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师兄干练严实的衣服里是遍布崎岖伤疤的身体。纵横交错的疤痕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其数量多得触目惊心的程度。有些只有手指长度,有些贯穿半个身躯,妙妙沿着粗粝硌手的伤疤从胸前往下摸索到裤带的位置。她尝试着解开,衣带绑得太紧了,发烧时更为虚弱的手指忙活半天都没成功。最后是由二师兄自己解开的。
妙妙被烧得难以思考。她恍惚间想起与大师兄度过的情事,按照那晚经验来与现在的二师兄相处。她顺利找到了男人的性器,在试图将其纳入体内时又失败了。
这次没手滑,是因为穴口干涩得进不去。
妙妙记得当时师父用手帮了忙。她尝试抚弄了会儿,没起效,阴道依然干涩。她不知如何是好,攀着二师兄的手臂,问师兄怎么办。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暂的几次呼吸。
温热的液体被涂抹到阴阜,湿漉漉的黏腻流进穴缝里。
是二师兄的血。他割开了左手小臂的旧伤,鲜血泊泊涌出淌进她的下体。
妙妙闻到了二师兄身上的奇异冷香,原来这香气是血的气味。
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冷香里,男人的性器拓开阴道。就像他能耐心地掰碎干粮一点点喂给她吃一样,他此时也能耐心地将性器缓慢喂进她的身体。
在学会说话之前,燕回就已经学会了杀人。
他对发声器官的掌控比常人来得慢些,这可能是因为出生时差点被掐死,也可能是因为周围过于吵闹的孩子都活不了几时。
总而言之,燕回在身量成长到能握剑的年纪才说了人生里第一句话。
那时他还没有姓名,孤身一人走在山洞里。他半条腿失去了知觉,走过的地方留下蜿蜒的血迹。他走累了靠着石壁休息,或许是他呼吸太微弱,闭眼的模样就像个死人,平时见了他就逃的动物此时居然没怕他,飞过来凑近他那条伤腿。
他看了眼,是只燕子。那燕子被他鲜血的香气吸引,浑不怕死地越凑越近。他一把抓住燕子,那孱弱的生物在他手里挣扎,只要他轻轻一捏就会死掉。
他没有捏死它。他还给它喂了自己的血。
这只不知干渴了多少天而格外虚弱的燕子在鲜血的喂养中多存活了一段时间。但它最终还是死去了。
他也很多天不曾进食了。
他吃掉了燕子的尸体。
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之后,他像是从噩梦里惊醒,原地怔愣了很久,终于迷茫地开口说话。
他轻声喃喃:“我该回到哪里去?”
燕回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小师妹。
不能习武,不能修炼,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死掉。
真是孱弱。
真是可怜。
第13章
药人
在温吞的交媾中,妙妙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仍然坐在二师兄怀里,双腿搭在他伤痕累累的腰间,身体正随着他沉默而反复的进入而轻轻摇晃。他的血已经止住了,指缝里残留着干涸血块,冷香浓烈不散。
过于漫长的性事到最后只有疲倦。二师兄握着她的腰射精时,妙妙没挨住困意,她埋头在二师兄因剧烈喘气而不断起伏的胸膛前,贴着潮湿的热气迷迷糊糊睡着了。
妙妙一觉睡醒,还是在二师兄怀里。身体已经被清洗过了,衣裳也换了身,头发都被仔细打理好挽了发髻。
二师兄正在抱着她喝茶。妙妙攀着他的肩膀,回过头往桌案对面看去,望见一个衣着素净的男人。
那人的外貌尚且年轻,周身却萦绕着死气沉沉的氛围,又像是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妙妙诧异地发现这人的五官与二师兄竟有些相似。
这阴沉的男人说话的语气也冷:“你的师妹已经醒了,还是不肯和舅舅叙旧?”
二师兄便说:“谢掌门。”他直入正题,“我是来带大师兄走的。”
妙妙多看了几眼桌案对面的谢掌门。师父说得对,这人嘴皮子功夫厉害而做事却畏缩不前,他信里说得那般张狂要取二师兄项上人头,可现在人就坐在对面了,他又不敢动手。
可能是因为打不过。
谢掌门五官与二师兄相似,身型却瘦弱得多,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看起来就是个形槁心灰的病秧子。
谢掌门冷笑:“我已说过了,想救李玄晖就拿你的命来换。”
二师兄不善言辞,沉默着喝茶。
妙妙没忍住回应了:“医岛行事如此狠毒,枉为名门正派。”
谢掌门瞥了妙妙一眼,没有掩饰态度的轻蔑。他冷嘲道:“李玄晖杀了我女儿,一命还一命有何不可?”
这倒是出乎了妙妙的意料。见她一时无言以对,谢掌门继续说:“不信?当归还未下葬,可要亲眼看看?那可全是被李玄晖的剑气所伤!”
谢掌门这番显然是嘲讽的气话,妙妙仿佛没听出来,顺从地点了头:“好。”
于是二师兄抱着妙妙站起身来。他与谢掌门对峙,比对方还像此地的主人,理所当然道:“带路。”
谢掌门脸色更阴沉了。他一言不发,不知想了什么,最终还是转身领路而去。
妙妙见到了谢掌门女儿的尸身。她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肉山是一位刚及笄的少女。
谢当归已经不成人形。躯体浮肿,皮肤鼓起密密麻麻的脓包,她生前受了相当严重的剑伤,创口皮肉外翻,污浊的血喷涌在墙壁上溅出比人还高的腥红。
谢当归的脸被杂草般的头发和脖颈堆叠的肉块淹没,隔着一段距离瞧不清楚。妙妙走近几步,她听到谢掌门的呵斥声,但有二师兄在场谢掌门不敢动手阻拦,于是妙妙顺利地伸出手去,拨开谢当归黏着血块的头发。
妙妙看到一张平静的脸。在汹涌如潮的剑气下一击毙命,痛苦攀上表情之前就已经停止了心跳。大师兄擅用重剑,这种大开大合压倒性的剑招确实出自他手。
妙妙有点茫然。她想更近地观察尸体,这时二师兄出声制止了她:“别碰。”
二师兄说:“这是药人。你会受伤,别碰。”
妙妙心里忽然很难受。她回过身,抬高声量质问医岛掌门:“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能炼成药人?”
