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浓眉大眼的就说:“以后?以后我们还真的需要绣这劳什子?就像我们喜欢师父的绣品,去铺子里买不就得了。”“那若是以后想给心上人亲手做些东西呢?”
到底是小姑娘,说心上人,脸色就有些羞赧了。
但是到底是将门虎女,羞归羞,扭捏了一阵子,那那眉眼清淡的笑嘻嘻地说:“那心上人,也得是心上有我们呀。若是心上有我们,只要是我们亲手做的,什么不都是好的?再说了,就算是我们亲自叫人去买的,那心上人也要心存感动呀。”
娇容眼睛一亮,她还真没听过这般说法。她就笑了笑,真依言就去到一边儿,一边儿看这两个小姑娘继续舞刀弄棒,一边儿用平针绣最简单的花样子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番外弄个上中下好像兜不住了,多写点哈哈哈哈感谢在2022-10-12
20:14:39~202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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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大将军和小寡妇(四)◎
娇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那两个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耍够刀枪棍棒,汗涔涔地也就过来看娇容绣花。
她们之前挑中的绣屏是双面绣,这会儿娇容却只修简单的,
就叫娇容演示给她们看。
娇容笑了笑,就绣给她们看。
院子里头树影婆娑,
风吹桃花,
片片落在绣绷子上。可是娇容绣得认真,
顾不得管,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也暗了,身边也静了下来。
一个沉稳的喉音在她身后响起:“妹子你绣得虽好,可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俩孩子还是先从根基学起吧。”
娇容扭头看见夏将军,吓得手一抖,针刺进手指头里,又忍不住呼痛。
她一手攥着指头,
人却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叫将军见笑了。将军教训的是,
我该是从头教才对……”
夏将军急忙说:“你快起来。我知道定是这两个鬼头的主意,
缠着你绣些厉害东西给她们看……你的手指怎么样了……你们俩,
还不快拿伤药来……”
他突然笑了声:“还是被我吓着了?”
娇容战战兢兢地瞧了夏将军一眼,他深邃的眼睛又黑又亮,
脸蛋儿上两个酒坑深深的。娇容脸一热,
有些慌神,
声音愈发细小:“不……我没……”
夏将军似是没听清:“嗯?”
娇容又看了他一眼,
仰起头:“将军没有……没有吓到我。”
“是吗?”
夏将军道,“那便好。其实你只管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了……不必拘束。”
娇容又低下头,
心里想,
这怎么能当成她自己的家呢?
这时候那两个女孩拿着伤药回来,
娇容本来觉得只是扎了一下,实在不用如此矫情。可是她之前没有阻拦,现在又不用药,就会显得愈发矫情。
她伸手要去接那伤药,可却被夏将军抢了先。
他拔开盖子,把药粉毫不吝惜地撒在她柔嫩的手指头上。娇容小巧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薄薄的红晕:“足够了,不要浪费。”
夏将军笑了笑,把伤药盖子盖好。
“哪有这样的……绣东西扎手也是寻常,若是工坊的绣娘都这样,那城中伤药岂不是像洛阳的纸一样?”
夏将军眼睛亮了一下,说:“是啊,哪儿有请来师父到家长,第一天就让这师父受了伤的。传出去我老夏的面子哪里搁?”
娇容忍不住嘴角勾起,急忙用袖子掩住半张脸。可是露出来那半张,更显得娇羞动人。
夏将军看得有些失了神,清了清嗓子,问:“你读过书?”
娇容道:“不知将军记不记得从前京中有位女贵人,办过女学。我再那里读过几年书,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又关了门,娇容后来也就没在读了。”
夏将军点点头,那事情发生时娇容尚学龄,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但是夏将军久居朝中,虽然是个粗人,但是那些事情多少也有些耳闻。
那名女贵人办学,起初朝中也是认可。特别是一开始,女子们不过是懂得念书写字,更加温柔贞淑。为贵人妇,相夫教子,红袖添香,手下人家宅安宁,对于掌权者,也是治国平天下的一桩好事。
可是后来,这女子懂得多了,才学便压都压不住。有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能,居然发现自己家中糟糠竟然写出比他更好的诗——岂有此理?!
