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妙妙说是。七长老笑得咳出了血。或许人死时神志不清,他在生命的最后颠三倒四说了好些话。他一会儿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年夜,那些人可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他一会儿又说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问了好几遍。他原本该是知道的,但临死时混乱得忘了。
妙妙不厌其烦地说,我叫妙妙。
“妙妙。”七长老说,“我杀过很多人,大多数已经记不清了。可我直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时,拿石头把人脑袋砸开时满手的血。”
那时候他年岁尚小,力气不大,石头慢慢砸了很久,磨得他掌心破了皮,自己的血流出来和对方的混在一起,温热黏腻又恶心。
七长老说了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
“妙妙,你要记得我。”
妙妙拿着罗盘穿过密道。她一路奔波磕碰受了很多伤,筋疲力尽在路边休息,远远瞧见有穿着剑山弟子服饰的少年人打马而来。
妙妙倒在地上,果不其然,那热心的少侠下马来查看,见她体质格外虚弱便抱着她上了剑山。
后来妙妙在剑山调养生息,拜掌门为师,数日之后竟然又遇见了七长老。或者此时不能称为七长老了,那位红衣青年见到她时露出轻快的笑:“小师妹。”他说,“我是沈玉锦,排行第四,不如师妹便唤我一声四师兄?”
妙妙这次当真忘不了了。
以前的琐事没有尽数告知师父的必要。妙妙实话说了她和魔教教主不熟,师父听了,没再刨根问底。
这件事便翻篇了。妙妙没有追问师父安排她住进三师兄院子一事,师父也不再计较她在魔教的过往,至少从表面来看,这场师徒关系依然稳固和谐。
之后几天,妙妙梦里的邪祟逐渐散去,她过了好一阵平淡无事的安生日子。平时和外门弟子闲聊八卦,偶尔背着师父长老们偷偷打叶子牌,等年关将近了,有眼熟的弟子见了她还给她塞一把糖。
剑山是江湖名门大派里最为规矩的,不过即使是门规条条框框一时数不完的剑山,逢年过节也会多些喜庆。
年夜时,掌门该陪长老和弟子们欢聚宴席,但有这尊天下第一的大人物杵着,内外门弟子都不敢闹腾因而气氛总会尴尬。于是掌门说了些话,饮了点酒,便安静离席了。
剑山掌门陪亲传弟子在屋前竹林里小聚。
妙妙跟着师父坐下,同席的有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至于大师兄去了医岛还没回来,而五师兄回了老家去赴家宴。
四师兄还在出那个为期三月的任务,过年回来一趟,吃完这顿就得走了。三师兄依然忙碌,自从之前那次半夜爬床后他和妙妙的关系变得很差,平时见了面也不说话,这次一起吃饭他只顾着喝酒。
妙妙多看了几眼二师兄。
从外表而论,二师兄燕回是整个剑山最像剑客的人。他头发束起,衣着干练,全身上下唯一能算作饰品的是剑穗,他沉默寡言的时候像极了话本里那种背负很多的神秘剑客。
这种孤僻的人很难有世俗意义上的正常来往,妙妙也以为她下一次见到二师兄得是明年的年夜了。
不料没过几日,她就和二师兄作伴出远门。
剑山新年收到的第一封信来自于医岛。
信上说,李玄晖被医岛收押,如果想救他,那就提着燕回的人头来见。
第11章
骑马
医岛掌门寄来亲笔信笺,厚厚一沓压在油纸包里,封口涂了特制的药膏。
这封信颠簸多日终于到了剑山,连夜上交给掌门。
师父拆信时妙妙正坐在旁边吃面点。这点心是某个长老弟子的家传手艺,那弟子逢年过节做了好些吃食孝敬他师父,然后他师父也就是那个长老给掌门拜年时顺带提了一屉过来,结果这些上供给掌门的吃食都进了妙妙的肚子。
妙妙吃饱喝足擦掉嘴边的糕点渣,抬头一瞧师父已经看完信件,把那堆纸丢进炭盆里烧了。
师父说,玄晖那孩子又中了计,医岛挟持了他,要求拿小燕的人头去换。
妙妙问小燕是哪家姑娘。
师父便笑,他拂开她衣领沾到的点心碎渣,说小燕是你二师兄。
谈笑间,师父已经做下让二师兄自行去医岛的决定。妙妙有点担心,大师兄现今处境危险,二师兄又被盯上,这怎么想都是冲着剑山来的。
师父说不要紧,小谢胆小懦弱只有嘴皮子利索,他不敢当真下手。
妙妙思考片刻反应过来小谢是指医岛掌门谢匡时。谢掌门连女儿都到成家年龄了,可师父谈起他还称之为小谢。妙妙突然有点好奇师父的年龄,迟疑了下没敢问。
二师兄这一趟行程便是定下了。师父见妙妙的苦恼模样,玩笑似的说:“这般忧心你二师兄?可要跟着去?”
