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心闭了闭眼,努力调整好情绪和状态。“我父亲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他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
“您父亲绝不想让您这样活着!”
智子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这样活着’?千叶,你不知道我在多么努力地活着!我知道你觉得舞伎羞耻,但我每天依然用心地跳好每一支舞。我在努力地活着!”
智子几乎是嘶吼出最后一句话的。
何辛然演得很到位。把那种娴静隐忍的日本女人崩溃后情绪全部发挥出来了。
千叶站了起来,狠狠地拽掉了头上的头饰:“可我不要像老师一样活!”她伸出手指着旁边,“我也不要像隔壁的百合一样,被客人那样羞辱,却只能杀掉自己!我想杀掉羞辱她的那个人!”
智子愣愣地看着发狂的徒弟,脸上都是亮晶晶的泪痕。
“我不是日本人,老师,我也不是舞伎!我父亲告诉我,要自爱自尊地活下去,不是要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唱曲取乐别人!”千叶的声音在颤抖,眼泪也跟着滑了下来,但她的眼神却愈加坚定。
“我不要像昨天被拖出去高桥阿婆一样,老了没有价值了就像垃圾一样被丢掉!老师,我不要再向这里的女人的一样,她们活着的价值就是向别人敞开自己的身体!”
千叶伸出宽大的袖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眼泪。智子依然呆呆地望着她,但眼神似是受了触动,十分复杂。
“在我们家乡,尊严和自由,比生命还要重要。我要反抗!老师,您如果要告诉管事,随意好了。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cut!”黑泽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又朝她们竖起了大拇指。
现场响起掌声。安心抚了抚依然带泪的脸颊,低下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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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演得真好!”化妆师对镜子里的安心说。
安心弯起眼睛。心脏依然在狂跳,好像也在为自己欢喜。
何辛然走进来,阴沉沉地扫了她一眼。
“刚才那场戏重来一遍吧。”
安心猛地扭过头,挑起眉角:“为什么?”
何辛然看都没看她,“我刚才有句词说错了。”
“我怎么不知道?导演也没喊停啊。”
安心清楚何辛然的心思,她无非是觉得刚才被自己压下去了,不甘心而已。
真是可笑。
“一起去跟导演说吧,重来一遍。”何辛然面无表情。
“我不去!”安心断然拒绝。
何辛然的脸更黑了。屋里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刚进来的路一白觉察出不对劲,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对峙的两个女人之间跳跃着。
何辛然抱起臂:“你真不去?”
“不去。”安心突然感觉头疼得厉害,她挥挥手,语气有些不耐烦,“除非导演说重新拍。”
“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问导演啊!”何辛然说着,起身来拽她的胳膊。
安心一惊,连忙甩开她的手。她的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像要裂开一般。
“安老师,你脸色很差。”透过镜子,安心看到路一白担忧的目光。
“我们说话你先别插嘴!”何辛然的火力转向路一白,语气很冲。
疼,头怎么这么疼……
安心扶上额头,摆了摆沉重的脑袋。何辛然依然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哎?怎么变成两个何辛然了……
“啊!!”
“安心!”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安心只看见一脸惊异的何辛然,还有张开手朝自己跑过来的路一白……
第41章
公开恋情
“安心……安心!”
安心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像从深水之中传来,又像回荡在广阔的洞穴里……
“安心!”
她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感觉到眼皮有点重量了。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聚焦。
“醒了!”路一白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俯视安心的目光很近,里面满是焦灼和担忧。
“安老师,您不舒服吗?脸色好差……”同样俯身的化妆师轻声问。
安心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们扶自己起来。她这才发现路一白一直揽着自己,他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腿当靠垫,将晕倒的安心和冰冷的地板隔开了。
“低血糖?低血压?”他把安心扶起来放在座椅上。
安心想回答他,但头依然很痛。她扶上太阳穴,轻轻摇了摇脑袋。
“好了!打过电话了,医生一会儿就来!”助理小黄跑进来,“安心姐我扶你回房间……”
“我来吧!”没等安心说话,路一白就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在被人簇拥着出房间的前一刻,安心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何辛然。她皱眉注视着自己,似笑非笑,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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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问题不大。”翻译说。小黄吁出一口气。
“只是没休息好,精神太紧张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安心躺在床上冲医生点头致意。头不那么疼了,但太阳穴还是一跳一跳的。
“那就好那就好。安心姐主要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下午也没戏了正好……”小黄的自言自语陡然升高,“徐总!您,您这么快就到了啊!”