这也只是开头,后来竟然有位女学子,女扮男装,妄图科举。
后来,又经历许多事情,那女学被一把火烧掉——据说放火的,是街上一个疯癫女子,被人用半个烧饼哄骗,点了那把火。
夏将军道:“女孩子还是要懂些东西得好,免得吃亏。我两个女儿却是顽劣不堪,只知道玩乐。如今有你在,我也放心了。还请师父要多多提点她们才好。”
“我这点才学,哪里够……”
娇容看了看夏将军,却又点了点头。
夏将军本意是要留娇容吃饭,可是娇容推脱,就提出亲自把她送回家中去。
回去路上,夏将军问:“我那两个女儿平时野惯了,可有难为你?”
娇容道:“两位千金性格率真,是极好的。我也有些羡慕。”
夏将军本来以为娇容要说些客套话,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扬起浓眉:“怎么羡慕?”
“羡慕她们生在闺中,却天性自然……”
她笑着看了夏将军一眼,“……跟其他女孩儿很不一样,不是家中修建的湖,而是小溪潺潺,河水奔流。尊夫人想必教女有方,也是个女中豪杰。”
其实夏将军妻子丧命城门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可是偏偏娇容自己也遭遇丧夫之痛,对这世上同时发生的其他事情,并没有十分关心,所以竟然不知。
夏将军道:“她们的娘已经不在了。”
他看了一眼娇容,“……是攻城那日。被叛军压到城墙上头,叫我倒戈;如若不然,就把她母子一个一个地推下城楼……”
夏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我竟然护不住自己的妻小。”
即使在说这样的伤心事,可是夏将军依然坐得笔挺,他的拳头紧了紧:“……可我若倒戈,岂不是让生灵涂炭!”
娇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眉头轻颦,声音有些哽咽。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会宽慰人的,于是结结巴巴地说:“将军义薄云天……想必夫人在天之灵……”
夏将军轻叹一声:“逝者已矣……”,他蓦地转了话头,“那妹子你呢?是湖,还是小溪河流?”
“我?”
娇容清澈的大眼睛里显出一丝忧郁,“我是井。”
“井?”
娇容垂眸:“我是一个寡妇,人生已经到了头,是一滩死水罢了。”
“大妹子,我这话或许不近人情,会让你觉得我老夏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夏将军道,“可是我见过太多生死。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因为活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马车正路过刚被点起来的街灯处。路边灯笼的光照进马车的车厢里来,把夏将军的脸映照得带上了一层柔光,把他那经历过边境风沙,战场刀光的面容照映得柔和了几分。
娇容绞着手指头,眼眸里浮起一层雾气。
耳边只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车厢里静悄悄的,夏将军目光诚挚地看着娇容,她急忙避开了眼神,盯着脚下。
好在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多久,娇容就到了家。
她匆匆下了马,目送夏将军的马车离开。街边风灯招摇,那马车的影子越拉越长,娇容的心里头却生出几分不安来。
……
这以后,娇容隔三差五就去将军府教二位千金绣花。这样一来,不仅每月多了一个进项,也躲避开了她哥嫂明里暗里催她改嫁。
她和夏将军渐渐熟识,也不似从前那般拘束。夏家两个女孩又十分好相处,娇容到真觉得在夏府反而比在自己家还要放松些。
这么一晃数个月过去,天气却又凉了起来。
结果到了中秋,娇容从街上买了只玉簪,去送她嫂子。结果才进前院儿,就看见那媒婆从屋里往外走。
她嫂子跟出来,正是送那位媒婆出门。娇容嫂子看见娇容,送走了媒婆就拉着她到屋里说话。原来还是当初那师掌柜的事儿,居然还惦记着她呢。
其实娇容也明白,那师家确实是看重了她。
娇容虽是如花似玉,可是那师掌柜却不是图她貌,自然也不是图她有什么才情。只因为师掌柜在东西两市极为有名望,且是个鳏夫,必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寡妇才好。
他人要面子,若是娶个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只怕人家说他老树开花。唯有找个家世相当,经历相近的,才是正经。至于俩人年龄几何,倒不是他这等人家最在意的了。
所以,这师掌柜蹉跎了几个月,竟然还是在等娇容这边的信儿。
娇容道:“我夫君刚去了几个月,嫂子你让我缓缓吧。”
她嫂子挑起眉:“咱们这里不似南朝,有那么些穷讲究。你不过跟你那死去的夫君成亲一年,你若是守孝一年也都罢了。好好的女儿家,难道真要给他带上三年白花?”
