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泱泱想,她可不担心那人,她只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她可就差那一张【洞房花烛】了。可是,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心也突突地跳。她估计,那该是这身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才会这样,于是摸着自己的肚子,跟孩子们说:“你们就那么担心你们爹爹,娘不是还好好的。”
但就算她不拿萧承璟当回事儿,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她也总是免不了要怕的。那跟她一同做下这事儿的人不在身边,她就更怕了。
萧承璟走时,并未说清他此行去何地,做何事。夏泱泱也未曾过问。此时她再也按捺不住,带着彤云,直奔大营去了。
到了大营门口,夏泱泱已经觉出不对。她也说不出到底为何,只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气氛。
等跟门口的卫兵报了名讳,被带到萧承璟营帐之前,那种感觉愈发强烈,夏泱泱已经手脚冰冷,几乎走不了路,若不是彤云扶着,她怕是要倒在路上了。
一路上,处处可见缟素,隐隐可闻萧杀悲壮之歌,夏泱泱还未入帐,已经满面濡湿,连胸口都被泪水浸透。
等入了帐子,看见那前边黑底白字的灵位,夏泱泱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彤云怀里。
她醒来后,萧承璟的亲卫才将一切对她言明。
萧承璟深入敌营,本是有准备,但却不想混入了奸细,临阵背刺。同行将士连尸身都来不及救回。他棺椁之中只有他衣冠和兵器,不日就将运会京中。
夏泱泱听罢怅然若失,却也不再哭,喝了郎中给的安神药,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人倒是沉静了许多。
她叫彤云打点好行装:
“我要同他一起回京。萧家总不至于让萧承璟绝了后,也不会让他的孩子成了私生子。嫁给他的灵位,总还可以。”
一路往北走,夏泱泱越想越觉得好笑,其实萧承璟何必瞒她。他为了谋求与她的婚事,她是万般也不会拦着的。他竟然怕她忧心,不告诉她。
只是,她确实也没有想到,她跟萧承璟之间居然是这么一个死局。而到了最后,她所依靠的,还是她自己当初设局的成果。
到了京城,进了英国公府,英国公夫妇悲伤之余,见了夏泱泱竟是十分欣慰。特别是英国公夫人,居然一扫之前的傲慢鄙夷。
原来萧承璟早已书写一封密信,将他叔父的作为禀明父母。其实英国公对于前朝之事,并非心中无愧,然而人生在世,哪能完美,为了家族明哲保身罢了。
而英国公王夫人得知夏泱泱的身世,心中思忖,便知她生母竟同她是一对儿手帕之交,心中龃龉烟消云散。王夫人只恨没有从前没有正眼瞧她,兜兜转转,这姻缘还是落在了她儿子身上,那一腔怜爱之心,便都倾注于夏泱泱身上了。
……
夏泱泱抱着萧承璟的灵位成亲那日,英国公府门长街前的每一棵玉兰树上,都扎满了红色的丝绢,绵延十里之外。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像卡牌上描述的一样,像是他许诺的那样……
娇美无双的新嫁娘将灵位紧贴胸前,盖头下,她的眉头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从一早,夏泱泱的肚子就隐隐作痛。怀胎十月,她临盆在即了。
第25章
夏泱泱虽然不是大姑娘了,可是这上轿却还是头一回。但跟牌位成亲,却也不是个寻常嫁娘会干的事儿。
她现在只求两样事儿:一是希望嫁牌位,也能算数;二是希望礼成之前,这孩子别急着出来。
夏泱泱给彤云搀扶出轿子,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声。虽是说小话,可是说得人多了,那就谁都听得清了。
闲话是不是窜进她耳朵,有刻薄的,也有怜惜的。
“这世子也真不是东西,居然没成亲就把人家肚子搞得这么大了。”
“我看这姑娘也真可怜,还没成亲就死了相公。”
“我说人家这才精明,进了国公府,下半辈子不愁吃喝,还不用伺候相公。”
彤云小声说:“我去把他们嘴巴撕了。”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夏泱泱放慢了脚步,把身子挺了起来,还特地把肚子捧了起来,“今儿得了好处的是我,话就任他们说去罢。”
突然迎亲的锣鼓变了个调子,周围说闲话的人突然就鸦雀无声了。
夏泱泱觉得彤云搀着自己的手臂一抖,低声问:“怎么回事?”
“……夫人……萧家的……喜婆,来……来了。”
夏泱泱差点儿笑出声,彤云怎么比她还紧张。
可是刚笑完,她肚子里又是一紧,痛得她差点儿坐到地上。
那喜婆却也不过来扶着她,反而把手放到了萧承璟的灵位上。
夏泱泱肚子疼,顾不得多想,脚步虚浮地被那喜婆引着走。
刚迈过喜堂的门槛儿,她手上一松,那人将她手中的灵位抽走,扔到了一边儿的地上。
夏泱泱正要掀盖头,她的手就给人紧紧握住了。
夏泱泱心里小鹿乱撞,鼻子一酸,眼泪一紧落下来了。她不敢看,也不敢动,可那人却先低头,凑到了她耳畔:“泱泱,我回来了。”
于是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接下来就是夫妻对拜……夏泱泱身子重,拜得艰难,识得出对面那人清浅的笑声,心里恨不得将其吃干榨净。
好容易礼毕,萧承璟上前一步,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心上的人儿打横抱起——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以挡在他和夏泱泱之间了。
可总还是有的。
他放走了几步,突然淅淅沥沥一阵水响,他身上的喜袍居然湿了。
夏泱泱软绵绵地靠在他肩头,小声说:“承璟,我羊水破了……”
……
萧承璟八十岁大寿那天晚上,睡过去就没再醒来。
那天晚上临睡前,他像往常一样帮夏泱泱梳着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夏泱泱身上的香气:“夫人,下一世,可否再陪我一程?”