安心一惊,抬眼就看到徐清来正朝自己走过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安心,他皱起眉头。
“怎么样了?”他弯下腰轻声问。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冷意扑面而来,安心不由一抖。徐清来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额头,但手在空中一顿,又缩了回去。
“医生说没事儿。”安心小声道。
他脱下外套,又搓了搓手,这才重新覆上安心的额头。
“医生说安心姐就是精神紧张,没休息好。下午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小黄在床边噼里啪啦地汇报。
“好,我知道了。”徐清来截住他的话头,“这边交给我就好。”
人都出去了,房里一下安静了许多。徐清来坐在床边握住安心的手,安心拱了拱身子,朝他跟前靠了靠。
“拍摄压力这么大吗?”他柔声问。
“也不是……今早的戏比较重,昨晚准备晚了些,没休息好。”
安心不打算说何辛然的事。她不觉得何辛然的找茬跟自己晕倒有什么直接联系。但她晕的很是时候,不然还得跟那位姐姐胶着下去呢……
“你怎么过来了?国内工作忙完了吗?”她侧过头问。从躺着的这个角度仰视,安心只能看到徐清来轮廓分明的下巴。
他伸出手抚上安心的脸,声音有些哑:“本来就打算今天过来的。刚下飞机就接到小黄的电话,说你晕倒了……”
安心无力地笑了两声:“小黄传话还真是快……”
门口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安心,你还醒着吗?”是路一白的声音。
安心有些诧异地看了徐清来一眼,后者的动作僵了僵,随后起身往门口走去。
看到开门的是徐清来,路一白明显一怔。
“我来给安心送点药。”他举起手中的口袋,朝门里望了一眼。
“请进。”徐清来淡淡道。他注视着路一白走进来,目光专注又疏离。
路一白在床边站定,“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了。谢谢。”安心朝他笑了笑,随后用胳膊撑起身子。
路一白见状,连忙伸手扶她。安心不动声色地绕开他的手,自己坐了起来。路一白的动作一顿,随即伸手拉了拉安心身后的靠垫。
“医生说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对了——”路一白拿过身边的口袋,“刚才正好碰见医生,他说你现在可以喝一些葡萄糖口服液,我正好有,就……”
“真是麻烦你了。”安心颔首,随后转向雕像般僵直着后背的男友,说:“清来,给我杯水好吧?”
正在拆包装的路一白一下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抬头瞥了一眼安心,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看了看倒水的徐清来。
“有些热。”徐清来抓住安心的手,然后把杯子递到她手里。
安心仰脸看向他,眼里的柔情和笑意慢慢聚集到唇边,她微微弯了弯嘴角。
“你好好休息。”路一白突然站起身,“我下午还要去找导演。”
“好,慢走。”
路一白没再看安心,径直走向门口。路过徐清来时,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
徐清来直视前方,没有理会路一白含义不明的注视。门关上的一瞬,他望向门口,久久没把目光收回来。
“这个盖子好像要用什么撬一下。”安心举起药瓶,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哦,我来吧。”徐清来回过神,走过来拿起安心手里的瓶子。
“好了,快点吃药。”他将药瓶举回到安心面前。安心没有接,而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徐清来一怔,转而对上安心的眼。
那双凤眼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里有犹疑,还有不易察觉的恳求。徐清来眼底的僵硬一下子消失了。
“我明白的……”他喃喃道,随后握住了那只细软的手,“好了,吃完药赶紧休息。”
安心点点头,仰脖将药水吞了个干净。躺回被子里时,她才感觉到放松下来了。
是这段时间久违的,真正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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