不能把关系搞乱了啊,之前祁姝和祝星分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我都听到不少关于她私生活的传闻,那可都不是什么好话,祁姝听到准伤心。现在再发生这事,我不敢保证我能压下来。”
许苓意瞥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要你何用”的意味,“压不下来也得压,你老祁家的公关都是吃干饭的啊,每年拿这么多钱养着他们,想光舒服不干活?”
“我才不管外界怎么议论呢,只要别脏了我家小孩的耳朵就行。”
“再说了,这世界上就没有闭不上的嘴,只有没喂饱的舌头。”
她话说得并不好听。
把祁洵原本想开口反对的心思,打消得近乎一干二净。
但他还是不死心,弱弱地开口,企图挣扎,“老婆,钱当然不是问题,只不过,咱们还是得从道德伦理出发吧,祁姝是祁斯吟一手带大的,你现在突然告诉我他俩要恋爱,这,这不是扯淡呢吗。”
他两手一摊,更难听的话也不好说出口了。
“怎么,大清亡了没通知你吗,祁洵,把你这套陈旧古板的思想收起来。”
许苓意抬手,耐心地替祁洵整理好被他扯松的领带。
后者就乖乖垂下身子。
任由她处置。
她开口宽慰,语气平静,“祁洵,姝姝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品行咱们是最清楚的,明媚善良,心思细腻,聪明体贴,这么好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找到,她和祁斯吟没有血缘关系,又是知根知底的,我不觉得他们俩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许苓意慢条斯理,分析得头头是道。
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早年留洋,见多识广,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和思想,便不像祁洵,正统的中式教育下长出来的乖乖大少爷,做什么都讲究一个礼仪道德。
“……是吗?”
祁洵肉眼可见地动摇。
他向来被他这位秀外慧中的老婆治得服服帖帖,就算意见不同,也很少与她相悖,他试着去理解。
“苓意,祁姝的户口簿是在咱们家名下的,和祁老爷子的关系也是户主的孙女68,这要谈恋爱,不应当啊。”
“这个好办,抽个时间,我带姝姝去把领养关系解除了。”
权利义务关系消灭了,自然就不存在什么不应当。
沉默了一会儿,祁洵点了点头,转移话题,说,“行,老婆,听你的,你快帮我看看,我裤子上的汤汁怎么办呢。”
许苓意让路过侍应生拿来热毛巾。
处理完毕。
牵过祁洵的手往包间走,他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
祁洵尴尬地咳了一声,重新投入到祁老爷子的情景剧中,配合地说,“不好意思啊,祁姝爷爷,我这个人性子急躁,这么重要的场合丢丑,不好意思。”
祁姝:“……”
看样子刚刚爸妈两人出去,已经达成一致。
居然这么好说话吗。
她还以为按照祁父的性子至少得来个粗暴的“不行、不允许、不可以”。
没想到这么快就转换好了身份角色。
她心虚地垂着脸,悄悄地扬着眼角去看祁斯吟,他面不改色,喝了一口柠檬水。
餐桌下,他的长腿往前一伸。
黑底皮鞋的鞋尖,与祁姝的高跟鞋尖相抵。
一种没有明说的暧昧禁忌氛围。
席面上,三位家长还在故作客套地你来我往,商量着双方孩子的事。
祁姝把腿往后收一些,鞋尖和祁斯吟的拉开一小段距离。
偷偷睨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
看见她娇嗔的眼神,祁斯吟眼眸很深,满不在乎地将腿又往前伸了些,偏要抵着她鞋尖。
祁姝无语。
这个耍赖皮的家伙,腿怎么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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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永远爱你
上完最后一道菜。
席间的氛围升温,双方家长聊得其乐融融,俊男靓女之间的氛围也很微妙。
那位矜贵英俊的男士,毫不掩饰眼眸中的好感,大剌剌地抬眼看着对方,似乎要在对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来。
枯燥的工作中,很难得见到这么鲜活帅气的人。