夏泱泱回眸,笑得仿佛当年她在书房门口,光着脚求他帮她看账本的模样:“承璟,可不能太贪了。咱们啊,哪有什么下一世啊……”
萧承璟叹了口气,夏泱泱却把手放到他干枯的手上:“除非……”
“嗯?”
“除非承璟把一身所有都给我,好不好嘛?”
萧承璟把头放到她的肩上,铜镜里映出他年轻时的样子,就仿佛卡牌里描绘的那般。镜子里的年轻人眸子里露出一丝狡黠:
“泱泱,你想要的,我早就全都给了你了。”
【世子萧承璟灵力吞噬完毕】
……
大燕新帝登基三日后,长公主夏泱泱下嫁右相长子。
这桩婚事是若干年前就定下的,也是先皇的未能实现的愿望——亲眼看着最宠爱的小女儿成亲。
成亲当日,锣鼓喧天,京城的每条街上都张灯结彩,仿佛红霞坠落城中,满城都是一片喜庆的红。然而从早上就下着的鹅毛大雪,又把京城的每条街道,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
抬轿的宫人们走在宫城边缘,黑色的靴子踩进雪里,发出一阵阵“簌簌”的响声。
绕到一条小巷里的时候,这“簌簌”声就停下了。接着大红花轿往下一沉,然后,周围的一切就安静起来。
唯有一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轿帘儿一动,一个明黄的身影现出在轿门口儿。
燕帝夏煜一只手撩着帘子,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双桃花眼被雪光映得潋滟,偏生里头没半点子柔情,尽是冰冷阴鸷的神色。
“想这么就嫁了?”
清朗的音色中透着狠戾。
一股夹着雪花的寒风吹进轿子,把长公主的盖头吹动了一角儿。
修如梅骨的手从那明黄的身子后伸出来,“倏”得一下把那碍眼的盖头猛然扯下来,连着头发上的凤冠和簪花也跟着从发髻上脱落,“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皇兄……”
盖头下那粉雕玉琢的长公主捂着头发,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惊恐:“你怎么来了?”
簪花在她的眼角刮出了一抹猩红,映着她如雪一般白净透明的肌肤,就像落在雪地里红红的盖头一样。
“朕怎么来了?!”
夏煜将身子探入轿子,把外边的雪粒子也一起带了进去,冷得夏泱泱禁不住抖了一下。
他把夏泱泱的下巴卡在虎口中,蓦然抬起:“朕来给朕的好妹妹送亲啊。”
夏煜的手顺着夏泱泱纤长的脖子往下一滑,卡在她的喉咙上,微微用了用力:“瞧瞧这国色天香的小模样,连脖子都生得比寻常人好看些……”
夏煜微微侧了头,薄唇微张,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的光,死死地盯着夏泱泱的喉管儿。他越靠越近,作势要咬,眼看嘴唇就要碰上去时,夏煜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笑阴沉冰冷,回荡在窄巷之中,片刻后才消散在风雪之中。
他突然松了手,指腹在自己的唇上深深划过,嘴角勾着一抹带着邪气的弧度,似是品味残留在上边的滑腻:“难怪父皇宠你,临死了还惦记着你的婚事。”
夏泱泱用手摸着脖颈儿,像只小猫儿一样缩在轿子的一角。只是堂堂大燕长公主,就算是猫,也是最名贵的那种。娇生惯养,细皮嫩肉,连洗澡都用牛乳,夏煜方才一掐,居然在她脖子上留下两条殷红的血印子。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涨得通红,纤长的睫毛上坠满了晶莹的泪花。
【攻略角色:燕帝夏煜。姿容绝代,狠戾偏执,睚眦必报。】
面前这阴阳怪气,性情乖张的人,就是夏泱泱这次的攻略对象。曾经的燕国三皇子,如今的燕帝夏煜,是一个为了得到皇位,夏煜杀父弑兄,不择手段的人。
“可惜了……”
夏煜突然伸出双手,将夏泱泱的喜服从领口撕开,连洁白无暇的中衣都被扯开,露出内里红色肚兜儿的一角儿。
“煜哥哥,你这是为什么?”