妙妙点头:“好。”
师父沉默了半晌。
最后,他叮嘱道:“小燕武艺高强,世间难逢敌手。不过他有先天之症,有时行事怪异,你无需放在心上。”
妙妙是在清晨出发的。
她拿着烧饼边走边啃,吃完饼子擦掉满手油渣,朝站在山门前的二师兄打招呼。
二师兄点了头,转身就走。
妙妙连忙跟上他,可二师兄脚程实在太快,山路又陡峭,她小跑半天累得脑门冒汗。
二师兄突然停住了。他回头瞥了眼妙妙,默不作声地蹲下身体。
妙妙迟疑了下,面对二师兄沉默却颇具压迫感的态度她没敢磨蹭太久,深呼吸一口气爬上二师兄的背。
二师兄肩背宽阔肌肉紧实,走路四平八稳。妙妙双手环着他,被他一路背着下了剑山。
到了山脚下的县城,二师兄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会骑马吗?”
妙妙:“不太会。”
于是二师兄只买了一匹马。常规马鞍上多添了根绳索,这根绳对骑马没什么用,主要是供人抓握稳住身体。
二师兄把妙妙抱上马,让她抓稳这根没用的绳,自己再翻身上马抓牢缰绳,以这种把妙妙搂在怀里的姿势纵马而行。
马背难免颠簸,妙妙时不时碰到二师兄的胸膛。虽然气候严寒但他穿得不厚,不知衣服被什么熏过,他身上逸散出浅淡的奇异冷香。
一天赶路下来,妙妙累得仿佛身子骨散架,大腿内侧磨破了皮。衣裳被汗浸湿又黏在破皮的伤口处,她下马时没忍住痛嘶了声。
二师兄盯着走路姿势奇怪的妙妙进客栈上楼。他认识的人不多,同门们都是些根骨坚韧的习武之才,这还是第一次和如此孱弱的人相处。
妙妙进了房间,她坐在床边解开衣裳,看到大腿伤口又想到之后的漫长路程,没忍住叹了口气。这时门被敲响,她以为是来送热水的店小二,扬声说了句桶放门口。
门外安静了几息。而后,妙妙听到二师兄由于很少说话而有些生涩的嗓音:“是我。”
妙妙盖上铺盖拉上帘子,让二师兄进屋。她以为二师兄有事要讲,却见他关了门就径直朝她走来,手搭在帘子上将要掀开。
妙妙连忙出声制止,问二师兄有什么事。
二师兄言简意赅:“你受了伤,我来上药。”
妙妙说多谢,又说把药放桌上就行,她自己来。
于是二师兄解释说这伤药以真气化开效果更好。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师父命我照顾你。”
难以推脱,最终妙妙还是让二师兄在床榻前蹲下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他分开双腿,露出内侧还在渗血的伤口。
二师兄把药膏倒在掌心,捏着妙妙大腿软肉一点点化开药性。他谨慎地没多碰破皮的地方,温暖真气贴着边缘流进来,偏凉的药膏很快化成潮湿水光。伤口不痛,只是有点发痒。
二师兄注视裸露的大腿皮肤时的目光,与他赶路时扫过路边草木石子并无两样。待药性尽数吸收,他再仔细包扎好,与来时一样平淡地离开了。
次日赶路时,马鞍上多添了层厚软毛垫。二师兄单手持缰绳,另一手按着妙妙的腰把她稳在怀里。
马背的颠簸感减轻了不少。只是二师兄呼吸间的热气时常拂过妙妙的后颈,一天下来,她整个人都浸透了二师兄的气味。
第12章
喂养[H]
外界多有妖魔横行的传闻,妙妙一路行来却没见着邪祟踪迹。她起先以为是运气好,后来发现二师兄擦剑的布换了好些次,恍然明白沿途的邪祟都在她看见前就被解决了。
对妙妙来说这趟路平静得枯燥,唯一称得上改变的是她逐渐适应了和二师兄的相处。二师兄为人沉闷,和他闲聊多半会冷场,可若是差遣他做些琐事基本不会被拒绝。
甚至可以说是纵容。比如想吃果子又不想弄脏手,只要盯着果子多看几眼,二师兄就会主动剥了果皮,把汁水充沛的新鲜果肉一颗颗喂过来。等吃完了,他还会细致地给人擦嘴。
要是和二师兄这种人多生活几年,心性差的多半会被养成娇纵的废物。
路途中有时能夜宿客栈,有时只能在野外过夜。