侍应生不自觉跟着笑了笑,说菜上齐了,我在门口,各位有事随时叫我。
祁姝垂着头坐在那。
桌下,她和祁斯吟的小游戏还没结束。
她退让一寸,他便得寸进尺,面色沉静温润,轻而易举逗弄得她耳根绯红。
小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祁姝浑身紧绷着,壮起胆子,脚尖一抬,狠狠地在祁斯吟的脚上踩去,还刻意地来回辗旋两圈,这才满意收回脚,低头欣赏他原本一尘不染的鞋面上,突兀的一小片尘灰。
哼。
让你欺人太甚。
她假装不经意地悄悄看他,眉梢一扬,眼中水灵灵的。
祁斯吟的表情没什么起伏,抬手托腮,侧着身子收回腿,似乎是在掩盖笑意,他觉得祁姝这些小表情可爱极了。
刚伸出筷子夹了一颗松露水晶饺,他的手机便响了。
顺势把那颗晶莹剔透的饺子,放进对面祁姝碗里,祁斯吟懒懒地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祁斯吟离开,祁姝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
许苓意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似乎有话要说。
祁姝垂着头,用筷子摆弄碗里那颗饺子,Q弹的饺子皮很轻易被戳开,漏出一些切得很细的西葫芦粒和野菌碎,鲜咸的香气四溢。
她专心致志戳着,企图蒙混过关。
还是听见许苓意开口叫她,“姝姝宝贝,有喜欢的人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早一点告诉妈妈呢。”
祁姝一滞,没想到许苓意和她讲话的语气还是这么温柔。
妈妈。这两字烫着她的心。
她曾经那么患得患失的母爱。如今依然沉甸甸的。
没有消减半分。
祁姝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整个人松懈。
她摇头,指尖收敛,放下筷子,在海岛她撒谎骗了许苓意,很不好意思,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妈妈。”
话没说完,许苓意端着碗坐到她身旁。
她常年用经典的BURBERRY
LONDON香水,玫瑰混杂着忍冬和蔷薇花香,尾调是淡淡的檀木香,柔柔地将祁姝呼吸都包裹,和许苓意整个人一样温暖。
她低声在祁姝耳边讲话。
是属于母女俩之间的小秘密。
“对不起哦,姝姝宝贝,妈妈不知道你喜欢祁斯吟,还在海岛对你说了那些话,你当时一定很伤心吧,不要怪妈妈。”
祁姝受宠若惊,慌张又尴尬地摇头。
她放下筷子,手搭在许苓意温暖细腻的手上,喃喃道,“妈妈,才不要说对不起,你还愿意继续把我当女儿,我已经好开心了。”
说的都是实话。
她害怕失去家人。
害怕本来就不属于她的爷爷和父母,有一天又重新疏离成陌路人。
许苓意反握着祁姝的手,她温热的掌心熨贴祁姝的手背,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傻瓜,我永远是你妈妈。”
祁姝压低嗓音,贴近许苓意的耳朵,发自肺腑地讲着害羞的悄悄话,“妈妈,
我也永远永远当你女儿,永远永远爱你。”
许苓意眼角的笑意绽开了,她漂亮得像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这么乖,那妈妈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大的改口红包。”
大大的。改口红包。
祁姝听出许苓意指的是那件事,很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涨红了脸。
饭吃到一半,这时候,祁洵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爸,前几天你说祁斯吟不舒服上不了班,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祁老爷子对这个一惊一乍的便宜儿子很是嫌弃。
慢悠悠地,吹着碗里热腾腾的腌笃鲜,热气随着他动作散开,用勺子舀了送进嘴里,嗯,这汤头,果然还是要用初春的扁尖笋才最好喝。
祁洵也懒得看老爷子眼色,急躁地试探他,匆忙开口,“吃了今天这顿饭,这小子的病总该好了吧,爸,放过我吧,我真不想去当什么霸道总裁了。”
他醉心于投身戏剧事业。
拍一部叫座又叫好,观众肯买账,又能在电影节领奖的艺术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