夏泱泱以掌掩面,哭声悲惨凄凉。
哭得虽然惨,可是纯属演技逼真。
夏泱泱从指缝里看着这面容苍白的皇帝,耳边充斥着裂帛之声,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兴奋。不让她出嫁才好,攻略这人,还是近水楼台方便啊。
何况,这夏煜貌美得骇人,虽然看上去瘦削了些,苍白了些,可是宛如梅树,有风骨在内撑着。夏泱泱咬一下嘴唇,特别是他眼角那颗血红的泪痣,真是别有一番风情。他若是个女子,必定是一笑倾国,沉鱼落雁的大美人。
夏煜在那儿撕衣服撕得疯颠,可是没想到夏泱泱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都品味咂摸了一番。偶尔夏煜修长如梅的手指划过夏泱泱的肌肤,她便似遇见了蜜糖的蚂蚁,只恨不能再贴得近一点,久一点。
夏泱泱捂着脸,梨花带雨地啜泣,心里却恨不得说:“哥哥,你撕吧,扯吧,我还有,多得是。”
天不遂人愿,夏煜的手停了。
“朕为什么这样?好妹妹你难道不记得?朕身上这顽疾拜谁所赐?若不是你把朕关在冰窖,朕怎会无时无刻浑身冰冷?!”
“煜哥哥……可我当时才三岁半……”
“三岁半……也记得事了。”
夏煜的冷冷地睨着夏泱泱,似乎要把她的眸子穿透。
那件事,原主还真是不记得了。但是夏泱泱知道。
长公主三岁半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一些她不太明白的话,唯有一件事,她朦朦胧胧有个印象——她煜哥哥不是父皇的儿子。
常有人跟长公主说,三皇子若是个女孩儿,她的容貌可就要被比下去咯。小姑娘生了气,加上又听见了这样的话,完全不知道这是多么凶险隐秘,玩耍的时候便赌气把夏煜关在了冰窖里。
她是个小孩子,夏煜被救出来后,病了几天几夜,就已经把她吓傻了。至于夏煜的身世,几块桂花糕以后,就跟着一起吃进肚子里,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这夏煜,自此以后就生了这个畏寒的毛病。太医院的太医皆束手无策。
她忘了,可是他却刻骨铭心。
“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
夏煜语调里不带什么感情,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瓶子来。
他将夏泱泱已经被扯成布条的裙子撩开,在她玉雕一般洁净的腿上,狠狠地掐了几下,又着力留下几个手印儿。
温润如玉的肌肤碰到了凉凉的手指,夏泱泱猛地痉挛了一下,身子也往后缩。
“煜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她麋鹿一般的眸子水汽氤氲,又是凄楚又是惊惧,可又不敢大声呼救。
夏煜用拇指将小瓶子的盖子弹开,修长苍白的手微微一抖,猩红色的液体自瓶口坠下,洒落在夏泱泱如玉石般洁白的大腿内侧,在她的肌肤上蜿蜒出几条殷红色的线迹,最后滴落在夏泱泱雪白的小衣上,宛如雪中落梅,凄清夺目。
“不知道驸马迎到了这样一个天姿国色,冰清玉洁的公主,右相是不是也会与有荣焉呢?”
第26章
宫里送亲的花轿停在相府门口,
可却久久没人从轿子里出来。
“想是公主殿下害羞了。”
右相府的喜婆头上别了朵大红花,一脸谄媚,在轿子门口毕恭毕敬地站了一会儿,
却实在按捺不住了,
便朝着轿子压着声音喊:“公主啊,
您再不出来,可就要过了吉时啦!”
轿子里还是静悄悄一片。
那喜婆带着笑,挤眉弄眼儿地朝着身后的驸马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
往里探头看了一下。
这喜婆眼皮子顿时猛地跳了起来,脸皮子瞬间变得比抹了墙灰还要难看。
新驸马见状,
上前一步,就也要去探一眼,却被右相拉住了——男女有别,
还未行礼,
多少有些于理不合。
右相朝着夫人使了个眼色,
叫夫人去瞧。这夫人就过去,
把帘子撩起来,往轿子里看了一眼。也不过是一眼,
再回过头来,看着右相的样子,活像见了鬼。话也没再说一句,
直接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她昏倒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花轿的帘子,
人往后一倒,
生生把轿帘儿给扯下来了。
相府外,
吹拉弹唱的喜乐戛然而止。本是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不成想把轿子里的情形都看了个分明。
花轿里,那个传说中倾国倾城的长公主双眸紧闭,人事不省地靠着轿子的一边儿;发髻乱得看不出样子,大红的喜服被撕成一缕缕的碎片,唯有地上扯落的小衣,白得刺眼。
更刺眼的,是那洁白小衣上,殷红干涸的那几点血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形状,还能有第二个解释?
过来人一看就懂——长公主和右相长子成亲的当日,被人先一步破了身子!
此事真是匪夷所思,荒谬至极。
右相到底是见过风浪,惊骇之下,低喝道:“还不把轿子抬进去。”
这重新起轿,入了府门的功夫,右相夫妇俩就已经掂量清楚了。
这可是长公主,前朝养了一堆面首的也大有人在,破了身子又如何?
右相虽然位尊,碰上皇家,却也只能忍下去,不管怎么说,这适龄的金枝玉叶也就只有这一个。何况事情尚未查明,究竟是哪里出得纰漏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