风餐露宿时,二师兄会生一堆火,在附近洒好驱虫熏香,再把妙妙抱到腿上入睡。
妙妙发现二师兄觉少且浅眠。往往她睡着时二师兄还在添柴火,等她醒来二师兄已经烤热了肉饼。出门在外携带的粮食多半干硬,他就一点点掰碎了给她吃。
如果晚上太过寒冷,二师兄会解了外衣披在妙妙身上。妙妙坐在他怀里闭眼时一边是男人随呼吸略有起伏的胸膛轮廓,一边是被火光映照出青筋血管颜色的手臂。
有次妙妙白天喝多了水,半夜被膀胱的刺激憋醒,她睁眼瞧见二师兄望着路边杂草发呆。妙妙当时被二师兄抱着,她只好跟他说她要去如厕,然后二师兄维持着把她揽怀里的姿势带她走到树根下。
妙妙茫然地看着二师兄依然托着她大腿的手,二师兄也用疑惑的眼神回望,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明确表露出了“为何你现在还不解裤带”的意思。
妙妙没忍住锤了下二师兄的手臂,小声说她要一个人待着。
二师兄认真解释:“此地邪祟旺盛,落单易陷险境。”
妙妙红着脸推开他。二师兄还是顺从地松了手,他背过身去却没走远。妙妙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解决完生理问题跑回火堆前,后半夜压根睡不着了。
师父说得没错,二师兄有时行事真是怪异。
一路紧赶慢赶,春雪消融时终于抵达了医岛的地界。
医岛是一座湖心岛。湖泊宽阔得一眼望不到头,在正午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湖岸边停靠着一叶扁舟,那船夫穿着蓑衣钓鱼,见了他们便收了竿,说请两位贵客上船。
妙妙想问大师兄的情况,可二师兄只顾望着湖面发呆,她思索了下还是跟二师兄一块儿闭嘴装哑巴。
一行人沉默着登岛,妙妙鞋底刚踏上坚实地面,回头一瞧那船夫和船都消失不见了。来的时候并未发觉,现在才看到湖面弥漫着浓雾,而湖心岛被高大茂密的植被覆盖,周围没有路。
二师兄拿剑砍出了一条路。灌木和枝杈被轻而易举地拂开,没给剑身留下半分划痕。二师兄在前方领路,妙妙牵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这般走了几步路,二师兄忽然开口:“迷阵。”
他说他不擅长破解阵法,如果强行冲破迷阵会耗去大半内力,到时发生战斗的话难以护好妙妙。而如果寻到阵眼再破阵则毫不费力,就是比较耗时,或许需要一个日夜。
妙妙倾向于求稳,二师兄遵循了她的意愿。他们穿行在密林迷阵中,飞鸟走兽远远闻到二师兄的气味就仓皇逃窜,偶尔遇到带毒的植物也都被二师兄除去了,这险境环生的杀阵在妙妙走来与踏青一般悠闲。
不料晚上出了事。
妙妙埋在二师兄怀里入睡,半梦半醒时体温不断升高。她意识模糊,不自觉贴着男人的脖颈蹭了半天,抬手去解对方的衣带时被抓住了手腕。
妙妙睁眼对上二师兄探询的目光。二师兄摸了她的前额,又给她把脉,他那张木头似的脸第一次在妙妙面前浮现出惊诧的表情。
二师兄说妙妙中了催情香。
二师兄有点愧疚。这种具有催情效果的植物应该是医岛特产,在阵中行走时必然遇到了,但他内功深厚,微弱的催情气味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只以为是寻常花香。
但是妙妙没习过武,太孱弱了。这点气息就能浸染她的身体,迫使她陷入急需交媾的糟糕状态。
妙妙此时在发烧。她头脑昏沉只顾着去解二师兄的衣带,对方只避了一次,然后就沉默着任由她动作。
发烫的手指探进剑客裹得紧实的衣裳,陷进此刻较凉的皮肤。男人胸膛的肌理在放松时比较柔软,而当他紧张着僵硬身体的时候,那饱满的胸脯也越发绷紧坚硬。
手感凹凸不平。妙妙慢慢摸了好一会儿,晕乎乎地反应过来是疤痕。