她一边说着,竟然就把娇容头上的白花摘了去,扔到地上。
“嫂子……你……”
娇容摸着头发,气得嘴唇发抖。
她嫂子冷哼了一声:“妹子,你若是不早做打算,就不怕漏了馅儿?等这肚子大起来,再找人蒙混过关,可也就难了。不如趁早儿……”
娇容皱起眉头:“我不明白,嫂子你在说什么?”
“哟,你装什么?”
娇容的嫂子道,“你这是逼着我挑明吗?!这两个月,你身上癸水来没来,你心里没有数吗?别是肚子里有了胳膊腿儿的,败坏了我家名声。”
娇容身子一震,瞥见门口她丫鬟露出半张脸来。那丫鬟撞上娇容眼神,立刻吓得把脸缩了回去。
娇容脑子里头嗡嗡作响,只觉得连贴身的丫鬟也信不过,这家里真得是呆不下了。
“你这天天往外跑的,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儿?若是那大将军的,嫂子我也不用操这份心。不过人家那大将军,怎么看得上你这商户女。就怕你白白吃了亏……自然,人家若是乐意收你做妾,也都还算咱家高攀。你若不怕以后憋屈,嫂子也好不拦着。”
“嫂子,你……这是血口喷人”
娇容面色苍白,脸上控制不住地痉挛,声音都在打颤,“我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第163章
◎大将军和小寡妇(五)◎
她嫂子却勾起嘴笑了:“行,
我信……你又急什么?难不成是心虚?”
娇容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头痛得要命,
要挣脱出来。她当下便想起那许多人以死明志的事情,若是再多两分血气,
怕是真的会一头撞在墙上。
娇容到底还有几分神志,
她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就往外走。
北方潇潇,
吹得她衣衫寒凉,娇容却无知无觉,连手帕子落在地上都不知道。到了房里,她才发觉口中咸腥,原来舌尖儿都给咬出了血来。
娇容走到窗前的桌案旁,打开一个匣子,从里头掏出张纸来。这是前几日郎中开的方子,
她还没来得及叫人抓药。
她拿了这方子又往外走,
可是到了门口风一吹,
娇容眸子一闪,
突然就站住了。
这是个补血,理气,
清淤的方子。
她癸水未至不假,
但郎中说,
她郁结于心,
终日惶惶,加之天气转凉,
所以才失了调和。可娇容寄人篱下,
又怎么快活得起来。
娇容看着手里的药方,
笑得凄然——给别人看又如何,又有什么意思!
她本就无需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本来就知道她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再多读两年书,也不止于此。可娇容心寒的是,连屋里头的丫鬟也靠不住了。
娇容一时想不通,心里头觉得这天地之间,简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娇容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手背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给抽了出去。
第二天起来,娇容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难受,早饭也没吃几口。
这天偏又风大,吸一口气也有半嘴的沙子。北风刮得树上叶子簌簌地落了一地。娇容心里还是生气,一早上一句话都没同她嫂子讲。等将军府派了轿子来接,天骤然变得黑压压的,眨眼的功夫,就下起瓢泼大雨来。
这雨倒也好,压压西北边刮来的尘土。本来这样的天气,娇容不如待在家中。可她因为憋着气,连伞都懒得打,就匆匆上了轿子。
娇容一离开她那家,心就敞亮了些。她琢磨着,不如搬到乡下去。她终究还是有些田产,守着那几块田产终究也是过得下去的。
其实那又谈何容易,貌美寡妇,到了乡野间,只怕更为艰难。只是娇容这时候想着这些,心里就还有些盼头。
到了将军府,因为天气不好,盈盈燕燕两个没有在院子里头舞刀弄棒。娇容去的时候,就看见她俩并排坐着窗前,一人手里头捧着一个绣绷子,竟然在绣花。
可娇容也没想到自己脸色那么难看,一进门,那两个小鬼头就齐声问道:“谢师父,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谢师父,身子不好就在家歇息吧,不必担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