谢掌门却毫无内疚之意。他依然阴沉而冷漠,像吐着信子凝视猎物的毒蛇,缓慢而镇定地说:“当归先天不足,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何必惺惺作态?”谢掌门嫌恶道,“李玄晖不也是李折水炼制的药人?”
习武的尽头是什么?
燕回在还没有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生来是没有内力的。世上不存在生而飞檐走壁的高手,在年复一年的打熬根基、修炼内功、滋生真气的过程中,人体会变得不再像人。
习武之人会越来越像邪祟。
直到臻至化境,武功大成,巅峰造极的尽头便是走火入魔。
江湖存续多年,曾经有不少武道宗师煊赫一时,他们的盛名传得有多遥远,他们的死亡降临得就有多快。那些强盛而短暂的功法在时代更迭中泯灭遗失,只有在习武和邪祟化中找到均衡的势力才能留下传承,以此开枝散叶建起名门大派。
燕回做不到。他擅长杀人,也只会杀人。
走出那个山洞后,他给自己取了姓名,他抛弃了过往,可他终究还是漂泊无依的浮萍。
燕回从一个无名无姓的杀手变成了声名大噪的杀手。他不求钱财也不需名利,他只杀他想杀之人。
李折水登门拜访时,燕回本来想拒绝他的提议,哪有人初次见面就是来收徒的?
然后李折水抱起一个小孩。
这位冠绝武林的剑客当时就像一位老来得子因而过于慈爱的父亲。他把怀中的稚童递给燕回,说玄晖这孩子很是乖巧,小燕你要不要捏他的脸。
燕回怔愣地发现,这个孩子已经修出内力,经脉中有真气流动。
但他身体里没有邪祟。
李玄晖是燕回见到的第一个隔绝了邪祟的习武之人。
李玄晖是李折水耗尽半生心血的、最完美的作品。
第14章
杂音
医岛掌门和两位来客陷入了僵持。
二师兄能够轻易杀死这个油尽灯枯的瘦弱男人,但他不能草率动手。
谢掌门说李玄晖被关在密室里,要是他死了,那李玄晖也活不了。二师兄不擅长破阵也不擅长解密,他倒是无师自通了些行刑逼供的手段,可谢掌门这模样怕是刚上刑就没命了。
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到天色渐晚,谢掌门放了些狠话就回屋了,二师兄抱着妙妙回到他清理过的树下。
二师兄铺好毛垫让妙妙休息,他自己则坐在火堆前守夜。
医岛到底是谢掌门的地盘,如今情形不明,对方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再警惕也不为过。
小师妹睡着了。
燕回的目光从火堆移开,落到师妹的脸上。
他想起了昨夜。师妹在漫长黏着的情事中入睡,他掰开师妹的腿清洗之前泄出的元精,彼此信任又亲密。今晚与昨夜相似,又有些不同。
燕回一边端详师妹的睡脸,一边开口说话。他询问藏身在暗处的医岛掌门:“有事?”
谢匡时从草木遮蔽里走出。他盯着燕回怀里的妙妙,语气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狂热:“真安静啊。”
谢匡时是穷尽一生医治百病的神医,他的女儿却因为先天邪祟之症而不治身亡。他尝试过想到的所有偏方,甚至做下将女儿炼作药人的癫狂之事,然而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当归化作邪祟前曾经握着他的手,以虚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话。她说:“好安静啊。爹,我听不到那些声音了,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我好高兴。”
她的话语在谢匡时听来就是一团骤然爆发的杂音。她已然转化为邪祟,因此她的言语便不能被常人理解。
谢匡时只是凝视着女儿,拢着她的手,轻声道:“睡吧,当归。一切都结束了。”
当邪祟与人身彻底融为一体,这份污浊就能通过血脉遗传。谢家祖上出过很多方士,有些在江湖招摇撞骗,有些步入朝堂搅动风云。曾经有位谢氏国师,据传他已经达到聆听天命推演未来的境界。
附着在谢家人血脉里的邪祟便是“听”。
从呼吸到人生第一口空气开始,邪祟就在体内滋生,其浓度因人而异。谢匡时运气很好,他只有在刻意聆听时才能察觉那些混沌诡异的杂音,而他也见过自诞生起就被杂音环绕的倒霉鬼比如他的外甥。
那个孩子从产道出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想掐死他。
多么可怜啊。生下来就是邪祟的容器,耳边无时无刻盘踞着诡异杂音,那些足以令普通人发狂的混乱呼啸只是他的家常便饭。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经受折磨,不如给他死亡的解脱。
但这可怜的孩子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与人来往会听到更多尖啸,因此他沉默寡言极度孤僻;入睡后对邪祟的感知会变弱,因此他总是嗜睡。
谢匡时认为燕回早就已经疯了。这些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连燕回都能获得除了死亡之外的安宁。
这必然与燕回怀里的妙妙有关。
谢匡时感到很荒谬。无数次的痛苦之后,已经行至末路之后,命运仿佛和他开了玩笑。
他死死盯着妙妙,缓慢地对燕回说:“我改主意了。把她交给我,可以放你和李玄晖离开。”
妙妙睡着后在做梦。
这个梦与刚穿越时做的梦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